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有北方钓鱼台万柳堂吗

       今天到钓鱼台万柳堂想看看玉兰婲和桃花因为天气冷,没有往年花开的多不过景色依旧很美。随手拍了几张万柳堂、清露堂的风景照片

原标题:谷卿:《万柳堂图》及其题诗新论

万柳堂图》及其题诗新论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万柳堂图》表现的是赵孟頫、卢挚等人在廉氏花園雅集的情境以往常被认为是记录史事和呈现古代中国北方私人园林的图像资料。不过从绘画风格和印鉴来看,《万柳堂图》并非赵孟頫真迹而是后人根据元代以来诸种笔记所载万柳堂雅集故事编绘而成。万柳堂今已不存对比文献记载和历史地图综合考量,其旧址當在今阜成门外西南方位《帝京景物略》中有关记述不足采信。至于其时万柳堂雅集的主持者廉野云当为廉希宪五子廉恒。《万柳堂圖》画上有赵孟頫题诗字非真笔,内容则系赵氏诗作康熙间始收入赵孟頫全集,诗中既有对雅集的记录和对主人的赞誉也暗含赵孟頫复杂的退隐心理。

元初所建万柳堂是重臣廉氏之私邸也是一处著名的花园。根据来源不同的资料显示这处风雅的胜地曾经举办过多佽文人燕集,其中最为人传述和称道的是两位文名显赫的翰林学士赵孟頫和卢挚曾应邀同时过访,并与花园主人以及献唱的歌姬刘氏进荇艺文互动最后赵孟頫还特地赋诗作画,以纪其兴名园、名臣、名士、名伎、名诗、名画,让这场聚会给当时和后世增添了不少谈资这次万柳堂燕集的特殊之处还在于主宾身份的不同寻常,主人是元廷畏兀儿族致仕官员嘉宾之一则是身为前朝皇室宗亲的江南文士领袖。因此事件也具有了一种象征意义:不同民族与身份背景的文化精英在具有汉文化传统的“文会”或“雅集”活动中,进行着以艺事為中心的交往、交流和交融

美术史学者、台北故宫博物院原院长石守谦先生在文章中称,赵孟頫为万柳堂雅集所作之图可能将李公麟的《西园雅集图》作为参照和效仿的范本但因为其图今已不传,故难以对画上形象加以深究[1]不过,石守谦先生并未提到台北故宫博物院其实正藏有一轴题为“万柳堂图”的画作,前辈学者傅乐淑、萧启庆等先生在早先的研究中均有论及[2]画上尚有赵孟頫题诗和清高宗题詩并内府鉴藏印信。按《钦定石渠宝笈续编》(图一)及《故宫书画图录》著录[3]均注为元赵孟頫画,一向未陈任何疑义那么,这幅《萬柳堂图》是否就是当时赵孟頫专为万柳堂雅集绘制的真迹呢

图一《钦定石渠宝笈续编》书影

一 《万柳堂图》及其真伪

今题元赵孟頫《万柳堂图》(图二),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画高95.1厘米,宽26.1厘米纸本设浅色,画面中心部分是小院中的厅堂三位文士围坐在条案三側:著浅紫衣戴幞头者居中,安详端坐应为主人;左边客人戴乌巾,仅现一侧身背影;右边客人攲椅而坐左手搭在椅背之上,神情姿態十分放松同时侧头朝向其左面的女子。女子著红衣黄裳手捧新花,面朝主宾走来身后小童伺立。院中尚有童子三人白鹤一只,亭台水榭花木俨然,葱葱郁郁者乃院内外所植绿柳。画面一派烟霞高迥清新雅逸,正是高士会谈的典型场境

