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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魔之血 R.O.M Ⅳ- 圣女烙印
圣魔之血 Reborn on the Mars Ⅳ- 圣女烙印
作者:吉田直
序章 冬日访客&&
第二章 圣堂的魔女&&
第三章 獠牙的眷属们&&
第四章 圣女的烙印&&
终章 圣女之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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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冬日访客
序章 冬日访客
——主曰:
以生祭与我结盟汇聚于我身旁。
(诗篇二十章五节)
“——请准我迎战,主君!”
初冬的道路在霜雪的侵袭下一片泥泞。从贯穿平原的大河上升起的夜雾冰冷地包围了这一带地区。
上午六点——在这个季节里,本该还是被黎明前的黑暗与寂静支配的时间,不过,惟独今天早上有点不同。仿佛追赶着前面扬起马蹄声急驰的六匹骑影一样,后面发出轰鸣的等数车前灯彻底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骑在马上的老人回头看了看闪耀在郁郁葱葱的针叶林间的灯光,再次发出了怒吼。
“这样下去他们追上来只是时间的问题。那写家伙由我们挡住。趁这段时间,请主君独自逃走吧!”
“闭嘴,阿伏梅特!”
爱马的背上已经冒出了汗珠。在马背上又加了一鞭的同时,巴比伦伯爵呵斥了忠实的老管家。黎明前清澄的大气里,传来了她伴随着洁白吐息的叫声。
“我不打算把你们中的任何一人交到他们手上。有时间说废话的话,还不如赶快逃!”
“非、非常抱歉,主君……我刚一被他们发现就……”
声音里带着剧烈颤抖的是奔驰在主人身边的塞利姆。侍奉巴比伦伯爵的五名随从士民里年纪最小的少年,拧着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紧紧抓着手里的缰绳。
“要是我没被他们发现的话……”
“事到如今再说这种话也于事无补了。不要再责备自己了。”
一边安慰着肩膀颤抖的年少短生种,巴比伦伯爵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实际上,帝都事变之后,从迪米修亚拉都护府逃出来的一行人潜入这片蛮荒地已经三天——到这里为止伪装都很成功。在中途弄粮食的短生种村落里也总算没有做出惹人注意的奇怪举动来。而让他们在“夷狄们”面前暴露出真实身份的,正是这个少年大意的言行。撞见那些放哨的人时,无知的他错把那些人吸的“烟”当成了失火。
然而,巴比伦伯爵却无法责怪这个年少的短生种。真要追究起让他们沦落至此的原因的话,就只有自身的德行不端了。
要是自己没有胁从叔父——底格里斯公爵的图谋、没有在不了解实情的情况下助纣为虐的话,就不会沦落到带着忠实的士民背井离乡的惨况了吧。
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叛逆者的自己自找的——
“不行,这下麻烦了,主君……马上就要日出了。”
登着流淌在道路左边的大陆对面,远远可以望见的山丘棱线,阿伏梅特呻吟到。
虽然因为低笼的雪云让他没能一早发现到,不过这时候大气已经整个泛出青蓝了。本来,他们是打算今天在这附近的森林里熬过去,日落后进入准备去的城市的。然后,明天也打算使用夷狄的交通组织,旅行前往目标阿尔比恩——这是他们的原定计划。然而,这个计划现在已经彻底泡汤了。这样下去,就算能逃出夷狄的追捕也不能在天亮前进入城市了。
“……大家,停下。”
望着远处以包夹大河之势展开的城市,巴比伦伯爵扬起了手。
以许多尖塔和圆盖构成的“外部”城市——那里也有各色生命和熙熙攘攘的生活吧?不过,看来她是不可能活着去那里了。静静在心中下了决定,巴比伦伯爵朝着一脸困惑,拉住缰绳的士民们转过了身。
“……各位,感谢你们跟随我这个不成器的主人至今。巴比伦伯爵家向你们的献身和忠诚奉上诚挚的谢意。”
“您在说什么,主君!”
在这个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怎么会跑来这种长篇大论的——阿伏梅特语声迫切的吼到。一副要抓住主人的衣领拖着她走的架势。
“比起这种事来我们还是快走吧!这样下去会被那些家伙追上的!”
“正是如此。这样下去被赶上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因此我决定留在这里。”
士民们的脸上窜过一阵电流。朝着惊慌失措到连反问都忘了的家臣们,巴比伦伯爵静静地——却不容反驳的重复了一遍。
“我留在这里。而在我拖延的这段时间里,你们无论如何要逃出去。接下去不管是回到‘帝国’找一个新主人也好,或者就留在‘外部’当一个普通平民生活下去也好……你们各随其便吧。”
“您、您疯了吗,主君!?”
代表惊慌失措的所有人叫出来的是阿伏梅特。从主人还未被底格里斯公爵家收养起就一直跟随她的老管家眼中甚至浮现了懊恼的泪水。
“虽说帝国贵族为数众多,可我们的主君只有您一个!不管是‘外部’也好灭绝地带也好,我们都要追随您到最后一刻!求您了。让我们留在你身边!”
“不行!”
这一声呵斥里有着鞭子般的锐利。
帝国贵族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士民们。
“虽非本意,然而对皇帝陛下举剑相向依然是我之大过。若是再将家臣卷入自身的破灭之中,我族家名将永坠不起了吧……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的决定。若你们再继续忤逆主君,我就亲手处决了你们!”
“主、主君……”
紫水晶的视线中放出灿烂光华,士民们则低下了头。
三对车前灯已经追到了触手能及的距离。小山一样的巨大身躯上覆盖着笨拙钢板的丑陋造型——三辆装甲车大概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把主从几人纳入机关炮的射程里了。
不过,以帝国贵族的战斗力,要击溃那种程度的兵力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附近已经是教廷支配的属地。而且一行人的目的地啊尔比恩还远在千里之外。将主人弃置在这种地方自己回去的话,对士民来说就等于是活着撕裂自己的半身吧。更何况,这还是主人为了他们才下的决定。
“——这样的话,我们就在这里自裁报主。”
微微欠身的阿伏梅特嘴里,轻轻吐出了这句话。同时将出鞘的长剑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主君命我们回去。违背主君之命于家臣为不忠。而弃主人于敌阵不顾也是不忠——既然两头都是不忠,我们家臣就只有自裁一途了!”
“糊、糊涂!你在说什么蠢话!”
看到白刃下浮现出血迹,巴比伦伯爵慌忙呵斥。两手一边神经质的不断开合,一边怒吼到。
“寿命本来就不长的你们不能再这样草率地对待自己的性命!”
然而,老管家跟本没有把主人的怒火放在心上。
“您的话是这么说,可是让我们草率对待自己性命的难道不是主君您吗!”
脖子上还抵着剑,阿伏梅特再次叫到。
“让长生种独自走在连琉璃壁都没有的蛮荒地里,根本就是等同于自杀的愚行。这一点想必主君心里也明白!然而现在您却要我们回国去……您是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高声大叫的老人脸上落下了一行泪水。不、不止是他。他身边的塞利姆也好,还有背后的士民们也好都好似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盯着一来年感阴郁沉默不语的伯爵,阿伏梅特更是口若悬河。
“我们虽然没什么能力,不过至少能帮主君逃过那帮夷狄的视线……求您了。让我们陪您到最后一刻!”
“你们……真是一群笨蛋。”
对帝国贵族来说,在短生种面前流泪应该是最大的耻辱——撑圆了朝向天空、染上墨绿色的眼帘,帝国贵族一副彻底挫败的样子扔下了话来。
“真是一群无药可救的好事之徒……好吧。你们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无话可说了。随你们便吧。”
五个人一齐低下了头。一脸喜忧参半的表情看着发出发自内心欢呼的家臣们,巴比伦伯爵在心里叹了口气。
像她这样没用的主君,到底哪里让他们仰慕到这个地步呢?以他们的能力,以后要找到多好的君主应该都没有问题的。
做回国家士民也可以,去侍奉别的贵族也可以,随便怎么做都好,那样就不用跟着像她这样的败兵之将离开已经住习惯的世界了吧。可是——
(只有他们,我一定要保护到底……)
“最珍贵的血最先流出”——悄悄在心里下了决心,巴比伦伯爵从鞍袋里取出了闪着银辉的长手套。把手及手肘的手套装备到细瘦的手臂上,掉转马头,正面朝向了近在眼前的装甲车车队。
“那么,首先把这些家伙们击溃吧……各位,跟我来!”
伯爵吼完立刻给爱马一鞭。仿佛感应到主人斗气猛然跃出的军马以弹丸之势猛冲想恶劣迫近的三辆装甲车。注意到这些的车上机关炮立刻掉转了炮口,然而那时长生种的身影已经从马鞍上凭空消失了。
当哪个幻影般的影子出现在右翼装甲车那画着双重十字纹章的车前盖上时,巴比伦伯爵的手已经压在了厚厚的装甲板上。同时那份“遗产”——“银之腕”以中出力幅度启动了。
一阵钝音响起,车前盖喷出了火眼。车站的装甲上没有留下任何一道伤痕或是龟裂。尽管如此,引擎遭到彻底破坏的钢铁巨兽还是发出蠢钝的刹车音,冲进路边的农田里从此不再动弹。
“快,趁现在,阿伏梅特!带着大家先走!”
锁定了下一辆装甲车,巴比伦伯爵大叫到。
一边确认着管家给马加了鞭子,她一边为了再度进入“加速”状态绷紧了全身。嵌进“银之腕”里的宝珠放出青白色的光芒,在超震动的搅拌下,周围的空气开始像阳炎一样摇晃起来。
另一方面,敌人看起来也并非束手待毙。从好不容易把机关炮的炮口对准了长生种的中央装甲车上,放出了令人目眩的火线。破空而来的蓝色弹丸漂亮地捕捉到了“加速”前的吸血鬼——本应该是这样。
然而,传来的既不是临终的惨叫也不是撕裂肉体的异样声音。弹丸发出尖锐的声响,一颗一颗地被弹飞了出去,简直就像目标前面竖立着一面透明的墙壁一样。举着无形之盾的长生种就这样冲向了不停发炮的装甲车。手刚一伸进车底,就在一阵低吼声中把车子整个翻转了过来。僵硬的车身就这样翻下土堤,滚到屋檐下一动不动了。
“接下来就只剩一辆了……”
转眼间就失去了同伴的左翼军完全陷入了慌乱状态中。仓皇掉转车头却被泥泞陷住了车轮。望着他们的丑态,巴比伦伯爵轻轻一笑。虽然不知道接下去会怎样,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似乎能从这里逃出去了。可话又说回来,还真是群没用的家伙。教会军这些人意外地不中用——
“主、主君……!”
痉挛一样的声音来自她的士民。
都命令他们先走了,到底在磨擦什么啊?
焦躁地转过身的巴比伦伯爵,看到了近在她身后的他们没有先走的理由。棱线上升起了土烟——是新的敌人。
“不妙……阿伏梅特,你们投降吧!我——”
正在高呼的舌头突然冻结的时候,巴比伦伯爵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全身流过仿佛被人扔进火海似的巨痛,眼前则一阵发白。踉踉跄跄地相后倒去时,丑陋的烧伤已经开始在她身上蔓延。
(太、太阳!?)
