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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猎人世界体力护石怎么样 体力护石技能及升级素材介绍
动作冒险 | .0 KB
怪物猎人世界中体力护石是能够提升体力增强技能的护身符。很多玩家想知道护石具体的技能和升级素材,这里小编为大家带来怪物猎人世界体力护石怎么样攻略,大家一起来看看吧。点击查看:护石技能能够提升体力增强技能的护身符。名技能体力护石 I体力增强+1体力护石 II体力增强+2体力护石 III体力增强+3升级素材名素材体力护石 I雌火龙的逆鳞x1&雌火龙的羽膜x3&大地结晶x3&水晶原石x1体力护石 II雌火龙的红玉x1&雌火龙的棘x2&龙脉结晶x3&精晶原石x1体力护石 III灭尽龙的宝玉x1&灭尽龙的尖爪x2&狂乱蛮骨x2&幻晶原石x1以上就是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怪物猎人世界体力护石怎么样攻略,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更多的内容请持续关注当游网,为你带来最新最全的游戏相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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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x^^】纨绔子弟Ⅱ
纨绔子弟Ⅱ作者:狐狸()
  Part 1  第一章  罗伊值班时,警局来了个期期艾艾的棕发男子。  “我有一宗犯罪的证据,警官。”那个人说。  “关于什么的?”  “关于谋杀!”对方兴奋地说,“一场发生在家庭内部的谋杀,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犯罪,一场道德的堕落——”  罗伊拧起眉头,对面的人正手舞足蹈、声情并茂。他觉得这家伙像个典型的社会失败者,因此对所有比自己有钱的人都心怀不满,而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比他有钱。作为警察,他看多了这种人惹出来的麻烦,所以他一点也没有该有的尊敬,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够了,这里不是唱诗班,你亲眼看到了?这里可是警察局,你的证据在什么地方?”  “我带了一盒磁带,哦,对了,我叫杰恩。”对方说。  罗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瞄着他从口袋里翻出来的东西,忖思着警局里的录音机不知道给塞哪去了,依稀记得失物招领室里有个旧的。  “不过,我不知道警方会不会承办这样的案子,毕竟对方是有名的有钱人……”  “我们也想不承办,可是有什么办法,拿的是纳税人的钱。”罗伊叹气,不过对方的回答还是让他有了点儿兴趣。“有名又有钱的人?媒体最喜欢这个了。你录到了谋杀现场?”他问。  “呃,不,是中学时我和一个同学的谈话。”  罗伊危险地眯起眼睛,杰恩迅速说道,“他说他父亲杀了他母亲,罪证确凿——”  “没有罪证确凿!”罗伊叫道,“一个叛逆期的中学男孩说他老爸杀了他老妈,一个叛逆期的男孩甚至会说地球明天就要毁灭了!你拿这个鬼东西还当证据?而且老天哪,你几岁了?那是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我才二十四岁!” 对方大叫。  “哦,我看你像四十二岁!”罗伊说。他一边说,一边满心不爽地跑到失物招领间,翻出那个录音机,向报案人质问道,“怎么,隔了这么久,你得了绝症,所以良心发现?”  “我只是突然想通了要做个好公民,这些年我怎么也放不下这件事,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对方叫道。  “我又不是应召女郎!”罗伊怒气冲冲地说,把磁带塞进去,按下播放键,录音机发出慢吞吞的嘶嘶声,他耐着性子听。  另一个人还在喋喋不休。