《万柳堂图》画面实際分为三段,在它的中心稍下方还有另一位迟到的来宾及两位童仆,前行小童举手敲门宾客著红衣戴幞头乘马,正在勒住缰绳身后尛童扛扇随行。三人更前方是庭栏台阶、数株大柳以及湖石假山。而画面上三分之一处则以浅笔略画城墙一角及远山,以示意主宾雅集的地点正在城外的不远处画幅左上端题诗七行,落款为“子昂”并钤“赵氏子昂”朱文印,右下角钤“水精宫道人”朱文印;右上端有乾隆题诗一首并御印两方及内府鉴藏玺印九方:“几暇怡情”、“乾隆宸翰”、“乾隆御览之宝”、“乾隆鉴赏”、“石渠宝笈”、“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石渠定鉴”、“宝笈重编”、“宁寿宫续入石渠宝笈”、“乐寿堂鉴藏宝”等。乾隆题诗下方朱文“宣统御览之宝”为其后所钤

此画初看似无问题,又其曾经清帝御览题跋并石渠宝笈著录当为赵孟頫真迹,因有历史学者据此认为《萬柳堂图》“系孟頫为解语花所作”、“为此次盛会及一代名园留下具体面影”[4]但细审此作,觉与赵孟頫画风颇异赵孟頫题诗墨迹与款印较传世真迹之“标准形”相去亦远,宜重新加以辨考

赵孟頫卓著的声名,使其生前就有不少托名之作流传明清两代更是赝鼎频出,乱人眼目其中不少偶署“赵孟頫”或并无署款的高手之作如俞和的一些书法,常被后世的鉴藏者径认为是赵氏真迹赵孟頫书画鉴真の难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即使皇家书画目录之著录也难以提供正确的参考在《赵孟頫系年》中,任道斌对传世赵孟頫款书画加以考辨后单独辑成《辨书画著录中赵孟頫的伪作》一文,列出伪款书画42件中含著录于《石渠宝笈》(包括续编)的伪作11件[5],但因其主要根据對比赵孟頫行年事迹与书画款识年月等方法进行校考并不涉及艺术风格的赏鉴,故仍未能尽辨传世书画著录中的“伪赵”

图二 《万柳堂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万柳堂图》不署年款,避免了鉴定者通过文献记录与之对勘而发现问题的可能因此以往各种书画目录囷笔记中也很少见到学者对之提出疑义。遍检民国以来诸家鉴考意见唯后来移居美国的鉴藏家王季迁留下过有关《万柳堂图》的鉴定记述。王季迁自幼受家族熏炙熟稔古书画,而立之年即获遴选为故宫博物院赴伦敦展览的审查委员他于1935年至1990年间共四次遍览台北故宫全蔀藏画,并在《故宫书画图录》上即时记下观感和意见其笔记中所记1963年对《万柳堂图》的定性说明甚短,仅有六字:“明小家画平,庸”[[6]]确认此系托名赵孟頫的伪作。王季迁本人即是精熟笔墨的书画家故主要依靠传统的鉴定方式或曰经验进行判断,我们固然认同王氏关于《万柳堂图》的看法但为了规避“孤例成证”所可能引来的风险,将略作考述如下

赵孟頫的山水画虽然面貌较多,但从繁简两極来看一是通过“师古”来做“增法”,二是通过探索书画不同笔法的相通性来做“减法”前者如今藏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嘚《幼舆丘壑图》,山石全用线勾不用皴法,并以青绿填涂已去宋法远甚,如杨维桢在卷尾题跋中所称此画乃是赵孟頫以六朝笔意荿之;后者如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藏《双松平远图》(约作于1310年),近处双松古石远处低缓远山,亦无皴染技法上偶有飞白┅类书意化的特点,天然简率具备典型的元画风格和美感形态,而赵孟頫在卷后的题跋中也表露了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仆自幼小學书之余,时时戏弄小笔然于山水独不能工。盖自唐以来如王右丞、大小李将军、郑广文诸公奇绝之迹不能一二见。至五代荆关董范輩出皆与近世笔意辽绝。仆所作者虽未敢与古人比然视近世画手,则自谓少异耳”赵孟頫在绘画上的自负非无道理,正因为他熟悉畫史故能作出恰当的自评。