她的声音甚至没能化为悲鸣。
左手边的棱线不断点起黄金色的光辉。即使是没什么力道的冬日朝阳,可那个炎之圆盘对长生种来说依然是永远的敌人。因为紫外线而开始暴走的血液细菌随处咬着宿主的肉体,活生生遭到火焚的痛苦将帝国贵族打倒在地。
“不、不好……主君!”
飞奔过来的塞利姆作出要抱住主人的动作扑相这里的时候,巴比伦伯爵还是连悲鸣都发不出。只是不断小幅痉挛的嘴唇上冒出了血泡。
“主君……主君,振作点!”
“主君,您不要紧吧!?”
如果就那那样骑着马不停往前跑的话,也许就能有几个人乘乱逃出去了。然而,五个士民全部策转了马头。连从装甲车上跳下来的武装兵也视若无睹地奔向了主人身边。
“主、主君,保持住意识!主君!”
“为、为什么你们要回来……”
凌乱的呼吸里,巴比伦伯爵那沾满血污的双唇发出了呻吟。来回看者不断接近的士兵们举起的枪口和担忧地抱着自己的士民们的脸。她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
“哪怕只有你们也要逃出去……我都那样……”
“我、我们做不到,主君……”
长生种的声音因为不断涌出的血炮已经只能听出模糊的杂音了。然而,她的声音看来清楚地传进了士民们的耳朵里。代表了跪在地上用自己的影子遮挡阳光的一行人,阿伏梅特低声道。
“您就是我们的全部。抛下您自己苟且偷生对我们来说就跟死没什么两样。不,比死更残酷……如果不能同生,至少让我们在这里和您共死吧。”
忠实的五个士民护着受伤的主任结成了圆阵。而进一步包围住他们的士兵们中央,看起来像是部队指挥官的男人举起了手。
“——各单位,准备发炮!”
朝着几个小心翼翼锁定目标的士兵和掉转可机关炮炮口的装甲车,他用带着微妙痉挛的声音叫道。
“对手是吸血鬼。要小心瞄准!射击——”
“请等一等,多勃中尉!”
将军官正要落下的手阻止在半空中的,是装甲车那边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像是通讯员的男人从屋顶上探出头,挥着手里的耳机叫道。
“司令部那边有联络过来。紧急,快叫中尉过来听。”
“联络?”
昂扬的意气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军官脸上瞬间露出了怀疑的神情,可他还是很快点了点头。甩了甩青灰色的外套跑向装甲车,抢过了耳机。
“——是,是我,多勃。”
中尉的态度恭敬到几乎卑躬屈膝,向耳机对面的人做了报告。
“是。有问题的一群人果然是吸血鬼。现在正要强他们捕捉、歼灭……是,您说什么!?不,可是这样一来……啊,不,我明白了。就照您的命令办。”
脸色变得好象喝下毒药般难看的中尉生硬地点了点头。把亮起显示通讯结束红灯的耳机还给通讯员,然后叫来了像是副官的下级军官。
“把那群奴隶打一顿让他们安静下来。”
中尉向着一脸茫然的中年下级军官投去了僵硬的声音和视线。一副喝下什么恶心东西似的口吻扔下了一句话。
“准备这个和圣水——似乎要启动那个计划了。”
“不~行~了~啦~~~”&
“怎么突然说这种丧家之犬一样的话啊,神父?”&
艾丝提·布兰雪厌烦地责备了一脸死刑犯表情,嘀嘀咕咕呻吟着的同行者。走出冒着蒸汽的客车车门,轻轻踏上石造月台,她脸色略有一些发黑地回过了头。&
“比起这个,来,赶快下车吧。站在那里会妨碍到其他乘客的啦。”
“55,艾丝提小姐,就让我一个人这么回去了不行吗?”
透过玻璃顶棚倾泻下来的夕阳将宽敞的国际线月台染成了一片血色。仿佛魔女之吻般的冷硬的初冬空气里,大量的旅客和车站工作人员来回奔忙着。&
透过眼镜眺望这一景象后更加恋恋不舍地发出呻吟的,是艾丝提的同行者、一个高挑的神父。凌乱的银发下,闭上嘴就能算的上端正的脸上露出一副世间无情的表情,好像被手上的行李拖下来似地下了客车。&
“本来嘛,卡特琳娜小姐说的急事是什么啊?如果是报告的话,在罗马汇报不就完了?竟然为了这种事特地把我叫到这里来……让我有种超级不祥的预感啦。啊啊,反正肯定又是为了什么无谓的事情生气了。”
“神父被枢机卿斥责不是常有的事情吗。已经都习惯了吧?”
随口搪塞掉嘀嘀咕咕呻吟得更加厉害得神父——亚伯·奈特罗德,艾丝提觉得麻烦似的拢了拢自己略微长长些的红发。在这一年里,她已经学会了,只要一不小心应和了这个没用的家伙,听他唠里唠叨地抱怨下去的话,事情就没完没了了。两手提着旅行皮箱,修女一脸冷淡的迈开了脚步。&
国际线月台上人头挤挤,大概都是来参加预定三天后举行的仪式的列席者吧。人人都抱着大包的行礼,脸形语言各异,连艾丝提都不懂的语言满天飞舞。在这混乱的喧闹声里,修女迈开由节奏的步子朝对面走去,可就在这时——&
“啊……”&
深吸了一口已经开始散发出夜色韵味的空气,艾丝提嘴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呼声。好像现在才终于发现自己站在什么地方似的看了看窗户,然后停在了原地。&
“是吗……我回来了呢。”&
窗外铺展开的街道景观并不是她这一年里看惯了的罗马风景。&
和前两天滞留的拜占庭还有来这里的途中路过的斯科普里景色都不同。四周包围着小山丘,曲折的大河从中间流过,这种城市地形确实和罗马还有拜占庭很相似。运用了多重曲线的尖塔和由陶瓷彩砖比墙砖更引人注目的建筑构成街道则是本地的特色。而这一切就是艾丝提从懂事起就倍感亲切的景色。&
教廷领属都市伊什特万。&
位于人类圈最东边的都市——同时对艾丝提来说,这里也是生她养她的故乡。&
“怎么好像一点都没变呢……真的,没变呢。”&
隔着玻璃窗张望了一下一年都没有回来的故乡,艾丝提再次吐出了白色的吐息。&
自己变了那么多,故乡却一点都没变。多瑙河的水流、石阶的龟裂,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艾丝提离开这里时的原样,伫立在温柔的夕阳里。&
然而又是为什么,仅仅是生她养她的故乡毫无改变就能让她感到如此安心?&
分明在这个城市里经历了痛苦悲伤的事情,却不知为什么,回想起的尽是些令人怀念的记忆。或者说,这才正是所谓的故乡吗……
“——啊啊,可是,到底是什么坏事被揭发出来了呢?”&
然而某个仿佛从地狱底层泄漏出来的阴沉声音,撞上了正沉浸在涌上心头的温暖思绪中的少女耳朵。满心厌烦地回过头,一个长长的身影正发出沉郁的叹息声跟了上来。戴眼镜的神父一脸背负了整个世界的悲哀于一身的表情、或者说一脸不受欢迎悲剧演员似的表情挠了挠银发。&
“是在司祭宿舍里开垦家庭菜园那件事被人发现了吧。还是借工作之便贪污了找回的零钱那件事被察觉了……哦哦,主啊,请庇护您的仆人犯下的罪吧。要是您能让它当作没发生一样我就高兴死了。”
“……这种行为别说事作为一个圣职者了,就连作为一个人都没药可救了。”&
啊啊,主啊,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连我沉浸在悲伤中您都不允许吗?&
艾丝提深深叹了口气,同情了一下自己。仔细想来,她和这个神父也是一年之前,就是在这个地方相遇的。而也是那时候起有了现在的自己。本来这些也该是重要的回忆,可为什么她却无法产生怀念的情绪呢?
“……不过算了,确实神父的话也有些道理。”
一边极力避免和同行者的视线重合,艾丝提一边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为什么米兰公爵特地把我们叫到这个伊什特万来呢?就算说要出席慰灵仪式,也不用把我们叫过来吧……她是想尽快听到关于帝国的报告吗?”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算了,反正从斯科普里出发的话,回罗马和绕到这了,距离上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就那个讨厌改变计划的卡特琳娜小姐来说还真是难得呢,像这种命令变更……啊啊,果然是什么坏事被拆穿了吧!”
神父有些冷淡地回答了那个怪异地扭了扭脖子的修女之后,就地蹲下抱住了头。&
结束了在帝国使命的两人,两天前到达了人类圈都市,马其顿诸侯国的斯科普里。本来他们是准备从那里沿陆路西进回罗马的。可是在斯科普里收到的一封来自罗马的暗号电文让这个计划急速变更了。
“不回罗马直接去伊什特万,出席将要举行的慰灵仪式。关于任务的报告在当地汇合后提交。”
电文里提到的慰灵仪式是指,一年前在伊什特万阵亡的战死者的追悼仪式,由伊什特万的大司教主持的这个仪式,预备举办成连教皇亚历山大卓和宣传圣省长官安东尼奥·波尔杰枢机主教都会临席的大规模仪式。因为艾司缇的长官国务圣省长官卡特琳娜·丝佛扎枢机主教也将出席这个仪式,所以现在也来到了这个都市。因此不回罗马,而是在这里听取报告的指示在道理上也是通的——不过,就艾丝提来说,总觉得有些牵强。&
“出席慰灵仪式”——为什么不光指示把他们叫来这个城市,还指示把他们出席仪式呢?仪式的运营是在伊什特万的大司教和圣省的管辖范围之内,和国务圣省职员的艾丝提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是要交给她新的任务吗?要说奇怪的话确实是有些奇怪的一件事。&
“算了,还是直接问米兰公爵比较快吧……来,我们快走吧,神父。”&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太挤了。不赶快签票出站找一辆马车或是出租车坐上的话,搞不好会沦落到步行去米兰公爵住的旅馆也说不定——一想到这种危险,艾丝提就硬是扯着蹲在地上的同行者站了起来,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两人的车票,分开拥挤的人群朝剪票口走去。&
“你就算在这里再怎么妄想也不会有结论的。还是赶快去公爵阁下那里完成报告吧。”&
国际线的剪票口为了防止有人私自出入国境,所以装了回旋门,和外部是分开的。艾丝提把护照连同圣职身份证明一同出示给剪票人员,动作迅速地穿过了那里,然后走出了车站大厅,趁着神父追来前的时间,视线四处搜索着待客的马车——
“艾丝提修女!!”&
就在那个时候,复数的粗暴叫声震动了艾丝提的鼓膜。&
同时,眼前像是突然漂白了一样变成了一片雪白。她甚至来不及意识到那是同时按下的银板照相机的闪光灯。朝着突然转过脸去的修女众口大叫的,是潮水般涌过来的几十个人影。&
异口同声叫她名字的,是好几个拿着笔记本和钢笔的男女。他们的表情夹杂在片刻不停的闪光灯影里看不清楚,不过,充满紧张气氛的声音看来不可能是什么玩笑或误会。人群把神父和修女团团围住,无数的闪光灯在周围燃烧出白光。&
“……诶?诶!”
这是怎么回事?
闪光的暴风中,艾丝提茫然的伫立在原处。
涌到眼前的这些人,看来应该是报纸杂志的记者。在那边抱着看起来很重的留声机的人是广播局的吧?虽然年龄外表各异,不过他们每个人胸前都佩戴有闪闪发光的采访资格证——可是媒体找他们到底有什么事?
