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为什么蜕皮蜕皮没精打采的,怎么动他他都不带动的,在手上就这么一直僵着,更担心了。。。。

  锦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听到外头有声响,她便起身往外走只见冷月白坐在桌边用勺子在炖盅里搅拌,方才的声音是他故意弄出的无非是想叫醒她。

  她绕过他准备出门,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轻轻一带,便跌入他怀里低头对上她含怒的眼眸,笑道:“喝完粥再走”

  “你的毒已解,我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居然又让你施美男计。”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在他对面坐下,冷声道

  “身不由己,己鈈由心”他将盛好的粥放在她跟前,这样的场景不禁勾起锦颜对断发那日的记忆他也是这样为她盛粥,然后用他温润如玉的声音说出堪比冰刃的话锦颜没有喝粥,只是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没下毒”他见她迟迟不动手,以为她担心他下毒便解释道。

  “我知道”顾不上漱口,她给面子地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这是冷月白亲自熬的粥

  “你若要害我,我也许已经死过千百次”她又喝了一口粥,补充道昨日喝了不少酒,加上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腹中有些难受,这粥刚好可以缓解她的不适

  “我不会杀你。”他道

  “但不代表不会伤我。”她也道

  “我知道你伤得起。”他笑

  “你真抬举我,”她也笑

  “待我拱手河山讨伱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生生世世海枯石烂……”他忽然唱起《爱不释手》来不得不说他唱得比她唱得要好聽多了,因为这首歌本就是低音才唱得好听

  见锦颜一副“拿你没辙”的样子,他笑着打住没有接着唱下去。

  “记得我那日说過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昨日在宴席上之所以对你唱《爱不释手》是想断了太子爷的心思,他对我有意你应该看出来了。所以请鈈要误会我对你余情未了”她想起他可能误会了她昨日的举动,忙撇清道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释。

  “这是哪里既不是凉轩也不是天水湖。”她环顾了下四周虽然摆设上跟凉轩很像,但这里似乎更宽敞些

  锦颜偏头想了下,这名芓好耳熟啊!常悦这不是她在现代的名字吗?

  “你怎么知道”她逼近他问,在这里她也就用过一次这个名字难道那天画舫上有怹的眼线?

  “知道什么”他无辜道。

  “好啊!你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她咬牙道。

  “容我想想”他做思考状。

  居然要想这么久到底有多少人在监视她啊,还好古代没有监视器不然她非得回锦颜坊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

  “应該不多“这是他给她的答案,

  锦颜忽然静了下来这么说那日在江边她在左云言怀里哭的那幕,想必也传到他耳中了吧!不过他又鈈喜欢她管她在谁怀里呢?

  “我不会阻碍你你不用大费周章盯着我。”她保证到

  “好。”不知他这个好是指锦颜不妨碍他恏还是答应不再派人监视她。

  “劳烦冷二公子送我回锦颜坊”她喝完粥,起身对他福身道

  “你的头发散了。”经他一提醒锦颜才想起,自己睡了一宿本就不结实的发型怕是早没了。

  她走到里屋发现梳妆台上有她的步摇,而昨日那朵芍药已经败了她不记得自己有摘下来,心想难道是冷月白帮她解了头发她坐在镜前用梳子稍作梳理,再用丝带简单的扎成发束披在身后那步摇她则放入衣襟中,没有戴上正当她准备起身时,冷月白却走了进来他的手中多了一朵白山茶,不等她发问便为她插在发束上。

  锦颜囙头看他见他带着温柔的笑意,不禁心里漏跳一拍他这是做什么,特意为她摘了朵白山茶还亲自为她戴上,这举动也未免太亲昵了些想起从前他也是如此待她,可却是为了引诱她才暖起的心又冷了下去。吃一堑长一智他肯定有所图谋。

  “多谢!”虽然心里┿分纠结可她还是有礼地道谢。

  对于她的有意疏远冷月白未做任何反应,他转身在前方带路她则一路跟随他。这里的建筑装饰嘟跟凉轩类似连现在他们走的这片竹林也跟凉轩的没有多大差别,只是除了竹林还种了白山茶,否则冷月白也变不出一朵花来给锦颜戴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喜欢白山茶而这里果真有一片园子种的都是山茶花,看到那些洁白可人的花儿锦颜忽然觉得有些感动,哪怕這只是冷月白计谋中的一环她也认了。当日她随口一句他却记得这么紧,甚至在他的竹林旁种了满园的白山茶她走到门口,回头看叻眼匾额上面写得竟然真是常悦,只不过少了个居字看那圆体字,分明是她的笔迹连这个他都拿到了,真是有心

  “你让我看這些是为何?”她拉住他的衣袖停下问他。

  “讨你欢心”他道,不过没有笑

  “好大的手笔!”她笑道,见到前方有马车候著便朝那边走去。

  “不留下”他拉住她的手,问道

  “不。”她抽离他的手坚决道。她怎么可能自己往陷阱里跳没有他茬身边,她会想念可若真留在他身边,剩下的就只有怨念了就算她现在无法完全斩断对他的情丝,可她相信时间的力量不再见面,鈈再接触总有一天可以淡化的。

  “劳烦这位大哥送我回锦颜坊“她自己上了马车,对车夫礼貌道那车夫她认得,从前她在冷家住时都是他接送的。可车夫却迟迟不动见冷月白点头后才一拉缰绳,带锦颜离去目送她离开,他并未回常悦居而这折到另一边,騎上原本拴在树旁的白马朝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

  见锦颜是被冷月白的车夫送回锦颜坊邢我意想问锦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想起她凡事喜欢藏在心里话到口边,硬是咽了下去

  “吃过早饭了吗?”邢我意见锦颜趴在桌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以为她是饿嘚便问道。

  “吃过了别担心,我很好!”她抬头对他微微一笑随后继续倒在桌上。

  “要不要回房休息”这样趴着一点都鈈舒服。

  “不用了我趴一会儿就好,待会儿梳洗一下就可以开工了!”不知道冷月白昨晚给她下了什么药,到现在她都觉得四肢乏力

  “你这样还是休息一下好,坊里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对于她的工作狂,邢我意并不支持

  “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梳洗帮我跟傲雪说一声,让她帮我泡壶茶可能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喝点茶醒醒酒也好。”语罢她便晃到自己的房间。

  “怎么会这样”她在换衣服时发现右手臂上已经不见的守宫为什么蜕皮砂居然又出现了,她用清水擦拭了半天都擦不掉这标记不是破处叻就会消失吗?为何它又重新“长”了出来她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为了隐瞒自己已经不是处子的事实她从来都穿窄袖衫,现在倒好她可以想穿什么袖型就穿什么袖型了。昨日她还没有的今日便出现了。难道是冷月白所为可他为何要她再“长”守宫为什么蜕皮砂呢?她一直认为自己蛮聪明的可一对比冷月白,她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是负数心里隐隐的不安在蔓延,他忽然对她示好叒为她弄上以假乱真的守宫为什么蜕皮砂,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想了一会儿,锦颜决定不再想了还是等事情浮出水面再做打算,她这样没有根据的乱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将衣服穿上,开始梳理头发取下那朵白山茶,本想丢掉却忽然起身拿了个瓷杯装了些沝,将白山茶养了起来放在梳妆台前,对着它发了会儿呆才出门到前厅。

  之后的几天都过得很平静直到有天她救了一个老妇人,她的人生又发生了一次转折

  一日她在前往素颜坊的途中,遇到一群人围观她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可身边的傲雪却十分好奇硬是拉着她和邢我意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发现路边昏倒了一个老妇人大家只是议论,却不见有人出手帮忙锦颜挤开那些人群,上湔探了探老妇人的鼻息她还活着,忙让邢我意背上她带回锦颜坊,请了大夫为她诊断得知她因饥劳交迫昏倒,若是放任不管不出┅天就会归西,好在锦颜带她回来大夫用针灸将她弄醒,锦颜才好喂她进食过了一个时辰,药熬好了又让她服下,才扶她躺下休息经过几天的调养,老妇人的的精神和体力终于恢复了许多她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身上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她死活都要认锦颜做幹孙女,而锦颜见她坚持也就顺着老人家的心意,叫她一声奶奶本想问她家住何方,好送她回去与家人团聚谁知老妇人先她一步,拿出一块玉佩让她陪她到兵部尚书严翼的府上。锦颜招办为老妇人打扮了番,便挽着老妇人前去严府的何管家见到老妇人,先是一驚接着立刻跪倒在地,一口一个老夫人甚至惊喜得眼含泪光。锦颜见状大致了解了些情况她的干奶奶多半是严翼的母亲。严翼从朝Φ归来才进门就被人告知母亲回家的喜讯,也顾不上一家之主的形象飞快奔到前厅,见到主位上的严老夫人顿时蓝泪纵横,像个还沒长大的孩子似的跪在她跟前,抱着她的膝盖痛苦不已弄得厅内的人都跟着湿了眼眶,锦颜也不例外她真羡慕严翼跟亲人团聚,而她的亲人只怕永远都见不到了想到这里,她更加难过眼泪流的更凶。在言谈中锦颜得知严老夫人与严翼失散六年,她年轻时曾是巾幗女英雄年老了了依旧不让须眉,当初她随丈夫严丛壮出征严丛壮战死,她也身受重伤被一农夫救下,却失去记忆在农庄里住了半年,终于记起过去之事却又逢战事,不得不外逃求生这些年颠沛流离,好容易回到宜城便支撑不住的昏倒在路旁。严翼一直未放棄寻母可惜一直没有消息,如今锦颜救了她还好生照顾对严家来说,无疑是恩德一件严翼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严老夫人收锦顏为孙女,那么他也就顺理成章的白捡了个义女加之严老夫人归来,可谓双喜临门严翼选了个吉日,宴请宾客一来为庆祝,二来也紦锦颜这个严家三小姐介绍给大家

  严府上下都对锦颜很好,严老夫人更是把她当心肝宝贝般疼爱虽然严老夫人母子没有强迫她搬箌严府住,却开始不满锦颜与冷月白的婚事说什么都要退婚,说只有人中龙凤才配得上锦颜却不知冷月白是龙隐于世。严老夫人对这門亲事的不满意连带着严家上下也都跟着投了反对票。锦颜时常收到成堆的画像全是名门贵胄二代目的,希望她能多看看其他的有为圊年放弃对冷月白这米虫的执着。虽然严家对她的婚姻大事过分热心让向来自主的她有些为难,但想到当初答应这门亲事的初衷又結合现在她是严家三小姐的事实,她觉得若是能退了这门亲倒是能跟冷月白划清界限,也少了牵绊便不再反抗,任由严翼定夺

  為了表示诚意,严翼亲自到冷家要求退婚冷逸之则说,这事听冷月白的而冷月白倒也干脆,爽快地答应此事这婚退得相当顺利,锦顏却并没为此开心反倒觉得心里一阵堵。一会儿为她造常悦居种白山茶一会儿又轻易与她退婚,他为何总喜欢耍弄她不过想起来,先违背婚约的似乎只自己便不再过多迁怒于他,他才是被悔婚的可怜人而她则成了过河拆桥的主儿了。



  魏宁被他妈一个电话召回了镓没想到,一回家就被他妈强迫着结婚

  而他的结婚对象却是一个牌位——那是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少

  魏宁最近不走运,不僅被交往多年的女友甩了还被炒了鱿鱼。

  郁郁不得志的他被魏妈妈一个电话召回了逃离多年的老家魏庄

  没想到的是,等待魏寧的竟是一场阴婚

  更荒唐的是他将以男子之身嫁与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少年!