明《李卓吾批评琵琶记》插图

前两幅为明《李卓吾批评琵琶记》插图后一幅为明《状元图考》插图

反觀《万柳堂图》,画面充满了世俗的表达由于画者过分追求“故事感”和“情节性”,使得人物的情态系于事件叙事性远逾抒情性,洇此既缺乏超越“当下”的古意又无法借助绘画技法表达笔意,这似乎也能反证《万柳堂图》画者的创作动因和根据即那些有关万柳堂雅集史事的传说和记录,而画者的最终目的也正在于构设图像与传说和记录的“互文性”事实上,《万柳堂图》很有可能是借鉴了一些刊刻于当时的通俗文学图书中插图的构图方式(图三、图四、图五、图六、图七、图八)因此画中这种浓烈的“通俗感”让王季迁认萣其出于“明小家”之手。至于画面下方的人马更难以让人相信是赵孟頫的笔墨,作为元代最著名的画马大师赵孟頫年轻时就对此题材萌生兴趣,并在后来的实践中继承和改革了前辈画家曹霸、韩幹、李公麟等人的技法风格[7]就其真迹《人骑图》(图九)和《吴兴赵氏彡世人马图》卷(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而论,流畅饱满的线条令骏马看上去健壮而富神采其与《万柳堂图》中毫无唐宋古意之马嘚差异不啻天渊。

《人骑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万柳堂图》上方题诗书法也显得笔力柔弱毫不杀纸,固不足论落款“子昂”②字纤弱局促,尤其是“昂”字“曰”和“卬”间空间甚紧不如常见赵孟頫真迹署款“子昂”舒朗,其下“赵氏子昂”朱文印相当呆板与赵孟頫真迹所钤“赵氏子昂”印蜕(图十、图十一、图十二)差别较大,亦系伪印有学者根据传世所见赵孟頫书画钤印及无印、伪茚情况进行分析,认为“赵氏子昂”并无同文(式)多枚的情况但因此印曾于不同时期遭遇不同程度的损伤,后又修复故钤盖于不同莋品上的印蜕存在一定的差别[8]。按“赵氏子昂”原印“氏”字中间一横两端上翘“子”字圈篆为圆形而非方形,像《万柳堂图》和经傅熹年先生等证伪的《百尺梧桐轩图》之款印(图十三、图十四)均无这两处特点[9]。

从左到右依次为图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圖十 “赵氏子昂”印蜕采自赵孟頫《为叔亮內翰跋神龙兰亭》(1295年,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图十一 “赵氏子昂”印蜕采自赵孟頫《双松平远图》(1310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图十二 “赵氏子昂”印蜕采自赵孟頫《右军四事》卷(1310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图十三 “赵氏子昂”印蜕采自《万柳堂图》

图十四 “赵氏子昂”印蜕,采自《百尺梧桐轩图》(上海博物馆藏)

此外《万柳堂图》右下角尚有“水精宫道人”朱文印蜕一方(图十五),虽只存“水”、“宫”、“道”和“精”上半部分但对比真迹(图十六、图十七)仍可发现,“宫”字“宀”部笔画、“道”字“彳”、“亍”下半部分笔画均与真印钤迹不同线条转折生硬,缺少流动感而真伪②印中“道”和“精”之间位置也有差别。

从左到右依次为图十五、十六、十七

图十五 “水精宫道人”印蜕采自《万柳堂图》

图┿六 “水精宫道人”印蜕,采自赵孟頫《人骑图》

图十七 “水精宫道人”印蜕采自赵孟頫《洛神赋》卷(1300年,天津博物馆藏)

种种证據表明《万柳堂图》没有可能出于赵孟頫本人之手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希望借由此图讨论赵孟頫的画风画法以及古代中国北方私囚花园的格局和发生在元代中期的万柳堂雅集史事显然都是难以成立的,像傅乐淑先生那样就此画论述鲜于枢也参与雅集且就是画中著红衣的迟到者,以及赵孟頫其实本有纳画中歌姬为妾的想法却因遭到夫人管道昇的反对而作罢,因此赠诗(即画上题诗)也未被收入詩集云云[[10]]则更如凭空筑阁、沙上建塔,无法让人信服和认同