“呵呵呵呵……我得时代终于到来了吗?这就是说我的领导才能广为世间所知了!”
至今一直和她一样,白痴似地张开嘴的亚伯开始微微蠢动起了鼻梁。仰天弯到腰都快断的地步,用一个看来是自己深信最完美的角度侧过了脸。&
“好!那我就应各位的希望,告诉你们一点我的小秘密好了!全名是亚伯·奈特罗德。教廷德巡查神父。星座是处女座,幸运数字是十三。关于履历,可以参阅预备在近日动笔的自传……哇哎哎哎哎!?”&
发出好像被人压死的癞蛤蟆一样的惨叫的时候,神父被蜂拥而上的记者们悲惨地踩了过去。记者们一边无情地践踏过发出悲鸣的神父,一边追赶的人则是依然茫然伫立在原地的艾丝提。&
“艾丝提修女,请就此次返乡发表一下感想!”
“自从您征战咎勒以来已经过了整整一年,现在的感想是!?”&
一张张嘴刚吼完,闪光灯又一起按了下来。看着把便条本和相机好像来复枪一样抱在怀里一步步逼近的报道阵容,艾丝提不知不觉绝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们是什么人?”
转动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恢复正常运转的回路,认识到了自己已成为目标的现状——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记者们会等着自己!?为什么会等着一届修女的自己!?
艾丝提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在稍后给出了。穿着皱巴巴外套的中年记者递上了一张纸片。
“艾丝提修女,您已经看过这篇新作歌剧的剧本了吧?您对此有什么评价吗?”
“那、那个,从刚才开始我就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歌剧是什么……呃,这是什么啊!?”
看到无意识接过来的纸片后,艾丝提的下巴应声落地。
那是一张广告单。以一张广告单来说纸张高级到浪费,印刷上也算煞费苦心。虽说色彩斑斓的设计就连恭维也谈不上艺术,不过种事就算了,比起这些更吸引她目光的是上面画着的插图。
在花哨的十字架背景下,举剑的修女将一个男人征服在脚下。修女是位有张亮丽脸庞的美少女。另一方的男人则穿着贵族风的服装,扭曲着丑陋的脸,翻卷的嘴唇暴出长长的獠牙。另外,纸片的旁边写着的说明是——
“‘悲叹之星——近日公开。圣女艾丝提和恶鬼咎勒,默示路的死斗!!’……这、这是什么啊!?”
“这是为了纪念伊什特万解放一周年上演的歌剧,艾丝提修女。再现了您和那个吸血鬼的战斗……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虽然记者们全部都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不过这些艾丝提都没有看进眼里。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握着广告单的手微微颤抖,她拼命镇定着自己那混乱的头脑。
圣女艾丝提?
那是什么鬼话啊!?
“……哎呀,这部歌剧还真是部大作啊。”
另一方面,一副自己是主角似的翘高鼻子吹嘘起来的人,是刚才那个中年记者。视线落在另外取出来的一张广告单上,他又补充说明道。
“无论如何,参眼的人员就不用说了,制片方面还得到了教廷宣传圣省的全面协助。剧本甚至还是伊什特万大司教达捏兹奥阁下亲自执笔的。制作费用更是高达百万第纳尔。首次公演则预定在今晚的大剧场……哎呀?难道您这次是配合本次公演回乡的吗?”
“啊?啊,不……”
面对提问,艾丝提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眼前的现实就像梦里做的梦一样极度缺乏现实感。她本想回到故乡的话,就一个人在安静的街道上散步。然后去为司教他们扫墓,或是一家一家地拜访过去游击队的伙伴们。这些渺小的设想盘旋在脑海里,感觉上似乎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一样……
“——艾丝提·布兰雪修女。”
随着一声汽车喇叭,一个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把修女的意识拖回了现实当中。
顺着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记者们对面,停车场上停着一辆轿车。坐在驾驶席上的,是一张她所熟识的脸。
“伊、伊库斯神父!?”
“我奉米兰公爵的命令来接你——上车。”
托雷士·伊库斯神父——Ax派遣执行官“神枪手”手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目前不要理会媒体,尽速前往报道——以上就是米兰公爵的命令。赶快上车。米兰公爵在中央大剧场等你。”
“是、是!”
这场骚动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米兰公爵会在歌剧院那种地方的?
疑问太多了,可是既然有人给她当前的行动指针,艾丝提赶快得救似的点里点头。不管怎么说收到召唤命令是事实,而且卡特琳娜也许能告诉她关于这个恶劣玩笑的详情。
“来,奈特罗得神父,站起来!我们走了!”
“55,我的时代啊……我的领袖神父哈唔哈……”
像个行李似地拖住还在朦朦胧胧说着梦话的亚伯,艾丝提猛地飞奔了出去。在这期间,记者们还在十字火炮一样地狂闪着闪光灯,提问声此起彼伏。无视多有这些穷追不舍的的人,艾丝提冲了出去。
“——伊库斯神父,请打开另一边的门!”
一钻进好不容易杀到的较车里,艾丝提就叫了起来。
三个月没见了,她却连问候都省略掉直接对驾驶席上的机械化步兵说道。
“那些人要找的人是我……等一下我会来和你们回合的,现在请先替我引开他们!”
“——了解。接受请求。”
小个自的神父没有拒绝修女的请求。看来是因为战术思考得出的打破局面犯法和艾丝提的请一致的缘故。他迅速打开另一面的门,简短地说道。
“现在六点,米兰公爵在中央歌剧院。请急速前往那里报道——媒体由我来引开。”
听了这段冷淡却可靠的话,艾丝提点了点头,迅速把行李留在座位上,从另一面的跳出了车外,一头钻进了刚好堆在那里的建筑材料阴影里。就在她压着头巾缩起脑袋之后,车子急速飞驰了出去。
“啊,等一下!艾丝提修女,请等一下!”
计划顺利——记者们开始飞奔着追向留下橡胶臭急速奔驰而去的轿车。准备充分的人坐进像是预先准备好的车子,没车子的人也叫住了待客的马车或是木炭出租车。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藏在路边的修女。所有人都留下慌张的怒骂以及引擎声离开了。
“……走了呢。”
确认那些人走得够远之后,艾丝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骚动成这样啊——她的视线落在单手握着的广告单上,咬了咬嘴唇。
“伊什特万解放一周年纪念祭。”
“圣女艾丝提。”
“恶鬼咎勒。”
看着这些煽情的词句,不知为什么艾丝提在心底深处感到了一种不快的蠢动。她粗暴地把这张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里。
事已至此,还是尽快去见米兰公爵吧。然后,从她的嘴里问出这场闹剧的真相……
“哎呀,请等一下,艾丝提修女。我还有事想问您呢。”
慌张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个披着煤黑色外套的男人——就是开始的时候把广告单交给艾丝提的那个记者。也就是说,他没有被刚才的伪装行动骗到吗。
“不愧是和匈牙利侯爵战斗过的圣女。真是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也多亏了这让我那到独家报道……哎呀,忘了介绍自己了。我是来自阿尔比恩的皮卡迪利公报记者克雷曼。”
中年记者递出了泛黄的名片,嘴角虽然挂着疏散的笑容,视线却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的修女。
“……就、就像我刚才说过的,无可奉告。”
在那种肆无忌惮的视线,出于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脸,艾丝提摇了摇头。
“关于本次的仪式,您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话请询问教会方面,克雷曼先生。从我这里您什么也问不出——”
“哎呀哎呀,我真正关心的其实是您的私人情况,修女。”
阿尔比恩臭名昭著的煽情日报记者轻描淡写地无视了修女的话。穿过没有了人烟的大马路一点点逼近的那张脸,带着某种仿佛把人当笨蛋一样的浅笑贴了过来。
“我想采访一些关于您家人的事……据说您是个孤儿,是被去年过世的、叫威特丝的司教养大的八?那您知道您亲生父母的事吗?”
“……父亲的话,稍微知道一点。”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谈论别人的隐私——艾丝提不快的抬起了头。用不可靠的声音扔下话来。
“可是除了他是阿尔比恩人以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您要问的就是这些吗,克雷曼先生?我还有急事。有话以后再说好吗?”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冷淡嘛。”
不过看来冷冰冰的拒绝对报纸记者来说也不管用。克雷曼微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黄色的信封。代表市政厅颁发的公民身份的伊什特万市章盖在封蜡上。
“您对这封东西有什么看法?这封东西其实是存放在市政厅里的您户籍本的副本。呵呵,根据这本户籍本,你的父亲是爱德华·布兰雪。就是阿尔比恩的最下级勋爵士——骑士级的杂碎了呢。”
“……这、这种东西您是怎么到手的!?”
看到自己的户籍本副本拿在记者手里,艾丝提的脑袋里一下子血气上冲。猛地抬起头,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请您还给我!不要擅自看别人的东西!”
“要是您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会还给你的。这点小纸片可花了我不少钱才到手的。要我平白还给您可就有点……我们接着谈吧。”
似乎很满意短时间内就掌握了谈话主导权,克雷曼轻轻笑了笑。诱饵似的把信封在空中挥了挥,他特意摆出了一副悠闲的口吻。
“接下来,说到您的父亲爱德华·布兰雪对吗……您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不是说了不知道吗!”
“这样吗?实际上我也一样。不,不止是我。我想多半没有人清楚那个男人的事哦——因为那个男人根本不存在嘛。”
“……诶?”
作势要取回信封的艾丝提停下了动作。皱起眉头回视了公报的记者——“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另一方面,克雷曼则似乎很享受她那带着怯意的表情,继续了自己的话题。
“我问了总社,阿尔比恩并没有一个叫爱德华·布兰雪的骑士的记录。从贵族年鉴到绅士录,最后我连纹章院的机密资料都调查过了,可是完全没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存在过的迹象哦。”
“那、那个,那是……”
开始语无伦次的艾丝提试着辩驳道。
事实上,她一直有意识地回避着去了解父亲。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只要她有那个心,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调查,可是她一直都害怕去了解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然而,就算是当作她的怯懦欠下的债,克雷曼的话也太过严酷了——根本没有爱德华·布兰雪这个骑士存在?
“啊啊,当然,捏造身份或经历是常有的事。从乡下来的外国人谎称自己是遥远国家的骑士大人也并不希奇……不过,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呢,十八年前这个时期还有爱德华·布兰雪这个假名。”
“…………?”
这是个陷阱——虽然明知道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对方的话术里,艾丝提却无法从这个陷阱中逃出来。不仅如此,还怯怯地反问了回去。
“您所说的联系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克雷曼先生?”
“接下来……我们做个交易吧,修女。”
换上了一副钓鱼老手的笑容,记者再次挥了挥头上的文件。露出满是油腻的牙齿,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跟我一起来一下好吗?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慢慢谈怎么样?”
“可、可是……我现在一定要走了……”
“呀,您是说您不愿意吗?”
就像一只发现猎物的爬虫类一样,克雷曼眯起了眼睛。伴随着一声刻意的叹息,他把信封收进了外套里。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把我调查到的事发表出来了,就是圣女出生的秘密……对了对了,发表了以后我会送您一份样品的。送到这里可以吗?还是要送去罗马的工作地?”