“我敢说那事情发生过,雷森当时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他说话的样子让我毛骨悚然!他是个冷血的魔鬼——”  “你那位同学?”罗伊问,对高中生间的仇恨不感兴趣。  “是啊,据说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上过学,他家是以前的大贵族,一直实行家族教育。照他的说法,他把他祖母的寿宴闹得‘像个从飞机上摔下来的蛋糕’,这位大少爷才被勒令到普通高中上两年学,学会和正常人类相处。不过我不觉得他学会了什么东西,一个学期后他就退学了,因为他把教学楼弄塌了。”报案人神秘兮兮地说。  “那怎么可能?他只是个高中生。”罗伊说。  “雷森帕斯就有可能。他是个天生的魔鬼胚子。”报案人严肃地说,像在给小女孩讲一个鬼故事,“他一点也不熟悉外面的事,我想他甚至不知道杀人犯法,所以我一直觉得,他当时说的话是认真的。”  “等一下,你说的雷森帕斯是那个……呃……”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杰恩兴奋地提高声音,“他家很有名声,也很有钱,老天保佑,贵族家庭最容易发生变态的谋杀案了!”  “没那么频繁,老兄,谋杀最多还是发生在贫民区里,为的最多的还是钱和毒品。这该死的玩意儿怎么还不响?!”他敲敲录音机。  “查谋杀案需要耐心,长官。我们可以再聊聊雷森帕斯家,对此你肯定知道什么吧?他们家代表着某种传统,媒体常说,没有传统,一个国家将什么也不是,但我们已经到了革新的时候——”  罗伊认命地捂着额头,觉得自己碰上的不是报案者,而是八卦小报的记者。可是他的话还没落音,录音机出声了。  那是这位告状者的声音——更年轻一些,但就是他——他正在嚷嚷着抱怨,“我老妈什么都要管,我愿意用一天打工的薪水换她闭嘴一小时!你老妈怎么样?我觉得有钱人好少管小孩的事要少一点,至少不会没有一点追求,整天就盯着你有没有叠被子!”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死了。”另一个声音回答,冷淡又简洁,听上去没太大交谈的渴望。  不过年轻版杰恩一点也没感觉到——从现在这样子就看得出他从来没有机灵过了——径自继续问道,“哦,那真是太糟糕了,老妈有时候烦人,但确实是人生之中必要的存在,帮你洗衣服做饭什么的。你老妈是怎么死的?”  “我父亲把她杀了。”雷森说。  一小会儿的沉默,另一个人的声音变得有点不稳定,“……什么?等一下,你说你父亲杀了你母亲?”  “是的,怎么了?”  “可……可……这是谋杀啊!你亲眼看到他杀了她的?”  “他在我跟前杀的。”  “我的老天啊!但他现在不是还在逍遥法外吗?没有警察调查过他?”  “为什么?”  “他杀了人!”  “不,他杀的只是个魔鬼。”  “嘿,不管你老妈是什么样的泼妇,你可都不该这样说她!”  “她就是个魔鬼。”  “你……你还觉得你老爸做这种事一点儿错没有?!”  “我不觉得有什么错。”  “呃,抱歉,我有点事先走了——”  录音到此为止。  报案者严肃地看着罗伊,指着录音机,好像它是个杀人凶手,“听到了吗?”  罗伊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觉得他在跟你开玩笑。”  “不不,你看到雷森帕斯的脸,就不会觉得他是在跟我开玩笑了,他非常的……”  “认真?”  “不,理所当然。”  罗伊想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录他的谈话?”  “我喜欢录和同学的谈话,我觉得他们有些人很可疑,谁知道看似光亮的外表下藏着些什么呢!我曾经把磁带拿去给心理咨询师听过,她却让我放开心胸和人交往,我配不上和雷森同学做朋友不是我的错,只是学生们的偏见,她根本就没有了解过我,这绝不是什么嫉妒——”  “呃,我知道孩子们也是分帮派的,雷森帕斯家的公子如果去上学,他应该是所有人的中心,你的心理咨询师可能认为他和你这种‘平民’交朋友很少见……”  “我也觉得少见,所以我录了他所有的话!”对方兴奋地打断他的话,“不过他的话不多,对那么大的孩子来说还真够少见的。”  “什么?”  “我家有一书柜的磁带呢,哦,你知道,媒体喜欢有钱人家的丑闻,我可以供现所有的收藏!