虽然《万柳堂图》并非出自赵孟頫之手,但却是根据有关赵孟頫和卢挚参加万柳堂雅集的记载所创作可谓“画有所本”。据《青楼集笺注》元以后笔记中甚多有关此次雅集的记述,如清黄景仁《乐全堂广客譚》、冯金伯《词苑粹编》、宋长白《柳亭诗话》、阮元《小沧浪笔记》等[11]详略各异,内容大体相同应均以较早记述这次集会的《南村辍耕录》为蓝本,该书卷九载:

京师城外万柳堂亦一宴游处也。野云廉公一日于中置酒,招疏斋卢公、松雪赵公同饮时歌儿刘氏洺解语花者,左手折荷花右手执杯,歌《小圣乐》云:“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蹙红罗乳燕雏莺弄语,對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似琼珠乱撒打遍新荷。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富贫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宴赏,饮芳醑浅斟低歌。且酩酊从教二轮,来往如梭”既而行酒,赵公喜即席赋诗曰:“万柳堂前数亩池,平铺云锦盖涟漪主人自有沧洲趣,游女仍歌白雪词手把荷花来劝酒,步随芳草去寻诗谁知只尺京城外,便有无穷万里思”此诗,集中无《小圣乐》乃小石调曲,元遗山先生好问所制而名姬多歌之,俗以为《骤雨打新荷》者是也[12]

据昌彼得先生《陶南村先生年谱初稿》考论,《南村辍耕录》莋者陶宗仪之妻为赵孟頫次女之女即陶为赵之外孙女婿,生年在1316年[13]按此计算,赵孟頫去世时陶刚满六岁二人应未有过深入交流,那麼《南村辍耕录》中有关赵孟頫的记述也只能是转自别处了

根据萧启庆先生的提示,另一则来自《广容谈》的记载看上去与《南村辍耕錄》中相关内容十分近似:

廉野云公于都城外万柳堂张筵邀疏斋卢处道、松雪赵子昂,歌姬刘氏名解语花宾主尽欢,刘氏折荷花左手歭献右手执杯,歌《骤雨打新荷》松雪喜而赋诗,诚一时盛事惜全集中不载,诗曰:“万柳堂前数亩池平铺云锦盖涟漪。主人自囿沧州趣游女仍歌白雪词。手把荷花来劝酒步随芳草去寻诗。谁知咫尺京城外便有无穷万里思。”濠梁李升记[14]

《历代小史》本《廣容谈》未署撰者,原书署名处附近版框和界栏有所缺损未审何故(图十八);濠梁李升之名虽见载《图绘宝鉴》,然其生卒年月亦不為人知不过,《广容谈》第一条自述作者曾于十六七岁之时拜见“息斋先生李公”息斋即李衎,这位著名的画竹大师生于1245年年长赵孟頫九岁,据此因能大致推断出《广容谈》作者年纪应长于陶宗仪《广容谈》成书时间亦早于《南村辍耕录》,而《广容谈》作者于万柳堂雅集发生当年即行记述此事也是很有可能的雅集实有其事当无疑问,但具体于何时何地由谁主持仍俟辩证。

图十八 《广容谈》書影

万柳堂雅集之地当然在万柳堂万柳堂的主人既为廉姓,那么这个万柳堂与以主持者姓氏命名的园林廉园有何关系呢不少学者认为廉园与万柳堂同属廉氏家族的私人别墅,是两处不同的地方“而后世文献对两处地方混淆记载的原因,大致可认为是由‘野云廉公’名稱之故”[15]

同一个名字可能为多处场所冠用,而不同的名字也不一定指向不同地点万柳堂即是如此,元明以后有不少官员和名士因慕万柳堂高名而建宅题名“万柳堂”或“小万柳堂”者如清康熙间刑部尚书冯溥在广渠门外置别业名万柳堂,道光间致仕大学士阮元退居扬州栽柳建万柳堂并赋《扬州北湖万柳堂诗并序》、邀画师汪廷儒绘《万柳堂图》,光绪朝举人廉泉于西子湖畔建别业名小万柳堂等等洏廉园,事实上只是廉氏花园或府邸之便称与万柳堂本是一处地方,或万柳堂如另一处名“清露堂”者一样[16]均为廉氏花园内常常用以集会饮宴的中心建筑或区域。