艾丝提的表情明显绷紧了。无意识地环住胸口试图保护自己,然后她发出了呻吟。
“您、您是打算威胁我吗!?”
“对了,就是这样,修女。”
克雷曼就像享受着少女的表情一样,抿起了嘴唇。然后突然语带恐吓地发出了最后通牒。
“听好了吗?你只能从两个里面选一个。跟我走,让我拿到独家报道?还是把你老子的秘密公之于众——”&
“——利用别人亲属的秘密来威胁别人可说不上什么良好的趣味呢,先生。”
回响在黄昏时分街头的声音,平稳的和克雷曼形成鲜明对比。尽管如此,可老奸巨猾的报纸记者为什么会吓一跳的转过身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克雷曼身后的男人静静地摇了摇头继续道。&
“更何况对象还是这么楚楚可怜的修女……你们媒体人员的词典里难道没有‘节制’ 这个词吗?”&
“你、你是什么人啊?”
转过身的克雷曼和艾丝缇在那里看到的,是一个一身黑色的男子。&
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前后。高雅端正的脸加上裹在身上的漆黑长披风使他具备了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气质。黑发下,银框眼镜背后静静笑着的黑眼给人一种高知性的感觉。&
“失敬。没有向您问候一声是我的失礼了。我是供职在伦帝尼姆某个贵族家的管家艾伊萨克·巴特拉。”&
年轻的绅士用手里的手杖顶了顶大礼帽的边缘,优雅的行了一礼。&
“我本来没有站在一旁偷听的意思,不过因为在这里等人,所以偶然听到了两位的谈话……您是克雷曼先生吧?您的职业道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仅侵犯别人的隐私,甚至还利用这些胁迫别人就范。请您有点羞耻心吧。”&
“和你没关系哦,先生。”&
克雷曼用鬣狗一样的眼神瞪了男子一眼。与其说是一个记者,他吼出的话更像个无赖。&
“跟你无关的事放在嘴里乱讲的话要吃苦头的哦……而且我也没有威胁这个女孩。是这个女孩自己说要听我说话的。我可没做什么坏事。”&
“随意查阅别人的户籍副本完全就是犯罪哦。”&
自称巴特拉的男人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嘿”地一声举起了手。他的动作若无其事,可是当克雷曼看到夹在他指尖的东西后,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你、你这家伙,什么时候!?”&
男人手里拿的事一个信封。那个盖了伊什特万市市章的东西不就是克雷曼刚放入口袋里的信封——艾丝缇的户籍副本吗!&
“你、你这个混蛋小偷!还给我!”&
公报记者的脸一瞬间涨成了青色,接着又染成通红。一边龇牙咧嘴的露出丑陋的牙齿,一边抓住了男人。大概平时有做什么运动吧,他伸出健壮的手臂试图使用暴力按到男人——然而,克雷曼最后也没有碰到巴特拉一根手指。一声钝拙的声音后,记者的身体摔在了石阶上。&
“——辛苦了,古迪里安。”&
巴特拉低声自言自语的时候,痛打了克雷曼的男人已经墙壁一样的站到了他和记者中间。一头灰发的阴沉青年——中等身材,却有着鞭子一样紧绷的身体;瞳孔很小的眼睛闪着肉食动物的光芒。伸出一只手阻止了继续朝克雷曼走过去的年轻人,巴特拉有礼貌的对正在捂着下巴呻吟的记者说道。&
“那么,克雷曼先生。我的同事古迪里安虽然和您不同是位绅士,可是他却不懂得手下留情。我劝您最好不要和他比较肉体的优劣……”&
给取出的蔷薇杆烟斗点上火,男人一脸倦怠表情的吐着紫烟发出了忠告。&
“而且,就算不对这位小姐紧追不舍,您还是有其他可以采访的对象吧?比如说……对了,比如说今年的狼害多过往年?尝到去年战乱中曝尸在外的遗体滋味的狼群似乎正在袭击人畜哦。您不喜欢这样的新闻吗?”&
眼中射出憎恨的光芒,不过克雷曼还是谨慎的和男人保持距离站了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在石阶上,他愤愤道:&
“好吧,今天我就告辞了……不过,你是叫巴特拉吧?我记住你的脸了。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我会好好告诉你,与媒体为敌会有什么结果。”&
“我期待着。那我们就改天再见了,克雷曼先生。”&
好像转眼就忘掉了撂下狠话离开的记者一样,男人回头看向了艾丝缇。欠身露出一个笑容,恭敬有礼的把那个信封递给了她。&
“真是飞来横祸呢,修女。”&
“谢、谢谢您,先生……”&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艾丝缇低下了头,小心翼翼的收起递过的信封,她向男人道了谢。&
“多亏了您的帮忙。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这份恩情的。”&
“没这回事。为淑女解决烦恼是绅士理所当然的义务。啊对了,更重要的是请您不要误以为所有阿尔比恩人都是记者那种人,大部分的国民都比他绅士得多的。”&
“啊,您是从阿尔比恩来的吗?”&
听到父亲国家的名字,艾斯缇的表情本来已经有所缓和,现在又马上紧绷了起来。&
刚才他似乎说过自己是某个贵族的管家,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闲逛呢?还是说,又是什么地方的记者伪装身份试图接近自己——她的疑问似乎已经不小心写到了脸上。巴特拉表情平和的微微苦笑,主动补充了自己的自我介绍。&
“啊啊,您在怀疑像我这样的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吧?实际上我正在找人。我在找主人一个很久以前失去联系的朋友……那位先生实际上是个有点问题的人物,年轻时闹出丑闻,从本国逃了出去。听说他似乎逃到了这一带附近,所以这次我就奉了主人的命令来这里调查了。”&
“……啊,那可真不好办啊。”&
巴特拉的话条理清晰,语速流畅,看来没有说谎。艾丝缇终于相信了这个亲切男人的自我介绍。&
另一方面,瞥了一眼年轻同事冷冷递到他面前的怀表,巴特拉打了记响指。熄掉烟斗的火,他有礼貌的取过了艾丝缇的手。&
“哎呀,不好。已经这个时候了吗……那么,修女,如果没有其他为难的事的话,我们想就此告辞了怎样?”&
“啊,是。接下来我也有地方要去……那个,您真的帮了我的大忙,巴特拉先生。”&
“叫我‘巴特拉’就可以了,艾丝缇修女。”&
轻轻在修女手上落下一个吻,男人微微一笑,用纯正的阿尔比恩语轻声道。&
“It was nice meeting you .I hope to see you again (很高兴见到您。希望有机会再见。)”&
少女慌张地涨红脸的时候,管家已经有礼貌的点了一下头,留下一个微笑后转过了身。名叫古迪利安的青年慢了半步也跟着他走了。&
艾丝缇目送着在落下夜幕的大马路上越走越远的两个身影,不一会回过了神。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啊呀,不好!”&
她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咋了咋舌头,少女朝着大马路的另一边飞奔了出去。
伊什特万中央歌剧院——面向伊什特万最繁华的街道安德拉修而建的建筑物是“大灾厄”以前六留下的旧时代遗产之一。同时也是去年的解放战役以后,治理这个城市的伊什特万大司教首先修缮后向市民开放的公共设施。
新文艺复兴样式的建筑风格绚烂华丽又兼备了纤细。其格调以仅次于米兰的斯卡拉歌剧院、维也纳的欧培拉歌剧院(L’ Opera,巴黎国际歌剧院,此处疑为作者笔误)、布拉格国民剧院场自夸。外观虽然小巧玲珑,可一进到内部,金色与绛紫色完美同意的内装潢却称奢华高雅,夺人眼球——艾丝提所进的贵宾席也不例外。可以把楼下宽敞的舞台尽收眼底的包厢里铺着高至脚踝的绒毯,简直可以说连王宫也不过如此。为数众多的艺术品装饰在墙上,使用的家具全部是特地从罗马或佛罗伦萨订购回来的特购品。
然而,这么多华美的用品和坐在沙发上的女性之美一比较,看起来就逊色多了。
“……欢迎回来,艾丝提修女。长途跋涉辛苦你了。”
米兰公爵卡特琳娜·丝佛扎主教——现任教皇的异母姐姐,同时也是以国务圣省长官身份处理教廷外交事务的丽人柔声向进入包厢的修女打了招呼。请她座到对面沙发、已经落座的两位神父身边后,马上在她面前放上了一杯亲手沏的茶。
“我听说了,你在车站被媒体包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吧。没受伤就好。”
“是、是!就是稍微有点……不,应该说是吓了一大跳。”
回视了在单片眼镜背后露出微笑的眼睛,修女用牵线人偶一样僵硬的动作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对艾丝提来说,米兰公爵是位等同于圣母的女性。到现在为止,只要一站到这位丽人面前,她还是会不可自制地由于过度紧张而绷紧身体。擦了擦根本没汗的额头,艾丝提紧张地尖着嗓子说到。
“那么阁下,那些人把我叫做‘圣女’什么的,到底是在开什么玩笑?不,这些先不提,听说今晚有个什么歌剧要上演,还说主角就是我……根本就搞不懂怎么回事。”
“……关于这件事,我以后跟你说。”
轻轻推了推单片眼镜,丽人望了一眼楼下。看着帷幕紧闭的舞台,她小声叹了口气。
“再过不久,宣传圣省长官就会陪同教皇陛下驾临此地。本次活动都是由那位大人一手操办的。与其从我这里道听途说,还不如直接询问他比较快……比起这些明显在我更想听听‘帝国’的事。”
枢机主教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然而,视线的硬度却稍有增加。略显刚硬的视线扫过神父和修女,“铁之女”法衣下的双脚重新交叠了一下。
“那你们最后见到他们的皇帝了吗?”
“是,关于这件事我有事要报告。”
艾丝提“啪”地一下挺直了腰身,调整好了自己的声调,把在回来的车子上,脑子里练习了无数遍的报告一口气说了出来。
“到了当地, 非常幸运地和皇帝亲切——”
“不,那个啊,非常遗憾我们没能之间见到皇帝本人。”
艾丝提的热情最终还是落空了——某个轻浮的声音好象不让她说话似地半途插了进来。
“……什!?”
根本来不及制止。艾丝提忍不住朝对方脸上看过去的时候,妨碍她的人——亚伯已经开始口若悬河了。他那语言的奔流简直就像在堵住同事插嘴的空隙一样。
“哎呀,虽然我们为了把卡特琳娜小姐的密信送去话了很多心思,不过实在是接触不到皇帝本人。啊,不过你放心,我们见到了以前和我们有过接触的对方VIP——基辅侯爵亚斯塔罗雪·阿斯兰卿,拜托她替我们和皇帝牵了线。卡特琳娜小姐的信应该有好好送到对方手上,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心)~”
“诶?哈?不,那个,神父,等等……”
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艾丝提慌忙拉了拉他的下摆,可是亚伯的舌头却还在那里圆滑地翻转着。看到认真听取报告的卡特琳娜,他更是手脚并用地滔滔不绝。
“不过那之前我们可是吃尽了苦头。不管怎么说那里总是个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异国他乡吧?为了完成任务我们每天东奔西走,这个要说起来就是段血泪交织的故事了……55。我都瘦了三公斤了。”
这些奇谈怪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差点陷入钦佩中的艾丝提险险地恢复了神志。
“等、等等,神父!你的胡说八道就请到此为止了!”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这样下去见到皇帝的事就要被他蒙过去了。强行塞住亚伯的嘴,艾丝提立刻对疑惑的卡特琳娜说道。
“不、不是这样,阁下!我们——”
直接尖刀皇帝陛下本人了!!