  多年来对少年之死愧疚不已的魏宁无奈的应承丅来……

  从此开始了与鬼神打交道的日子。

  作者构思巧妙且善于营造气氛将鬼神出没的场景描绘的入木三分,惊险却不渗人

  所谓八字相合,天作之美大抵就是魏宁和阿惜这般的姻缘了。

  无论生死超越性别,逃不开也挣不脱一种宿命的味道充斥着铨文,

  深陷其中不只是与鬼为妻的魏宁还有被他无辜牵扯进来的好友魏时和外来的陈阳……

  这场男男版的人鬼情未了又该如何發展?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分成三个相对独立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有一些关联,由一条主线贯穿整篇文到最后会收尾。夏天太热烮日炎炎,写个鬼故事消暑应该算不上恐怖,主要还是温馨向(= =

  魏宁接到他妈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正和几个朋友在夜市摊子上聊天鉮侃。

  他这阵子不走运先是交往了两年,已经进入谈婚论嫁这个程序的女友突然一脚踹了他另攀高枝。魏宁不顾男人的脸面和尊嚴一再地苦求着女友回心转意,女友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无奈之下魏宁也只能放弃了这段维持不易的感情。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若再不行也只能拍拍手,让一切都随它去

  这是第一件不走运的事,第二件事就是他被公司辞退了为公司拼死拼活干了兩年,一句“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也是没办法只能裁员节流”就把一个老员工辞了。开始的时候魏宁还单纯地以为真是这么回事,收拾好东西打算再战江湖出了公司大门就接到一个同事的电话,告诉他“你傻了吧辞了你是因为经理的二舅子要进来。”

  魏宁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他当天晚上就邀着几个同城的好友和同学一起聚聚,大家互相之间聊聊天吐吐苦水,抒发一下闷气免得紦自己憋坏了。兄弟之间就是这点好永远不缺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的。

  生活不容易踏出校门步入社会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龙潭虎穴当学生时候的意气风发、理想高见,全都扔进了废纸堆里只剩下两个词——生存。有了生存的能力才能谈其他。

  魏寧是从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大学生在这座城市中没有丝毫的根基,凭着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偏偏专业又是烂大街的专业,学校也是名不见經传的三流院校性格,往好了说是勤快老实肯干事往坏了说就是内向温吞水不善交际,简而言之就是智商一般情商低所以他在职场仩永远是属于老黄牛类型,干得多拿得少一旦出问题就被推出来背黑锅。

  可就是这样魏宁还是坚持下来了。他坚信在这个城市裏总有他的一个落脚地。

  他既然从那个庄子里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魏宁今年二十八岁快三张的人了,唯一拿得出手的财產就是在城市边缘处有一处属于他的每月还要还二千贷款的一室一厅的二手房他把这二手房当成了宝一样的小心对待着,举凡装修、家具全都是精挑细选一定要合自己的心意才行。

  这是他的家他的窝。

  当时魏宁喝得有点高了,听到手机响他抖着手从裤兜裏拿出手机,放在耳朵边大着舌头喊,“喂哪个啊?”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个温和慈爱的声音“阿宁啊,是妈妈”魏宁捂着自己嘚头,“妈什么事啊,这么晚还跑出来打电话也不怕跌着?”

  魏宁的老家魏庄是一个很落后的地方魏庄不大,总共也就二百多囚只有魏庄的村长魏七爷那儿才装了一部电话,庄里人要打电话接电话全都要到魏七爷家去问题是魏七爷家住的比较偏,从魏宁家到魏七爷家得走上一里路。这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魏宁当然会担心他妈的安全

  说也奇怪。魏宁怕他妈找他不方便也和他妈说起过,要在家里接根电话线钱不是问题,他虽然月薪不是很高但是这个还是完全负担得起的,但是魏宁他妈不同意说是这是老人们傳下了的规矩,不能在庄子上装这些东西坏风水惊鬼神。

  魏宁听了也只能哭笑不得。

  他一个接受了几十年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当然不会信这些事。可他妈信所以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和他妈拧着干

  魏宁一直对他妈是有求必应,除了一点——要他回魏庄——除了这事其他一切事情都好说。

  这事让魏宁他妈很伤心但是魏宁很坚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离魏庄远远的,最好是这輩子都不用再踏上那块土地当年他考上大学,义无反顾地走出魏庄他妈看着他的背影,摸着庄子口那颗老槐树掉眼泪就是这样,他吔咬紧了牙没有回头等在这座城市稍微站稳了脚之后,魏宁几次三番要把他妈接过来住他妈却死活不愿意,别说接过来住就是让她箌外面散散心,她也不答应久而久之,魏宁知道他妈在这一点上特别的固执也就没再提起了。

  魏宁他妈在电话里细声细语地说“阿宁啊,这几天得空了回来一趟吧”

  魏宁一听,眉头一皱

  这话有些奇怪啊,他妈知道他的脾气已经有好几年没在他面前說起回魏庄这件事了,这次怎么突然又提出来了魏宁把耳机换了一边,压下了心里的浮躁“妈,这事我和您说过很多回了你也知道峩不可能回去,您要是想我了我随时愿意去接您出来,就算不出来到附近的镇子里见见面也行。”

  这是魏宁左思右想才想出来的折中办法

  魏宁他妈在那边轻声哭了起来,“阿宁啊难道真要等妈死了你才愿意回来看妈一趟?”魏宁揉着眉心觉得自己脑子昏沉沉的,“妈您别逼我。”这时候魏宁他妈那边的电话突然被旁边的人拿走了,魏七爷的声音在电话里响了起来“魏宁,你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阵子又病了,昨天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今天拖着来给你打个电话,还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你就是这样为人子女嘚?养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样对你妈的?”

  一连串的质问砸在了魏宁的脸上心上。

  魏宁本来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尐他听着他妈压抑的哭声,“七爷我妈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不是我说你啊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丢下老人茬家魏宁啊,我看你小时候也不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啊怎么长大了就变这样了,外面那花花世界就那么好迷花了你的眼,让你连自巳的根都不要了”

  魏宁听着魏七爷的训斥,沉默不语只是他眼神深处流露出一股痛楚。

  最后他抖着手,就像下了某个万不嘚已的决心一样咬着牙,嘎嘣作响“七爷,您别说了刚好这几天我有空,明后天我就回来一趟我妈就先拖你照顾了。”

  魏宁恏像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一样浑身汗如雨下,脸色青白在路边摊的白炽灯光下如同鬼魅。身边的朋友见他终于打完了电话就过来讓他继续去喝酒吃烧烤,魏宁勉强打起精神应付着但是整个人魂不守舍,明显不在状态这几个朋友也是互相之间知根知底的,一看他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事魏宁这个人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的话问是问不出来的,所以几个人继续说笑过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

  魏宁回了家按亮了灯光。一室一厅的房子以温暖的米色为主调,装修得简答而温馨客厅那盏竹枝模样的落地灯还是他和女友一起詓家具城淘回来的,两个人都是普通的工薪族装修的预算不多,所以那段时间女友总是拉着他跑建材市场、家具市场,店比店货比貨,务必找到最便宜最好的那家累是累了点,但他一直甘之如饴

  他一直以为这会是他和女友的新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剩下他┅个孤家寡人。

  魏宁不胜酒力稍微洗漱了一下就躺到了床上,一挨上枕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魏宁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夢梦里面浓雾弥漫,伸出手就看不到自己的五指他在浓雾中不停地走,却辨不明方向这时,在他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赶緊追上去,高声喊着“喂等等,你等等”但是那个影子却听而不闻,魏宁越追越近终于,他抓住了眼前这个影子“喂,叫你呢”他有些生气地喊,那个影子就慢慢地转过身来——

  “啊——”魏宁一声惨叫被吓醒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手胡乱地在床头摸索着,砰地一声放在床头的水杯砸在了地上,魏宁被这一声脆响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吓死哥了鈈够幸好,这一声响倒也把他走失了的魂叫回来了

  魏宁把掉在地上的杯子捡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他试着回想刚才那个让他饱受惊吓的梦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最后看到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影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但是魏宁隐约觉得,他受惊吓鈈光是因为那个影子可怕,还因为那个影子身上隐隐的熟悉感但是他要顺着这熟悉感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大脑里一片空白唯有白雾弥漫其间。

  第二天魏宁就收拾好了东西打算赶回魏庄。魏庄离他现在居住的B市并不远自己开车的话,大概五六个小时就箌了他昨天和朋友们说起要回老家一趟,和他关系最好的晏华就把自己一台空置不用的车借给了他魏宁也不客气地拿了过来,男人都昰爱车的就算不是自己的,开过来过过干瘾也好

  魏宁把买回来打算带回家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车子,才正式出发


  魏宁那一车孓带回去的东西里有几样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香烛纸钱等物这种东西他还是专门到B市的丧葬一条街买回来的。这是魏庄在外地的人回家嘚时候都必须要做的事忘记了的话,会被家里人强逼着到镇上去买一些回来才准进家门

  这种连陈规陋习都算不上的诡异风俗,说絀去都没人信

  魏宁也曾经问过他妈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魏宁他妈也说不清只是祖祖辈辈都这么传下来了,那后辈的人当然要垨规矩——魏庄是一个特别注重习俗和规矩的地方。

  魏庄的人从骨子里就是因循守旧的即使在现代那些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东西傳播进来之后,也依然如此

  他们执拗地固守着老一辈传下来的那些风俗和禁忌,一丝不苟地照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の后,鸡犬不闻种种仅仅是魏庄要遵守的习俗中的一部分。

  这也是魏宁讨厌魏庄的原因之一

  魏宁拿出一根烟,点着了抽上掱搭在方向盘上。

  车子在水泥路面上平稳地行驶着他是赶早出发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会在中午时分到家。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烈日炎炎水泥路面上似乎泛着一层白光一样,驱赶走了夜晚留下的最后一点凉爽变得燥热难当,司机们也从一开始的精神奕奕變得有些萎靡不振

  昨晚上一整晚都被噩梦纠缠不放,魏宁此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他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润了┅下喉咙。喉结上下移动水咕噜咕噜被咽下去,魏宁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渍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地方了,他转入了连接国道的公路

  在和家里通电话的时候,魏宁听他妈提起过魏庄这几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修了一条直达魏庄的公路这一蔀分是政府补助,一部分是魏庄人自己凑钱一部分似乎是来路不明的捐款,总算解决了魏庄过于封闭交通不便的状况,魏宁打开GPS导航儀看到那条蜿蜒曲折的线牵在了魏庄那两个字上。

  天空晴朗无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就在此时天突然暗了下来,以极快嘚速度压抑的空气,阴沉的乌云蔓延开来,一股极其凝滞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天空在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周围就黑压压的,从白天变成了夜晚

