爱上了一个女生说不可能在一起起的人是不是犯贱,我每天都很想他,可他有家室又是游戏里认识的

这是犯贱吗?我爱上了一个人,虽然可能不会有结果,但我还是想爱一场
这是犯贱吗?我爱上了一个人,虽然可能不会有结果,但我还是想爱一场
小李就是爱风俗
“我决定放下她了”,手机屏幕上显示了来自郑菡的一条消息。看似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可能只有我明白她做这个决定有多艰难。郑菡是我多年的好友,最近一直忙于准备今年十二月的硕士招生考试。本以为她会度过非常忙碌的一段时光,却没想到在上个月的某一天,郑菡突然对我说:“我爱上了一个人,虽然可能不会有结果,但是我还是决定义无反顾的去爱一场,哪怕只是陪着她就好。”听完这句话的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毕竟,曾经的我也和郑菡一样,如此深爱过一个不可能的人啊。初见周小姐时,便觉得这辈子从此以后眼里再难有其他风景。最开始吸引我的是周小姐出众的容颜,当然,还有她身上那种特别的气质,精致的生活透露着她对自我的严格要求。随着了解的深入,我发现了周小姐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看似光鲜艳丽,其实都是靠自己拼命努力才有的,虽然一切都来之不易,却也不见她有丝毫抱怨。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对周小姐的爱才会一发不可收拾。刚认识的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偶尔可以用玩笑的口吻和她说说暧昧的话,也可以经常见到她,看她在工作岗位上充满热情的样子,看她专注思考的样子,看她侧耳倾听的样子。和周小姐待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仿佛快进了十倍。那时候的我,总是满心欢喜的出门,期待着和周小姐的见面,可好不容易见到她之后,却要面临最残忍的分别。虽然不能长时间呆在一起,但至少那时候的我和周小姐之间还没有什么隔阂,许是因为那时候尚未熟稔,懂得把握分寸和尺寸。每每和朋友说起周小姐的时候,都是打算静静陪着她就好,并不想占有。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感情也开始变得热烈起来,心里脑海里全都是周小姐:我会想着怎么去取悦她,想着明明还有三个月之后的她的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想着见面的时候应该谈论什么话题才不至于冷场,想着她冷不冷饿不饿渴不渴,想着她的偏头痛该怎么治愈,想着她的周末会不会无聊,想着有关周小姐的一切。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每天醒来就会想起周小姐,睡前还会念着她,若有幸,还会在梦里遇见她,一天24个小时,都与她有关。可能真的如那那句话说得那样,靠的太近容易受伤。周小姐于我,真是演绎的活灵活现。已经记不清具体是从哪天开始,周小姐的话语开始变得客气起来,刻意保持距离的冷漠感,逐渐成为了我们交流的主调。一直很高傲的我,在周小姐那里似乎从来都不懂得什么叫做挫折。周小姐越是高冷,我越是爱的深。近日,老朋友不经意的问起了我和周小姐的近况,此刻我才发现,原来我和她不知不觉已经离了这么远。她们都说,认识周小姐之后我变化很大,可谓翻天覆地。若不是朋友提醒,我都忘了自己也曾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很多人欣赏我,也有很多追求者。可能现在依然如此,只因为被爱蒙了心,眼里全是与周小姐有关的事,再也看不到其他。许是最近太劳累了,今天起床之后,照旧的吃早餐,就着明媚的阳光,换上新买的衣服,化了点淡妆,突然就被自己吸引想出去走走,索性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对生活认真的人不会被辜负。许是精心收拾了自己一番的缘故,超市里卖牛肉的大叔今天特别热情,一听说我想要做牛排,而刀工又不好之后,破例细心的给我切了一块比较适合煎牛排的厚度,回家后也看了一部英文电影,这一切,让本来就美好的心情更加愉悦。牛排和红酒,这种最好的搭配。就像当初不知道为什么爱上周小姐一样,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甘心放下,之前不懂的东西在今晚全部明白了。爱一个人,大概就是愿意看着她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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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就是爱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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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搞笑切内涵,风骚切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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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嘿,小鬼。让开。”元风骑着摩托准备出门了,冲着站在门口的木然调侃似的喊着。  他的头发有点长,夕阳下的影子,有点像一个骑着麒麟的少年的剪纸年画。其实,他已经不是少年了。今年,他已经26岁了,对于木然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男人。木然知道,这个点出去,晚上,他又不会回来了。说不定跟那群狐朋狗友玩通宵麻将去了。  16岁这年,木然的妈妈带着她走进了元风的家。她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怕被老师同学知道,她们又进了新的家庭。青春期时,总是阴雨多过好天气,更何况是一个从小跟着妈妈三次改嫁的女孩。心性敏感得她都不知道如何去抚慰。  “喏,就是那闺女,她妈妈可真有本事,嫁了三次,还能找到有钱人。”  “那女人呀,以前就是黄云镇出了名的美人,谁不知道她的?”“像我们这样的,也就能守着自家男人过点安稳日子,哪像她天天打扮,瞎捣胡来!”  ……街头小卖部的大婶们在议论着木然的母亲。那些话声声刺耳。从小到大,木然便是在人家的闲言碎语里长大的。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个安分守己的母亲,她能如小静的母亲那样给她做新衣新鞋子,给她织冬天的帽子。她能如荞麦的母亲轻言细语,温柔可亲,就连木然去都是给夹菜盛饭的。她或者也能如冬秀的母亲一样一个人靠着劳动守着她长大。那样的想法或许太自私。但木然真有那么想过。她另可没有继父,也不愿意被人们当成笑柄和谈资。越想越委屈,于是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木然,跑哪去了。姑娘家大了,到处野,一会的功夫就不见踪影。”  母亲对她从没有好言语。也难怪,一个被生活反复折磨的女人,对一切人事物已经再难有耐心。  “你还好意思说。你出去听听,人家怎么坏你的。我都觉得丢人。”每次母女俩见面都是浓厚的硝烟味,仿佛是有深仇大恨的冤家。“谁爱嚼舌头让谁嚼去,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个丫头片子怄什么气!”母亲的态度越无所谓,越让木然面子有点挂不住。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她这么一个有自尊的女孩,怎么有那么一个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母亲。  “你继父在家的时候,可千万别发脾气。自己过实惠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是虚名。人为名而活,才累得慌!”母亲总是给年少的木然灌输这样一些道理。她也不管孩子是否接受得了,也不管孩子会不会走极端。她把她毕生的经验通通传授给了一个16岁的女孩。就像一个武林高手把内力顷刻之间传给了一个毫无武功基础的毛孩子。所以木然往往会被她的思路,她的话震得内伤。她的母爱就是把最残酷的事实撕给孩子看。  木然在这样的教育下,的确跟一般的孩子不同。从小在幼儿园就知道捍卫自己的权利了。老师少发了一颗草莓,同学推过她一次,她都记得很清楚。她会走到老师面前,口吃伶俐地说,我的草莓呢?仿佛是个来阎王殿索命的小鬼。她还会马上把她推倒在地的同学打倒。有次,被一个男孩打得额头流血了。回到家,她的母亲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扬她,只是淡淡说了句,“回来了。”那时的母亲跟着跟着第一任继父在菜场上卖鱼,辛苦得狠,哪有功夫管她。母亲一大清早就去鱼市上进货,然后坐在继父的三轮车后头,死死捂住箱子,生怕鱼从水里蹦了出来。一条鱼十块钱呢。爱钱如命的母亲,当然舍不得。晚上,市集散去了,回到家,两个人身上都是重重的鱼腥味。母亲那漂亮的脸没有丝毫美感。完全是死鱼一样的,没有神采。第一个继父,没有文化,遇到不顺心的事,时常打母亲。对木然也十分不好,常常嫌她嫌臭了眼睛。常常骂的一句话就是“还不如养鱼呢,至少能卖钱,养个孩子,赔钱呀。”  这对夫妻在木然心里留下了十分可怕的印象。木然知道没有人保护自己,因此从小自我保护意识就特别强。那个卖鱼的和母亲在一起没多久后就去世了。也真是邪门,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出了车祸。他的三轮车被一辆卡车撞翻了。他的血流得满地都是。地上到处是蹦达的鱼,它们在地上那浅浅的水里拼命地挣扎着,力求最后一口水和氧气。母亲赶到时,他和鱼全死了。这段婚姻时间并不长,才四年。木然知道,以母亲那样的姿色,卖鱼的王叔自然是配不上的。他口臭,个矮,秃顶……和母亲站在一起,完全是现实版野兽和美人。  后来母亲老的时候,对木然讲起这段往事是这么描述的。“我未婚就生下了你,当时哪个肯要我哦。不是他收留了我,你外婆非打死我。”木然当了母亲以后,终于理解了母亲。可青春期的时候,怎么也不能释怀,她没有给自己足够的爱,关怀,和尊严。  二  “小然,饭在锅里,自己吃吧!”母亲态度有点缓和了。自从和这个继父走到一起,她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爱打人骂人了。脾气也稍微好点了。木然觉得母亲是像水一样的女人,遇到冷,便成了冰。遇到火,便成了汽。遇到方形的盒子,便成了方。遇到圆形的器皿,便成了圆。  这个继父是从城里来镇上教书的。身上有点文人的气质。母亲也稍微收敛了。以前常常说的脏话只和小然在一起的时候才不自觉地冒出来。在继父面前,她始终得体。“真是个好演员。”小然暗暗想着。可为了生存,过得好,演戏也着实不容易呀。  “快吃饭。吃完了,赶紧回房学习。女人呀,还是得自己有本事,靠天靠地靠爹靠娘,不如靠自己。”这话的确有道理,木然都听进去了。可嘴上答的却是这句。“你靠别人,不也活得好呀。”她总是有点尖酸有点刻薄。有时让母亲不得不相信,木然简直是自己年轻时的翻版。那眉眼,那脸形,也和她如出一辙。叛逆的孩子,总会做错事的。对于女人错就是错一辈子。对于木然,母亲时常有这样的担心。  话音刚落,门开了。继父回来了。从中年人的角度来看,他还是个挺儒雅潇洒的男人。