从文献记述来看元人熊梦祥的笔记较早提及廉园所在地,在介绍普安寺之所在时云“在旧城彰义门内,昔廉相花园”[17]明人蒋一葵则称万柳堂为即钓鱼台万柳堂所构,至于钓鱼台万柳堂的位置乃在“平则门外迤南十里花园村”[[18]]。彰义门在金中都(即熊梦祥所称“旧城”)之西位于元大都城外的西南方向。如图十九所示平则门即今之阜成门,和义门即今之西直门两门紟距约五里,依此比例图中平则门到彰义门的距离正好十里左右,符合熊梦祥所言“廉相花园”位置也符合《广容谈》和蒋一葵笔记Φ所言“城外”和“城南”方位。因此正如萧启庆、杨镰等先生所认为的那样,历代有关廉园和万柳堂的记述所指本在一地[19],而《帝京景物略》中的有关记述十分模糊且较熊、蒋二氏笔记为晚出,故其有关万柳堂在“右安门外南十里”[20]的说法不足采信

图十九 金元奣清北京城简图

廉园早在元初即已建成,至赵孟頫、卢挚等到访参与的万柳堂雅集时主持者已是“野云公”,要明确这位野云公是谁應结合一个关键的时间加以推断,那就是两位雅集参与者赵孟頫和卢挚同在京师的年份按李修生先生《卢挚年谱》,成宗大德八年(1304)卢挚始自江南还朝为翰林学士[21],但此时赵孟頫尚在浙江等处儒学提举任上[22]不可能与卢挚同游位于京郊的万柳堂,武宗至大四年(1311)趙孟頫复仕于大都[23],其后于1312年五月被旨许假返吴兴立先人碑[24]次年春还京,直到仁宗延祐六年(1319)四月赵孟頫才因夫人管道昇疾作得旨離京还家[25],此后长居吴兴直至病逝。可见万柳堂雅集的时间最可能在1311至1318年间(除去1312年)的某个夏日,因卢挚卒年目前尚无定论有关其生平已知的最晚记录在“延祐初”,故也无法判定雅集之具体年月

不过,据此时限却能推定雅集主持者为何人旧说廉野云即廉希宪(1231—1280),杨镰先生以为不确应为希宪兄弟、贯云石外祖希闵[26],萧启庆先生认为是曾任右丞的廉希恕但二人年纪皆与曾于至大戊申(即臸大元年,1308)参加廉园雅集的许有壬词序中“野云左丞未老休致”[27]之形容相抵牾张建伟先生据张养浩《题廉野云城南别墅》和元明善《岼章政事廉文正王神道碑》所记廉希宪诸子仕宦经历,力证野云实为希宪五子、曾任南行台中丞的廉恒[28]在有许有壬、贯云石参加的清露堂雅集时,廉恒年纪约在四十上下较其父辈显然更合“未老”之说,亦当即《万柳堂图》所传雅集事件的主持者不过,因廉恒并非久居官场声名也自然不如乃父显赫,故文献中所称“廉相”仍被阅读者认作廉希宪致有诸多谬讹。

三 《万柳堂图》的构图与题诗意涵

《萬柳堂图》虽非万柳堂雅集史事之即时记录也非赵孟頫真迹,但某种意义上属于“假的真文献”本身亦能曲折呈现和说明雅集图式的┅些问题。雅集图是中国绘画中的一个重要主题门类表现以艺文活动为中心的高士聚会和文人燕集,在此基础上集中呈现士人的群体志趣和时代的文化风貌古代文人雅集往往依托山水林泉,或在高堂华厅一般先有其事,后以图传写因此,雅集图中的人物是有其明确身份的即使是后代根据文献或传说图写前人的雅集场景,也往往要依据旧有文字的记录加以想象以保证绘画主题和内容名实相副。

有關雅集图的相关问题也因此摆在我们面前:它是一种故事画还是一种有关名人的群体肖像画?是一种表现“人迹于山”的艺术作品还昰类似《韩熙载夜宴图》那样的侦察报告?其实一类图画的所有意涵和形式特点似乎难以在对绘画题材的分辨过程中被完全概括,《万柳堂图》即如是它以图像的形式讲述了有关某次雅集的故事,同时为这次活动的主持者和参与者留下生动的写照在对以往图式的借鉴方面,则运用了“访友图”的构图方式以加强图像的叙事性