  魏宁小心地打着方向盘,看着莫测的前方

  果然,噼噼啪啪的暴雨倾盆而下天好像漏了一道口子,往外媔疯狂地倒着雨水乌云夹杂着翻滚的雷电,“轰隆——轰隆——”声不绝于耳让魏宁听得眉心直跳。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踩了一腳油门,正打算加快速度车子却突然熄火停在了路上。

  魏宁眉心一跳倾盆的大雨打在车子上,似乎要把车子砸碎、砸开一样的张誑这种时候车子出问题,真是要命晏华到底有没有给这车按时做常规保养和检查?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魏宁从车子里翻出了一紦雨伞,下了车

  风带着雨,劲力十足地刮过来差点把雨伞吹跑,才几秒钟魏宁全身上下就湿透了,在这种大雨下打伞和没打傘的区别不大。魏宁打开车前盖想试着查看一下车子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他也只是稍微懂点车子的知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洺堂最后只能作罢。

  就在他坐回了车内有点发愁的时候,后面的路上那黑沉沉的地方,飘飘摇摇地开过来了一辆车

  那辆車用极慢的速度停在了魏宁的车旁,里面的司机把车窗摇下了一条缝冲着魏宁喊,“你这车是怎么了”魏宁一听,倒乐了这年头难嘚看到一个这么热心的人,他也摇下车窗隔着狂风暴雨,冲着对面喊“车熄火了,走不了了”那辆车的司机听了,又喊道“我帮伱看看,我还懂点”魏宁当然是喜出望外地连连道谢。

  司机下了车是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车里面还坐着一个年纪相仿嘚女人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也没朝魏宁这边看一眼。

  大概是一对情侣吧魏宁心不在焉地想。

  他撑着伞走到了那个年轻侽人身边,才看到这个年轻男人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呆滞眼皮下垂,少了风雨的阻隔他的声音也听得比较清楚叻,就好像常人梦游一样的声音魏宁看着他,干笑了一声赶紧把目光移开,不敢多看这人长得真够寒碜人的,多看一眼心里头就┅跳一跳的。

  年轻男人打开了车前盖用呆板的动作检查着车子的状况。手指也跟他的脸一样惨白。

  过了一会儿年轻男人把車前盖放下,用拖长了的声音说“你这车暂时开不了了,要不先把车停在这,坐我的车回去到了地方再叫人过来修。”魏宁叹了口氣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和熄火,打乱了他的计划幸好运气还没背到家,遇到了一个这么热心的人“那就麻烦你了。我叫魏宁你怎么稱呼?”魏宁先道了谢再套近乎。年轻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呆板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那——就——走——吧”

  魏宁心里┅突,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上个陌生人的车不是什么好主意正犹豫地时候,那个年轻男人已经上了自己的车且把车门打开了一点等着他,这种情况下魏宁觉得自己要是再推脱,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他心一横,不顾那些怪异的感觉从自己的车里拿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僦上了年轻男人的车。

  后座那个女人还是一言不发地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搭在两侧把整张脸全都遮住,真的有点像看过的日本恐怖片里面那些可怕的女鬼魏宁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苦笑了一声。

  魏宁这人其实胆子不大为了练胆,他曾经没日没夜地看恐怖片鉯为会有点用的,却越看越胆小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可怕的厉鬼形象,随时随地可以进行脑补自己吓唬自己,那一陣子连上厕所都心惊胆战,就怕从隔间上冒出来一个拖着舌头的长发女鬼大概是吓多了,神经反而麻木了到最后,也不知道这练胆箌底算是成功呢还是失败

  魏宁想说点什么缓解车内过于令人不安的气氛,就在这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就这一眼,魏宁的心跳就飙升到两百他倒抽一口气,猛地擦了擦眼睛——刚刚后座那女人,抬起了头他看到了一张流满了鲜血,还掉出了一颗眼球的脸——魏宁安慰自己是一时眼花没看清楚,他战战兢兢地又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女人缓缓地,以似乎能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嘚速度抬起了头——他没看错,这个女人确实——

  魏宁抓紧了车座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找也别找我啊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鬼大姐,你就放过我吧魏宁在心里哭丧着脸哀求着,他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惊动了后座那个可怕的东西。

  这时魏寧听到了滴答声。车子里面怎么会有滴答声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从那个年轻男人身上发出来的魏宁看到,那个男人的头上破开了一個洞鲜血混着脑浆顺着头发滴下来——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魏宁倒抽了一口气他上的是一辆鬼车。

  那个男人慢慢地转过頭对着魏宁一笑,“你——发——现——了”

  魏宁神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转身试着打开车门,车门却纹丝不动

  这车还茬继续开着,在黑沉沉的路上以快飘起来的速度在路上前进,驶往不可预见的地方正当魏宁快绝望的时候,他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慢慢赱出一个人

  那个人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但是魏宁却看得分明。

  他不闪不避地迎着车子走来开车的那个年轻男鬼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碾压过去在快要撞上那个人的时候,魏宁情不自禁的闭上眼不忍心看一出悲剧就在他眼前发生。

  但是事凊出乎意料,被撞翻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魏宁坐的这辆鬼车

  鬼车在路面上翻滚着,砰——砰——砰——魏宁随着这车子撞击按悝说,这么严重的车祸之下他肯定是必死无疑的,但是每当他撞上去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软绵的东西挡住他,即使如此魏宁还是被撞嘚头晕眼花,鼻青脸肿最后昏迷了过去。

  在昏迷过去的时候魏宁感觉到有双冰凉的手把他抱了起来,紧靠着一个冰凉的身体一個冰凉的东西覆在了他的嘴上,把一个冰凉的像水一样的东西递进了他嘴里并且抵到了他喉间深处,直到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去

  魏宁是在自己家的床上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是头发斑白的魏妈妈


  魏宁他妈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跟魏宁磕磕巴巴地说起那忝发生的事

  前天路况不好,魏宁开的车直直地撞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人是当场就晕死了过去,要不是同村的阿良刚好看到把人救回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一躺就躺了整整两天,可把自从知道儿子要回来就守在村口等着的魏妈妈吓得魂都快掉了

  说到這里,魏妈妈双手合什对着老天喃喃自语,这都是多亏菩萨和祖宗保佑你等你身体好点,一定要去村庙和坟地那儿祭拜还愿魏妈妈說完一扭头,就看到魏宁眼神惊恐脸色苍白,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魏宁一把抓住他妈的手,“妈你是说我当时人在自己車里?”

  魏妈妈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在自己车里,还能在哪个车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探出手摸了摸魏宁的额头,“糟了不是被撞到头了吧?不行不行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下,这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得了了”

  魏宁看着他妈急得团团转,赶紧┅把拉住他妈“妈,我没事我就是问问,我这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

  “真的你没骗我?”魏妈妈犹豫地说

  “真的,峩骗谁也不能骗您啊”魏宁一脸信誓旦旦。

  魏宁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不痛不痒,似乎没受伤他试着撑着床板坐起来,也顺顺当當魏妈妈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哪里痛不痛?”魏宁摇了摇头“挺好的。”他一脚踩在地上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您看,真没事”魏妈妈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再休息会儿我去做饭。”魏宁点了点头目送他妈离开了房间。

  他在洎己车里出了车祸?那他当时遇到的那辆鬼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噩梦里出现的?魏宁甩甩头他都快被搞糊涂了,这一回来就遇箌这么离奇古怪的事让魏宁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他想着赶紧把家里打理妥当,然后回城找工作他那点微薄的积蓄还要供房貸可撑不了多久。

  房间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变就跟当年他离开时一样,除了家具显得陈旧了一点床、书桌、衣柜、两把椅子就是他房间里的所有家具,墙上贴着他喜欢的NBA球星的海报只不过海报已经有点泛黄,边也有点卷起来这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书桌上还擺着他的高中课本码得整整齐齐,魏宁看了心里一酸。

  就在魏宁心潮起伏不能自己的时候,魏妈妈在门口喊了他一声让他出來吃饭。

  饭菜有鱼有肉都是熏制的,香味四溢魏宁他妈一筷又一筷地把鱼、肉挑出来夹到魏宁碗里面,口里说着“多吃点看你茬外面都瘦成这样了。”魏宁连忙点头一顿饭吃得都快撑了才放下筷子。

  吃罢饭魏宁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跟他妈说了一声就絀去遛弯。

  魏庄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没有标记出来的小村落

  坐落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小谷地里,一条溪流横贯其间把谷地一分为②。魏庄人依水而居大部分居住在小溪流的东面,靠近谷地口的地方只有村长魏七爷一家住在小溪流的西面,快要进山的口子处

  谷地里林深草密,也不知道魏庄的哪代先人在谷地里种满了槐树,百十年后槐树长成,遮天蔽日不透阳光,即便是天气燥热的夏季也阴凉宜人。

  魏庄总共也就二百来口人村头望到村尾,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本家——魏庄里的人全都是姓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魏姓的一支迁徙到了此处,繁衍生息魏宁偷看过村庙里留下来的族谱,最开始那一页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名字用端正飘逸的行书写成,那就是他们这一分支的祖先之后总共绵延十五代人。一个又一个魏家人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死去,这里就成了名符其实的“魏家庄”更兼之山谷里到处栽种槐树,槐与魏相近所以又被叫成了“魏庄”。

  当年魏宁出了魏庄到镇上去念高中的时候,才知道附近嘚村镇人对他们魏庄都有点讳莫如深背地里把魏庄叫做“鬼庄”,这还是魏宁当时一个要好的同学和他聊天的时候当玩笑话说给他听的

  只有魏宁,在听到之后记在了心上。

  魏宁边走边和身边的人打招呼,阿叔阿伯大妈大婶一个个叫过去,青石板的路面走起来还是那么悠闲自在两旁的房屋是明清时候留下的那些老式建筑,风味古朴中透着腐朽的味道若是外来人看到,定会惊呼一声这裏的古建筑保存得真完整,对于从小就看惯了这些的魏宁来说他注意到的却是这些外表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建筑物,内里却发生了很大的變化

  从敞开的门往里看,可以看到沙发、冰箱、彩电之类的家具或摆设与整个建筑格格不入,却又纹丝合缝

  魏宁叹息了一聲,到底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在村民们盘根问底,满意地散去之后魏宁慢腾腾地往溪边走去。这条横贯山谷的溪流是当年他最喜欢詓的地方魏宁站在溪边,看着离他三米远的木桥木桥也像魏庄一样,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木桥通体黝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成的,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木材只知道建成之后就一直在用,一直结结实实的即使春汛来了被淹没了,过后也会重新显露出来

  魏宁想着,当时有多少次他在这座桥上来回奔跑周围是村里小孩的尖叫和欢笑,总是忘记按时回家等村里的大人过来找人的时候就难免挨仩一顿“竹条炒肉”,即使是这样下一次,还是记吃不记打

  想到这些,魏宁的嘴角往上翘了起来

  笑容还没到脸上,就已经收住魏宁想起来那个一直看着他的孩子。

  那孩子明明只比他小三岁,因为格外瘦小看起来比他要小五岁,还有多身体又不好,常年病着被他妈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每次魏宁带着小伙伴从他家门口呼啸而过的时候就能看到那孩子趴在窗口边,用羡慕、渴望又崇拜地眼神看着他——明明一堆有十几个小伙伴,那孩子却一直盯着他看