你该听听,他有些话很古怪,他似乎参与了他父亲对于母亲的谋杀,他说他一直看着,并且觉得这理所当然——”  罗伊谨慎地看着他,点点头,“我会严肃考虑你的话,先生,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隐藏的犯人。”  “碰到你这样的警察真令我安慰。”杰恩说。  罗伊冲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拿过他填的报案表,上面记着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非常清楚。“我们一定会彻查的。”他说。  “那……这磁带……”  “哦,方便放在这里吗?”  “当然,当然。”对方乐滋滋地说,看上去他拿磁带跑了不少地方,终于有个警察肯收留它了。  伊恩微笑着送走他,也很高兴自己的名查秋毫,他回到桌前,找到雷森帕斯家的电话号码,播通它。  电话响了两声便有人拿了起来,这种家庭都有人专门负责杂务,接电话的是雷森帕斯的管家。  “您好……呃,艾伯先生?这里是伦敦警察局,我恐怕令府的公子最近可能会受到以前同学的骚扰,他明显对他有不正常的想像,认为他参与了一场谋杀案。……哦,我会把详细的资料寄过去,我录了音,这是我们的规矩……啊,您太客气了,保护公民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特别是像您这样的家族,我会把一切潜藏的犯罪意图扼杀在萌芽之中!……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是克兰·罗伊斯,感谢您的夸奖——”  法瑞斯一大早,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上写着亡者·雷森帕斯收,他茫然地拿起来,回到房间。  雷森正坐在他的早餐桌上,喝他的茶,吃他的早饭,顺便说一些,这些全是他忙了一小时才为他准备好的。  现在,法瑞斯几乎已经回忆不起来到底是来人界是干嘛的了?是享受生活还是给人做苦工?  他本来准备什么也不做,在这里好好吃喝玩乐,当个纨绔子弟,但现在,他在当保姆,当厨子,当字典,当免费的房屋提供者,帮雷森屠杀自己的同胞,还在当雷森心情不好时随叫随到的出气桶!  现在居然连他的邮件都寄到他家来了!  他砰地一声把包裹丢到早餐桌上,严肃地看着他。  雷森放下杯子,拿起来,掂量一翻,问道,“有裁纸刀吗?”  “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吗?”法瑞斯问。  “什么?”另一个人问,又喝了口茶。  “我很生气,雷森,为什么你的信要寄到我家里来?你把这里当什么了?你自己家?”  “唔,它们总得有个地方寄嘛。你为什么生气?你觉得我该把它们寄到空气里头去?”  “不是这个问题,这里是我家!”  “我住在这里。”雷森理所当然地说。自动翻译过来,他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住在这里,那这里就是我的”,法瑞斯绝望地想。这种态度以前是他的专利,现在他可算知道自己当时有多讨人厌了。  “拿把刀给我。”雷森说。  法瑞斯恨恨地走到茶几上拿水果刀,一边递给他,一边说道,“你拆包裹跟本用不着这玩意儿,你能空手把钢化玻璃切开!”  “那样做很没教养。”雷森说,慢条斯理地开始拆他的邮件,法瑞斯坐在旁边,用力抹了把脸,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忍了这么久,不能现在功亏一匮。  雷森拆开包裹,里头有两盒磁带,一枚磁盘,还有一封信。雷森看了一下,“我父亲寄的。”他说。  “等一下,你父亲知道你住在这里?!”法瑞斯叫道。  他知道雷森父亲的大名,在魔界有谁不知道呢,这位驱魔人家族的铁腕掌权者,光从他能养出雷森这样的变态就知道他可怕到什么份儿上了。  “他什么都知道。”雷森说,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以为他真的会放弃我吧?父亲是不可能放弃儿子的,光是想想他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多少时间,多少的……鲜血,就这么丢弃可是不划算生意。”  法瑞斯艰难地问,“那他知道……我吗?”  “他会查的。”  “那他……查到什么了吗?”  “如果他觉得你对我不利,”雷森冲他露出一个彬彬有礼地微笑,“那我明天早上,就看不见你了。不过我不会去找你,因为我知道那是‘父亲的善意’。”  看到法瑞斯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雷森摊了下手,“我开个玩笑。”  “这一点也不好笑。”法瑞斯冷飕飕地说,“你确定你的玩笑不会发生是吧?”  “唔,以前发生过。”雷森说,一边看信一边站起身,朝书房走过去,“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好的幽默感,能杜撰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法瑞斯继续瞪他,雷森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然后他说,“但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是吗?”法瑞斯问。  雷森点点头,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如果他敢动你,我就杀了他。”  法瑞斯站在客厅里,有一小会儿反应不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也许是阳光太刺眼了,他不习惯在这么刺眼的阳光下思考问题,好像他身体里另外一部分关于魔鬼的可以冷静思考的部分死掉了,以至于他的脑子有点混乱。  他恍惚地走进书房,雷森正在开电脑,把那张磁片放好。  法瑞斯小心问道,“你就不怕……我其实是个很坏的人吗?”  “我并不觉得雷森帕斯家有什么好人。”雷森说。  “我以为你很为你的家族自豪呢。”  “那是另一回事。”  “所以,”法瑞斯再次确认,“我们是搭档,我们感情很好,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  一连串的问题让雷森忍不住转头看他,看到法瑞斯一脸的严肃,他用同样严肃的表情回答道,“如果你干了什么我觉得不能原谅的事,我会自己动手,不会劳他费心。”  他说完,转过脸去,留法瑞斯在后面瞪着他。  屏幕里跳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和雷森的血缘关系的人。  雷森帕斯家现任的家主比法瑞斯想像中要年轻一点,可是表情却有一种和年轻全然绝缘的东西。这让他看上去像钢铁一样,冷酷,漠然,不尽人情。  这是法瑞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虽然他一直觉得雷森家的亲子交流太过冷淡,不过必须承认,他很高兴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真见到一个活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反正肯定不会吃得饱饱的,手里还拿着杯果汁站在那里。  肖恩·雷森帕斯说道,“虽然你玩得很高兴,并且显然一点也不想回家,但不代表我可以不管你了。毕竟你是一笔雷森帕斯家族有史以来最巨大的投资。”  “我真是太荣幸了。”雷森嘀咕。  “在你十六岁的时候,我想我们都犯了个错误,就是让你去上学,过‘正常人的生活’。或者说是你犯了个错误,把你祖母的寿宴会场当成了露天PARTY。”肖恩说道。  雷森一手支着下巴,光是看他的背影,法瑞斯就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很显然,上学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肖恩继续说,雷森伸手去拿鼠标,向前拉了半分钟的进度条。  “也许他有什么事情要说。”法瑞斯说。  “他总是这样,知道用这种方法训话我不会关电脑,因为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而且他也知道每次都给我点儿任务,让我不得不听他唠叨到最后!”雷森说,这么着看上去,完全是一个被父亲唠叨折磨的孩子,一点也不像天不怕地不怕的驱魔人。  “如果是在家里,我一句话也不会听他的!”他恨恨地说。  “所以他寄包裹来。”法瑞斯说。“我以为你父亲像你一样,是个很酷的家伙呢。”  “他年轻时据说是的,不过有了我以后嘛,也许所有的人当了父母都会这么堕落?”他不确定地说,电脑里的人正在说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报复手段,你对雷森帕斯家的声誉有所不满,所以把家里的私事到处说,但要记住,你到死也会保留着这个姓氏,这在你的血脉和骨髓里!”  “知——道——了——”雷森拖长声音。  “你听到他说你什么事了吗?我没听到,你拉过去了。”法瑞斯说。  “我当然没听到!”雷森说,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老爸训话,你还能指望我有更好的态度吗?我没有一边打游戏一边听已经不错了!”  法瑞斯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他和父亲关系也不好,不过奥里兰森训话他可从不敢这个样子。  “一个伦敦的警察寄过来一盘磁带,这真令人不愉快,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你去跑去和你的高中同学说?”肖恩说道,“现在,他担心你一个叫杰恩的同学会找麻烦,所以把详细的情况告诉了艾伯,希望你提高警惕。我想你有必要听听这段录音,不是说你真的会碰到麻烦,而是反省你说话不负责任的后果。”  雷森伸出手,又把进度条拉了几分钟。  法瑞斯几乎有点可怜这位老爸了。  “……最近魔界的情况很不稳定,魔界武力的最强者到人界来了,以至于那里现在——”肖恩说,雷森迅速把速度条又拉回去,法瑞斯在后面心惊胆战地听着,准备一有情况就跳窗逃走。  可这次出来的,却不是肖恩的声音,而是另一段对话:  一个年轻人大大咧咧的声音正问着,“……她是怎么死的?”  “我父亲把她杀了。”  “……什么?等一下,你说你父亲杀了你母亲?”  “是的,怎么了?”  “可……可……这是谋杀啊!你亲眼看到他杀了她的?”  “他在我跟前杀的。”  “我的老天啊!但他现在不是还在逍遥法外吗?没有警察调查过他?”  “为什么?”  “他杀了人!”  “不,他杀的只是个魔鬼。”  “嘿,不管你老妈是什么样的泼妇,你可都不该这样说她!”  “她就是个魔鬼。”  “你……你他妈还觉得你老爸做这种事一点儿错没有?!”  “我不觉得有什么错。”  “呃,抱歉,我有点事先走了——”  播放完毕,肖恩的画面又跳了出来,他冷冷说道,“我知道你对正常生活缺乏常识,但我不认为你蠢到这种程度。你干嘛不到警察局里说去?说我杀了那婊子,她当时怀孕四个月了,还是你的‘弟弟’,又一个杂种——”  “这是什么!”法瑞斯不可置信地说。  雷森托着下巴,一脸无聊的表情,“可我的确是上了高中以后,才意识到家庭内部这么杀来杀去很少见。”  “你父亲杀了你母亲?”  “是的。”雷森干脆地说。  在魔界,这种亲属的相残较为正常,不过对法瑞斯来说还是有点难以理解,这可能和他父母的爱情故事有关,而且,这里可是人界,这可是个驱魔人家族,他的鲜血里可是流着远古时期的神秘力量,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他还说她是个……呃……”  “我们家不经常说那个骂人的词,特殊情况除外。”  “比如对自己的老婆?”  “他只这么骂过她一个人,他当时气疯了。”雷森回答,继续看屏幕,法瑞斯正准备问下去,雷森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肖恩说道,“魔界军的亲卫队长到人界来了,它呆的时间有点儿过长了,这暴露了它的踪迹,实际上,我有理由相信你已经和他交过手了,你可真够客气的,如果你想表达你的文雅和弱不禁风,在宴会上就可以了,我们可从不在魔族身上实践这个。”  雷森对着电脑屏幕做鬼脸。  “他到来的原因不得而知,不过我听说魔族武力的最强者到人界来了,以至于现在魔界现在很不稳定,特别是他的大儿子赤月死了,那是个以武力决定一切的地方,所以现在有不少家伙想分一杯羹,奥里兰森需要他的封陵回去主持大局,他已经很久没有完全苏醒了。”  