在外形上,和木然的母亲很相配。木然看得出来,他对母亲有爱,不然不会娶她,不会把外面那些闲话当耳边风,不会完全不在意木然母亲的克夫命。木然对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他对木然呢。爱屋及乌的缘故吧!经常会问她最近学习有没有什么问题,爱看什么书和电影之类的。只要木然说喜欢什么,那东西第二天准会在她的书桌上出现。木然曾是渴望过父爱的,可是这父爱来得有点迟了。木然过了那个跟在父亲背后到处去的年龄。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只想一个人待着。因为觉得满世界都是自己的,狂燥的青春无处宣泄。木然唯一祈祷过的事就是希望这任继父千万别出事,别离世了,不然她木然的母亲就真成瘟神了。现在镇上就到处传着她母亲克夫的谣言。毕竟前两任丈夫都过世了。  第二任丈夫和木然母亲一起生活了十年,是钢厂的工人。死在了沸腾的钢水里,死在了一片火树银花里。那个平凡人从没有辉煌过,在死时却同光与热结合在了一起。这事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至今都不知道是他自己不小心还是被人推进去的。为了息事宁人,厂里赔了木然母亲一笔不小的款子,替她安排到厂里劳资科工作,才算了结。想那时,木然的母亲哭呀闹呀。每天去厂里大门口坐着不走。木然觉得丢人,可她又不得不佩服母亲的恒心和泼辣,硬是替自己争取了最大的利益。那事了结之后,木然没见过母亲掉一滴眼泪。她不禁怀疑,母亲到底有没有爱过那个钢铁工人。  对于那个一起生活了十年的男人,木然留下的印象仅仅是每晚他俩把床震得直响的嘎吱声,以及每年夏天供应充足的盐味汽水。还有就是他下班回家后,那满身的汗臭味。背心脱下来,随手扔在脸盆里。母亲就喝木然拿去洗,自己则送上一杯菊花茶,甜甜地笑着迎了上去。对付男人,木然的母亲总有一套,她能让一个男人认为自己很爱他,离了他不行,她也能让一个男人像工蜂供养蜂王似的,养她乃至她的闺女。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只是每次遇到的人都不解风情罢了。那些男人读不懂她这些温柔体贴,他们只需要最原始的满足感。那是男人对女人本能上的渴求。而木然的母亲具备这样的资本,她的容貌身材绝对能撩拨起一个男人原始的欲望。那些粗鲁的,蛮干的男人们,也读不懂风花雪月。他俩之间的对话无非就是,“做点饭”“今天加班。”,就连木然那么点的小孩都觉得无聊无趣。而木然的母亲也已经麻木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追求过般配,可又能如何呢?木然的生父那样风流倜傥,不也一样抛弃了她?“男人,高矮胖瘦美丑,全都一个样,有钱能养活自己的女人才是硬道理。”这是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在别的小女孩还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木然已经超乎平常的早熟了。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她开始懂了。甚至觉得完全不害臊。毕竟屋子就那么点大,中间隔个帘子,她什么都看得清。那两个大人似乎也没把她当孩子,把她当成了空气一般,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而她也已经当自己不存在了。年少时不觉得羞辱,但这事好象是毒,时间越久,发作得越厉害,留下的烙印越深。等木然长大后,对于男女之事非常厌恶,她的老公不止一次问她是不是性冷淡。每次做那事时,她都异常被动,不安,年少时的情景一幕幕在她眼前翻滚上演,仿佛是重复了自己母亲的故事。她觉得自己就不该结婚的。日后,离婚了,她反倒是轻松了。只是同她的母亲一样当上了单身母亲,与那男人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元风一直在身边帮她,她都不知道怎么能把女儿妞妞拉扯长大。哎,一切都是后话了。  
    三  木然的母亲读过高中,在她们那个年代算是有点文化的女孩了。外婆对她教育得十分严谨。  年轻时的她长得很美,心气极高,完全没有眼睛看身边的男孩子,因为她一心要嫁到城里去。她认为这个镇太小,容不下她这样的金凤凰。  所以木然的生父出现的时候,她满心看到了希望。那个男孩是大学生,来镇上的工厂里实习。一来就对木然的母亲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每晚的吉他,每天去采野花,插在她的花瓶里。少女多是爱浪漫的。木然的母亲没多久就和他成双入对了。爱情如同漫天的烟花,一但点燃,便只能燃烧绽放了。她死心塌地地爱着他,甜蜜而幸福。  “等着我,回城里安顿好了,我来接你。”临走后,木然的父亲反复强调着。  可是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而木然的母亲才发现,已经有身孕了。去城里寻了那男孩很多次,还是找不到人。好象从不存在过一样。而她就平白无辜地多出了一个孩子。  外婆骂她,“贱婆娘,糊涂得狠,怀了娃咋不知道呢。你教我怎么办!”说完,眼泪灌满了脸上的每一道沟壑。木然母亲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一幕都会流泪。她说外婆当时干嚎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第一次感到母亲那么爱她。  然而木然的母亲倔强得狠,硬是没掉一滴泪,女人被抛弃时,爆发的力量是惊人的。她坚持把木然生了下来,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相信爱情。谁给她好处,她就对谁笑。她由一个柔弱清高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惟利是图的妇人。  那时人比后来更封建。未婚先孕已经是丑闻,更何况还生下了木然。外婆心想,完了,女儿的一生就要这样过了。再也没有人敢娶她了。  每天唉声叹气,默默掉眼泪。多年后,木然自己生了女儿,她才明白,当孩子受伤时,最疼的是母亲。那时的外婆想必就是那样的心情吧!另可用命去换女儿的白璧无瑕。换她的一世幸福,换她的如意郎君。可是一切都不可能改变了。木然母亲未婚生子已经如一场鼠疫传遍了整个小镇。那些以前追求她未果的男人们看着她的笑话,暗地里说,“还清高呢,不过是这样一个下三烂的货色。还真以为自己是仙女。”那些女人呢?也没有同情她。以前那些朋友都离她远去了。因为女人们也都认为,这是极其耻辱的事情。  而木然第一个继父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出现的。那个30多岁还光棍着的男人,勇敢地提了东西去木然外婆家提亲了。他给够了木然的母亲荣光,也替她找回了尊严。所以,即便他是那么猥琐那么丑陋那么不堪的一个人,木然的母亲还是决定跟他过了。女人哪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呢。何况他不嫌弃她。上哪去找一个不嫌弃她的男人呢?恐怕这个鱼贩是最后一个了。当时就是那么想的,母亲马上和他领证了。后来,母亲跟木然讲这段往事时,木然觉得第一个继父一辈子可能就男人过那么一次,英雄了那么一次,为了喜爱的女人甘心戴上绿帽子,被人家笑话,他在那一刻一定会让无数女人倾倒。母亲还是幸福的,至少得过人真心的爱。不像木然,自诩很懂爱情,最后却是一场空。母亲经历过的那两个男人,一个是以辉煌的形象出现,一个是以辉煌的形象结尾。谁能说人生不是一场导演得很完美的戏剧?  
    四  木然这任继父呢。她还弄不清他是怎样一个人。因为她还是刚来他的家。她只知道他家里在城里挺有钱的。他是他们家的另类,只想教书育人,于是带着儿子元风来到了这个镇上。  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木然的母亲。而木然母亲也终于实现了要嫁个城里人的愿望。在她36岁这年。  木然至今想不通,继父那么一个温文而雅的人怎么能看上一个粗俗又势力的女人。她的母亲在这个镇上名声不太好,她能为了几块钱跟厂里的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也能为了省点钱,到菜场去买人家一元钱一大堆的垃圾菜。  木然觉得他们俩的婚事,是场阴谋。继父那么一个出生环境良好,知书达理的男人不会想到世上有另一种人在苦苦求着生存,为了生存可以不要颜面,不要尊严,不要身体,不要快乐。他是木然见过最善良最美好的一个男人。木然甚至觉得母亲把他玷污,糟蹋了。  而他俩的认识,功劳全在木然。他们是在她的家长会上认识的。继父那时是她的英文老师。  “你是木然同学的家长吗?她真地很优秀,是我的得意门生。感谢您把她培养得那么乖巧懂事。”继父以为木然是个出生好有家教的女孩。  “哪里哪里,都是老师您教导得好。”木然的母亲向来很会说话。后来她告诉木然,她从那时就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囊中之物了。单纯的男人通常逃不过复杂女人的手掌心。  从家长会之后,木然的母亲便利用一切机会去学校找她。和以前的她判若两人。下雨了,会给她送伞,同时不忘捎带一把给英语老师。  不下雨的天气也会经常给老师打电话询问她的学习情况。仿佛她是个很负责的家长。那一阵,木然为她的改变感动,欣喜。后来才知道,她那么做更多的是为了和继父在一起。虽然她是母亲,但木然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见过的很有心眼的女人。更可怕的是,她还能演得很无辜,很单纯,演技一流的好。  某天,她借着让老师多关心木然的时候,梨花带雨地说出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多么不容易,吃了多少苦,木然那可怜的继父当时就被感动了。当男人同情一个女人时,往往想要保护她,给她幸福。而木然母亲拙劣地利用了这一心理。把同情转化成了爱情。  他们认识不到三个月,母亲和木然就搬进了镇子上的富人区。继父遵守承诺,给了木然母亲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家里是她最爱的白色,摘满了盆景,迎接新女主人的到来。推开家门的那刹那,木然明显能觉察出母亲的兴奋与高兴。那是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王老师,哦,不,老公,我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木然的母亲有着如少女般娇羞的笑容。男人看了,都会心动吧!会觉得这个年龄的女人怎么能那么天真。  “你高兴就好。然然还喜欢这里吗?”  他是木然的老师,木然自然不敢太放肆。她点了点头,却不想像母亲那样巴结他。  “元风,快过来,李阿姨你见过的,这是她的女儿李木然,你以后多照顾妹妹。”一个男孩(对于16岁女孩来说,该称为男人)从楼上下来了。他对木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欢或厌恶情绪。想必他是大人了。没太计较父亲再婚这事。又或许是城里人比较开放。  “你好!”他冲木然做了个招手的姿势。  木然特别木讷地站在那,忘记该怎么称呼他。“快叫哥哥。”母亲使劲推木然,仿佛害怕她影响了自己的幸福和美好生活。  “哥哥。”两个字,木然喊得生涩发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声音。  “元风,别介意呀。我家这个木然,就是有点木。名字没起好,名字没起好。”我母亲拼命给木然解围,戴着她那张虚伪的笑脸。  “没事。”他转身上楼打游戏去了。  “然然,元风今年刚研究生毕业,再要读博士了,你学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他。”继父提起儿子有点得意。  “哦。”木然却是很冷淡地应了一声。  “你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房间吧!不知道你喜欢吗?”继父丝毫没有在意木然的情绪,拉着她上楼看房间去了。  “看,是粉红色的,人家都说十五六岁最爱粉红色。还有这张床是木版的,对脊椎有好处。还有台灯,足够亮吧!不亮咱再换……”木然第一次被人家这样温暖着关心着,突然有点不适应。就像一个流落民间受苦受难的公主突然有一天知道了身份一样,又惊又怕。她不敢与人接近,让人对自己好。因为从没尝过甜的滋味,才能吃苦,假如吃过了糖的味道,她一定不想再吐出来。  所以,她另可保持一点距离,一点清醒。她对自己没有信心,更对母亲没有信心。她不知道母亲能演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有一天,继父发现了她的真实面目,发现了她那狭隘自私放浪的一面,会不会恼羞成怒,让她们又重新流落街头或住进阴冷潮湿的小破房子里。  木然一直觉得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当宝是因为不知道她内心想什么,她的过去,假如知道了,他的爱一定会大打折扣。  五  木然在那个家里是寂静的。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不让人注意到自己。她小心翼翼维系着母亲的幸福。所以有继父和元风在的时候,她都极力地配合着母亲演戏,维护母亲的形象。而自己也收敛起那尖刻的性格,乖巧懂事。于是小小年纪的她,不仅要在学校伪装,在家里也得装了。  装久了,人往往会迷失哪个是真的自己,而哪个是幻境。  “小鬼,在想什么呢!”元风看完书,下楼时,常常拿书敲木然的头。从她进这个家起,元风便送了她“小鬼”这个称呼。虽然有点戏谑的意味,但木然很喜欢这个称呼。那代表了一种认可,一种接受,一种亲密。  “没想什么呀。”木然常常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天花板发呆。她一直觉得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依然陌生。  “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哦。”木然抬眼看了元风,他有双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和他的父亲一样,书生气十足,却很有魅力。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心地极其纯善的人。换作其他人,对于父亲的再婚,家里多了个小拖油瓶一定烦死了。而元风对木然却从没有任何嫉妒或不满。  “哦。”木然始终惜字如金。她话最多的时候,是和母亲争执的时候,那是因为很多时候她气极了,需要发泄内心的愤怒。  而在其他人眼里,她就是个极温婉极亲和的一个女孩,只是太孤单。  她和年轻时的母亲不同。她们都同样漂亮,性格也惊人的相似。但木然毕竟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她从小就学会了伪装,给自己涂上各种颜色的保护色。不像母亲那样把清高骄傲全部外露,成为众人的靶子和话柄。木然懂事后,就很会察言观色,很会见机行事了。尽管她是私生女,她的母亲是那么一个女人,她还是得到了众人的善待。漂亮低调的女孩通常能迎来好感。一上高中,那种优势就更发显现出来。喜欢她的男生几乎遍布了高中的每个班。在男生寝室里,她经常成为了大家的话题。比如见木然今天去了校长办公室又或讨论她扎马尾还是披头发好看。而她喜欢谁更是男生们好奇的事。高中生活总是枯燥单调的,木然是那群情窦初开的男孩心中最纯净的光。  那时的感情总是很纯很傻的。男生们大喊着她的名字,期待着她能在阳光下回头,冲他们恬静地笑着。这样的画面,却终没有真实过。16岁的木然对于感情不是木讷,她只是害怕重复母亲的老路。因为一次恋爱,葬送了自己,母亲和女儿的一生。有时命运就是如此,没有或许还好,倘若错一次,就万劫不复了。爱对于木然来说,痛苦远大于欣喜,恐惧远大于享受。所以很多人的表白,都被她当成了玩笑挡回去,很多人的浪漫,都被她当作了恶作剧。最后,男生们私底下称她是个冰美人。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好,有人偷偷跟着她回家,有人给她写情书。高中三年从没有断过。那时的校园太空洞,木然仿佛一颗明星照亮了那个地方,给予了它灵魂。那种凝聚力是任何老师都替代不了的。越神秘越低调越纯净,越让人想去守护这份美好。所以男生们对木然好,谁都不轻易去打破这份平衡。花季雨季里,遇到了空谷的幽兰,谁能说不是人生里的一次心动和际遇。即便那朵兰花后来和自己无关,也会永远留在记忆里,成为青春里一份珍贵的回忆。  只有木然知道,自己是棵毒草。外表的清纯只是表象。她只是一个拥有少女身体的老妇人。心灵也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单纯美好。她的泼辣,她的叛逆,她的无助,常常撕扯着心灵。第一个继父的粗鲁残暴伤害了她的童年,第二个继父若有若无说“木然以后长大了,肯定比你妈漂亮”,伤害了她的少年。而她的生父呢?完全抛弃了她。对于一个少女而言,她不敢对男人再抱期待。  
    六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元风回来了。他自从到镇上后,就和镇上那帮小混混在一起玩。那些都是没有考上大学,又没有工作的年轻人。  木然不懂那么好的元风怎么愿意和那些人每日撕混在一起,玩麻将一玩就是通宵,还打各种电玩游戏。  但她始终没有去问他。她凭什么问呢?她是妹妹吗?不是的。她关心他,总觉得好不自然,好怪异。  “小鬼,你站在门口等我呀。”元风冲着木然邪魅地笑着,不过眼神却很温柔。  “才不是。”木然总会很一本正经地回答元风的调侃。她是个很严肃的小女孩。她不想被人轻薄,不想被人无理。她于是对人冷淡,让人家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不想知道我去哪了吗?”元风有点失望。  “不想。”说完,木然有点想逃进屋里,赶紧结束这段有点暧昧的谈话。16岁的女孩多是羞涩的。哪怕她的经历比平常女孩多。  “哎。还以为你会关心我。”元风口气很失望。  木然看到元风眼睛里有点失落了。那绝对不是一个哥哥没有得到妹妹关心的失落,而是一个男人渴望一个女人的爱而未得的失落。木然整个人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下一句。  “我进去了。”木然落荒而逃。进屋子后,关在房里,不敢再见元风。  打开房门时,发现地上放了一个贝壳风铃。还有一张字条。  “小鬼,我让他们带我去附近的海边了。这是用海边的贝壳做的,送给不快乐的你。——元风”  贝壳上的珊瑚礁被元风小心翼翼地处理干净了,看得出他花了很多心思做这串风铃。爱玩的他,26岁依然像个孩子的他做这样的事,让木然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木然把风铃挂在了窗前,摆弄了很久,贝壳碰撞发出了类似于海浪的声音。木然阴霾的脸又有了笑容。元风总会在她不快乐的时候给她阳光,给她温暖,可她呢?除了乌云和阴雨,什么也不能带给这个阳光的哥哥。  七  从那之后,木然对元风的态度好了起来。至少不会只说一两个字了。木然怕人家对自己好,她是那种人家给她一滴水,她也要涌泉相报的人。所以以前,她不敢轻易去接任何一点施舍,一滴水,她怕自己还不起。这个贝壳,她该用什么还呢?  这个暑假,是元风最快乐的日子。他在这个镇上体会到了跟学校里完全不同的生活,认识了一些跟他生活完全不搭边的人,干了一些以前没干过的事,更重要的是,这个夏天,他认识了木然,那个他不希望是妹妹的女孩。  他偶尔会苦恼,一想到有天,他和木然会分开,就感到痛苦。这个在学校里受到很多学妹追捧的男孩面对木然却束手无策。他觉得她是一个谜。因为人生对于她而言,才刚刚开始。将来会如何,谁也无从得知。但表面上,他装做若无其事,在父母面前继续当个好大哥,在木然面前玩点小暧昧。如此而已。他可以触碰爱情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触碰过,但木然呢,还是一张白纸。他怎么忍心去吓她,告诉她自己的感受。哦,他只要守护着她就好。哪怕只是偶尔能看看她。  “小鬼,跟你一起放学回家的男生是谁呀?”元风站在大门口,死死地盯着木然。  “我们班的班长,和我讨论数学课问题了。”木然总能给靠近她的男生找各种正当理由,以换来心里的平静。  “哦,别早恋哦。”元风说完这话,立马就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还是他很担心木然长大之前就喜欢上别人了。他自己都不明白了。原来是自己嫉妒了。  “放心啦。我木然什么人呀。大哥放心吧!”说完,冲元风做了个鬼脸进门了。16岁的她终归还是有孩子的一面的。当知道有人宠她爱她关心她,且她愿意接受时,她也懂得如何去撒娇调皮任性。  两人在门口的这一幕被木然的母亲全看在了眼里。以她的经历,她的阅历,看得出来,这个男孩喜欢自己的闺女。得意之余,她也在隐隐担心。说破吧!得罪了这家的少爷,毕竟他是王老师的独生子,宝贝得不得了。她们母女没好日子过。不说破吧!被王老师知道了,会怎么看她们母女呢?会不会说真是一对极品母女,专勾引男人?木然的母亲左右为难。  吃完晚饭后,待元风和木然上了楼。木然的母亲使出百般温柔,对着王老师说,“老公,元风26了,也是该找女朋友的年纪了吧!隔壁的白工程师家的闺女白净今年22岁,大学毕业在城里教书,我觉得很合适呢。要不我去帮忙说说。”  “你真是太体贴了。这么为元风着想。他娘死得早,这孩子呀,都被我惯坏了。在这个镇上尽跟些坏孩子瞎混。暑假一结束,就让他赶紧回城了去学习吧!”王老师听木然的母亲如此关心自己的儿子,感动了。握着筷子的手,都激动地拿不稳了。他多么希望这样一家人和和美美地所日子呀。这样的情景他盼了太久了。  “应该的嘛!我早拿他当自己的儿子了。他的事,我当然急了。”木然的母亲露出了一副慈母的表情。  “那你费心了。这孩子也是该有个女朋友了。”当父母的总是会为子女操各种心。包括爱情。但他们不知道,孩子长大了,总会想要个自己喜欢的伴,而不是仅仅是个异性而已。  