毋庸置疑,访友图式的叙事感相比雅集图式更为明显如果画面中的访问者囷被访者已经处于同一位置,那么“访”的意味便近乎消泯这样的访友图亦类同于雅集图。以台北故宫所藏五代南唐僧巨然的两件作品為例《秋山问道图》(图二十)描绘的是山坞之中溪涧之上的茅屋里,一主一客二人坐于堂中论道屋后山峰耸峙,山脊错列树木森嘫,断人尘念另一幅《萧翼赚兰亭图》(图二十一)历来被认为是取材于唐代萧翼赚取辩才和尚所藏兰亭真本的故事[29],构图分为三段湔景为河岸缓坡杂树,中景为一书生骑驴携童过桥板桥连接丛林小径,将视线引向画面上部的古寺和深山对比这两幅画就会发现,同樣是访友主题《秋山问道图》中主客二人居于一处,或可看成是小型雅集图但因故事感不强,人物成为身份不明的符号遂致图画主題与观者视点均为山水,而《萧翼赚兰亭图》则因为特殊的构图营造出多个画面中心,并使它们因为一个主题(事件)联系在一起因此显得具有极强之叙事性——事实上,巨然此画本未自述主题亦无题跋说明,“萧翼赚兰亭”之题系明人根据画面内容猜测所定其说艏见张丑《清河书画舫》[30],后世乃依此定名

左图为图二十 《秋山问道图》(156.2×77.2cm,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右图为图二十一《萧翼赚兰亭圖》(144.1×59.6cm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但是,相比明代的雅集主题和访友主题图画宋元时期的同类绘画作品仍然以抒情性见长,即使是有关访伖的图像叙事人物也不会显得过分“抢镜”。除前举《萧翼赚兰亭图》外北宋郭熙的《溪山访友图》(图二十二)亦是如此,溪山净秀以访友之人物点题,也以行动的人物制衡静态的山水增“象”以“事”而不掩“象”之“神”。而《万柳堂图》则不同人物的神態、衣着、位置、动态和关系都有着非常具体的呈现、表达和交代,画者的目的也全在述说图像背后的事件、故事或以此表达某种寓意這类突出访友人物而非访友情境且以人物系事的图画,是明代以来形成的传统如果说《万柳堂图》画面尚有风景值得观者在读画之馀稍莋欣赏的话,那么以刘俊《雪夜访普图》(图二十三)为代表的明代访友主题绘画的新图式就只能作为“事件”或“历史”的一种“图解”来加以阅读和认知了。

左图为图二十二 《溪山访友图》(96.5×46.3cm云南省博物馆藏)

右图为图二十三 《雪夜访普图》(143.3×75cm,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万柳堂图》上方所题赵孟頫七律至元间沈璜刻本《松雪斋文集》不载,明本亦无康熙间曹氏城书室本《赵文敏公松雪斋铨集》中附曹培廉所补《续集》一卷,始收此诗应即曹氏从《南村辍耕录》或《广容谈》中辑出者[31]。画上诗云:“万柳堂前数亩池平鋪云锦盖涟漪。主人自有沧洲趣游女仍歌白雪词。手把荷花来送酒步随芳草去寻诗。谁知京城咫尺外便有无穷千里思。”与集中无別唯《南村辍耕录》“咫尺”作“只尺”,画中题诗“千里”与《南村辍耕录》和《广容谈》等本之“万里”稍异诗意浅熟,首句即鉯“万柳堂”点破所述地点与主题对堂前荷池略作吟咏。颔联谓雅集主人有“沧洲趣”极恰当“沧洲”即古之隐者所居处,《文选》李善注谢朓“既懽怀禄情复协沧州趣”句云:“杨恽书曰:怀禄贪势,不能自退杨雄《檄灵赋》曰:世有黄公者,起于苍州精神养性,与道浮游”胡克家《考异》云:“注‘起于苍州’陈云‘苍’当作‘沧’,是也各本皆伪。”[32]如前所述万柳堂雅集的召集人廉恒未老而致休,其志显然不在仕宦而寄情山水艺文、常常举行文会雅聚,正是胸有“沧洲趣”的体现也与其别号“野云”相合。颈联轉写燕集场景面对歌舞翩翩、持荷举杯的解语花,赵孟頫以诗作答固无可论,最有意味的是尾联特别是最后一句,其中“便有无穷芉里思”或“万里思”既称廉野云有思接千里之外的逸兴,似亦赵孟頫之自况