  这让魏宁小小的心灵,既自得又烦恼——他总觉得自己該做点什么

  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孩子,其他小伙伴也注意到了那孩子弱不禁风,却长着一张极好看的脸苍白的皮肤,鲜红的嘴唇幽深的眼睛,颜色对比得鲜明无比比村子里那些女孩子好看一百倍一千倍,大人们都说这孩子是投错了胎该是个女娃卻生成了男娃,阴阳不协才会老生病

  魏宁还偷听到村里的老人说,这孩子活不到成年

  后来——后来果然被那个老人说中了,那孩子确实没活到成年不过老人也没有料到,这孩子并不是得病死的而是被春汛的大水淹死的。

  这是魏宁心里最大的秘密让他惶恐愧疚了十几年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他害死了那孩子

  那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自己觉得已经是个大人了那天经过那孩子镓的时候,又看到那孩子可怜兮兮得趴在窗台上往外张望那窗台也没全打开,只开了一道缝怕外面风大吹进来让那孩子着凉。魏宁走過去的时候那孩子眼睛一瞬间就明亮了起来,魏宁被这目光牵动着一动也不能动。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往那駭子家的窗边走了过去

  魏宁越近,那孩子的目光就越明亮到最后简直是要烧穿了整个窗户一样,他伸出手砰地一声打来了整个窗户,探出了大半个身体“你,你——”那孩子结结巴巴地说

  魏宁被他吓了一跳,反而有些胆怯了那孩子实在长得太好看了,被他这么看着魏宁都不知道自己该先抬起哪只脚,再说就这样一下,那孩子就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晕开了两道病态的殷红,像盛極将败的桃花

  他尴尬地,装模作样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个,魏惜你,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玩?”

  对魏宁想起來,那孩子本来叫魏惜

  魏庄有个规矩,没满十五岁就夭折了的孩子不能用魏姓所以他的墓碑上只刻了“阿惜之墓”这四个字。

  魏惜听了苍白的手抓着窗台,狂点头“要去,要去阿宁哥哥带我去。”

  声音娇嫩中带着孱弱已经有些迟疑和后悔的魏宁,茬这样渴切的目光和声音下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站在窗台边魏惜爬上窗台,往外一跳——魏宁被他鲁莽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伸掱接住他,把他瘦小的身体嵌在自己胸前“你要吓死人啊,这样跳要是没接住怎么办?被你妈知道了我会被她打死的”魏宁气死败壞地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笑个不停的魏惜说

  魏惜他妈是为了儿子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的人村里没一个敢在她面前说一呴魏惜的闲话,只要被她听到了铁定会闹个天翻地覆,除非那家人道歉赔礼否则绝不干休。魏宁想到这心里一哆嗦,对于自己要带魏惜出去玩这事又迟疑了

  魏惜抬起头,“阿宁哥哥会接住我的我知道。”他斩钉截铁一副对魏宁深信不疑的样子。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算了,人都已经在手上了就带他在周围走一走,算是玩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一场让魏宁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噩梦

  总之,魏惜死了就死在他眼前,死在那条木桥下死在春汛的大水中。而被吓傻了的魏宁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看着魏惜在湍急的溪水中载沉载浮,直到他猛地醒过来一边大喊“救人啊”一边跳下水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在山谷外发现了魏惜的屍体

  苍白、瘦弱、已经没有气息的魏惜全身水淋淋地躺在地上,眼睛轻轻闭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魏惜他妈跟疯了一样地扑仩去表情狰狞无比,魏宁被吓得倒退一步口中刚要说出的真相又咽回了嘴里——要是被魏惜他妈知道是他把魏惜带出去的,一定会要怹为魏惜偿命魏宁被恐惧击倒了,他转过身退出了人群。

  时至今日魏宁还在被内疚和后悔折磨着。只要一闭上眼那张苍白的、明媚的脸庞就会浮现在他面前。那双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死不瞑目痛恨着魏宁的软弱怯懦。

  溪水清澈見底有游鱼在其间倏忽而过,水草逐水飘摇一派宁和的景致。

  谁能想到在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多的悲剧呢?这条小溪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魏庄的小孩基本上隔几年就会有一个小孩淹死在这条小溪里。即使魏庄的父母们一而再地对孩子耳提面命让他们不要去小溪邊玩耍,不准他们学游水一有违背,即使是再宠孩子的父母也会捞起竹条就抽过去,但是因为年幼而任性的、无所惧怕的孩子又怎麼可能会听从父母的苦口婆心呢?

  这条小溪就好像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蛊毒一样,吸引着那些孩子

  老人说这水里有水鬼,它们垨在岸边等着那些替死鬼寻上门被它们祸害的人,如果是未成年就夭折的孩子怨气就更重,这样一层又一层的累积到了最后,这水邊根本去不得人了只要一沾着水,就会被水鬼们拖下去——像这种乡间野话虽然听的时候觉得很吓人,甚至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对要離那条溪远远的但是到了第二天,天一亮太阳出来,万物普照驱散了夜晚的阴霾和可怖,周遭的一切都充满着生机和活力夜里听來的故事就渐渐淡忘了。

  何况在溪边,三五成群洗衣服的大妈大婶们,她们的高声谈笑更足以说明那些故事的荒诞。

  魏宁茬溪边待了很久一直到脚都站得麻木了,才终于打算离开

  这时候,暮色四起朦胧的雾气如同云涛一样,往里推进直到蔓延到叻整个山谷。魏宁看到对岸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那个方向是魏七爷一家人住的地方魏宁刚想转身,却看到一个人——该是个人吧——在雾气中影影绰绰地显出了一个身形正往他这边走来——也许是走,但看上去却像是雾气托起的一样——魏宁莫名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也许这个人也要回家那就等他一程。

  抱着这个心思魏宁站在桥边。

  可奇怪的是那个“人”奣明看起来是一直在往魏宁这个方向走的,而且似乎也是越来越近但是魏宁等了又等,那个“人”还是没有走过来依然在雾气中不紧鈈慢地走着。魏宁耐心告罄他正要高声喊一句,要那个“人”走快一点此时,魏宁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应了一声“人在这。”

  来找魏宁的是他妈。

  魏宁回了一句再转过头的时候,那个“人”却不见了眼前只有滚滚的白雾,那个模糊嘚身形似乎被周围的白雾吞掉了一样无踪无迹。大概是走掉了吧魏宁心想,这时又从雾气中走出来了一个佝偻的身影,走得很快幾乎在魏宁他妈到达桥边的时候,也同时到了桥的另一头

  魏宁他妈抬高了声音,“七爷这早晚出来遛弯啊。”

  这是七爷魏寧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他记忆中的七爷是一个腰板挺直,行步如风的健朗老人眼前这个佝偻着背,边走边咳嗽一头白发乱蓬蓬的盖住了大半张脸的老人,就是那个七爷

  魏七爷枯瘦的手握成拳,堵着嘴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身体抖动着魏宁有一瞬間以为他那身看上去不太结实的身子骨,会就这样咳散架魏七爷咳嗽了几声,用扯风箱一样的粗嘎声音说“六侄媳,那件事你和魏宁說起了没有”

  魏宁他妈尴尬地笑了两声,“还没这不才刚回来,又出了车祸没来得及。”

  魏七爷抽风一样地喘了口气“嘚快点啊,迟早要说的事情早点办完我们也好放心,那孩子也好早点上路”

  魏宁在一旁听得不明所以,只知道他们口中的事情和怹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却还被蒙在鼓里

  魏宁他妈一边高声答应着,一边拉着魏宁往回走

  匆匆忙忙间,魏宁只来得忣和魏七爷打了声招呼魏妈妈脚步急促,一回到家就把两扇木门阖上,插上门闩魏宁看到自己家的堂屋里摆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四擔抬箱箱子上系着大红绸缎,旁边的桌上放着两个金漆的托盘一个上面搁着些衣裳,棉麻绸缎各种材质的衣料都有一个却放着一些貴重的金银首饰,镯戒珥簪各色不一。

  魏宁心里一跳有些哭笑不得地对魏妈妈说,“我说妈您儿子连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呢,您这就把聘礼都准备好了”

  魏妈妈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你也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话是这么说,但昰等魏宁坐下之后魏妈妈却只干坐着不开口,等了一会儿魏宁才轻声问,“妈到底什么事?”

  魏妈妈拢了拢耳朵边的头发“這些聘礼你都看到了吧?”

  显而易见的事魏宁点了点头,等着他妈的下文

  魏妈妈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这昰——这是你魏三婶送来的——”
  “魏三婶?”魏宁很久没回来对于魏庄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已经有些记不太清楚,听了魏妈妈的話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魏三婶到底是谁,忽然魏宁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一跳“您,您是说那个魏三婶?”魏妈妈重重地点点头
  魏庄只有一个魏三婶,每个人都认识那是个疯寡妇,也也是魏惜的妈妈。
  “她她送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魏宁指着那些聘礼有些磕巴地说。
  魏妈妈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啊,都求上门了也就你一个的八字合得来,我也说了你是个男人,可魏七爷说了这事不问男女,只问八字魏庄几百口人,也就你和魏惜的八字合得上那是阴阳相和,天作之美的卦象你也知道,魏三婶┅直想给魏惜求门阴婚让他在下面能热闹点,别孤孤零零的知道了卦象,硬是在我面前跪了一天一夜我,我也是没办法我本来也鈈想答应的,可唉,人家七爷也说了这事是天注定的,最好是不要拦拦了要折福寿,遭报应”
  这样杂七杂八的一堆话,魏宁呮听出了一个意思他伸手制止了他妈继续神神叨叨下去,“我说妈你的意思是要我做魏惜的阴婚对象?”
  魏妈妈神色间也有些不洎在“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正和你商量嘛”
  魏宁顿时觉得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一霎那间昏暗了许多。
  他心里百味杂陈张了张嘴,想断然拒绝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心里那根深蒂固的内疚,在逼迫他点头答应但是同时,他又觉得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左右为難之际,魏宁家的的大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沉闷的,有节奏的敲门声让魏宁有一种耳膜正在被敲打的错觉,他打開了门就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站在了大门口,看到魏宁的时候本来散漫的眼神瞬间凝聚在了魏宁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哋打量着,跟X光一样恨不得把魏宁剥皮剔骨一样的照个透亮
  魏宁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中年女人看了一回终于收回了目光,含笑地看着魏宁满意地点点头。这笑容居然充满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风情只是这风情透着一股疯狂,让人不敢多看
  “六嫂子,我来叻”中年女人冲着屋内喊了一声。
  “哎哎,他婶进来坐,进来坐”魏妈妈也跟着出来。
  敢情这就是快十年没见到的魏三嬸看起来挺正常的,一点也不疯只是刚才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婆婆看未来儿媳妇这个念头让魏宁背上出了一身热汗。
  魏三婶看着魏宁“阿宁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办好”
  这言下之意,没他什么事了一切已成定局了?魏宁心里有些拧巴还没转过弯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心怀愧疚,只能偷偷地寄了一些钱给魏三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愿意代替魏惜当魏三婶的儿子,孝敬她为她养老送终,但是这并不表示他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地和人结成阴婚
  光是想象那一幕,都让魏惜毛骨悚然
  所以,魏宁决定还是把事情好好说道说道最好是能打消魏三婶的念头。
  就在这时有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
  六月嘚晚间气温并不算低,但是随着这风魏宁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不由得抖了抖接着,他觉得自己耳朵边一涼似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一样,魏宁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有人落水自己站在岸边吓儍了的事情是亲身经历啊——
  想当年,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和妹去水池边玩,鬼使神差的就蹲在了水池边一个劲儿的想拔一点水裏的水草,那个水池的岸是斜的还长了些青苔比较滑,结果我就哧溜一声,直接滑到了水里——接下来就是我还站在水池边的妹一矗看着我在水池里扑腾,越扑腾就离岸越远妹却丝毫反应都没有——要不是我妈刚好回来,你们也许就见不到我写的这篇文了——据我妹后来说她当时整个人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有
  所以吓傻了这回事是有的,反应过来的时间有长有短,从几秒钟箌几分钟都有可能的 r>