    八  那个镇上的高中,暑假常常会补课。  而元风总是在木然上补习班的时候,去接她。  “以后,别来接我了。被同学看到了,怪不好意思的。”木然每次都会让他在角楼里等着,仿佛他见不得人。这让元风十分挫败,但他能理解,毕竟她才16岁。  “我要来,你管呀。小鬼有车坐还唧唧歪歪的。讨厌。”元风偶尔没有知识分子的风范。木然以为博士都是之乎者也,满口牛顿爱因斯坦的,可元风酷酷的,完全打破了她对博士的幻想。他连近视眼镜都没有戴过。  “好吧!”他一发火,木然就会不自觉温柔下来。她知道,他对自己好。虽然她那时不可能爱上一个26岁的男孩。但她知道他是好人。  两人回到家,还一前一后进家门。因为木然这么要求的。他们没做任何坏事,可木然还是有点心虚。对于爱情,她不是完全没感觉的。元风对她,那就叫爱情。只是他们都不能说破。木然希望他永远不要说出来。  “元风,回来了?快点来看看,这是隔壁白伯伯,这是他女儿,是省城师范毕业的。”元风一进门,就被父亲的架势吓到了。  他迅速反映过来,原来这是一场意外的相亲。  “哦。伯伯好。”  “瞧瞧,小伙子多精神。看着他们,就知道我们老喽。”对于白净,王老师异常满意。也难怪,那么乖巧懂事,出生好,家教好的女孩,谁不喜欢呢?  跟在元风背后的木然立刻觉得自己在地板上照出的是只猪八戒,显了原形。  元风察觉到了木然的异样,轻轻拍了拍她。  “元风,以后,你和白净都在城里,可以多联系,当个好朋友。她在我以前待过的那所学校教英语呢。”这层工作的原因拉进了王老师和白净的距离。  木然看得出来,白净见到元风的那刹那,眼睛里闪着光彩。那是满意的表情。也难怪,元风那么帅,又很聪明,人又好,谁不喜欢呢。木然觉得自己骨子里开始嫉妒了。这嫉妒未必关于爱情,而是觉得自己心爱的玩具,自己的保护神被抢走了。她又觉得自己好自私,怎么可以把元风当成私有财产呢?  于是,木然对那个白小姐充满了敌意。  “我以前常常去你们学校玩的,那会认识你就可以找你当导游了。”白净所读的师范大学和元风读的理工大就对着门。一所学校女生多,一所学校男生多,自然来往甚密,优势互补了。元风刚上大学时交过一个女朋友,就是师大的美女。谈不上多喜欢,就是看着身边的男同学都有了女朋友,自己单着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在一个舞会上,追到了师大外语系系花。最后实在没感觉,不想应付了,便草草地分了手。那女孩倒是痴情地哭了好几天,人也瘦了一大圈。男人不爱一个女人了,跟她好不好没关系,完全就是一种荷尔蒙或磁场在起作用。  系花高白净几届,但在师大相当有名。而元风沾她的光,也在师大相当出名,不过,那都是白净进校之前的事了。所以,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传说中系花的男朋友。世界真小。元风特想说这句话,但终还是忍住了。有时男生有点坏,明明心里打了些算盘,却还是愿意在女人面前装出一脸天真和无辜。元风偶尔也这样。至少他不希望木然知道他有过女朋友,他希望他在她那是一张白纸,留下很好的印象。  而白净不知道真相,蒙在鼓里,还期待着与元风开展一段美好的爱情。  在那个暑假里,白净不停给元风发短信,讲笑话逗他开心。而元风呢,在怨无悔地为木然付出着,为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着。爱人的人总是那么卑微。只要对方对自己有个笑脸,没说,你走开,就还自顾自的幸福着。  元风想和白净说清楚的,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去对一个很好的女生说清楚。毕竟,她也没说过喜欢自己,贸然去说,显得自己不庄重,而且又不尊重她。白净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时,他回答说没有。那当然是事实,可那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其他女生了。他更不能去说,我喜欢我妹妹木然。他希望木然赶快长大,他能结束这场煎熬。但时间总是过得那么慢,他的木然,仍是十六岁。如果可以,他愿意等她,可能等多久,他没有把握,即便他愿意,家里人估计也得崩溃。毕竟他是这个家族唯一的男孩。全部家族的人都盼望着他早日为他们带来新的希望。  元风想着想着,感觉好累,疲惫地睡着了。梦里,他梦到了这所房子里,只有他和木然,他们在一起吃饭,微笑,拉着狗出去散步.......梦醒了,木然就站在他的身旁。拿着高中的语文课本,静悄悄地看着他。仿佛他们从不认识。  “小鬼,看什么呢?不认识我?”元风总喜欢横横地跟木然说话,那是一种对自己喜欢的人特意的霸道。  “我在想,你和白净姐姐有没有夫妻脸。”木然自以为幽默了一回。却换来了元风的黑面。  “不关小孩子的事。”元风知道,他没有走进木然心里。他不知道是她太小,不懂,还是她以后也不会考虑自己。26岁的男孩,还向往着纯真的感情,可他知道,16岁的少女看26岁的男人是叔叔和哥哥的混合体。或许木然心里,他们完全属于不同时代。  木然眼睛里有26岁女人没有的那种光彩,让元风沉醉,因为那双眼睛仿佛泡在深潭里的寒星,清澈透亮。它能让世间所有的浮躁平和下来。如果可能,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这个少女的美好,即便她从不会属于自己。  九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白净和元风一起坐车返回城里。送他们时,木然觉得自己心里很不舒服。因为走的是他们俩,而她得留下来,看着元风和别的女人走了。那或许就是最初的爱,只是木然没法接受自己爱上一个26岁的男人。想想,少女的矜持就不允许。那个时候,最多能接受比自己大一岁的男生。高三的男生喜欢木然,木然都会觉得是羞耻,而非荣耀。她有一种很怪异的心理,就是被大很多的男人喜欢了,就证明自己是个不安分的女孩,或证明自己成长得过快了。对于青春期身体的变化,她始终不能适应。她很怕男生在背后讨论女生的胸部,女生的生理期……她对这些异常敏感。她特希望胸部平平的。每次一有人说自己胸部大,就会异常害羞。而多年之后,她才知道,女人都希望胸部大一点,很多甚至会去丰胸或做手术。而当时的她,真地是发自内心排斥这一切身体的变化。  一个26岁的男人爱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有26岁女人的魅力了?木然惶恐不安。  “小鬼,我走了。别太想我哦。”元风在木然耳边轻轻地说。少有的温柔让木然脸红了,但很快镇定了,怕被家长看出破绽来。  “想你做什么。你好好学习谈恋爱吧!”木然总是这样一本正经把元风从自己身边推开。让元风既好气又好笑。不过,他愿意把这理解为木然在吃醋。爱一个人时,总会找各种证据证明她对自己有意思。至于最后不在一起,那全是外因,而不是这个人不爱自己。  “恩,记得写信。”元风冲木然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  “知道了。还会给你邮我的成绩单。”木然把他当成了家长似的。  两个人调侃了半天,白净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木然快回吧!天色不早了,回去注意安全。”白净在赶木然走了。  那种口吻仿佛她真是元风的女朋友,木然的大嫂。后来,木然如果自私一点,哭的就是白净了。可木然从没有替自己争取过,她就那样把幸福送到了白净手里,把一个好男人交给了她。从此白净锦衣玉食,家庭幸福。而木然呢?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人的命运,改变的时候,不过一刹那。而木然却将到手的幸福推开了,跳进了一个深渊。她就是那么傻的一个女人,不知道怎样能获得幸福的捷径,太注重虚名,而没了实惠。母亲的教育是对的,只是懂得的时候,已经迟了。  
    十  不可否认,元风的信,木然是很期盼的。因为高中时,每次有同学喊,“李木然,你的信。”全班同学都会投来艳羡的目光。因为那代表着,自己朋友多,有人牵挂。那种少女的虚荣心,木然当然有。  元风的信很勤快。几乎每周一封。在家也打电话,不过打得不多,都是说的客气话。信才是最真实的。  元风的字很漂亮,一看就是从小经过良好教育的孩子。他一定是用那双修长的手拿着钢笔写的。信纸上还有淡淡的纸香。什么事经由他的手都会变得很漂亮。而且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木然不得不承认心里对元风很依赖很崇拜。但她嘴上却硬硬的,不肯服软。那是少女特有的骄傲。  这一封是“小鬼,你好吗?家里的太阳花别浇太多水了,小心被淹死。还有你得好好学习,上不了北大,上湖北大,湖南大都成。我都会为你加油的。”  还有一封是“小鬼,你的成绩单,我收到了,考得太差,居然是第二名。哈哈。等哥哥回去给你补课一定是第一名。”  ……  那些信成了乏味生活的调味剂,木然读了信后,总会开朗不少。她是块木头,自己不能发出光和热,但元风是火,他总能把她点燃,带她去找光明。  但她从心底,还是认为元风对于她来说太大。10这个对于成年人来说不算大的距离,对于一个16岁的女孩而言,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26岁的元风不可能回到16岁,他永远无法如16岁的男孩那样愣头青,那样青涩。毕竟很多事,经历过了,没法抹去。就像身体的生长,没法重来一次。  木然对元风极其依赖,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她一想到有天,元风不会再来关心自己,她就觉得好害怕。那种吃到糖的感觉,她不想再失去。  可她能拿什么回报元风呢。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嫁给他。她是个卑微的女孩,唯一能给的最珍贵的只有自己。可她成长得这么慢,她得过6年才能到结婚的年纪。而元风那时已经32岁了,他能等她吗?即便他肯,他家里人也未必同意。而且她和他已经成了兄妹。又如何说呢?她是那么害怕别人说自己的母亲,假如有天说自己了,该怎么办?16岁的木然想得很远,很多。在这些顾虑下,她从不敢太靠近元风,甚至把他推开,哪怕她对他是那么信任和依赖。多年以后,她才明白,那种信任或依赖或许就是爱,是另一种相处久了,离不开的爱。比心动还要珍贵。一辈子都忘不掉,舍不弃了。那份情感已经深入骨髓。从没有一个人像元风这样关心她。她是冰,也要慢慢被融化了。  十一  木然的母亲和王老师异常恩爱。她母亲终于寻到了一个能读懂风花雪月,能读懂自己百般柔情的男人。如果最开始,他们就相识,就相爱,该多么圆满。可人生就是如此,总得在你栽过无数跟头之后,穿过无数黑夜之后,才给你一点甜,一束光。  王老师照亮了木然母亲原本黑暗的生活乃至生命。看到母亲幸福了,木然也渐渐有了安全感。她小心翼翼把握着和元风的距离,生怕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将母亲推向了深渊。她就是那种女孩子,另可自己受伤,也要为所有人考虑。即便所有人抛弃了自己,也放不下别人。  所以元风每周一封的信,木然基本上一个月乃至两个月才去一封。她想把节奏放慢一点。至少,她不想元风陷得太深。  可男人有一种猎人的天性。木然的冷淡,反而越激发了元风的兴趣。越得不到的,越让他着迷。所以除了木然,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全成了空气。木然的一颦一笑在他眼里是美,木然的小脾气在他心里全是可爱。反正,这个女孩在他眼里近乎完美。他如同大多数男孩一样,开始会想木然喜欢什么样的人,木然今天过得好不好。他渐渐地,忘记了他和木然本该有的关系——兄妹。  白净回城后,经常来学校看元风。每次她来了,寝室的男生都会投来艳羡的表情。白净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虽然长相不如木然精致秀气,但举手投足绝对比木然有气质和风韵。十级的钢琴,漂亮的书法,满肚子的文化,满脑子的新思维让这个女孩与众不同。优秀的她走到哪都会成为焦点。所以关于元风爱她这件事,在她看来只是时间问题。她找不到任何理由,他不会爱上她。  白净总是来找元风去学校图书馆借书,用元风的借书证。这个理由干净纯粹,既能让男生看到她的修养和兴趣,还能在还书时道谢吃饭。白净追男生的方式都与众不同。也给自己保留了足够的体面。这也是元风一直没有直接拒绝过她的原因。人家压根都没说过喜欢自己,怎么拒绝呀。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拖拉着,客气着,维系着关系。  每次白净一走,寝室的男生们就会打趣元风。  “你真是福气好,身边全是美女。这个比系花还要好。”贾丁对元风一脸的羡慕。这个家在农村,苦读出来的博士至今孑然一身。追过几个文艺气息浓厚的女孩全都失败了。“我还以为文艺女青年不会那么俗,哎,没想到还是嫌我穷。”这是他的一句谶语。他一直希望找一个不问金钱名利,和他赤裸裸相爱的女孩。但从没有成功过。“而今的女孩哦,爱情已经不是第一位的了。不谈也罢。”吃不到葡萄的他,已经认为天下的葡萄全是酸的。  “哪里呀。我们只是朋友。”元风特别怕别人误会自己和白净的关系。因为他以后只想把木然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其他女人,他从没想过。26岁的他或是在学校里待太久了,总有那么一些天真单纯,还向往着绝对的爱情。  “别太挑了。这样的女孩已经是仙女了。我看没几个女生比她好的。”贾丁难得夸一个女人,尤其在他屡受打击之后。对女人日渐刻薄挑剔了起来。得到了他的夸奖,可见白净真地很不错。  元风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于是也不再解释了。  “白净有没有姐妹呀?能不能介绍给我。”王平也加入了谈话。对于这群生活在科研中的博士而言,美女永远是刺激,是乐趣。才子当然想找佳人了。谁不想在清冷的夜里,有红袖添香呢?  “好象没有。”元风无奈地告诉他。白净的到来,会让这栋楼变得很平时不一样。那些臭袜子,臭鞋子不见了。那些聒噪打闹的声音不见了。那些光着膀子的男孩穿上了衬衣,变得斯文有理起来。  对门的,隔壁的,听说元风这来了美女,全都特意围到门口来看她。看得白净面红耳赤,非常不好意思。但她同样是喜悦的。有人欣赏自己,作为女人,谁不高兴呢。可是对于她而言,再多再好的男生爱自己,都不及元风的一个眼神。  她从心理上已经默许了元风。她只是在等他对自己说,我们在一起。然后开始一段美好的感情。可惜的是,她和元风一样,等错了人。  “哎,可惜了,可惜了。”王平叹道。他是寝室年纪最大的,三十岁了。一米七的个,小平头。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他是导师的得意门生。导师常说,这些年招的弟子中,只有王平能继承他的衣钵。留校对于王平而言,应该不算难事。不知道为什么,元风一直看不惯他。当然不是从人品上来说,而是从生活上。元风觉得他这个人好无趣。每天除了科研还是科研。一头扎进去,一天不出来。他虽然不是书呆子,也知道处对象。可这样的男生多半不讨女孩喜欢。因为木讷学究气过浓,少了浪漫与活跃。而他的眼光还挺高,喜欢美女。以前别人给他介绍的,不是嫌人家女孩皮肤黑,就是嫌人家女孩学历低。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单身着。  元风自己呢。聪明倒是挺聪明,可他就是不想成天为科研生为科研死的。当牛顿,居里都不是他所想。于是,他成了学校里另类的人。边做科研,边做生意。今天开个网店,明天帮人家装个电脑之类的。他什么都去体验,不想自己墨守成规,没有开拓性。反正即便是读博士,他也要让自己活得大众活得开心有意思。这样的男生本就是讨女孩喜欢的。白净就常常说,“元风,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怎么想出来的呀。”那眼神满载着崇拜。白净的电脑,无线网全是元风给装的,家里的一起电器坏了,都是他给修的。这些事情之后,白净对元风更死心塌地了。因为她知道元风没有一百分也有九十九分了。这样的男人值得她驻足停留,欣赏,等待。何况她还小,为什么要那么急呢。小火熬出来的感情才美妙,说不定,元风就会不知不觉爱上自己了。22岁的白净不自觉有了这样的期待。  
    十二  有一种爱情,不会是你,也不会是别人。元风对于木然就是如此。哪怕木然不接受,不回应,只要有她存在,元风不可能再去爱别人了。这个女孩把他的心占得满满的,让他没有空间再去容纳白净或其他女人。即便对白净好了一点,元风心里都会异常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木然。他发现,自从喜欢上木然后,他就变得特别规矩,不再和师妹开玩笑,不再理会她们的追求,也不再和女孩多说话。他只希望,他是木然一个人的。就像木然以后也只属于他一样。原来爱上一个人,都是自私的。  木然上高二了,每日埋头于学习之中,奋力冲刺拼搏。身边其他好看的女孩都开始早恋,只有她每天一个人倔强而艰难的在题海中穿行。她那美丽的脸埋在一堆书中间,有时老师轻唤一声“李木然”,她会拖着贞子般的发型从书中抬起头来。木然是爱学习的,因为她只在学习上表现出色,能找回自信。或许是遗传了生父的基因,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拿过多次全班第一,甚至还拿过全年级第一。除了学习,她不知道她还能拿什么改变命运。  “木然,你的信。”同桌递过来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李木然同学收。打开一看,原来是封情书。  “木然,你好!我关注你很久了,觉得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我们能做朋友吗?——瑞江”  哦,原来是他。木然想起来了。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平时没有说过话,只知道他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怎么他也会?后来上了大学后木然才知道,高中时,越是学习好的同学越容易早恋。只是木然高中时,除了自己,什么都想不到。元风的爱,或其他人的爱,对她而言,都无力回应。她也不愿意回应。她和母亲不同,她理智,还有点冷酷。看着人家为了她痛不欲生,她却能若无其事。瑞江后来告诉过木然,她是个心狠的女人。木然没有否认。  从那以后,瑞江只要一看到木然,脸就会红。他身边那些小跟班,就会起哄,“瑞江,快看,木然来了。”木然马上也会羞红了脸跑开。  再过了不久,他们班的男生背地里称木然为“大嫂”。每天放学,瑞江都会故意绕过楼梯从木然她们教室经过,偷偷看着坐在中间的木然。木然送本子去办公室时,瑞江也会迅速地跟过去。他还经常借故来木然班上借劳动工具和篮球。因为木然的缘故,他和木然班上的男生都打成了一片。如果可以转班,他一定成为了木然的同班同学。只是他们老师该哭了。毕竟他是他们班第一名,考名牌大学绝对没问题。  学习好的同学传出恋情,总会特别受关注。在社会上,人们关注的是钱,在学校里,学习可是硬指标。两个班的第一名传出了爱情故事,这多么让人津津乐道呀。般配是所有人的潜台词。不然,不会那么兴奋,那么关注,那么羡慕。瑞江的举动打破了学校里的平衡。以前大家都喜欢,但都很含蓄,没像他做得那么明显,而且那些男生也不像他那么引人注目。木然不得不承认,瑞江很帅,那是不同于元风的帅。他身上有种16岁少年的阳光和青涩,或者说有中不谙世事的美好。  瑞江喜欢木然这事,始终和木然无关。甚至他都没有跑来和木然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关注着她,寻着一切方式和她见面,在食堂里,教室里,会议室里,操场上。只要木然在,他的眼光就没有离开过。木然也不知道瑞江喜欢她什么。他根本不了解她怎么一个人,却能喜欢得这么疯狂。木然发现,男孩的爱情真是很盲目。  对于瑞江的好,木然感到有点困扰。因为太过招摇,太过受瞩目了。而她从来就是一个低调的人。不想太受人关注,落人口舌。而今,因为瑞江的喜欢,她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关注的对象。学校里的那些学习的,不学习的,把他们的事当成了消遣。  木然还发现,瑞江爱打扮了。他常常换衣服,还是有牌子的衣服,和以前朴素的他判若两人。他还喜欢去操场上打球,因为木然从食堂回来会经过篮球场。他还会给木然送礼物,托木然的同学送进来。那个时候的男生只会用这些幼稚但真诚的方式喜欢一个人。可他们傻过一次后才明白,对于女人越是追得紧,越会让她害怕。尤其是像木然这么一个女孩,越是接近,越让她想逃离。  瑞江的学习开始下降了。谈恋爱不分心是假话。而且他还为木然的从不回应感到痛苦。有天下了晚自习,居然和一群男生喝了啤酒,受到了学校的处分。更有一次,和另一些谈论木然身材好的男生打了一架。  “一个好孩子都快毁了。”老师无不担忧。  “为了木然,神魂颠倒的。傻子。”同学说。  ……  所有的矛头全指向木然。她不杀伯仁,可伯仁却因她而死了。她也难辞其咎吧!之前的浪漫故事,经过瑞江的种种变化,大家已经把木然看作是如妲己般的女人。吸取了男人的魂魄,蛇蝎心肠。瑞江没喜欢她之前,是多么优秀多么上进的一个青年呀。高一时还是全年级第一进校的。可为了木然把自己糟蹋成那样了。  美女是祸水。哪怕木然安分守己,从未招惹过任何人,她还是害了人。  十三  瑞江在爱情里煎熬着,而木然也在舆论声里煎熬着。  那些指责对于一个才16岁的女孩来说如泰山一样沉重。她无法像她的母亲那么坦然面对别人的闲言碎语。强烈的自尊心让她做不到。  一个月以后的联考,出人意料地,她考了全班第十名。  老师发卷子时失望的表情,同学眼里得意的神情,刺痛了这个少女。她发誓,一定要排除一切障碍,重回第一。现在除了学习,她更是一无所有了。  照样把分数写在了信封里,邮给了元风。  不久后,元风的信到了。  “小鬼,别难过。哥哥知道这次是你发挥失常了。下次努力就好,别太自责。”  看到元风给自己说的话,木然有点想哭。以前考第二名时,元风是那么调侃自己,激励自己。而这次的第十名,他却来安慰了。这个男人好有趣。他知道她什么时候是真地难过了,什么时候得瑟了,什么时候需要吃一颗糖,而什么时候需要一巴掌保持清醒。除了他,世上无人懂她。木然一直有种知音难觅的感觉,而元风就是她的知己。她突然又有朝气了。哪怕全学校的人都不懂她,自己的母亲不懂她,但终还有一个人懂自己。那就够了。木然甜蜜地想着。16岁清秀的面庞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她常常用元风来鞭策自己。她会安慰自己,我还有元风支持我呢。没关系的。  这样久了,元风成了她的一道护心符。  转眼间,假期到了,元风从城里回到父亲这来了。  他是和白净一起回来的。两人大包小包的带了很多礼品。仿佛是一对从城里回来的小夫妻。  木然见到他俩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滋味,心里酸酸的。  “小鬼,长高了呢。”元风见了木然,相当欣喜,伸手去拍她的头。  “不要你管。”木然就是突然想冷落他,气气他。  “怎么成小刺猬了?半年不见,火气就这么大?”元风很诧异木然的表现,也很失望,但还是温柔地哄着她。小孩儿嘛。发点脾气还不是很正常的。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木然是嫉妒他和白净在一起了。  “我就是小刺猬怎么了?不跟你玩了。”说完,她转身上楼了。留下元风目瞪口呆。他满心的欢喜结成了冰。对于女孩的小性子,他完全看不懂。  白净对于木然的态度有点气愤。觉得这个女孩既没家教又没礼貌。怎么可以对哥哥这么无理呢。  “你这个妹妹脾气真大。”她还是淑女地笑着。完全没有在意元风眼里的伤感和失落。木然刚刚是什么眼神,那么冷漠。他有点刺痛。这个小女孩到底有没有心。要知道他给她带了多少礼物,多么想念她。可她居然对自己这么不屑一顾。元风也有点生气了。  男孩和女孩是不同的思路。于是往往误会如影随形。  