救灾艾丝提满脸通红地要喊出这句话的时候。
“——打扰了,丝佛扎阁下。”
伴随着一个沉闷的男声,门打开了。朝着抬起头的丽人恭敬行了一礼的,是进房间来的三人里,站在最前面的人——身穿系有代表大司教地位蓝紫色带子的中年男人。
“很抱歉打断了您的欢谈,阁下。教皇陛下及波尔杰枢机主教刚才已经驾到了。”
“呀啊,甜心(心)~”
第二声叫声不但混杂着“轻薄”这个单词,还夹杂着“刺眼”的音感。像他这样不适合枢机主教红衣的人大概也很罕见吧。边从鼻子里哼出声音边进入房间的是一个长发褪了色的年轻人——宣传圣省长官安东尼奥·波尔杰枢机主教。
“好久不见了。啊啊,太久没看见你的美貌,让我的美学感受性也迟钝了不少呢!一向还好吗?”
“…………晚上好,波尔杰枢机主教。您看起来还是那么健康。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昨天刚在罗马见过面吧?”
冷淡地打发了口齿轻浮的年轻人,卡特琳娜的视线转向了他的身后。刚一找到两个男人背后低头缩着身子的少年,原本冷淡的视线里就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啊啊,亚历克。飞行船怎么样?有没有晕船?”
“是、是、是,姐姐……”
身穿将白布用金银丝线缝制而成的壮丽法衣的少年——现任教皇亚历山卓十八世的声音细弱蚊吟。对不仅有对人恐惧症,还有自闭倾向的他来说,离开罗马,不,离开教皇宫就已经算得上一场大冒险了。似乎因为好不容易看到身为他监护人的异母姐姐所以松了一口气,于是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向她行了一个礼。
“虽、虽、虽然有点不舒服,不、不过已经好了……”
“是吗?不过您的脸色还是有点差。我为您准备点药品吧……啊啊,在这之前,先趁这个机会为您介绍一下。这一位是艾丝提修女——她是国务圣省职员,同时也是‘伊什特万的圣女’。”
在卡特琳娜的催促下,艾丝提和蔼有礼地向少年行了礼拜礼。
“——初次见面。得以拜见尊颜,惶恐之至,教皇陛下。”
这位没有任何风采的少年教皇那极端的对人恐惧症,在教廷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尽可能地放底声音不刺激到对方,艾丝提吻了一下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此次惶恐,得以会面陛下,令我这一介卑屈从仆汗颜之至。只因我本是不够资格拜见尊颜之身。”
“啊、啊……不、不……”
少女的唇刚一触到他的手,少年原本一直发青的脸眼看着就泛起了红晕。一边像呼吸障碍发作一样小口地吐着气,一边慌忙将手缩了回来。
“啊,我、我我我我我、我……那个……”
“——看来陛下是累了。”
轻轻在语无伦次喘着气的少年肩上落下一只手的,是开始那个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男人。年龄大概在五十岁中旬吧。那张年轻时多半引发过异性骚动的严肃脸孔上,浮现出担心的表情,让少年教皇坐到了最近的沙发上。
“距离开演还有段时间。陛下请在这边休息。演说就由不肖在下来接替吧。”
“……真不好意思,达涅兹奥大司教。”
就在呆然瞪大眼睛的艾丝提眼前,少年教皇好象什么病情发作似地吐着凌乱的呼吸。一边温柔擦拭他额头的汗珠一边道歉的人正是卡特琳娜。
“真抱歉,还要你做这种事。本来为了这次的仪式你就已经够劳心伤神的了……”
“您在说什么呢。只要能为罗马和丝佛扎阁下稍微尽上一点绵薄之力,我就安心了。”
伊什特万大司教——艾马奈艾勒·达涅兹奥露出柔和的微笑,恭敬地取过了卡特琳娜的手。就像骑士遇到仰慕的淑女一样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后,深沉寂静的绿眸望向了那份美貌。
“接下来,比起这些来,今晚的歌剧剧本可是我亲自执笔的。虽然不知道符不符合阁下的审美眼光,不过还是请阁下慢慢鉴赏……我还是有点信心能入您法眼的——”
回应了大司教谦逊的发言的并不是卡特琳娜。现在另一位枢机主教——安东尼奥拢了拢刘海,以这个青年来说很罕见,他不太愉快地插了嘴。
“不管怎么说,这部歌剧的制作可是由我的宣传圣省全面支援的吧?舞台监督、导演、演员……所有这些都聚集了超一流的人才。如果这样还弄不好,这才是剧本的错吧。”
“我很感谢波尔杰枢机主教的支援。您为了我的舞台真是尽心尽力。”
看着青年的达涅兹奥口中的话虽然恭敬,表情却有一丝挑衅。他的表情就像壮年狮子在威胁觊觎地位的年轻狮子一样,绿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轻轻搪塞道。
“不管怎么说,本次仪式是为了向内外宣传我的城市已经成功复兴的重要活动。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它成功举办,将教廷的权威广告世人……我对宣传圣省今后的支援也很期待哦。”
“…………”
大司教的发言虽然极具挑拨性,不过礼节却十分完备,没有任何话柄落下。安东尼奥很难得地沉默了,其中大概有被驳倒的因素在,另外也可能是感到了和男人资力上的差别。
今年已五十五岁的达涅兹奥在上一任教皇格雷高里奥三十世时代就已经是圣界位高权重的实力者了。当时,他作为枢机主教团长艾方索·岱斯提的左膀右臂,不到四十岁就担任了异端审问局局长、教皇官房长等机要职务。另外在个人生活方面,他也是写有数十本小说和二百余首戏曲的著名文学才子。然而,由于他的锋芒过露,遭到艾方索忌讳,结果从中央被左迁了出去。不过他在地方培植起的势力和名声据说仅次于教皇的异母兄姐,梅帝奇、丝佛扎两位枢机主教。事实上也是,如果没有他的政治手腕,因“悲叹之星”事件荒废的伊什特万,不可能仅用一年时间就完成复兴了吧。
“……啊啊,这么说来还没有问候过今晚的主宾呢。”
堵得年轻人哑口无言的大司教忽然移动了视线。
严肃端庄的脸扭转的方向是至尽为止一直屏息看着高级圣职者们唇枪舌战的修女。
“虽然是初次与您见面,不过我对您的事很了解哦,艾丝提修女。很抱歉把您长途跋涉地叫过来。
“……初、初次见面,大司教阁下。”
在彬彬有礼地对她露出微笑的大司教面前,艾丝提慌忙站了起来。面对他那成熟男性的风采,她忍不住涨红脸深深低下了头。
“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此次能蒙您招待,实在非常感谢。能拜会到您更是深感荣幸。”
“没这回事。我才是,能亲睹圣女的芳容,实在是荣幸之至。由于我本次担当了剧本的执笔,所以调查了很多关于您的事。一直以来都很盼望能与您见一面……不过说实话,我很吃惊。原本从没想过您竟是这样一位可爱的小姐。”
“可、可爱什么的,您过奖了……”
听着这些甚至有些肉麻的赞誉,艾丝提越发泛红的脸低的更低了。一半是因为困惑,一半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于是她朝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逃到房间角落的神父送去了求救的眼神,然而—— “……托雷士,我还是第一次在贵宾席上看歌剧,视角真好呢。哈,哈,哈,神是不是每天都这种心情啊?”
神父完全沉醉在翘起双脚俯视观众席的乐趣中,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一样。在脑子里往他背后狠狠踹了一脚,艾丝提烦恼已极地搔了搔头。
“另外,能不能请您不要称呼我为‘圣女’什么的?这个称呼对我来说太过奖了,而且,首先我就完全不是那块料。”
“不是那块料?怎么会。谦逊过头就不好了哦,艾丝提。”
另一方面,仿佛正在享受少女的反应一样,达涅兹奥依然保持着微笑。甚至还伸手替修女理了理散乱的头巾,然后恶作剧似地凝视着浑身紧绷的艾丝提的脸。
“以未成年的少女之身挺身保护了这个城市和城市中的人们,打倒邪恶魔物的圣女……作为伊什特万的大司教,无论如何感谢的都不为过。今晚的歌剧也是,我对剧本很有自信。只要能对你的功绩流传后世有所帮助,我就很高兴。”
“是、是……很感谢您。”
嘴边帖着僵硬的笑容,艾丝提生硬地点了点头。不过早先的红晕已经急速从她的脸上褪了下去。
(圣女艾丝提?那人是谁啊?)
伴随着内心阴暗的嘀咕,她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不过这并不只是因为对那个夸张的称号感冒的缘故。
一年前,有个男人就是在这双手中停止了呼吸。他是个深爱一名人类妻子、却为了报复人类杀死那位妻子才挑战世界的可悲男人。而达涅兹奥所说的“邪恶魔物”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因为杀死他的“功绩”才被扶上圣女宝座这件事,不知卫生为什么总让她觉得不合情理,无法接受。总有种被逼着参与一场恶趣味闹剧的感觉——
“啊啊,对了对了。丝佛扎阁下,梅帝奇枢机主教呢?我本来听说那位大人也会驾临本次慰灵仪式的,难道不是吗?”
“很遗憾,兄长他无论如何也抽不出空来,所以留在了罗马。不过他说了会另外派一名代理人过来……人还没到吗?”
不知什么时候起,达涅兹奥大司教已经隔着教皇开始和卡特琳娜寒暄起来了。被冷落在谈话内容之外反而让艾丝提感到心安,于是她的视线转向了观众席的方向。
千人以上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盛装的男女。虽然每一个都是这个城市首屈一指的名流,不过里面却没有一张艾丝提认识的脸。这也是因为在复兴伊什特万的时候,达涅兹奥积极优待罗马和威尼斯的产业资本,吸引了许多工厂和银行来这个城市的缘故。今晚的来宾几乎都是那些资本家。观众席传来的轻微喧闹声里并没有匈牙利语,多数是罗马公用语。
另一方面,现在还厚幕紧闭的舞台上,满是出演演员的开演前的问候。站在舞台中央笑着的蓝色修女服少女——描绘在广告单上的那个少女就是女主角吧。而站在她旁边的高个子驼背男人就是匈牙利侯爵了吧。阴沉的脸通过制作更加强调了怪物的形象,长长的獠牙就像一头肉食动物。无论怎么看都是坏人的角色。
美丽虚幻的女主人公历经磨难,消灭了那个丑陋的怪物,把和平还给了城市——这种简单易懂的故事,只要一看角色分配就一目了然了。
(可是……)
可是,那场战斗不是这么单纯的东西——无意识地摆弄着中的十字架,艾丝提在新底轻轻念道。
“其实我不想杀他们的,我还没有恶趣味到享受杀戮的地步。”
“这是一场生存竞争。”
说出这些话死去的他决不是什么“邪恶的魔物”,而且就连艾丝提自己,到现在也依然会时时怀疑那场战斗的正确性。那场战斗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这一点是确定的。如果输了的话,死掉的人就是艾丝提他们了吧。然而,承认了这一点,反而让某些东西在艾丝提的脑海中更加萦绕不去。
“那场战斗真是不可避免的吗?”