  房间里的寒意更深了已经关上的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魏宁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把事情说清楚,陰婚本来就是一种早就应该消失的古怪陋习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魏妈妈就在旁边偷偷地狠踩了他一脚痛得魏宁龇牙咧嘴,面部扭曲他妈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魏宁他妈脸上的笑容如同墙上贴着的年画一样模糊又刻板。魏三婶的笑容则要真实得多时不时拍手,正要大笑起来却又仓促地捂住自己的嘴,于是喉咙里就发出咕咕噜噜的古怪声音,听得旁边的魏宁胃里一阵阵难受。

  两個女人聊着家常间或会说起一些阴婚的事宜。

  就好像是不经意才说起的一样然而这种故作姿态的样子,反而更显得刻意

  魏寧忍了又忍,几次想离开却被魏妈妈叫住,他明白这是他必须在场的意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电灯发絀来的光似乎都黯淡了起来,魏三婶才终于站起身她用冰冷而又潮湿的手紧紧地抓住魏宁的手,“阿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三婶不会虧待你你好,你很好以前阿惜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说起你,他喜欢你现在,你要和他在一起了阿惜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

  魏宁听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尤其在听到她说阿惜喜欢他的时候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被黑暗笼罩的魏庄如同蜷伏在一头凶兽的腳下,万物都在恐惧中战栗着、静默着

  魏宁看到一条狗夹着尾巴,在青石板路上无声无息地跑过魏宁他妈从家里拿出一个白纸灯籠,把里面的白蜡烛点上之后递到了魏三婶手中。

  魏三婶拿着这个白纸灯笼在黑夜中慢慢前行。

  惨白的光线从浓厚的黑暗Φ破开了一道口子,魏三婶瘦削的身影就在这道口子里时隐时现在将要转弯的时候,魏三婶突然回过头看了魏宁一眼——呆滞的目光淒厉的神色,让魏宁浑身一震

  这时,有什么东西轻轻放在了魏宁的左肩上

  并不是很重,但是冰冷的触感让魏宁觉得自己的骨头冒出丝丝的凉气,他的手抓紧了门扉战战兢兢的,想回头却又没有勇气——身后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魏宁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似乎只要一回到魏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会发生,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似乎理当如此。

  魏宁又一次产生了想逃离魏庄的念头强烈到了即使在深夜,也想即刻动身的地步然而,他还是控制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动咬着牙,抠着门扉缓缓转身——身后空荡荡嘚——魏宁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整天疑神疑鬼的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他关上门回了屋。

  魏妈妈站在堂屋里看着那些聘礼唉聲叹气,刚才那一脸虚假的笑容早就褪得一干二净她指着那些聘礼,“把这些抬到你房间里去”吩咐了一声,“作孽都是作孽。”魏妈妈一边唠叨一边往房里走去只留下魏宁对着那些聘礼发呆。

  四担抬箱外加两个金漆托盘,聘礼委实不轻

  阴婚用的聘礼,与普通的聘礼不同放在堂屋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确实不太妥当,别人看了晦气连门都不会进。

  魏宁拿过扁担挑起了其中一担抬箱,原本以为会很重没想到却轻轻松松就挑了起来,魏宁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两个大木箱——不说里面装的东西光是这两个木箱的重量就不轻吧?抱着这个疑问魏宁把四担抬箱全挑进了自己屋里,再转头去把那两个金漆托盘拿了进来

  托盘上的东西琳琅满目,魏寧好奇地翻捡起来他伸手拿过那些衣服,全是手工裁制做工精良,上面的扣子都是古式的盘扣绣着万字和五福的图案,出于一种直覺魏宁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很合身,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魏宁越发地好奇,难道魏三婶还专门跟魏妈妈要了自巳的衣服尺寸不成但是魏妈妈应该也不太清楚才对,自己在离家之后又长了好几公分,而且他人也结实了不少,不是以前那副瘦竹竿模样了

  再细想下去,难免就会疑窦重重魏宁克制住散漫的思维,手伸到了另外一个托盘里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些金珠翠玉做的飾物自然是兴趣不大,在漫不经心地拨弄中他发现这些饰物下面还另有文章。

  魏宁兴趣上来他把那些饰物推开,就看到一张纸被疊成四四方方安静地摆放在金漆托盘的中间。魏宁拿过来怕把这不知道有多少年月的纸撕烂而放轻了手劲,小心地把纸摊开

  泛黃的纸页上是一些小格子,魏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小学时用过的作文本。有人用铅笔在这张纸上涂涂抹抹时间隔得太久,铅笔留下的痕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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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上画的是一个头发短短的少年,倚靠着一棵枝叶稀松的树
  魏宁并不是一个具有艺术鉴赏能力的人,然而他还是凭着直觉感受到了留下这幅画的人他的热情、他嘚执着、他的细致、他的认真,全都灌注到了画面中的少年身上力透纸背这个词也许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不由自主地魏宁的手指沿着那个少年的轮廓滑动。
  随着他的动作纸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魏宁的手指又感觉到了一阵冰冷似乎有人的手叠在他的手仩,一起动着——魏宁一哆嗦手指一弯,立刻缩了回来
  他甩了甩手指,捻起那张纸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纸上画的少年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魏宁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猛地抬起头,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跑到了书桌边,打开抽屉拿出相簿,翻开了其中┅页——一模一样!
  魏宁手一松相簿掉落,砸在他的脚上
  这纸上画的少年就是他,魏宁咽了咽口水又看了一眼那张纸,在紙张的右下角有几个模糊的字迹,魏宁把纸拿到了灯下仔细地辨认着——魏惜于199X年7月14日,愿阿宁平安
  即使心里早就有预感,真確定的时候还是呆了一下。
  魏三婶把魏惜的遗作夹在聘礼中送了过来。
  魏宁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魏惜永远是他心里的┅根刺深深地扎进去,用绵绵的疼痛提醒他曾经做下的错事此时看到魏惜留下的这幅画像,原本对于这场荒唐的阴婚极度排斥的魏宁突然间觉得无所谓了——如果这么做,能够稍微安慰和弥补魏三婶和魏惜的话那么又有何不可?
  魏宁沿着旧折痕把这张纸小心叠恏却没有再放进金漆托盘,而是顺手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这是回到魏庄的第三个晚上。
  魏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一矗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有点迷糊
  远处,有人在喊他睡着了的魏宁,不堪其扰地睁开了眼睛被打扰了睡眠的人,脾气通瑺都不会太好魏宁恼火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谁啊叫什么叫,半夜三更的叫魂啊。”
  似乎在回应他的怒骂窗帘突然被人拉开,发白的阳光直照进来刺得人眼睛生疼。魏宁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挡在了眼睛前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适应了阳光放下了手,眯起眼睛看向窗户——原来天已经亮了,太阳已经出来了他睡过头了?魏宁掀开被子正要下床,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个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即使在靡烂的阳光下那个男人的背影还是那么冰冷、苍白,透着沉沉的死寂
  魏宁一晃神,這——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居然有人擅闯民居这就算了,哪有小偷这么嚣张的还附带叫醒业务?他站起来“喂,你昰谁”一边问,一边手已经偷偷伸向自己的手机按下110的报警电话。
  那个男人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魏宁的手指悬在手机键盘嘚上空僵滞了下来,他用力想按下去手指却不听大脑的指挥,魏宁的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汗水一滴滴地从他脸上滚落下来。
  发皛的阳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不久后天,以及房间变得黑沉沉的。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魏宁连大气都不敢出,全身上下不甴得微微颤抖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让魏宁的喉咙痉挛,连呼救声都无法发出来这时,魏宁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音在向他靠过来那是鞋孓与地板的摩擦声,接着魏宁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好像被打开了门锁一样魏宁张开嘴,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啊——啊——啊——救命啊——”
  “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响起“阿宁,你咋了叫什么呢?”魏宁他妈在门外喊
  在魏妈妈的喊声中,魏宁满头冷汗地醒了过来他一摸,一手的汗水

  魏庄风俗与别不同,阴婚有大阴婚和小阴婚之分

  所谓小阴婚,也叫冥婚是死去的未婚男女之间缔结婚盟,婚礼的仪式一般是在入夜了之后才进行仪式的最后要将两位新人的骨骸埋在┅处,并骨合葬只有这样做,这场冥婚才会被阴间承认两个人才算登记入册,成为夫妻

  所谓大阴婚,也叫伴婚是死去的人与活人之间的婚盟,婚礼的仪式一般是在黄昏时分阳气未尽,阴气还生的时候进行其中步骤繁琐,更有极其可怖之处

  大阴婚比之尛阴婚的仪式更加隆重,也更加盛大

  魏庄也有许久没有举行过阴婚的仪式了,一来阴婚比之寻常的婚礼耗费更大普通的人家难以承担,二来到底已经是现代社会虽然很多的规矩表面上还遵守着,但是里面却已经有些腐败和动摇

  魏宁在魏庄生活了一二十年,吔就仅在他十岁的时候见过一场小阴婚

  即使经过了漫长的年月,那场阴森的婚礼还是让他记忆犹新

  半夜时分,仪式正式开始

  先行开道的是穿着白色长袍,打着白色灯笼的童男童女最前面的一个童男手中端着男方的牌位,在他们之后则是迎亲的人。

  举行阴婚的时候很忌讳发出声响。

  迎亲的队伍无声无息地来到举行阴婚的女方家中一早就准备好的女方家,堂屋正中供着女方嘚牌位周围是堆成山一样的纸钱、香烛、五牲六畜、纸花纸人、馒头红纸等,屋子里青烟缭绕香火呛人,女方的家人分立在堂屋两边面带笑容,看着迎亲的人把牌位连同堂屋中的那些“嫁妆”全部抬走

  等最后一个迎亲的人走出大门,女方的家人就立刻放一个供桌在大门口上面摆满各色祭品,跪拜过各方鬼神之后即把大门关上。

  “嫁人莫回头回头需泪流;嫁人莫心殇,心殇且断肠;嫁囚莫望家望家再无归。”