    十四  “元风,明天请白伯伯一家吃饭。早点回来。”王老师一大早吃饭时,就宣布着这个消息。  “哦,好的。”对于父亲的话,元风一向言听计从。毕竟父亲是他最亲的亲人。他不想让他失望。但从心里来说,他并不想去。谁都知道,两家大人见面,意味着什么。  木然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但心里也是极其不平静的。她气元风为什么不说不,而是说好。难道他和白净已经成为恋人了?她知道这不是个妹妹该关心或能关心的。何况她连妹妹都算不上呢。她凭什么对人家元风的事指手画脚的?  吃过饭后,大人们出门了。留下了木然和元风两个人在家。  元风没有按原订计划出门,而是在家陪着木然。两个人刚开始一言不发。木然表情冷淡。  终于,还是元风打破了沉默。比毅力比阴沉,谁能拼得过木然呢。她的心比一般的小女孩要硬得多。可像她这样的女孩,就怕爱上谁,一但爱上了,肯定伤得比别人都深。  “我们能谈谈吗?哥哥哪里做错了?”元风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没有。”木然说话又开始简短了。她一不高兴就会这样。不超过三个字表达意思。例如“不知道”,“别问了”,“不”,“哦”……全是她爱用的词。  “那昨天我回来,你怎么那么不高兴?”元风想了一晚上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没有。”  “那是因为别的事?”元风特想知道木然在想些什么。有时猜她的心思让他很累。可是他又不能控制自己。  “没有。我让你讨厌,你就别理我了。”木然先发制人了。  元风知道,木然的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明明是自己发脾气,还反过来说是自己受委屈。女人呀,真是让人费解的生物。元风还是研究生物的,可是他永远研究不清木然在想些什么。就像贾宝玉永远弄不懂林黛玉为什么会哭,吃得哪门子醋?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呀?小鬼,别冤枉好人呀。”元风作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有了白姐姐,就不跟我玩了。还说没有。重色轻友!”一急,木然就把想说的话全倒出来了。说完后,她自己的脸都红了。这是妹妹该说的话吗?朋友,他们也谈不上呀。  元风终于明白了,是木然在吃醋了。虽然木然的话酸酸的,可是元风心里甜甜的。这证明木然心里有自己。别说是白净了,就算是比白净好十倍,百倍的女孩,都再也不能进他心里了。他以为,他得到了世上最美好的爱情。这是一种柏拉图似的精神恋爱。没经她同意,他这一生甚至不会去轻易拉木然的手。爱是理解,包容,尊重,珍惜……元风心里暖暖的,如四月的春风吹开了心里的花。  “我当然和你玩,和你好了。别瞎说。”元风赶紧解释,生怕木然误会自己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女孩,也说不上木然有哪里好,她脾气古怪,性格倔强又固执,除了长得好看,似乎没什么太大的优点。可喜欢一个人哪有道理呢?他就是喜欢上了木然,打从第一次下楼看见她那怯生生的表情开始。  “恩,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木然又高兴起来,因为她的守护神,她的哥哥元风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她觉得自己好自私,就这样霸占着元风的好,关心,不想让他找女朋友,是不是有点太过分?毕竟,她和他是不可能的。从道义上,从关系上,从年龄上,这一切都有点太遥远。但她就是不想见他和别的女生好上了。从此不再关心自己,不再来呵护自己了。她太害怕失去了。木然觉得自己是个坏女孩,只想自己,忘记了元风的处境,从未为他考虑过。  说完,木然就跑到楼上去了。留下元风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地笑着。他以为那是爱情。  十五  请白伯伯一家吃饭的时候,木然也跟去了。本来母亲不想让她去的。她怕木然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毕竟这个丫头从小缺乏家教,登不了台面。脾气也不是太好,万一坏了元风和白净的好事,她可担当不起。王老师对于白净这个儿媳妇可是百分之一百二的满意。  可木然执意要去。她也没办法。只是暗自不断叮嘱她,“坏了你哥的好事,我有你好看。”知女莫过母了。但奇怪的是,她们母女互看不顺眼,贬低对方,伤害对方,可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彼此,更爱彼此。这是种爱并恨着的亲情。在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木然都会竭撕底里地跟母亲吵架,像个小泼妇一样,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温柔可人的模样。而母亲呢?会拿着皮带抽这个如花似玉,粉嘟嘟的小姑娘。那架势完全不像一对母女,而是一对仇人。对于木然,母亲怎么能不爱恨交织呢?她流着那个抛弃自己的男人的血。为了木然,她受了多少屈辱,过了多少穷日子。但女人对孩子的那种本能又让她不能舍弃木然。这样的感情太复杂了。  所以她很少亲近木然,不抱她,不亲她,不给她穿好看的衣服。她在变相惩罚木然。这样的惩罚让木然更坚强,但也更冷酷了。一个连自己母亲都不爱自己的孩子,还敢奢求爱吗?元风给她的爱,充盈了木然那颗冰冷虚弱的心,让她渐渐有了活力和笑脸。而元风和白净结婚,会将她那一点心火都吹灭了。从此这个少女的人生将暗淡无光。  “我保证不说话。”木然瞪了母亲一眼。她有点恨自己的母亲给元风揽回这门亲事,她恨她母亲看到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恨自己藏不住情绪,竟没有一点城府。在母亲面前完全成了一个透明人。她任何的轻举妄动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木然不止一次好奇,如此精明能干洞察世故的母亲,怎么会上当受骗?这只能说明,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而且还全是瞎子,聋子。  “最好给我老实点!谁不知道你打得什么坏主意!”母亲说木然的时候向来不转弯。她从不如人家的母亲那样顾及青春期孩子的情绪,也不怕孩子难为情。她的教育方式让木然从小就很自卑,知道自己不是个公主,而是个丫鬟,知道了羞耻和不堪。  “你别弄砸了就成。”木然也不甘示弱。她们仿佛是来谈判的,而不是一对母女。  木然赶紧走开了,懒得和母亲继续浪费口舌。她有点小得意。因为这事主动权不在母亲身上,而在她身上。要知道元风都听她的。她不想让元风和白净好,他就不会去。她居然对母亲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母亲脸上失望的神情,木然居然有点快乐。长大后,有一次看心理访谈的节目时,她才知道,那叫心理问题。因为不健全的童年,满是伤害的童年,让她将不幸全怪到母亲身上。尽管,后来她长大了,对母亲极其孝顺,可青春期时,那道槛就是过不去,就是想着法子要和母亲作对,看她愤怒的表情。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证明,母亲在乎自己。哪怕是生气地在乎也好。木然看武侠小说时,看到因爱生恨的词时,她明白了,那说的就是自己。越是爱得深,越得不到,就越想让人恨自己。毕竟她渴望被人记得呀。  木然的母亲留在原地,呆住了。她不知道抚养的这是个什么孩子,纯粹是跟她作对的小报应。可她怎么都不能放下木然。哪怕是刚出生时,有人劝她把木然送人,她都舍不得。可她很难像其他母亲那样去爱自己的孩子。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坏情绪。除了木然,她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发。而她内心那些真实丑陋的想法,除了木然,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说。外面的人都瞧不起她,说她下三烂,家里王老师更不能说,因为知道了,对她的婚姻不利。和元风说,他也无法理解。所以唯一能说的只有木然。  到了饭店,白净一家早到了。  白净的父亲是钢厂的高级工程师,副厂长,而母亲呢?是大学里的钢琴老师。走出来,一家富贵。她的爸爸头发有点稀疏,穿着毛呢绒的大衣,系着方格形状的围巾,一看就有高级知识分子的派头。她的母亲穿着羊绒的紫色大衣,底下配了一条黑色的裙子,披着长长的头发,满是高贵的气质。白净这天穿了一件可爱的粉红色外套,配了好看的蕾丝裙,头发属了一缕上去,余下的披着,很是清纯漂亮。  见到这家人的那刹那,木然的心被震动了。她先是不愿承认自己比她们差,可她有哪点可以和人家比的?她穿着旧旧的廉价的米老鼠套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那米老鼠头上的蝴蝶结被磨损了,咖色的背带裤已经不再分明,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无辜地贼溜溜地瞪着白净,仿佛想要逃走。木然顿时被击垮了。她从小就很嫉妒白净这样家境好,幸福的女孩。她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她真地自卑得快要发疯。  她在那呆住了。她不是没想过穿好点再来,可是她确实没几件好衣服。挑来挑去,只挑了这件套衫。总不能把校服穿来吧!木然的母亲,对于孩子的打扮从来不关心。她自己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对于女儿的装扮,她有个理论是“学生穿那么漂亮做什么?招祸。”她说得都对,可她忘记了年轻的女孩多还是向往有几套漂亮衣服的。那样她们才不枉费青春。可木然呢?除了好脸蛋和身材,没有什么能为青春年华涂脂抹粉的了。她也从不在母亲面前表现得爱美。她甚至觉得她不配拥有漂亮的女儿。以前卖鱼时,隔壁卖豆腐的那家女儿爱打扮,衣服不贵,却打扮得很时尚。母亲每次都在背地里嘲讽她,“人各有命,不是小姐装什么小姐。再打扮不过是个豆腐西施!”尖酸刻薄极尽人事。木然听多了,就心寒了。再也不敢想着打扮的事儿了。多年以后,元风告诉她,从没有一个女人比木然更朴素。就连青春的时候,就那么几种颜色。可就是那么几种颜色,拼出了一个美女,拼出了五颜六色没有的气质和神采。  吃饭时,白净坐在元风旁边,而木然被母亲隔着,离元风远远的。母亲仿佛是在示意着,这是他们本该有的距离。倘若真是牛郎织女,也还有王母娘娘挡着呢。母亲为这个安排有点得意。  “元风,有空到家里来玩呀。白净老说你在城里帮她不少呢。”白净的父亲满脸笑意。而她的母亲也是慈母般地看着这个准女婿。  对于元风,他们越看越喜欢。这么知根知底,又优秀的年轻人,对于一个家境优越的女儿来说,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养女儿的人家最图的就是人品好,男孩家境清白。这样才让父母放心。  “恩,有空一定拜访。”元风向来很懂礼貌。这也是他讨长辈喜欢的原因。他不像木然有棱角。他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一些极其温和的人。所以他的脾气和修养非常好。木然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小钉子。  看着他们融洽地聊天,木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而对面做的那几个人才是一家人。她死死地看着元风的表情表化,一看到他笑,她就打心里生气。  王老师不是很善言辞,只是微笑着,看着儿子一步步走向幸福。他盼孙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老了,就想有个老来乐。  木然的母亲倒是很圆滑,一个劲地赞白净的母亲漂亮有气质。但在木然看来有点恶心,仿佛是个宫里的嫫嫫在讨好巴结皇后一样。她的母亲身上没有贵气,总有点下贱,轻浮。而白净的母亲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优雅,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出生优越,人生平顺的女人。木然不得不相信母亲说的人各有命了。哪怕母亲比白净的母亲漂亮,聪明,可她就是没有她过得高贵过得幸福。而木然呢?比白净漂亮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白净幸福,她过得凄惨。  木然就像旁观者一样,看着那些人说些无关紧要的客气话。无非是让元风和白净好好处,两个人般配之类的。木然看得出元风有点不自然,他虽然是个大人了,可还像个孩子一样被家人摆弄着,像个木偶。木然突然觉得元风和自己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不管他是26岁,她是16岁,还是他们都到了36和26的时候,这样的情势都不会改变。  