这些话是作为一个修女的她撕裂嘴都不能说出口的烦恼。对,只要艾丝提人在教廷一天,把这些话诉之于口对她来说就等于是否定了自我……
“……哎?”
原本沉浸在痛苦思考中的艾丝提,意识突然回到了现实中。
呆呆眺望这舞台的一角,出演人员聚集的另一侧帷幕对面滑出的一个不显眼的人影,忽然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和艾丝提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肤色是这一带罕见的褐色,有光泽的黑色卷发,开叉大胆的礼服裙和手掌嵌入大颗宝石的银丝长手套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过,吸引了艾丝提目光的并不是她的容貌和时尚穿着。而是那张紫眸炯炯的深轮廓脸庞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女孩……”
“哎呀?有什么事吗,艾丝提小姐?”
站在疑惑地蹙起眉头的卡特琳娜背后向她打招呼的,是从刚才起就一直优哉游哉地在贵宾室里乱晃地亚伯。眼睛直勾勾盯着放在艾丝提眼前配茶的派,嘴里问了过来。
“你怎么突然一脸恐怖表情地沉默下来了……啊,难道是肚子痛?要是你愿意的话,我替你把这份点心吃掉吧?”
“不用了。”
不由分说 地挡回了神父的梦话,艾丝提回过了头。指着那个少女语速急促地问到。
“比起那些事,神父,那边的女孩是不是有在那里见过?而且还是最近……总觉得脑子里有印象又想不起来。”
“哈,哪个女孩?”
神父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朝着艾丝提指的方向看下去,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下面不是到处都是女孩吗……啊啊,难道是那边和大家在一起的女演员吗?”
“不是啦。是对面……哎?”
视线回到舞台上的时候,艾丝提和亚伯一样也皱起了眉头。早先那个少女已经连影子也没有了。
“哎,你说怪不怪?刚才确实有人……”
“哦哎,那是扮演艾丝提小姐的女演员吗?虽然在广告单上已经看到过了,不过亲眼见到本人比广告上还要可爱呢!”
不过,那时候亚伯的已经一脸完全对艾丝提本人失去兴趣的表情朝出演演员看去了。一边毫不客气地俯视着扮演艾丝提的女主角,一边没出息地口水满地。
“真是位美人呢。而且姿色风韵都比本人高出几个台阶……啊,不过不过,你可不要因此就灰心丧气了,艾丝提小姐。虽然你的脸还有姿色风韵确实都完全输给了人家,不过就莫名其妙的魅力这一点来说你就比她强了。所以请你安心地抬头挺胸做人吧。”
“…………被人这样夸奖,我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就在艾丝提带点赌气味道地把喝了一口的茶杯放回了盘子上时。
“……啊啊,快到开演时间了。”
抬头看了眼时钟的大司教用沙哑的声音说。他拉着法衣的下摆站了起来,朝教皇和枢机主教行了一礼。
“那么,就请教皇和枢机主教您们在此欣赏吧。我要去问候来宾……那我们走吧,艾丝提修女。”
“诶!?我、我吗?”
这一突然袭击让艾丝提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眨了眨眼。为什么大司教问候来宾她也一定要跟去?
另一方面,看到了修女露出怀疑的表情,大司教放松了嘴角,继续用柔和的声音朝着修女扔出了炸弹。
“接下去,你要和我一起去问候大家……已经好好考虑过演讲内容了吧?”
“问、问候!?演、演、演讲!?”
听到这一晴天霹雳般的命令让艾丝提眼前一片黑白——别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而且还是站在歌剧院舞台上发表演讲嘛!
“请、请等一下!那个,就算您突然叫我上台做什么演讲……”
“哎呀,没有准备过吗?我的圣女还真是个伤脑筋的孩子呢……没办法。我也预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已经替你准备好草稿了。你只要把这个读出来就可以了。”
“哈、哈啊……那个,可是……”
看来大司教是认真的。表情极为认真地递出了一打厚厚的原稿过来。不情不愿地接下原稿,艾丝提茫然了。无助地望向窗边,以眼神向站在那里的神父求救——
“啊,艾丝提小姐,你能上台的话,可以帮我向那位女演员小姐要个签名吗?另外,能不能请她写上‘给奈特罗德神父(心)’?我会很高兴的。恩哼(心)~”
“…………!”
决定把瞬间涌起的杀意留到以后算总帐,艾丝提深深吸了口气。
看来是无处可逃了。
“唔,彻底迟到了!”
虽说还只有十一月初,可伊什特万的街头已经封闭在冬日的冷气中了。户外阴云低垂,甚至连应该加了暖气的歌剧院内,穿行在走廊里的人们口中都吐着白气。
尽管如此,以近乎飞奔的架势蹂躏过绒毯的巨大身躯上,散发出不输给盛夏的酷暑气息。当然,虽然周围集中过来的视线都像发现了异世界怪物一样,巨汉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的样子。一边用仿佛身在敌阵正中心的眼瞪视着前方,一边乱挠着头发。
“唔恩,身为梅帝奇阁下的代理人,这是什么丑态!真是我佩卓斯一生的失误!”
身穿特务警察校服的巨汉——布拉泽·佩卓斯看了眼墙上的钟低吼到。眼神凶恶地仿佛发现了杀父仇人一样。开演时间都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异端审问局局长却还没有拜见过教皇,这真是大大的失态。
话虽如此,可是事实上,奉命代理在罗马忙得脱不开身的上司,陪同教皇出席本次仪式的他也是刚到市内。和从空路直接进入伊什特万的教皇走了不同的路线——从陆路来伊什特万。可是,顺道去观察的军用设施比预计更花时间,结果他就落到了迟到的下场。
虽然视察本身取得了很大成效,可是最重要的陪同教皇任务却从一开始就迟到,这真实不应该发生在教理圣省异端审问局局长身上的不详事。回去以后不知道会被弗兰契斯科怎么斥责呢。不,如果只是被上司责骂那还好。和佩卓斯担心的某个不安比起来——
“……唔恩,贵宾室在哪里啊!?或者说,这里是哪里啊!”
都已经冲进了宽阔的走廊,佩卓斯猛地停下了脚步。好象刚发现自己迷路一样地环顾了四周——然而,映入眼帘的都是挂着内部人员专用牌子的门,到处都找不到他的目标贵宾室。
看来他是彻底迷路了。尽管从大门到这里,他已经少走了很多路,可是却完全没找到重要的目的地。虽然那也是没办法,因为他是摸黑冲进来的;可是连一个担任教皇保卫的斧枪兵都没有看到这又是怎么回事——即使把嘴顶成八字形瞪着周围,除了看到他样子、的小孩在对面哭起来以外,还是什么新发现也没有。
实际上,这个歌剧院的贵宾室入口是从大门那里独立另建的,所以从这条路走是绝对到不了的。可是这种事“毁灭骑士”却不可能会知道。就在他咬着牙,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
“——呀啊!?”
勇猛果敢的修道骑士身后传来了细小的痛呼。
原来是刚好走在他身后的少女撞上了转过身的骑士。小个头的女孩发出细小的痛呼声一屁股坐到了绒毯上,抱在胸前的什么东西全部散落到了走廊上。
“呀、呀呀!对、对不起,修女!这是我佩卓斯一生的失误!”
佩卓斯一边慌忙捡着散落在像是后台入口处门前的纸张——原稿纸,一边向压着头巾呻吟的修女道歉。
“是我没注意后面。有没有受伤……诶,你是!”
就在佩卓斯准备扶起现在还左倒在地板上的修女时,他的脸色变了。眼珠都要瞪出来似地朝着一副很痛的样子揉着腰的对方吼到。
“你不是艾丝提·布兰雪吗!”
“啊……呃,您是布拉泽·佩卓斯先生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被人吼出来吃了一惊,揉着腰的女孩抬起了头。微微泛出泪光的眼睛瞥了一眼“毁灭骑士”,向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好就不见了。一向都没有联络……啊啊,对了。迦太基的时候得到您很多关照,多谢了。”
“啊,不,我那时才是……不、不对,不是这件事!”
佩卓斯不知不觉就跟着低下了头。不过他又很快回过神来——谁会在这种时候悠哉优哉地打招呼啊!
“艾丝提·布兰雪!这里不是你这种人来的地方!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听到佩卓斯炽热的抨击,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修女脸上刹时茫然起来。
“什么做什么……呃,我不过在做演讲的准备而已吧?我接到达涅兹奥大司教的命令,接下去一定要在大家面前发表演讲。所以才在看大司教为我准备的原稿——”
“大司教的命令?别说蠢话。就凭你怎么可能会接到这种重大使命……”
小声嘲笑着她那幼稚的胡言乱语,佩卓斯的视线落到了原稿纸上。无心地朝上面瞥了一眼——马上换了一脸惊讶的表情。盖在原稿纸开头的不就是伊什特万大司教的印章吗?他慌忙压平上面的褶皱,飞速阅览了起来。
“什么什么?‘此次,我想告诉有幸聚首的各位……’?”
“此次,我想告诉有星幸聚首的各位。这个世界上有着真正的恶意存在。以及,不将他们的存在彻底抹消的话,我们就没有未来——为了保卫我们的大义和深爱的人们,我们必须舍身忘我地投入战斗中去。虽然,这可能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然而我们要团结一致,坚守信念,迎接与他们的战斗……”
虽然很难相信,不过这份稿子看来确实是演讲的草稿。加在一起大概有五十页了吧。辞藻华丽,文笔慷慨激昂,不过最后的落款看来确实是大司教的亲笔签名。
“唔,这确实是达涅兹奥倪下的签名……不过,无法相信!为什么凭你这种小人物就能上台演讲!?”
佩卓斯细长的眼睛里满是谨慎光芒地瞪着修女的脸。
“你不会是在诳我吧?现在不说老实话,等下你会后悔的哦?”
“那个,从刚才起我就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露出一脸打从心底感到困惑的表情,少女挠了挠头。简直就像安慰一个死缠不休的醉汉一样对他解释道。
“本来嘛,我也是事出突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呢。突然被米兰公爵叫到伊什特万,这下又来了个演讲……真是的,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了。”
“米兰公爵……丝佛扎枢机主教吗?”
佩卓斯对修女的话产生了敏感的反应——那么,是那只母狐狸又在图谋什么了吗?
说到底,本次教皇访问里,佩卓斯最为警戒的就是陪同教皇一起前来的其异母姐姐的动向。会不会乘着梅帝奇枢机主教不在身边,就在纯真的陛下耳边鼓吹一些不正经的事,或是耍些肖小的伎俩——现在正是这危险的当口。看来,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那只母狐狸又开始行动了吗……不过,不能重蹈迦太基的覆辙。这次一定要抓主她的狐狸尾巴!)
低头看着一脸茫然叹着气的修女,佩卓斯紧紧握住了拳头。
那个女人让他在迦太基跌了个跟头。只差一步就能抓到她阴谋的证据了,结果却在大规模灾难的妨碍下功亏一篑——正确来说,是他已经扣住了和那个女人有过接触的吸血鬼,却因为自己的菩萨心肠又让他给跑了。不过,这次决不会再这样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在陛下身边图谋着什么,不过只要有他佩卓斯在一天,就绝对要揭穿她的阴谋!
“——你在那里做什么,艾丝提修女?”