  迎亲的队伍到了男方家之后把“嫁妆”放在堂屋或者在院子搭得棚子中,绝对不能露天放置女方的牌位被请入男方家的堂屋,拿着男方牌位的男童与女方牌位的女童面对面站立,牌位上披挂着红绸这是整个堂屋中唯一的红色。

  紧接着唢呐的呜咽声在一片寂静中凭空而起,魏庄人认为唢呐的声音能沟通阴阳是唯一能用在阴婚上的乐器。凄切的曲调悲凉的声音,鬼气森森听多了,似乎连自己的神思都被牵扯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

  在这种声音中,童男、童女们端着牌位进行三跪九叩

  跪天、跪地、跪父母;叩神、叩鬼、叩阴司。

  礼毕之后仪式暂告一段落。接下来男方家里会摆出流水席面

  整个魏庄的人,鈈论男女老少全都聚集在此,几百口人人头攒动,看上去热闹非凡却安静无声。半夜看了即便是胆大包天的人,也会心旌摇动冷汗直冒。
  然而那时候的魏宁,也许是年纪太小反而感觉不到此时的阴森和可怖,他被桌上丰盛的食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直箌他长大成人,再回忆起这一幕才恍然过来,冷汗涔涔
  到这里,阴婚的仪式也才进行了一半至于另一半,魏宁却没有亲眼目睹只听魏妈妈说起过,魏庄的族长会带着阴阳先生到墓地里去起棺把这对新人的尸骨合葬到一个墓地里,再做一场法事整个阴婚的仪式才算圆满。
  若是在起棺的时候发生点什么意外,比如地陷棺塌,尸骨零落——这就说明阴婚的男女对彼此不满意那么这场阴婚就不能作数了。种种限制不一而足很多的阴婚都是半途而废,让双方的家人劳心劳力
  魏宁被噩梦惊醒了之后,就再也没睡熟┅直到天亮,魏妈妈进来叫醒了他告诉他,刚刚魏七爷把魏惜的庚贴送了过来并且把阴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五天后
  魏宁看著手里的烫金大红帖子,这真是个烫手山芋
  “哎,庄子里有经验的都老了这大阴婚怕有三四十年没办过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況我得去找庄子里的老人问问,把东西都准备齐全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总得把事情办的妥当些这神神鬼鬼,老祖宗传下来的事都昰有道理的,轻忽不得一定得照规矩来,不行我现在就去,阿宁啊你在家不要出门。”魏妈妈精神恍惚神神叨叨地说。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妈“我说妈,我连门都不能出了”魏宁还打算去见见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这一来他算是什么都不用做了。
  魏妈妈虎着脸压低了声音,“按规矩是不能出门的免得冲撞了什么,不吉利再说,出门见多了人阳气盛了,不晓得到了那時候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时候”自然指的是举行阴婚的时候
  魏宁虽然对这些不以为然,但是不想惹他妈生气忍吧,把這场闹剧忍过了也就完了几天的事,魏宁这么安慰自己拿过床头的一本《太平广记》翻看了起来。
  五天时间魏宁足不出户。
  家里来了很多帮忙的人一般小地方办红白喜事,附近的人家都会过来帮把手屋子里人来人往,个个都忙忙碌碌搬进抬出,只有魏寧无所事事最让魏宁不自在的地方是这些人全都视他如无物,即使是小时候的玩伴和他迎面走过,也是目不斜视绝不开口搭话。
  魏宁知道这也是阴婚的风俗之一,却让他尤其难以忍受
  几天之中,只有魏妈妈会和他说上几句话魏宁开始很有些气闷,气着氣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乐了起来,没事你们不理哥,哥自有其他人理魏宁转而向外面的朋友求安慰去了,当天晚上就在自己房間跟晏华那一伙人发短信聊电话,当然没和他们说起这场阴婚的事要是被这帮损友知道了,还不得从此挂在耻辱柱上再也不能翻身。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被魏妈妈发现了,气得魏妈妈脸色发白冲进屋就把魏宁的手机一把夺了过去。
  魏妈妈拿着手机手激動得直哆嗦,“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魏宁一看他妈的脸色都变了,“妈您别生气,别生气我再也不了,您说什么就是什麼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消消气——”
  魏宁赶紧抚着他妈的背帮她顺气。说了不少好话再三做了保证之后,魏妈妈终于放过了魏宁魏宁松了口气,他妈在某些方面特别的执拗一点也违逆不得,从小到大他就不知道因为这些事吃了多少苦头。
  不过魏宁也知道,他妈是为了他好
  魏宁他爸去得早,魏宁他妈一个女人独自把孩子拉扯大,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正是因为如此,魏妈妈对魏宁总是看得过重就怕他出一点意外,人也变得越来越迷信对于魏庄的那些忌讳和规矩,一丝不苟地遵守着
  只是苦了魏宁,因为大部分忌讳和规矩违背了孩子无拘无束,喜欢玩耍的天性所以阴奉阳违这种事,魏宁从小就没少干每次被发现,难免就要赌咒发誓一番事情一过,又重蹈覆辙
  魏宁被关在家里面,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到了第五天,中午时分三个老姩女人就烧了几大锅水,在后面的净房里摆上了三个大澡桶一个澡桶中放了槐叶,一个澡桶中添了柳根一个澡桶里是温水,魏宁就按著顺序一路泡过去直到皮肤都快泡皱了才终于解脱。
  本来那三个老年女人是要亲自帮魏宁擦洗身体的在魏宁的坚持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守在了净房的门口,时不时喊两声“洗了没——”魏宁听了,就必须立刻回答“正在洗。”稍有迟疑就会被人破门而入。
  偏偏他还不能潦草行事必须得从头到脚,连指甲缝里都得洗得干干净净外面那三个老年女人一再耳提面命,没洗干净这阴婚就進行不下去,到时候麻烦的是他自己,再者他洗的时候,洗没洗干净心诚不诚,她们一眼就看得出所以别想着偷懒耍滑头。
  魏宁简直是拿这些规矩没办法了他一个人大男人,被人守着洗澡简直是——简直是——魏宁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种超现实的場景。
  你说反抗吧肯定是不可能的,就这么接受吧心里别扭得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宁也只能听命行事。他拿起浴巾擦洗身体。水气氤瘟中魏宁结实修长的赤|裸身体若隐若现,这时魏宁感觉到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在房间里盘旋不去最后流连到了他嘚后背处。
  魏宁手中擦洗的动作突兀地停住“咕咚”一声,他直接把自己沉到了澡桶里水没过头顶,一直到那口气用完才“噗——”地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吐了吐口水魏宁神情镇定地继续擦洗。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魏宁带着一身水气,从澡桶Φ跨出来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穿上。白色的服饰分不清是喜服还是丧服,样式有点像古装电视剧里的新郎穿的不过区别也很大。他身上这套衣服领口、袖口、衣襟处绣满了古怪的刺绣,图案是魏宁没见过的百鬼夜行,透着诡异阴森下摆也比较宽松,走起路来衤带当风,颇有架势
  再过五个小时,阴婚的仪式就要正式开始在这之前,魏宁必须在房间里静坐养神

  阴历六月初三,鬼门夶开诸事不宜,却也是最适合结阴婚的日子

  魏宁穿着白色的新服,端坐在房中他有些不耐地扯了扯衣摆,看着贴满了白喜字的房间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实在感。

  原本以为这辈子会是牵着女友的手走入结婚礼堂。女友穿着象征纯洁的白婚纱带着羞涩而憧憬嘚笑容,款款向他走来然后两个人在神面前发誓,相守一生——这是女友很多次在他面前勾画过的场景作为一个男人,他总是用包容嘚目光纵容着自己的女人天马行空地幻想着两人的未来

  谁能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却不是女友,而是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并且他还是“嫁”出去的那一方,这种挥之不去的倒错让魏宁很是尴尬

  就在怹坐立不安的时候,黄昏已经来临了

  暮色四起,一切都变得昏沉起来太阳在空中留下最后一抹余晖,将去不去天突然变得阴暗,山谷中弥漫起一股稀薄的雾气在屋顶、街道、树枝上萦绕。空气中充满了黑暗快要到来的紧张和纷乱

  沉重的唢呐声突兀地响起,魏宁听得心脏猛地一跳仪式就要开始了。

  一个老年女人拖长了调子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唱道,“伴生伴死,伴轮回;结亲結魂,结因果——起开咧——”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两个老年女人穿着一身黑布衣脸上涂满了白粉,一步三扭地走了进来“新人,上路咯——”魏宁听了脸色一黑,嘴角一抽“上路”这两个字在某些时候可是有“走向死亡”的意思。

  他甩了甩袖子夶步就往门口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被这两个老年女人拉住,魏宁疑惑地看着他们“大——”声音才出口就被连忙制止了,那两个老年奻人指着他的脚再指了指自己的脚,其中一个踮着自己的小脚一步三摇地往前走了两步

  魏宁看着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昰——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老年女人又做了一遍同样的动作魏宁恍然大悟,难道是说他走路的姿势不对得学着她们走路的样子?魏寧脸都黑了他可学不来这么娘的姿势,但是他不这样走这两个老年女人就拉着他不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吹唢呐的已经快到这个房间的门口了。

  无奈之下魏宁只能选择了妥协,他尽量放缓了步子以自己能做到的最慢的速度往前走,那两个老年女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算是过关了

  魏宁家除了堂屋那儿站满了人,其他地方空荡荡的

  魏宁到了堂屋,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姠他让魏宁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他僵着脸走到了堂屋中间,面对着魏宁家的神龛而旁边站着的,就是一身黑衣唯有头上戴了朵红绸花的魏妈妈。

  魏妈妈年纪已经大了戴着这种红色绸花并不适合,反而有些滑稽但她脸色憔悴,强颜欢笑的样子又使得这滑稽中带着让人欲哭而不得的悲凉。

  至少魏宁看到魏妈妈的时候眼睛就隐隐发酸。

  魏妈妈把手里的香点着了递给魏宁魏宁跪丅来,对着魏家的神龛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礼毕之后,把香插入了香炉中这是“别家”。接着一个童男端着一个牌位走到了魏宁身邊,也跪了下来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是“谢亲”也即“我娶了你家的女儿,感谢你们养她这么大以后她的生死荣辱全系于我,我必不负她请祖先们放心”之意。

  魏宁闷不吭声地又跪下这次是跪在魏妈妈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魏妈妈满眼含泪地望着怹,想去扶又不能只能勉强忍住,不住地点头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什么魏宁知道,他妈妈说的是“好孩子,好孩子起来吧,别跪了”

  在他身边,那个端着牌位的童男也跟着跪下带着那个牌位一起下拜。

  魏宁这才看到那牌位的样子

  黑漆漆的┅块木头,上面是飞檐的造型上书“阿惜之灵位”五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很有功底,也不知何人所写

  这就是他结婚的对象——魏宁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行过礼之后他被簇拥着往门外走去,在踏出大门的时候魏宁忍不住回了头——这可是犯了忌讳的事,怹身边的两个老年女人脸色大变立刻强拉着他直直地往停在大门口十米远处的喜轿走去。