    十六  回到家,木然累坏了。她有点心疼元风。这样的相亲的确够无聊的。  “小鬼,很无聊对吧!”回到房间,两个人打开电脑,在隔壁房间,用QQ聊了起来。  “恩,有点。以后还要我陪你去吗?”木然回。  “希望是最后一次了。”元风有点无奈。  “你表现得那么好,人家肯定不会放过你啦。”木然一针见血。  “恩,那我以后表现得差一点儿。”元风回。  “人家大小姐喜欢上你了,你还不高兴呀?”木然觉得自从认识了元风,她整个人就仿佛是个小醋坛子了。总会比较他是对自己好,还是对白净好。一但得出了元风对自己好的结论,便会开心得不得了。她就是自私鬼,哪管人家白小姐伤心呢。这样一想,觉得自己好坏。  “不高兴。晚安。”元风就那样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居然这么累。哪怕有心上人陪着,还是觉得累。可见演员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木然的母亲那样,演好一切角色。  下楼时,发现,家长又出门了。又剩下他们俩在家。昨天晚上装满的醋已经慢慢挥发了。木然心里已经不那么酸楚了。她真觉得元风挺不容易的。于是就想对他好点,让他高兴点。  “我冲了花粉水,你要喝点吗?”木然虽然不好打扮,但对于美容养颜还是挺有一套的。所以她中年时,皮肤依然很好,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小很多。  “不喝了。那是女生喝的。”元风跟木然在一起心情就会好一些。  窗外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餐桌上。冬日的阳光温暖又明媚。晚上,刚下过一点小雪,未完全融化,一切亮晶晶的。家里静得只有时钟走的滴答声。暧昧的,温暖的情愫弥漫于整个空气之中。木然脸有点红了。  “你怎么脸红了?”元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却故意逗木然。  “胡说八道,你才脸红了。”木然死都不会承认。  “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家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元风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木然,看得她无处可躲。  “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坏孩子,思想不健康。”16岁的木然总把爱情跟不健康挂钩起来。她越这样回避这事,元风觉得越有趣。因为爱情有时真地就是一种朦胧的晦涩的东西,如在古董一般,一出土,一见光,就风化了。有些感情,就是见不得光,可你不得不承认,它耐人追寻,就像深埋地底的宝藏一样。  “哦,你想了呀。你思想才不健康呀。小鬼。”元风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女孩真地很有趣,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有趣。她越装作正经,规整,可越漏出破绽,这样反而有点喜剧效果。  元风像个哥哥或又像男朋友一般,给木然烤蛋糕,上面撒上奶油、草莓酱,放上巧克力末。元风真地很聪明,就连烤蛋糕都是有模有样的。圆得恨不得是用圆规画出来的。每每做不好的地方,木然都看他急出了汗。其实,木然哪知道,那是元风在意她呀。不想在她面前有任何污点,想给她留下完美的印象。哪怕只是给她做一个蛋糕。  蛋糕做好了,木然就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草莓多点就好了。我最爱吃草莓了。”木然开始对元风提各种要求。  “好好,马上加。”元风对她总是有求必应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会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小孩指挥得团团转,心里还甜滋滋的。她若对他没要求,他反而会很失望。  两个人就那么甜蜜地过了一天。元风想着,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他就这样当哥哥,她当妹妹,幸福地在一起过生活,不被打扰。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是笑着的。  
    十七  过年那几天,木然和母亲,跟着王老师和元风,去了城里,和王家那些亲戚们一起过春节。  木然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大户人家。元风的爷爷是一家市里一家建材集团的大股东,家里的房产就有几十套。而他自己就住在市里最有名的湖景别墅区。光保姆就请了四个。一个做卫生,一个做饭,一个给元风的姑带孩子,一个专门伺候老人。老人常常恨铁不成钢,气王老师气得要命。王老师不肯继承他的事业,一心只想教书育人,在他父亲眼里,这是极不着调,极不上进的行为。娶了一个离过两次婚带着孩子的女人后,他在父亲那里更是没了地位。父亲更为偏爱元风的姑姑——一个30多才结婚生孩子的女强人。“这两人换换该有多好。”这是老爷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但对于元风,老人是极为疼爱的。哪怕和元风的父亲之间怄了什么气,孙子始终是老人的宝贝。老人对于元风到了溺爱的地步,从小要什么买什么,要做什么都由着。特别是元风的母亲去世后,老人更是心疼孙子,给他在市中心买了一套180平米的房子。“死后,还不都是他们的,还不如活着的时候买,让他们念念我。”他是个明智的老人,把一切看得特明白。  “爷爷,这是我妹妹木然。”元风拉着木然拜见爷爷。木然觉得自己好象是要见公婆的丑媳妇似的。特别不自然。  “爷爷好。”木然声音极小。  “恩。”元风的爷爷虽然七十多了,却极有派头,穿着唐装,坐在老爷椅上,眼睛都没有使劲睁开。  木然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自己,他不喜欢孙子和这样一个女孩走太近。商人的嗅觉异常敏锐,他已经从木然身上闻出了什么不祥的味道。多年以后,听元风的姑姑说起,木然才知道,爷爷会看相。见过木然后,说了一句“这闺女福薄。”而见了白净时,是截然不同的态度,老人和她聊的精神抖擞,谈起了古诗词,谈起了去过的英国美国,谈起了世界大战,特殊时期……而对于木然只说了一个“恩”。  “爷爷最近可好。我太想爷爷了。”元风和爷爷关系非常好。  “这小子,就嘴甜,想我也不早点来看我。”爷爷像老顽童似的,开始埋怨元风。但眼睛里却是笑着的。  “以后一定常来,在城里时每周都来。”元风和爷爷两个人在那说着话,木然突然觉得和他们好遥远。  这个城市的天空是不常下雨的。可去看爷爷的那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窗外的乌云一朵接一朵的排列开来,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要把这城市罩住。  木然的心里也空落落的。母亲和王老师在陪姑姑一家聊天。木然的母亲见到如白净的母亲,如元风姑姑这样的女人时,总会从心底自卑。她会情不自禁地去靠近,巴结。而人家也是乐意被她巴结的。谁不爱听好话呢。木然有时觉得母亲也挺可怜的。  “乐芝,你皮肤怎么保养的呀。一点皱都不起?”木然的母亲能谈的也就这些俗气的话题。如白净谈的那些之乎者也,那些ABCD,她是谈不出来的。虽然她读过高中,可以前高中学到的都是皮毛,远不深,何况多年的生活早把那些仅有的知识消耗代尽了。这么多年来,她爱多是非,却从不读书,不关注时事。那些是非市侩才是她生活的主旋律。木然说过她,她反击“看书能当饭吃吗?”她不知道看书能提高人的气质,能帮人找到自我。可惜她都不知道。  元风的姑姑是个从德国回来的海归。多年的严谨教育,让她做事中规中矩。她的身上少了一分女人的柔,而多了一分男人的刚,但这个女人是善良的,有气质的。她相当干练。家里要是没有了他,这么大的家业靠谁撑起来?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元风赶紧毕业,给她搭一搭手。而现在她已经有意识地培养元风了。“研究生物不是不可以,但也要有经济头脑,智商、情商、才商都不能少。”元风的生意经多半是姑姑传授的。  姑姑爱侄子,这是天性。她自己都说,“元风和我闺女对我来说真没差别。”  “我就是多运动,少吃油腻的东西。最近,生完孩子后,我在练习瑜伽。”元风的姑姑客气地回答着。  “哦,以后我也得多运动,我最近胖了,好多衣服都小了,可惜了。”木然的母亲终还是摆脱不了钱。她干什么都会首先想到钱。这点让木然觉得有点丢人。但她觉得自己的清高也有点可耻。人谈钱吧!俗,不谈钱吧!活不成!木然的母亲觉得是巫婆而不是仙女。木然能当多久的仙女,她自己也不得而知。多年以后,她不是也得靠元风的接济才能过好一点。人呀!都是看别人容易,自己走女人的路才发现,多么的崎岖坎坷。  一个知识女性和一个家庭妇女唠家常是很头疼的。因为思路完全不一样,感兴趣的话题也不一样。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也全不一样。因此元风的姑姑是深感无聊的,她却不得不为了哥哥,而忍受这样交流。她有时也不能理解,哥哥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一个女人。满是麻烦,满是琐碎,满是是非。可她不知道,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截然不同的。世上有很多对夫妻,男的学富五车,女的目不识丁,照样可以过得很恩爱。有时一个太高深的女人容易给男人压力,就像乐芝这样的女人,一般的男人面对她都是自卑的,所以她三十多才找到肯接受她的那个人。木然的母亲美丽性感,甚至有点愚蠢,但这些在男人看来,却是极具吸引力的。男人有时要的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而不是女神。女人随时够得着,而女神在天上久了,难免会不懂风月之事。男人可能会跟木然的母亲调情,说些暧昧的话,但对于乐芝这样的女人,他们一定说不出口。连非分之想都不敢有。这就是区别。  十八  窗外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伴着闪电。整个大宅子里产生了一种回响,那些雕塑那些古董被这样的冷光一照,露出了怪异的神情。它们仿佛都活过来了一般,阴森恐怖。  “小鬼,你怕呀。”木然对着窗外发呆,面色凝重。每次到别人家,到陌生的地方,她都会缺乏安全感。她都会想要赶紧回家,可她又不知道回的那个是不是家。她始终觉得自己漂浮在海面上,无法找到栖身的岛屿或总到不了岸。每次快要到岸,人家总会把她推开。命里注定,她将遭到遗弃。而她唯一遗弃的元风却对她不离不弃。可她后来却那么伤了他。  “不怕。你别小看我。”木然不喜欢有人看穿自己。可她同时又渴望被人了解,那是种极其复杂的心情。  “好好,不怕不怕,那刚刚是谁把耳朵捂着呀。”元风笑了。  “是我嫌吵嘛。”  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阵,背后传来了爷爷轻轻的咳嗽声。他的意思是,不要和我孙子这么亲热。  爷爷见过太多虚荣势力如木然母亲这样的女人。遇到了有钱人便像橡皮糖一样黏糊着,甩都甩不掉。他的朋友中,很多人被这样的女人害得很惨。因为一但家境中落,倾家荡产,她们跑得比谁都快。可要钱时,开口比谁都狠。爷爷希望元风和一个家境好,有教养,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女孩在一起。虽然他知道木然现在还是高中生不会怎么样,但防患于未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男人见了美女,哪能不动心呢?更何况,他的孙子和他爹一样有颗贾宝玉似的怜香惜玉的心。儿子走错了路,他管不了了。在孙子身上,万不可再让悲剧重演。他的家业还等着这个宝贝孙子继承呢!  听到了爷爷的咳嗽声,两个人收敛了。不再说话。木然静静看着窗外,有点多愁善感起来。她最怕被人轻视,被人看不起,可事实上,她却因为各种外因,受到这样的待遇。少女的自尊心受到了创击。她想落泪,为命运的不公平,可终于还是忍住了。她知道爷爷的咳嗽是什么意思。  元风是男孩子,没有想太多。他陪着木然看着窗外的树被风刮得左摇右晃。又看着闪电一道道的刺过来。顿时,他有种像是和木然殉情的感觉。因为那闪电如剑向他们刺了过来。他们都很淡定,纯净,画面在这一刻定格。他觉得这一秒就是永恒。  十九  在爷爷家待了三天,木然始终没有主动去和爷爷说些什么,讨他的欢心。木然就是个比较执拗的小女孩,哪怕她对人没恶意,想表达好感,却不会付诸行动。她觉得如她母亲那般巴结讨好,很做作,甚至有点恶心。她就是个不服软的女孩。死要面子活受罪。  元风的姑姑也不怎么喜欢木然。她觉得这个女孩外表的倔强冷漠背后是深深的自卑。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对于一个从小优越,熟悉各种礼仪,后又出国留学的千金小姐而言,木然简直可以说没见过任何世面。她总是不说话,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这个家里的一切。哪怕木然的母亲为了这次回家,特地给木然买了羊绒衫,小百褶裙,她还是没有任何贵气。女孩的贵气往往与生活环境极其有关的,那是熏陶出来的气质。这个木然当然没有。可白净却不一样了。举手投足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知道吃饭该坐哪个位置,喝各种酒该有哪种杯子。她能和姑姑一起谈论最时尚的国外女明星以及各种品牌的香水。和元风结婚后,她更成为了元风事业的好帮手,家里的贤内柱。她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元风什么场合穿什么衬衣,搭配什么领带,领带打什么结……白净都烂熟于心。她还能把每件衬衣叠得跟商店里卖的一样。当女人爱男人时,就会如此,她能为他把一切做得最好。而元风呢?久而久之,也习惯了白净这样的殷勤周到。很多时候,白净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一个老公,而是找了一个主子。她每日的生活全围绕着元风。可一个女人总是有舍有得的,毕竟她得到了元风,而哭的是木然。  木然觉察出了这个家里没人喜欢自己,即便对母亲是表面上的客气,但眼底还是有轻轻的蔑视。他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小姐,这件外套要拿去洗吗?”林林进来了。她是个和木然差不多的小姑娘,高中没毕业就出来当保姆了。年龄小,干活却很麻利,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龄。木然问起她的时候,她总是说“我们打小就这样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满脸的笑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木然发现和林林比起来,自己还算幸运的。至少她还有读书的机会,不用出来当保姆。这样一想,对那个水性扬花,多是多非的母亲就心存感激起来。她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木然不好意思让她帮自己洗衣服。她就是那种特别不爱麻烦人的女孩。她对于弱者总有一种同情和尊重。哪怕她后来自己过得很苦,还是不遗余力去帮助比她处境更差的人。说到底,木然还是善良的。只是表面上太冷漠,让人感到的是寒气,而绝不是如沐春风。  “那怎么行,王姐知道了,会说我的。你是客人嘛。”林林生怕让元风姑姑不高兴了。  客人?这个词用得真好。可不是客人吗?还是不受欢迎的客人加外人。木然不知道母亲在这里是什么感受。而她只想早点离开。哪怕这个屋子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也不是她的地方,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  没有人时候,木然就一个人躲在顶楼的窗台边,静静看着高中的复习书,读点外语,看点名著。好像家里没有这个人一样。就连吃饭的时候,她也知趣的坐在离爷爷最远的位置上,看着他们祖孙亲密无间。  吃饭时,除了元风和爷爷,其他人都是沉默居多。偶尔元风的姑姑说一两件公司的事,其他人都是听众。仿佛这不是一场家宴,只是公司的董事会而已。在爷爷和姑姑的一问一答中,吃饭的时间过得特别慢。木然每次只吃一点点,可又不敢提前走,只能看着眼前的菜发呆。那神情,让人更不喜欢她。因为完全暗淡无光,有点倒霉相。年纪轻轻的,木然却没了朝气。元风的姑姑后来一直没法理解,为什么优秀的元风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孩。正如她没法理解她的哥哥一样。她一直好奇,这对母女施了什么魔法能把这父子二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公事说完了后,是漫长的寂静。大家闷着头吃饭,却又吃得不多。但谁多不好意思说先走。那是极其尴尬极其易碎的关系,仿佛有什么积怨就要爆发,却一直没有导火索一样。所有人都隐忍着对彼此的不满。维系着表面的客气和和谐。长大后,木然才明白,很多个看似圆满的家庭都不是那么圆满。多数是在隐忍。如果真拿放大镜去瞧,不少婚姻面目可憎。  他们吃完了后,家里的四个保姆才上桌来吃他们的残菜剩饭。  看到那一幕时,木然有点震撼。穷人真地是没有尊严的。那菜叶沾了众人的口水怎样,那汤勺被人喝过又怎样,为了生存,人有时没有尊严。如果要了那尊严,可能活不下去。多年后,木然遇到一个在地铁里卖唱的女孩,她仰起高傲的头颅,轻视地看着那一群群下班族。她的趾高气扬惹怒了众人,没有一个人给她钱,很多人不约而同拿出了耳塞,把耳朵堵上。木然知道了,没有谁能高贵地摇尾乞怜。那根本就是件矛盾的事!  “小鬼,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一直低着头呀!”吃饭时,元风一直在偷偷看木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关心她关注她成了一种自然反映。哪怕她从未回头看过自己。  “没有呀。我在吃饭呢。”木然嘟囔着。  “是不是觉得菜不合口味呀。想吃什么,我让秦阿姨给你做。”元风在爷爷这里当然是主人了。说话完全没拿自己是外人。  “不用了。菜很丰盛了。”木然生怕元风那么做了。搞不好,会让大家觉得她是个很挑剔的女孩。哪有做客这么不守规矩的?虽然她年纪小,但做客之道还是懂的。  元风的爷爷虽然富有,但吃饭并不浪费。鱼翅鲍鱼那类的东西,老爷子向来不追求。他常常说,喝口粥才是天下最美的事。他是个会赚钱,但是极其会生活的老人。这一点元风很像他。所以他们身上都没有一些爆发户的俗气,反倒有一种儒雅高贵的气质。可惜,木然学会欣赏这样气质的时候,元风已经是别人的了。有时爱情就是如此,它在你身边围绕的时候,不觉得那就是自己寻觅的,待到它刚一转身,你会哭得撕心裂肺。元风最怕木然哭,一哭就拼命哄她笑。可是木然后来多半是为了元风才掉眼泪的。她自己都觉得她和元风很像林黛玉和贾宝玉。她前半生得了她太多好,后半生注定是要为他掉眼泪的。而且被他爱过之后,她没法再爱任何人。  二十  虽然,不喜欢木然母女,但爷爷和姑姑还是客气地给了木然压岁钱。一共两千块。木然平生头一次收这么多压岁钱。让她有点懵了。这对于十七岁的她而言,是笔巨款。她在母亲的眼色下,乖乖收了这笔钱,然后一直想着,该怎么偿还,以后该怎么报答这家人呢?虽然她不愿意受他们的恩惠,可拿了人家的钱不是吗?  木然不知道,两千块钱对于爷爷和姑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姑姑一瓶香水就不止这个价了。爷爷打场高尔夫球就差不多了。在城里两千块根本不算什么?太少了,爷爷和姑姑都拿不出手。给元风,他们每人给了一万的压岁钱。可对于木然来说,这太多了。在她所处的小镇上,这两千块钱是有些人家半年的生活费,是孩子整个高中的学费,是书店里那一百多本好书……两千块可以做太多事了。可以实现她太多梦想了。她想要的电子琴,她想要的高考光碟,她想请好朋友去吃顿好吃的……太多事,她想做了。她和万千少女一样,会因为囊中羞涩而拼命压抑欲望,会假装看不到。她也同万千少女一样,会因为不好意思羞于跟家里人开口而搁浅美妙的计划。现在她有钱了,这是件多么令她雀跃的事。木然发现,因为贫困,自己对于钱原来是这般渴望。就像一个孩子吃到人生中第一口奶水一样。要知道,她从来没有过很多零花钱呀。小时候,一回家里,问妈妈和继父要钱,便会遭白眼。遇到心情不好时,继父会破口大骂“总是钱钱钱,你要吃了我吗?”那架势,那眼神,仿佛是只在战斗的大公鸡,他却完全没有考虑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他那凶悍的模样,尖刻的话语,经常在木然的噩梦里出现,每次一梦到他。小姑娘便会情不自禁地流眼泪。一直哭到天亮。小时候,在学校里,同学们都能买参考书,报补习班,可木然只能躲在角楼里,偷偷地羡慕着。生怕老师过来问自己,为什么不交钱。她学习那么好,却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很光明正大地为学习花钱。她经常觉得自己是个贼,连学习都是偷偷摸摸的。倘若不是因为她学习好,在学校不知道要受多少白眼和欺负。好在,她一直都是个漂亮乖巧懂事聪慧的女孩。人们没有因为她贫穷而欺负她。但学校里跳舞唱歌都是没有她的份的。不是木然不爱参加活动,而是她买不起表演的服装。于是,她一直心理暗示自己不会唱歌跳舞。这样久了,她就成了一个只学习不关心其他任何事的人了。  木然把两千块钱放在枕头下,怕丢了。又把两千块钱放在自己的书包里,放书包里还不放心,得藏在文具盒里,再放到夹层里。最后恨不得再上一把锁。这两千块钱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钱了,它已然成了一种梦想的象征。所以木然藏得格外小心。她还计划着要慢慢花,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花错了。  “吱……”地一声,门开了。木然惊魂甫定,生怕被人看见了刚刚藏钱的一系列动作。对于少女来说,那毕竟是难堪的。  是木然的母亲走了进来。她穿着真丝的睡衣,仿佛自己真地是阔太太了。但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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