看来拉莫尔死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法瑞斯想,失去一个哥哥,这对奥里兰森家族是件相当糟糕的事情,不过就和拉莫尔交往的经验来看,法瑞斯——作为魔王军总司令的那个头脑——觉得他如此脆弱,死掉也是正常的。  直到现在,他仍能清楚感觉到属于拉莫尔的那股力量在体内流动,以魔界的观点来说,这并不算奥里兰森家的损失。那力量如此的强大,以至于他可以感觉到十三层封印在不安地震动,那种恐惧和嗡鸣有时会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他很强大,待到封印解开,他会强大到自己都难以置信。  一旦他回到魔界,所有不安份的家伙都会俯首称臣,乖乖听话。而到时候,他会找些不听话的家伙好好来练练手的,他可修身养性得够久了……法瑞斯停下这些想法,深吸一口气,在他萌动杀意的时候,那些封印越来越不保险了,几乎要被那澎湃的力量被撕成粉末。  重封印可不能这么一副信不过的样子啊,他郁闷地想,你们该干的不是屈服,而是压制!  而当这一切发生时,他抬头看了眼雷森,那人背对着他,正在喝一杯茶。刚刚睡醒,毫无防备。  亡者不会对任何人这样毫无防备,除了自己,——一个魔王军总司令。  他们最大的敌人,也是最近接彼此的人。  电脑里的肖恩继续说道,“……地址我写在信上了,你去看看,我想它会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封陵将军是谁,住在什么地方,如果顺利,也许我们能在人界解决这件事。奥里兰森居然让他最强大的那个孩子来到人界,这可不是一个帝王应该犯下的错误。”  “等一下,他刚才说什么地址?!”法瑞斯叫道。  “那位亲卫队长的地址。”雷森说,晃了下手里的信纸。  法瑞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笛兰那白痴还没有回去?!老天哪,他还真在人界租间房子常住了?然后连累自己?  刚才他还觉得未来一片光明,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会儿他简直听到丧钟敲响的声音了。  “它……住在什么地方?”他不确定地问。  “你相信吗?住得离我们只隔一个街区。”雷森说。  第二章  这下可好了,法瑞斯想,什么叫被扫把星盯上?这就叫被扫把星盯上!那混蛋还嫌给他找的麻烦不够,居然搬到离他一个街区的地方,老天哪,早知道昨天去买菜的时候,顺便来个巡逻,把周围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魔界生物全部杀光。  他们难道不知道“隐居”、或“断绝关系”的意思吗?还是说他最近太和善了?没错儿,自打冰蒂尔死后,他确实态度温和了很多,那些家伙就是需要的是铁腕和血脉的手段——  他恨恨地想着,一边一口气喝光蕃茄汁,像在痛饮鲜血。  雷森拿起外套向外面走去,法瑞斯跟在他身后,一边明知故问地说道,“你去哪?”  “去拜访这位……史密斯先生。”雷森说,看了下信纸上的名字。  “呃……我还没吃过饭,你一个人去好了。我不介意你丢下我的。”法瑞斯说,希望等雷森离开后,自己能抢先一步到笛兰住的地方,好吧,也许他是没有本事杀他,但把他揪回魔界还是可能的。  雷森看了他一会儿,又走到他对面坐下,“不,我等着你。”  “为什么?”法瑞斯问。  “我们是搭档。”雷森说。阳光照着他黑色的短发上,给这个人增加了不少温暖的色调。  法瑞斯呆呆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苦恼极了。但他也知道,这些苦恼是他自己找的,就像最初和冰蒂尔,他自己找上了这些麻烦,并且甘之如饴。  他喜欢这些东西。  “好吧。”他说,“你还要些别的东西吗,雷森?”  “一杯果汁,谢谢。”雷森说。  法瑞斯心甘情愿地榨了杯果汁递给他的搭档,然后开始慢慢吃饭。餐厅的视野很开阔,可以看到整个初生的太阳,这在伦敦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肆无忌惮地笼罩着他们。  人界是个美丽的地方,法瑞斯想,只想把这顿早餐拖得越长越好。  雷森并没有催他,这位猎手有时有着难以想像的耐心,他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看着外面的阳光,仿佛非常喜欢那东西。