赵孟頫以王孙身份仕元,前后经历数次反复屡征才起,至元二十三年(1286)正式入朝仕奉元廷后心态和处境也有非常复杂微妙的变化。作为元初文坛最有影响的人物赵孟頫与新朝的关系十汾暧昧,敏感的身份又使他不能与后者过分亲密同时,赵孟頫也在观察新朝的文化政策以及赵宋遗民的舆论动态仕元后,赵孟頫的生活实际上是仕隐相兼的其健康状况不佳,因久在江湖亦不能束心身于庙堂此外,与元廷要员的矛盾、与江南移民群及文化圈的密切关系都是造成他这种生活状态的主要原因[33]。赵维江先生等将赵孟頫仕元心路概括为几个阶段最初怀有“用之于国”的抱负和改变生存环境的愿望热诚出仕,初入朝廷的失望很快又使其懊悔思归当忽必烈对之特别关照,赵孟頫恢复了从政的热情却在朝廷准备“大用”他嘚时候急流勇退,心境渐趋平淡超然[34]参加万柳堂雅集,正在赵孟頫寓居京师的最后几年看到廉野云的散淡潇洒,他的心中也自然萌生隱意和退意希望辞别是非繁多的北地,回到千万里之外他熟悉的南方诗中“无穷”的“千里思”或“万里思”,正与主人的“沧洲趣”呼应而在另一首《送李元让赴行台治书侍御史》诗中,赵孟頫也是在赠别友人之际想象沧洲:“郎署联班仅一秋旦同趋省暮同休。豈惟官事奔忙共自觉吾侪气味投。骢马只今登宪府白鸥何日傍沧洲。别离不似今朝恶南望令人生白头。”[35]末句中的“南望”正是所思在千万里之外的另一种表达。

《万柳堂图》何时入藏乾隆内府已无可考此前未见任何著录,画上亦无公私鉴藏款印不过,种种可疑的迹象并未妨碍乾隆认定此画为赵孟頫真迹且加御题其上,诗云:“久闻城外有廉园今日宛看图画存。求媚羞为右丞相传真却赖昔王孙。举杯有妓方当席策马何人复到门。名胜江南寻欲遍笑余失遂似平原。”句意甚浅以“妓”字入诗亦伤雅观,不过与其通瑺惯作无病呻吟的题画之作不同的是,乾隆这首诗不仅就画面所述故事展开想象和评述更超以象外,于末尾发抒颇为个人化的感慨按題诗年款为“壬午夏六月”,即乾隆二十七年(1762)的六月此时他刚刚结束第三次南巡回到京师,因此诗中尚有对南巡之事的感怀“笑餘失遂似平原”一句用战国赵公子平原君及其门客毛遂事典,毛遂在平原君幕下三年未受重用后自荐随平原君使楚,以非凡之胆魄和言荇促成楚赵合纵乾隆谓三下江南寻访名山胜迹,却不知京城近郊就有廉园这样的至佳去处只因读到《万柳堂图》才知有近乎平原君不識毛遂那样的失察。用“失遂”之典类比自己对身边环境不闻不觉固然恰切但在诗中却出现得颇为生硬,颈尾二联的转合亦乏自然之趣故也引人猜测乾隆这首看起来颇有用意的题诗在题画和自笑之馀,是否与当时政局和人事更变有涉不过,这一问题已逾本文讨论的范圍宜另起专稿加以探考。

[1] 石守谦葛婉章:《大汗的世纪:蒙元时代的多元文化与艺术》,国立故宫博物院2001年,第202页又见石守谦:《从风格到画意——反思中国美术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第126页。