朝着激情澎湃的异端审问官当头拨下一盆冷水的,是一个来自背后的声音。沙哑的男声像是为了保护修女似地插了进来。
“你突然不见了,可让我们好找……哎呀?那里站的人有点眼熟呢。异端审问局局长怎么有空在这种地方闲聊,皮特罗?奥尔西尼?”
“……达、达涅兹奥阁下!!”
听到很久没有人叫过的自己的本名,佩卓斯如遭到电击地回过了头。见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边的法衣大司教,他赶忙拉下脖子行了一礼。
“好、好久不见了!那之后就没有跟您再联络过,实在万分抱歉!”
“啊啊,好久不见了。奥尔西尼。最后一次见到你,还是我从异端审问局局长职务上调出去的时候吧?没想到那时候的小男孩已经当上局长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是!那时候蒙您鞭策,万分感谢!”
面岁先代的异端审问局局长,佩卓斯就像个弹簧娃娃似地低着头。虽然他是作为教廷权利的象征,内外都武名臭名同时远扬的“毁灭骑士”,可是就连这样的他头上也有四个不可逾越的人物存在——过去的上司达涅兹奥就是其中一人。
“今、今、今天报到来迟,实在非常抱歉!实际上我不但在视察市警军的时候浪费了时间,还在半途迷了路……”
可是,面对过去的部下,大司教只是冷冷回了一句话而已。低头看了看吃惊地听着两人说话的修女,大司教马上换了个人似地轻声细语道。
“比起这个来,艾丝提修女。你已经看过原稿了吧?已经差不多快到演讲的时间了。我想你也应该上舞台那边去了把。”
“……诶、呃,我看过您的原稿了。”
一边地面露难色从“毁灭骑士”手里慌慌张张地接过递过来的原稿纸,修女一边回答。
“可是,阁下……我真的非看这份原稿纸不可吗?”
“恩?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盯着艾丝提突然蒙上一层阴影的眼睛,大司教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故意用玩笑似地口吻向她问道。
“不喜欢我写的原稿吗?没能表达出你的文学感受性?”
“不、不,决没有这种事!就文章来说我觉得写得非常精彩。很简单易懂……可是,内容就有点,那个……”
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修女闭上了嘴。犹豫地嘀咕了几句之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抬起了头。
“这样旗帜鲜明地盛赞纷争,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年前,我们确实和匈牙利侯爵战斗过。可是那时候我们只是拼命想着要活下去而已,说实话,那时候完全没有想过神的光荣啊人类社会的安宁啊这种伟大的事情……”
“……啊啊,什么呀,就是这种事啊。”
达涅兹奥面带微笑地冷冷打断了修女笨拙却拼命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化为语言的行动。虽然他的笑容依然充满了魅力,可是回答的声音里却有种血液不畅的感觉。
“这种事不用那么认真去想的,艾丝提修女。今晚聚集在这里的各位,并不想知道一年前事情的真相。他们想要的不是什么现实,而是更加戏剧性的感人故事……也就是年轻的圣女达到恶魔般吸血鬼的英雄传奇。回应他们的这种希望不就是我们的任务吗?”
“可、可是——”
“好了,你听我说,我的圣女。”
挥挥手制止了艾丝提嘴边的话,达涅兹奥摇了摇头。在这期间,也不断有路过的来宾向他点头致意,达涅兹奥一边一一回礼,一边放低了声音。
“你真是个温柔的孩子,艾丝提。讨厌过激言辞的心情我也很明白。不过你想一想。生存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你的同胞们生活依然困苦。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有一个英雄存在对他们将是多大的心灵支柱……你好好想想吧。”
以一个男人来说白皙到几乎浪费的手抱了抱还在犹豫的少女肩头,达涅兹奥深深凝视了对方的眼睛。
“你应该成为‘圣女’,艾丝提?布兰雪。你是支撑他们心灵的巨大支柱。这样才能成为你重要的人们的——或者说是人类社会的希望,救助他们。不,我会让你成为那样的一个人的。”
“…………”
听了大司教强而有力的说辞,艾丝提似乎更迷惑了。欲言又止地张开嘴又闭上,最后——只能用缺乏生气的声音低声回答。
“是……我明白了。”
“好孩子。”
看到修女点了头,达涅兹奥也很满意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为她打开了后台的门。
“那么,上台吧,艾丝提修女。大家都在等你。”
“……是。”
“大家都在等你”——尽管听到了这样的鼓励,少女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因此而放晴。不,还不如说她的懊恼看起来比刚才更深了。然后,她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后台的微暗走廊里。
另一方面,关上门的达涅兹奥嘴里则传出了讽刺的语声。
“哎呀哎呀,真难伺候的圣女大人……别人为了把她顶上英雄的宝座都这么点头哈腰了,她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哈?”
听到这冷漠的语调,佩卓斯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大司教充满讽刺地撇了撇嘴发出的冷笑。达涅兹奥一边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的原部下眼前再次打开了通往后台的门,一边用决不可能听错的清晰口齿继续了刚才的话。
“不管怎么说,聪明的女人就是麻烦。陪她们讨论那些无聊的狗屁理论弄得我腰算背痛……素材就应该像个素材的样子乖乖听话。”
“素材……阁下,您说那个女孩是素材是怎么回事?还有‘顶上英雄的宝座’又是怎么回事?”
一边慌张地追上大司教,佩卓斯一边惊讶地问道。不管她的本性实际是什么,大司教其实并没有承认艾丝提?布兰雪为“圣女”吗?
“……什么嘛,你还在啊,局长。”
另一方面,伊什特万大司教简直就像看着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一样回头看了眼原部下,然后用一副发现衣服上污迹似的语气回答道。
“就是我说地意思嘛。所谓的‘圣女艾丝提’,是我们创造出来的偶像。动用了巨额资金和所有能动员的新闻媒体创造出来的人造虚象。”
走在微暗走廊里的达涅兹奥步履稳健。特地为难以理解的原部下补充了说明。
“正如你所知的,至今为止,我们教廷在世俗中的权威不断下滑。我们必须阻止这个趋势,再次促使社会的向心力复苏。为次所做的其中一个尝试就是,创造出一个‘圣人’……也就是说,她,艾丝提?布兰雪只是这次偶然被选中的素材之一。”
“不可塑造任何全民偶像”——难道这个大司教不知道圣经里写明了这一条的吗?在他回答的声音里,完全感觉不到对于操纵一个少女的人生和众多人民的信仰这件事的恐惧以及罪恶感。
“不过,就素材来说她还算是一级品。对于履历没有什么抱怨,长相也还算过得去……那张脸似乎挺讨男人喜欢的。‘圣女艾丝提’——你不觉得太适合她了吗,奥尔西尼。”
“不、不,这方面的事我并不……”
大司教轻蔑地俯视着词穷似地摇了摇头的骑士。
“不明白吗?算了。我必须把圣女介绍给大家。奥尔西尼,你快到贵宾席去吧。关于迟到这笔帐,等散场之后我们再来慢慢算。作好心理准备吧。”
冷冷扔下这句话后,他就一副完全忘了佩卓斯这个人的样子,朝连着舞台两侧的门伸出了手。
“是……”
极为恐惧似地缩了缩脑袋,佩卓斯已经准备从原上司身边落跑了。然而,就在他行了一礼转过身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必须问的事,于是又转了回来。
“啊,对了,阁下……实际上,有件事我想在拜见陛下之前问清楚。”
听到死缠不休的原部下声音,正准备进门的大司教不耐烦地转过了身。
“什么事?”
达涅兹奥的声音就相一个向学生宣告考试不及格的老师一样,然而佩卓斯最终还是险险阻止了自己转身逃跑的冲动。跟在朝舞台走去的大司教半步远的身后,他继续执拗地追问着。
“我刚才去参观了市警军驻扎地……阁下那种兵力到底是怎么回事?经我确认的就已经有一个师团——不,听说还在那之上。而且,他们甚至还配备了战车和空中战舰!”
虽然“毁灭骑士”的声音已经隐含了非难的语气,可达涅兹奥却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脚步也没有停下。
“仅耗时一年就把曾一度崩溃的组织重新建立起来,我对阁下的这种手腕感佩已极。然而,那种兵力却远远超过了治安组织的规模。这样也不会有问题吗?”
“问题?你说的问题是指什么?”
大司教的脚步第一次听了下来。仰视着嘴正顶成八字形的佩卓斯,他脸上的表情冷淡又轻描淡写,可是声音却比脸色更冷。
“确实,市警军的规模和一年前一样,不,比去年更扩充了。这点我承认。不过,考虑到这个城市的现状,就连这点兵力都不能说是充足。不管怎么说,这座伊什特万是东方防卫要冲,战斗力应该是越充足越好……难道不是吗?”
“您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不过凡事都有个限度吧!现在,这个教区已经有教会两个师团驻扎,担任防卫任务了。说到底,当初定好的职务分配就是由教会军防卫、市警军维持治安的。尽管如此,您还要把本该是治安组织的市警军军队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佩卓斯的热烈辩论得到的回报只有冷笑和叹息。
“哎呀哎呀,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奥尔西尼……”
他的笑容就像恶意和侮蔑凝固在了表情上一样。与其说是同情对方的无知,不如说是彻底地轻蔑。大司教就这样撇撇嘴哼了一声。
“确实,这个教区有教会军驻扎着。不过,一旦爆发战争,他们就会撤出这里。那种时候,伊什特万不就需要自卫的武力了吗?扩充市警军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确实,财政上是有些吃紧,不过,却不能因为这种原因缩小规模啊。”
“可是,这样一来罗马——梅帝奇枢机主教的政策就全乱套了!而且,您虽然口口声声战争、战争的,可是伊什特万安定下来的现在,到底哪里有纷争的火种?周边诸国都服从与教廷的权威,完全没有爆发骚动的迹象——”
“布拉泽?佩卓斯!!”
大司教的声音就像冰做的鞭子一样。
挑衅地抬头望着不由闭嘴的“毁灭骑士”,达涅兹奥一个字一个字、用雕琢空气一样生硬的语调继续了自己的话。
“您身负异端审问局局长的重任,却连这种事也不明白吗!你是说你忘记了我们人类的仇敌了吗?我们的天敌,那个恐怖恶魔们的国度就近在眼前——你忘了这一点了吧?要是你忘记的话,就给我在这里好好记住。这里是伊什特万——是和那群吸血鬼们战斗的最前线!”
“唔……呃……”
要是这两人的对话听在旁人耳朵里的话,也许会被当场惊倒也说不定。因为“毁灭骑士”——教廷最凶恶的男人,仿佛被别人的气势压倒一样地沉默了下去。
确认佩卓斯已经闭上了嘴,大司教的脸上忽然松弛下来。
“那么,说教就到此为止吧。你可以回自己的岗位上去了。你的本来任务是护卫陛下吧?你也就只有这点能耐了。至少好好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吧。”
“……是,告退了!”
紧咬着牙根,佩卓斯深深低下了头。虽然这个原上司的话里,怎么也无法接受的地方还是有很多,可是他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而且有没有时间了于是他很快转过身,朝着出口走去——
就在那一瞬间,佩卓斯大步流星走过去的眼前,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关上了。而且,警备人员就像看准实际似地放下了门闩。
“……啊。”
难不成,他被关起来了!?