直到法瑞斯把饭吃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他又去刷了碗——他可是难得这么勤快的——打理好自己,然后吸了口气,像下定什么天大的决心。  “我们走吧。”他对雷森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  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要去哪里?”  一棵植物从阳台上飞过来——不顾自然规律的用叶子当翅膀——法瑞斯从不知道植物还会睡觉,而且睡得这么久……当然,也许植物是会睡觉的,只是他不知道。可是这一棵,不光会睡觉,它还整天占着电视机,整个屋子里嚷嚷广告词,最糟的是,他还不能把它送到幼儿园去!  “我们去猎杀魔鬼。”法瑞斯说。  “哦,我没睡醒,只是在梦游,不要叫我。”植物说,扇着小翅膀又飞回阳台去了。  “我也没指望你。”法瑞斯哼了一声。他现在谁也指望不了了。  “成年人不应该指望童工。”阳台里传来一声警告。  “我觉得它什么忙也帮不上。”法瑞斯抱怨。  “反正它也不占伙食费。”雷森说,朝外面走去,法瑞斯不情愿地跟在后面,一边说道,“可它占空间。”  “你白拿了盆植物放在阳台上,居然还想收房租?”  “我怎么敢奢望,你一个大活人住在这里,我不光不收房租,还倒贴你所有的生活费。”  “我没钱。”  “没错儿,你的钱都拿来买了除魔的法器,而且比平均价格高三倍的买。”  “我们是搭档。”  “太正确了。”法瑞斯回答,所以我供应你的食宿和零花,然后帮你猎杀我自己的同族。  搭档,多么……脑子发昏的一个词。  笛兰现在住在一家公寓里,典型的白领居所,上下楼都是邻居,他们刚路过大厅时,看到那里张灯结彩,据说昨晚刚举行过什么联谊会。  这很像笛兰会选择的房子,法瑞斯有点儿不安地想,到人界没多久,那家伙就体现出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特质,比如他对于做菜十分的感兴趣,莫明其妙的总是很能讨邻居的喜欢。  上电梯的时候他说道,“看到了吗,这位魔鬼很受欢迎呢,邻居们都说他是个安份的好人。”  “我猜也是。人界这地盘儿上,魔鬼比驱魔人受欢迎多了。”雷森说。  “为什么?”法瑞斯惊讶地问。  “也许因为他们比我们更擅长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斗争了太多年,驱魔人家系被魔鬼侵入得太厉害了。”雷森说。  法瑞斯一怔,“可是,驱魔人家的血脉,是绝不允许有魔鬼渗入的,当然了,我承认很多家妖魔有类似的企图。但那是你们的一大禁忌。”  “我说的只是精神的渗入,至于血脉,你说的没错。”雷森说,他的表情有一种格外的冷厉与杀气,“那绝不可能。”  电梯门打开了,雷森杀气腾腾地向笛兰的房子走过去,法瑞斯不安地跟在他后面。  雷森在魔鬼门口停下脚步,法瑞斯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都嗅到笛兰残留的气息,那多半是心理作用,因为他现在是个人类,不可能拥有那样的嗅觉。  雷森把手放在门把上,法瑞斯中到里面的锁芯发出一声惨叫,报销了。  雷森推开门,房门无声地滑开,屋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发现他们私入民宅的行径。不过法瑞斯有点理解为什么说魔族们会比驱魔人更受欢迎了,这位魔族的房间窗明几净,整洁而且不失温馨,怎么看都是一个标准社会好公民的房子,并深受邻居好评。  而他认识的驱魔人们,一个是不良少年,另一个曾经是不良少年,现在私入民宅,还把人家的锁给弄坏了。  “你难道就不知道有敲门这件事吗?”他问道。  雷森转过头,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敲门?说什么?‘哪一位?’‘您好,我是驱魔人,能开个门我要杀了你’吗?”  法瑞斯耸耸肩,说道,“你可以说,‘您好,我是来送报纸的’。”  “我才不是送报纸的呢。”雷森严肃地说,走进客厅。  看来主人刚离去没多久,桌子上丢着报纸和茶杯,虽然是典型单身男人的居所,凌乱中却带着些属于人类的暖意。  他们转了一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魔族逃跑的动作总是很快。”