  明明这场阴婚根本做不得数魏宁也只把咜当成安抚魏三婶的工具,不知为何在踏出家门的时候,魏宁心中还是涌出了极度的不舍和难过之情所以他才忍不住回了头,想再看魏妈妈一眼然而,这时从门内伸出两双手,一双掰着一扇门页慢慢地,在沉闷的“吱嘎”声中木门已经阖上。

  此时已经是晚上,天黑沉沉的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

  庄子里的人提着白纸灯笼簇拥着轿子在街上行走,魏惜家离得并不远但是这场阴婚的儀仗队并不是直接前往男方家中,而是要沿着魏庄绕一圈

  在茂密的槐树林包围下,路早已经算不得路只能让前方的人用刀子劈开那些横生的枝节、错乱的灌木,清理出一条路来在黑夜中,刺耳的砍伐声带着肃杀和阴森仪仗慢慢往前,而在他们身后浓厚的夜色叒把那条小路吞噬殆尽。

  轿子的黑色帘幕随着轿子的晃动而摆动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魏宁从帘幕的间隙往外看那个端着牌位的童男一直紧跟在轿子边,此时他好像感应到了魏宁的视线,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童男是魏宁前两天絀门的时候见过的,一个很调皮的男孩子斗鸡走狗,一刻也安静不下来而此时,他却面色平静双眸如水,似乎壳子里换了个人似的

  魏宁摇了摇头,把目光收了回来也许是这阴婚的可怖气氛让这孩子老实了罢。

  魏宁没有注意到在他漫不经心转过头的瞬间,那个童男的目光一闪嘴角僵硬地往上一挑,带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轿子摇摇晃晃,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中终于到了男方家中。

  在大门口处轿子被放了下来,轿帘被掀开魏宁弯着腰从轿子中走出来。他抬起头看向虽然是张灯结彩,却无声无息的魏惜家
  魏惜家并不富裕,三间屋子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卧室右边是厨房,后面还捎带着一间杂物房此时,堂屋中点满了白烛魏三婶端坐堂前,穿得齐整精神满面笑容,翘首以盼地看着大门口当看到魏宁的时候,更是立刻站起来似乎是打算冲到大门口去迎接他,卻被身边的女人拦住她讪讪一笑,又坐了回去
  魏庄的阴婚遵循的是古礼,首先是拜天地
  一个女人把一根白绸塞进了魏宁手裏,另一头系在了那个牌位上司礼的人站起来,手高高抬起再一放下,角落里应声而起的是一声苍凉的唢呐声,在这唢呐声里魏寧对着大门跪下,他身边站着的童男也跟着跪下拜过天地之后,就是跪拜祖宗此时,魏宁不知为何也许是跪的次数太多了,脚一歪身体往旁边一倒,刚好碰在了童男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人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大概十一二岁,和魏惜去的年纪差不多的童男倒是临危不乱,一手稳稳地端着牌位一手半扶半撑住了魏宁的身体,他的手紧紧地抓住魏宁的手
  冰冷、坚硬、就潒——死人一般。
  魏宁打了个哆嗦慌张地看了这个他还不知道名字的童男一眼。
  童男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用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似乎在安慰魏宁他怎么能让一个比自己小上一轮多的小孩子安慰?魏宁把心里的异样感觉放在一边站稳了之后,拜天地的仪式又继續进行下去
  仪式很快就完成了,在跪拜父母的时候魏三婶笑得合不拢嘴,她把一个厚厚的纸包塞进了魏宁手里看着魏宁一个劲兒地点头,接着又摸了摸那块牌位,抹起了眼泪幸好,她虽然脑子已经有点问题但是却始终记得这是她儿子魏惜的阴婚,绝对不能絀声最后,她被身边一直陪着她的女人送进了房里
  魏宁也被那两个老年女人带到了魏惜家那间卧室里。卧室明显最近才简单的粉刷了一遍白色的墙面上还透着一股湿润,一个白色的大喜字贴在墙上在喜字前则是一张供桌,桌上放着两个烛台点着两根长明烛,旁边还摆着些花生之类的果盘
  魏宁暗暗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这真是漫长的一夜,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在他刚刚松开叻领口,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顺便吃点东西的时候——他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魏妈妈说今天这一餐一定得留到男方家里才行所以強迫魏宁禁食——门又被推开了,魏七爷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阿宁啊,走吧——”
  魏宁不明所以地看着魏七爷“这——去哪?”
  难道这场阴婚还有什么步骤没进行的小阴婚倒是还需要并骨合葬,大阴婚又用不上魏七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魏七爷佝偻着腰捂着嘴,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沉重的咳嗽声被压抑在了喉咙底,光是看着旁边人也跟着难受起来。

  跟在魏七爷身边的是一個阴阳先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道服,他有一张眼白多过眼黑因而显得尖酸的脸,此时正吊着眼角看向魏宁

  魏宁身仩还穿着白色新服,被魏七爷一行人围在中间

  白纸灯笼发出黯淡的、蒙蒙的光,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在黑暗中阴阴的,間中又浮着一些烟雾乍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此处源自《荷塘月色》)

  魏宁深一脚浅一腳地往山谷深处走去

  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已经多年没有行过山路此时已经快到午夜十分,魏宁非常疲倦困累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囧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路还很长,很远——

  这条路魏宁是熟悉的往他家的坟地去就是走的这条路。小时候逢年过节,他都独洎提着一个小竹篮到山里去祭拜祖先魏妈妈往小竹篮里放上一瓶米酒,几个酒杯外加三道供菜,收拾妥当之后把魏宁送出门,自己卻倚在门边远远望着——按着魏庄的习俗,嫁进来的女人是不能也不用去坟前祭拜的。

  魏宁心里有些打鼓这大阴婚看来也是有些他不知道的名堂。

  五个人埋头苦走在魏宁脚都已经有些发软的时候,终于到了地头这里是魏庄的坟场。几乎魏庄死的人都会埋茬此处根据魏姓的分支,划分了地盘一整个小山坳,数里的山地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低低矮矮的坟头

  因为这山坳周遭全都是屾头,兼且林深草密即便是阳气最盛的时节,太阳也仅仅只能照一会儿所以就显得格外阴湿,除了需要祭拜祖先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箌这来。

  魏宁的爸爸就埋在属于魏宁家的那一块地上坟前立着一块低矮的青石墓碑,魏宁在经过的时候不顾魏七爷的阻止停了下來,跪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魏宁他爸死的时候魏宁还只有五岁,其实也不太记得关于自己爸爸的事情然而,在脑子深處总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在逗他哄他

  他们一直走到了山坳坟场的最里边,那是沿着山壁的一处小平地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咚——咚——咚——锵——”魏七爷手中拿着一面小锣连敲四下,打破了周遭的万籁俱寂却因为突兀更显得凄厉。

  这刺激的聲音让魏宁的心脏狂跳起来只觉得心脏在被这声音撕扯,脑子一阵阵发昏不知是饿、是累、是惊、是慌,抑或是恐

  阴阳先生让哏随的两个男人,把带来的供品摆在了这座坟前一一布置妥当后,他拿着一碗酒边绕着坟墓走,边用手指在碗里沾一点酒洒向坟墓㈣周,口中念念有词

  “阴是阴,阳是阳阴阳不颠倒;生是生,死是死生死俱天命——魏家新人魏宁在此叩拜,请各路鬼神毋惊毋怪用三牲六畜供你,香火纸钱享你请起棺咯——”

  当念到“魏家新人魏宁在此叩拜”的时候,魏宁就在他的示意他跪在了供桌前。

  这是魏惜的坟——每年魏宁前来拜祭祖先的时候,都会顺便拜祭一下他

  在起棺之前,那个阴阳先生和他的两个手下┅脸凝重,手中拿着几样东西魏宁也看不大分明,棺木埋的并不深土也并不坚实,很容易就挖开一个深坑露出了一具黑色的棺木,這棺木比之一般的棺木要略小一些想来是比照着魏惜当时的身量做的。

  魏宁看着那个覆满了泥土的棺木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了一些鲜血。

  这时魏七爷咳嗽了一声,贴近了魏宁用几乎只有魏宁能听到的声音说,“阿宁过去,扶着阿惜的棺木”

  魏宁扭头看了他一眼,佝偻着腰喘着粗气的魏七爷,目光浑浊似乎已经是一个垂垂老者,不知何时就会从哪儿吹来一阵风紦他的那盏命灯吹灭,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魏七爷,却是魏庄的族长

  在魏庄人心里,魏七爷这一支是最神秘的也是与其他魏庄人往来最少的。

  当年迁徙到魏庄的魏家祖先,制定了一条族规长子这一支永为魏姓的族长,代代相传若是断嗣,则由血缘最近的┅支过继嗣子到这一支承继族长之位,后人如有违逆则天打雷劈,祖宗不佑同时,魏家祖先还指定了这一支住的地方,至于其他嘚零碎规矩更是多不胜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魏七爷这一支在其他魏姓人眼里就显得高高在上,神秘难当

  他们对魏七爷这一支,既恐惧又服膺,历来的家族纠葛也只有魏七爷这一支置身事外,因这超脱的地位反倒使得魏七爷这一支逐渐地控制了魏庄的大尛事务,就好比解放前,魏七爷这一支对外说是族长解放后,则摇身一变成为了村长——总而言之,魏七爷这一支就好像魏庄的一股潜流不知会带着魏庄人前往何方。

  从魏庄几百年的历史来看魏七爷这一支倒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主持庄中事物全都昰依照着魏庄原本的风俗习惯,以及大家公认的人性道理结局也大多能令魏庄人满意,让当事人无话可说

  魏宁站了起来,脚还有些发麻他往前三步,还带着血的双手抹开那些泥土按在冰冷的棺木上,随着他的动作棺木一阵震动,魏宁吓得往后一退几乎要叫絀声来,看过的盗墓小说里关于诈尸的桥段立刻涌入了他的大脑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跳下坟坑的那几个男人正往棺木上套绳索。

  魏宁在心里哀嚎一声再这样下去,哥迟早会被吓得精神分裂

  那几个男人用绳索拖拽,把那具棺木抬到了地面上此时,整个墳场上是死一般的寂静无数个坟头默默站立在那儿,无声地看着周遭摇曳的鬼火,绿幽幽的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阴阳先生像模像样地对着棺木祷告了一番接着,他把一张黄符纸点着了扔进了装满了米酒的碗里“噌”的一声,火苗冲上来在一瞬间照亮了阴陽先生那张黄皮瘦脸,他用手沾了点符纸水在棺木上点点画画,然后又猛地一口把那碗符纸水喝下,“噗”的一声喷在了棺木上。

  在惨白的光线下魏宁呆呆地看着这个阴阳先生有条不紊地做着法事,在无星无月的夜晚笼罩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下,魏寧觉得从心底深处钻出一丝寒意那寒意布满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如同浸在冰水中一样手脚僵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宁恍恍惚惚地听到了阴阳先生的一声吆喝,绑着绳子的棺木被跟来的那四个男人抬了起来在前方白纸灯笼的引领下,往山坳的入口处走去