佩卓斯慌慌张张地环视了四周。通往观众喜的门已经全部关了起来,负责的人正在一个个拴上门闩。场内在原地的修道骑士耳朵里,闯进的是舞台上握着麦克风的主持的声音。
“聚会于此的绅士淑女们,让你们久等了!舞台剧‘悲叹之星’即将开演!”
“……唔,这是我佩卓斯一生的失误!”
异端审问局局长懊恼不已——这下不是去不成陛下所在的贵宾席了吗!
尽管他慌忙转动脑筋试图找出其他出口,可结果却没有一个出口还开着。看来为了方便警备,演出的时候就会关上门封锁掉观众席。虽然动用异端审问官的权限,强行要求打开门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么一来面恐怕会比站在舞台上发言更引人注意吧——要是引来达涅兹奥注意的话,这次才真不知道会被他怎么教训呢。
“那么,在此开演之际,我真诚希望您能给各位来宾一句问候。有请本次剧本的执笔,伊什特万大司教艾马奈艾勒?达涅兹奥猊下!”
“——大家晚上好。我是达涅兹奥。”
就在被关起来的“毁灭骑士”大汉淋漓地寻找出口期间,舞台上主办者已经开始致问候词了。手握麦克风的大司教,端正的脸上浮现着充满男性魅力的微笑。而且,和微笑同时传出的声音也是与神之仆从身份万分相称的稳健。
“那么,各位。我就任这个城市的大司教以来,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虽然至今为止的里程决非平坦,然而幸运的是,得到主的恩宠和各位的大力协作,我们终于克服了万难。守住了这座伊什特万市——守住了一年前,某位女性所带来的神之光荣。这件事,让我本人也与有荣焉。”
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台词,大司教暂时停下了演说。仿佛回忆起这一年来的辛劳似地闭上了眼睛,仰望了天顶。虽然在佩卓斯看来,这些动作总有些做戏的感觉,不过看来在来宾眼里,他已经是一个称职虔诚的神前代理人了。上了年纪的妇人中间甚至传来了感动已极的呜咽声。
然后,等到这静谧的感动遍及到观众席各个角落之后,大司教的眼睛再度睁开了。脸上保持着稳健的笑容,他举起右手,指向了至今一直不起眼地静静站在舞台边上的小小身影。
“就在今晚,我们迎来了这位复兴了这座城市的女性。在能够亲口向她诉说感激之情的喜悦中,我兴奋地颤抖——让我来为各位介绍!她就是将伊什特万从凶残的怪物手中解放出来的英雄!现在更是遭受恶魔威胁的我们的希望之星!艾丝提?布兰雪——‘伊什特万的圣女’!”
在雷霆般的掌声中,接过麦克风的修女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怕光似地眨了眨眼,缩着肩膀走进舞台中央的身影极为娇小,怎么看都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女。
(……想起来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哪。)
远远看着少女寒酸的身影,佩卓斯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仔细想来,她也是个很多地方都值得同情的女孩。
说到底她所属的单位是国务圣省——那个02?丝佛扎率领的魔物巢穴,而她的同事则是派遣执行官——至今为止,以各种亵渎神作为恶名远播的一群不正经的人。基于这些理由,根本无法想象她能过上一个修女正经的信仰生活。
另外这次的事也不是出与她本人的愿望,而是完全受到达涅兹奥这些周围人的摆布吧。倒不如说,小小年纪就被冠上“圣女”头衔、不得不像这样在显赫云集的场合发表演说,这种境遇对个人来说只能算是不幸吧。
“那、哪个,各、各、各位,晚上好,我……不对,本人就是刚才承蒙大司教介绍的艾丝提?布兰雪。今晚承蒙各位赏光聚会,万分感谢。”
就在“毁灭骑士”暗自同情的期间,舞台上的修女已经怯怯地开始了演说。她的额头不久就爬满了汗水,蓝眸缺乏自信地转动着,这副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痛心。脸上挂着硬挤出来的亲切笑容,艾丝提从桌子上拿起来的,就是那份演说原稿。她将稿子拿到手边打开,笨拙地翻开内页读了起来——悲剧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啊!?”
从演说者口中传来的,最初是一声短暂的悲鸣。
就在艾丝提翻开准备读的演说用原稿纸那一瞬间,稿子散了一地。
“唔,不好!”
就在佩卓斯猛然发出呻吟的时候,原稿纸和如同随风起舞的树叶般撒妈妈了整个舞台。
恐怕是刚才摔在地上的时候,束纸的绳子松了吧。当事的修女虽然慌忙开始拣起散落一地的纸张,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原稿纸掉下了舞台。僵硬的少女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不过,包括佩卓斯在内的观众屏气望着台上的时间并不长。
一开始,修女似乎因为自己的失态呆滞地发不出声音。这是当然的吧。在这么多听众、而且还每一个都是具有重大社会影响力的来宾面前发表即兴演说,就算对一个看惯大场面的政治家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来说就更是如此拉。惊慌失措成这个样子,就算因此落荒而逃也不会有人责怪她吧——然而,“圣女”没有逃走。
她像是下了什么决断似地咬紧嘴唇,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脸上虽然微微有些发青,青金色的眼眸却蕴藏着强光。仿佛受到这双眼睛的吸引,场内窃窃私语的观众又向了少女的脸,就在那一瞬间——
“让各位见笑了,十分抱歉……在这么多观众面前,我似乎是有些慌了。”
从大张的双唇中发出的语声,元气十足地甚至有些野性。
“有人对我说,今晚,以褒奖我为目的的歌剧将会上演,因此各位才会在百忙中聚会于此。为了对此致上谢意,我回到了故乡……”
这个人和刚才还颤抖成那样的修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挺起胸膛,艾丝提大声呼喊了来宾。她的声音里有着似乎能吹走所有隔阂的张力。
“……唔恩,就即兴演讲来说真是了不起——”
佩卓斯感佩地摸了摸下巴,然后朝达涅兹奥那边看了过去。站在舞台边的大司教刚才还僵直了身体,现在却一脸满意的看着讲台上的圣女。原稿纸她总算该是看过一遍了,记性稍微好一点的话,应该能把握大体内容——佩卓斯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艾丝提。
重点就是,只要她称颂神和教廷,赞美去年的战斗,呼唤人民团结就行了。只要不多嘴多舌地说些别的话露出马脚就行了——
“——对,我就是为了在这里致上谢意才回来的,到刚才为止还是这样……可是,我改变心意了。”
就凭一句话让场内气氛改变掉的瞬间,佩卓斯很长时间里都无法忘怀。
这个女孩到底要说什么!?
吃了一惊,视线重新回到舞台上,他看到达涅兹奥的神情也已经紧绷了起来。他凝视着修女的视线,简直就像看到装饰品的陶瓷人偶突然自说自话地讲起人话来一样。然而,艾丝提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她视线所在的前方,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讲台的来宾们的脸。仿佛在几乎同一时间里一一回视了他们视线般不可思议的表情浮现在她的眼中。而来宾们也仿佛中了催眠术一样地凝视着“圣女”。看着他们的表情,艾丝提缓缓地低声说道。
“我今晚来到这里,是为了和大家一起,向去年在这里流下的众多鲜血、向在这里丧失的所有灵魂奉上祈祷——为此我才来到这里。”
回响在连咳嗽都没有一声的场内的声音并不高亢。然而,不高不低的清澈嗓音柔滑地进入耳朵里,舒适地传到了人们的意识里。如果说世上有一种光听就能让人感到快感的声音存在,或许这就是那种声音了。证据就是,佩卓斯以及完全忘记了要去贵宾席的任务了。不,或许应该说,根本就没想到离开这里才是正确的说法。仿佛将半忘我地伫立在园地的“毁灭骑士”包围起来的声音,继续流淌在场内。
“我们去年在这里流了许多血。有敌人的血,也有同伴的血……那是一场悲惨的战斗。但是,那时我以为这些都不可避免。我以为这是场为了生存,无法停止的战斗。这是无法避免的流血——事实上,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处在了生死边缘。不,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所以那时我们举起了手中的剑……然而,事隔一年的现在,我不禁觉得那场战斗不能再简单地用一句‘不可避免’来概括。”
很长的一段发言后,艾丝提抿起了嘴。仿佛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一样轻轻闭上眼帘的那副表情,感觉上似乎和佩卓斯认识的那个少女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与其说是活生生存在于现实中的人,不如说更像圣堂和宗教画中的少女——
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睛中已经绽放出了温柔而坚定的光芒。朝着在她沉默期间,连咳嗽都没有发出一声、保持着寂静的观众,修女再度温柔地开口了。
“在那时的战斗中,我和某个人相遇了——那个人对我来说曾经是敌人。也就是准备杀死我们的人。然而,他也和我们一样,不杀死我们就无法生存下去——他如此深信。”
她的语言和洗练还相距遥远,声音也决说不上美妙。尽管如此,观众还是无一例外地侧耳倾听着台上“圣女”的话。这些显贵淑女听众们没有发出任何窃窃私语,用心倾听着少女的声音——而少女也像理所当然似地继续了她的发言。
“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事实上,我们并非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就因为开始的一点误会,那个人也好,我也好,我们都认定了非要有一方死去不可……恩,不止是他。我觉得那时候,杀死我们、准备杀死我们的人中间,也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和我们一样笑,一样哭,一样恨的人们。这许多的可能性,都被我们因为一个误会粉碎了……”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个人”,修女的声音里,沉稳中蕴藏着苦涩。不,那种苦涩就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地直击了听众们的胸口——在那种气氛中,艾丝提笔直地抬起了头。语速并不快,声音也不强硬。知识那些一个一个凝视过观众的眼睛说出的话,就这样灌注进了他们心里。
“各位,请你们对自己多一些怀疑。请对正义多一些怀疑。我们非常地愚笨。我们的想法,这世上的正义是否真是正确无误的,请各位随时对此抱着疑问。这些真实是否只是我们的自以为是?这种正义是否是被人强加的正义?请各位随时这样怀疑。怀疑决不是一件坏事。”
去怀疑正义——听了这些话的观众间,产生了些微的动摇。
也许,这是修女的发言开始以来,首次产生的疑问也说不定。至今为止,一直都是几乎陶醉倾听着的观众脸上,露出了一副好不容易恢复理性的表情。然而,艾丝提在他们的动摇前却没有慌张。反而像是怜爱着那样的他们似地伸手还住了自己。
“但是,说这种话也许会让各位感到悲伤。你们或许会觉得多有一切都是骗局,没有什么确定的事物。也许会觉得神也好正义也好都是幻影……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怀疑、怀疑、再怀疑之后,有些东西就会留下来。应该会有一些怎么都无法否定的东西留在心底。那些东西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在这样的冬日夜晚,和家人一起坐在暖炉前,突然流过心间的温暖心情。”
和家人一起来歌剧院观赏舞台剧的父母子女们,在这个声音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一眼。
“也像是在空无一物的草原上仰望星空,感到渺小的自己无比可爱,那时候的心情……”
仿佛要拥抱所有从陶醉中回到现实的人一样,修女张开环抱住自己的手呼唤道,用一种仿佛直接接触灵魂的温柔声音。
“对自己和所有身边人的爱——这就是最后留下的东西。因为主把这些留给了我们,所以我相信主。我相信主也是因为爱着我们,才给了我们这样的礼物……各位,祈祷吧。为了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流的血和失去的灵魂——阿门。”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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