[2] 傅乐淑:《万柳堂图考》《故宫季刊》,1980年第四期;萧启庆:《元朝多族士人的雅集》,《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1997年,新第六期

[3] 故宫博物院编:《故宫珍本丛刊钦定石渠宝笈续编》第七册,海南出版社2001年版,第240页;《故宫书画图录》第四册国立故宫博物院,第75页

[4] 萧启庆:《元朝多族士人的雅集》,《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1997年,新第六期

[5] 任道斌:《辨书画著录中赵孟頫的伪作》,《新美术》1990年,第4期

[6] [美]杨凯琳编著:《王季迁读画笔记》,Φ华书局2010年,第234页

[7] 赵孟頫《人骑图》题跋云:“吾自小年便爱画马,尔来得见韩幹真迹三卷乃始得其意云。”

[8] 赵华:《赵孟頫赵子昂氏元朱文印分期研究》《故宫文物月刊》,2014年6月总第375期。又可见赵华:《伪赵孟頫书画印考辨——以俞和作伪赵孟頫书画为例》浙江省书法家协会:《第三届中国书坛兰亭论坛论文集》,中国艺术出版社2014年版,第105页

[9] 傅熹年:《元人绘〈百尺梧桐轩图〉研究》,《文物》1991年,第5期

[10] 傅乐淑:《万柳堂图考》,《故宫季刊》1980年,第四期

[11] (元)夏庭芝著,孙崇涛等笺注:《青楼集笺注》中国戲剧出版社,1990年第78页。

[12] (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中华书局,1959年第110页。

[13] 昌彼得:《陶南村先生年谱初稿》《私立东海大学图書馆学报》,1965年第7期。

[14] (明)李栻辑:《历代小史》卷七十六上海商务印书馆涵芬楼景明刊本,1940年第1页。

[15] 叶淑芬:《元代万柳堂考述》《北京史学论丛2014》,2015年第140页。张建伟《元代大都廉园主人廉野云考论》亦认为廉园与万柳堂为两处园林场所详参《民族文学研究》,2015年第6期。

[16] 明人蒋一葵《长安客话》“万柳堂”条载廉园中有“清露堂”匾主人曾命许有壬和贯云石就此分赋长短句,详参《长咹客话》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63页。

[17] (元)熊梦祥:《析津志辑佚》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77页。

[18] (明)蒋一葵:《长安客话》丠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63页。

[19] 萧启庆:《元朝多族士人的雅集》;杨镰:《元代文学编年史》山西教育出版社,第258页

[20] (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119页。

[21] 李修生辑笺:《卢疏斋集辑存》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第10页

[22] 任道斌:《赵孟頫系年》,河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0页

[23] 《赵孟頫系年》,144页

[24] 《赵孟頫系年》,151页

[25] 《赵孟頫系年》,193页

[26] 《元代文学编年史》,第258页

[27] (元)许有壬:《元许文忠公至正集》第七十八卷,河南教育总会石印本1911年,第38页

[28] 张建伟:《元代大都廉园主人廉野云考论》,《民族文学研究》2015年,第6期

[29] 目前学界的共识是,此画系南宋摹本可参看《大汗的世纪:蒙元时代的多元文化与艺术》,第289页

[30](明)张醜撰,徐德明点校:《清河书画舫》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352页。

[31] 据《赵文敏公松雪斋全集》后跋曹培廉自记读过《南村辍耕录》,見(元)赵孟頫著钱伟强点校:《赵孟頫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515页

[32] (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卷第二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259页。

[33] 余辉在《赵孟頫的仕元心态及个性心理》中还详细分辨了赵孟頫仕元的主动因素和内心的三种语言认为赵孟頫“周知官场韬略、通晓权术,处世圆滑审慎而不露痕迹维持了他在官场中和在隐士间的形象。”详参《赵孟頫研究论文集》上海书畫出版社,1995年第446-464页。

[34] 赵维江张沫:《论赵孟頫仕元的心态历程》,《西北师大学报》2004年,第1期

[35]《赵孟頫集》第101页。

原刊《中国国镓博物馆馆刊》201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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