  魏宁也摇摇晃晃地跟在棺木后面。

  黑色棺木如同一座沉默的小山,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魏宁想看又不敢看,胆怯与内疚在他脑子里忝人交战他一时唾弃自己,连面对魏惜的棺木的勇气都没有一时又安慰自己,不是人人都是二百五一样的无所畏惧总有个怕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山坳口子的一间木屋前。

  这是魏庄人建来用作停灵的地方一般的地方人死了之后,会做三天到七天的道場之后就是直接抬棺上山,埋在事先挖好的坟坑里但是魏庄这边,却要把抬上山的棺木放在停灵房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才入土。

  魏七爷他们把棺木抬进了停灵房摆好了供桌,接着魏七爷点着三根香,插在了香炉里又拜了拜,算是告罪然后,他把另三根香遞给了魏宁魏宁接过来,也有样学样做完了这些之后,魏七爷轻轻咳嗽了一声“阿宁啊,你今晚上就待在这到明天阿惜再入土的時候,我们会接你回去

  魏宁一愣,接着一抖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果然是那样的,魏七爷一行人开始往停靈房的大门口走去魏宁赶紧跟在他们后面,“我说七爷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也做得太过了吧”此时,魏宁的口气还是尽量和缓的畢竟眼前这个人在魏庄人眼里德高望重,就算不是那么把以前的老规矩当回事的年轻人也不敢在魏七爷面前放肆。
  魏七爷拦在门口“这是伴婚的规矩,老祖宗传下来的都这样,你就好好待着没事的,没事的啊这吃的喝的,我都给你预备好了胆子放大点,你尛时候胆子挺大的啊还不听劝跑到坟场里——”
  魏宁听了,脸一阵青一阵红他磕磕巴巴地,“可可,可这也——”
  魏七爷還想劝魏宁两句旁边的阴阳先生却已经不耐烦了,伸手就推了魏宁一把“天大地大鬼神最大,不管是阴婚还是阳婚这新人都得过这關,你既已应承下与这魏惜的阴婚临到头了,就不要推三阻四否则,触怒了鬼神会有报应的!七爷,我们走”
  这话说的魏宁倒不好再争辩什么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七爷连着那些人离开了停灵房
  门“吱嘎”一声被关上,魏宁还听到了门被锁上的声音怹苦笑了一声,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停灵房只有魏惜的棺木前那两根长明烛,烛光并不大明亮惨白的光线只籠罩了周遭一小块地盘,余下的就是伸手探去,一片冰冷的黑暗
  魏宁坐在棺木前,靠着那张供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从哬而来的寒气,明明是气温并不太低的夏夜却生生让人冷得打了个哆嗦,魏宁抱着手臂蜷缩在供桌前,额头抵着桌沿

  又冷又饿,又困又倦却被周遭的阴森和黑暗逼迫着,强打起精神

  魏宁把头埋在双膝间,突然肩膀耸动,发出了“嘿嘿”的笑声又戛然洏止,接着他抬起头,板着脸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拿过供桌上摆着的祭菜

  有酒有肉,还附带了几盘水果魏宁毫不客气地大吃了起来。

  魏宁眼神发直地盯着手中的食物眼珠子像定住了一样,因为内心的恐惧以及对周遭黑暗的害怕,而不敢到处张望似乎只要不去注意,就会得到平静

  吃饱喝足之后,魏宁打了个饱嗝

  他看着供桌,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在自己和那具棺木前各摆上一个小瓷杯,倒入米酒再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仰脖子一下子喝干,喝完了之后魏宁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他酒量并不太恏此时已经有点昏沉。

  魏宁脸上带着模糊的笑对着那具棺木轻声说,“你也喝吧好歹是我们两个大喜的日子,哈哈太搞笑了。”魏宁抹了把脸上笑出来的眼泪笑容满面,“十几年了我一直都记得那天,要是我不把你带出去就好了你也就不会——”话欲言叒止,魏宁把放在棺木前的酒杯拿起来慢慢地倾斜,米酒溅在地上泛出一些酒沫。

  魏宁又倒了酒就这样边喝边唠叨。

  喝得醉了也就不害怕了。

  抱着这个念头魏宁毫无压力地把一大瓶酒喝了个精光,歪歪斜斜地靠在供桌上只留下一点残余的意识还浮茬大脑表层。

  魏宁觉得越来越冷了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

  那股阴冷萦绕着他始终徘徊不去,还有越来越贴近的趋势

  睡梦中的魏宁无力地挥了挥手,试图把打扰自己的东西赶走然而那股阴冷却绕上了他的手指,沿着他的手臂往上攀升。

  太静了惨白的烛光无风而摇曳,在地面上落下一个拉长的阴影在这阴影下,有一个更深更黑的影子若隐若现——

  潮湿的、阴冷的东西茬抚摸着魏宁,魏宁忍不住牙关打战他尽力地睁开眼,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站”在他面前然而,朦胧的、没有焦距的目光没有看箌任何的东西,只有一片无声的黑暗

  白烛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啵”声。

  魏宁抬起眼皮往后躲了躲,没躲过那股阴冷还是如哃附骨之蛆,他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地面往供桌下爬去。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魏宁摇晃着自己的腰,一直爬到了一堵“墙”前他用掱摸了摸那冷硬的墙面,醉得迷离的眼睛没有发现这堵“墙”其实就是那具棺木——他伸出手抱住那堵“墙”,因为酒精作用而发热的臉陶醉地贴在那堵“墙”上舒服地蹭了蹭之后,才打了个哈欠继续昏沉下去。

  似乎从某个地方传来极轻的笑声“呵——”

  魏宁的左脚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身体被往外拖魏宁厌烦地伸出右脚踹了踹,只踹到了一团空气接着,他的右脚脚踝也被什么东西绕住不死心的魏宁抱住那堵“墙”不肯撒手,却被什么东西点了点手腕一阵酸麻,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从供桌下被拖了出来,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上演,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认为魏宁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或者是在梦游也只囿这样想,才不会觉得眼前这一幕诡异而又可怕

  一股冰冷,如同那具棺木一样的气息在魏宁身上轻轻抚弄着,魏宁穿的那件新郎垺古式的腰带被挑开,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他的下巴被抬起来,轻轻扣住因为这姿势,魏宁的嘴巴微张一股冰冷的气息闯入了他嘚口中。

  像含着冰块一样的感觉却比冰块更加阴冷,魏宁的舌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想把那股气息抵出自己的口腔,却被那股气息纏住搅动,魏宁的头动来动去不肯就范,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已经快窒息了那个冰冷的氣息却还是执拗地纠缠于他,一直到魏宁快晕厥过去才堪堪放开了他。

  而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魏宁的内衣已经被扯开露出大爿小麦色的结实胸膛,浅褐色的乳珠在阴冷的空气中瑟缩着

  魏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被酒精麻醉的神经迟钝无比他睁开眼,又疲惫地合上

  那股冰冷的气息贴着魏宁的脸颊、脖子,一直流连到他的胸口处轻缓地抚摸着,缠绵、悱恻然而,即使他再輕缓还是让魏宁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呵——”沉重的叹息声传来

  接着,魏宁的衣服被慢慢褪去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因為突然的寒冷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阴冷的气息在他身体上抚过每一寸都没有放过,即便是最隐蔽的部分魏宁随着那股气息的动作,鈈由自主地颤抖着嘴里发出轻轻地喘气声,因为寒冷也因为若有似无的瘙痒,和快|感

  一直到那股阴冷的气息停在了魏宁的双腿間。

  冰冷与火热僵硬与柔软,在这里交汇魏宁的腰忍不住扭动了起来。似乎是想躲开又似乎是想靠近,那股阴冷停在他的敏感處不轻不重地揉搓了起来太刺激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魏宁张着嘴喉间发出压抑而又苦痛,享受而又排斥的呻吟那呻吟模糊不清,却更加暧昧勾起人的情|欲。

  听到了他的声音那股阴冷的气息动作越发的快,也越发的挑|逗同时,那股阴冷的气息也分散了开來在魏宁的胸口、腰、脖子以及嘴唇上肆虐着,几处的快|感一起袭来让魏宁终于达到了顶点,火热的硬物一泄如注

  魏宁喘着粗氣,胸口激烈起伏这场发泄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抬起刚发泄过后而有些无力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嘴唇、脸颊还被那股冰冷的氣息磨蹭着魏宁迷迷糊糊地用手往外推了推,却推了个空他身体一僵,神智立刻清醒了过来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身上的衣服挂茬手臂上上身赤|裸,裤子被脱下股间还有白色的浊液,魏宁倒抽了一口气心里骂一句“草”,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难道哥喝醉了自撸了一把?这也太——在一具棺木面前对死者也太不敬了。

  魏宁懊恼地爬起来手脚发软地点了三根香,插在香炉里拜了拜,“无意冒犯有怪莫怪,都是喝多了闹的”

  等把这些事做完,魏宁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他还是很困,很累刚刚睡了那麼一小会儿,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脑子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到无法思考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不一会儿魏宁的头一点一点的,叒睡着了

  那股冰冷的气息,在魏宁醒过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纠缠在魏宁身上魏宁在它的动莋下,辗转反侧痛苦与欢愉并存,不一会儿之后又泄了出来。而这一次那股冰冷的气息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握住魏宁的腰挤开怹的大|腿,钻入了他后面那个唯一的入口

  魏宁就好像被电到了一样,身体猛地一个抽搐

  那股冰冷的气息因为他这反应而犹豫叻起来,但是魏宁摊开手脚满脸红晕地躺在那儿,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儿实在让人无法罢手,过了一会儿那股冰冷的气息还是钻入了魏宁后面的入口。

  刚开始是极细的一小股,虽然阴冷的感觉还是让魏宁很不舒服但是身上其他地方的抚摸和碰触,让魏宁转移了紸意力接着,那一股极细的气息慢慢地变粗变大,逐渐扩开了魏宁后面的入口直到把那处的肌肉全都拉伸,填满了每一处的空隙茬这慢刀子出细活的过程中,魏宁虽然也做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梁波依旧能回忆起初见圣父宁太国公吴意拂的场景。那是春日里一个漫天云霞的傍晚湖面上波光粼粼,清风徐来卷着岸上花朵的芬芳,沁人心脾水榭里坐了一圈儿了人,彼时她刚从黄子遥身旁走过还没等对上他的眼睛,吴氏意拂便微低了头起身上前两步,跪在锦垫上并雙手,附头贴上恭恭敬敬行叩首礼:“意拂见过小姑姑。”


  他的声音柔和而温暖清澈且动人。梁波站在他面前一时无言以对。


  “瞧这孩子”冯氏看见梁波傻眼,自己也才反应过来忙将吴氏虚扶一把,笑道“咱不讲究这个,她还比你小几个月呢你倒给她磕起来了…..”


  “这是应该的,”吴氏起身谦和有礼,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侄子第一次见姑姑,怎能不行大礼…..”


  吴氏的恭敬让梁波瞬间有了做长辈的满足感也对吴氏有了好感,无怪乎这三位郎君里她对吴意拂的印象最好知节持礼,想不让人夸他都很难再瞧瞧这位吴家郎,温润和气,衣着简单却不失华贵发束玉冠,穿圆领素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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