雷森说。  “那是对你。”法瑞斯说,其实他们看见自己时,逃跑的速度也不慢。“不过现在是上午九点,没有正常的上班族会在家的。”  雷森转头看他,“你说这些魔鬼还上班?”  法瑞斯耸耸肩,别的他不知道,笛兰倒很可能会,他在他家住的那一段时间,好吃好喝供着他,他却不停表示自己在这里闲着白拿工资很有罪恶感,十分迫切地想要找一个工作,——帮忙杀人或绑架什么的。  法瑞斯拉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说道,“冰箱是空的,不管什么样的人,总会在冰箱里放点儿储粮吧?除非他短时间内不准备回来。真遗憾,他确实溜了。”其实他高兴得要死。  “他去休假了。”雷森在客厅说。  “哈,我很高兴你终于开窍了,雷森,能想到休假这么可爱的理由,什么时候我们也该去休个假,别管那些魔族——”法瑞斯说。  “我们今天就去。”雷森说。  厨房里沉默了几分钟,法瑞斯探出脑袋,一脸看到神迹、以至于不敢相信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们今天去钻石号去游海,那是世界上最大也最奢华的一艘游轮,它将在海上度过一个月,然后在纽约靠岸。”雷森说。  “我们两个?”法瑞斯问。  “我们是搭档。”雷森说。  “今天?”  “它们今天晚上起航。”  “我……我什么也没收拾。”  雷森把手里的东西放桌上一放,利落地转身向外走去,“用不着了,船上什么都有。”  法瑞斯追出来,叫道,“你说真的?!老天哪,我本来一上午都在想今天会怎么糟糕透顶,但中午还不到,就发现结果是坐游轮度假——我喜欢人类的疯狂方式——你有票吗?”  “我能找到票。”  “我相信你家的势力,但我的牙刷,枕头,还有书……”  “船上会有的。”  “可是……度假?我们到底为什么……为了驱魔是吗?”法瑞斯问,前半句话还带着惊喜,后半句立刻就冷了下来。  他走到客厅时,正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宣传单,上面下面是放船票的袋子,上头画的正是钻石号,后头是一大片广阔迷人的海景。上面详细地印上了起止航的目期——就是今晚开船——还有承办人什么的。  纸袋旁边放着一张是个超市的宣传单,上面写着购买超过十英镑的货物可以得到抽奖机会,头等奖便能享受贵族般的待遇,并且头等奖已经被中走了,正是魔界的亲卫队长,笛兰·史密斯先生。超市的单子上还照着他对镜头灿烂微笑的景象,一手拿着超市的兔子吉祥物,一手拿着票面做展示。实在是傻到家了。  雷森在门口停下脚步,一副“你那副脸色是什么意思”的表情,“看来他中了奖,休假去了。”  “哦,是的,这个无耻的、消极怠工的魔界亲卫队长!”法瑞斯恶狠狠地说,他们现在唯一的王子还被迫和驱魔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干什么去了?他去超市买牛奶,然后中了奖,跑去旅游了!  他把单据折了折收到口袋里,决定以后拿它来敲诈笛兰。如果这次它没被雷森宰掉的话。  “干嘛那副表情。”雷森问,然后加说了句类似于安慰的话,“没那么糟,至少它是世界上最大的民用客船,我听说它就像当代的泰坦尼克号。”  法瑞斯捂着额头,“饶了我吧。”  雷森笑起来,“我喜欢泰坦尼克号。”  “因为它沉了?”  雷森在他身后把门带上,彬彬有礼地回答道,“不,因为我喜欢休假。”  “冷笑话。”法瑞斯哀怨地说。  他们离开笛兰房子的时候,经过一家超市。笛兰先生拿着奖券的照片被做成了招牌画,大摇大摆地挂在橱窗上,朝着人群傻笑。  这白痴,法瑞斯悲哀地想,他还生怕雷森找不到他怎么着的,还做了广告。  “我去买包烟,雷森。”他说,盯着那副巨大的广告画。  “你不抽烟。”雷森说。这人有时机灵得让人讨厌。  “好吧,我想买些零食。”法瑞斯说,“所以顺便买包烟给你。”  “你几岁了?”雷森说。  “反正比你大。”法瑞斯说,大好几千岁呢。  他跑到超市里,随便摸了些零食,买了雷森常抽的那个牌子的烟,然后来到收银台,对收银小姐深情地说,“我猜很多人告诉过你这个了,你的眼睛很漂亮。”勤部  对方笑起来,显然很乐意和他调情。“但这可不会给你折扣。”她说。  “哦,我不要折扣。每天赞美一个漂亮姑娘,会让一天变得美好。”法瑞斯说,“我知道得到了一天的好运,还让你帮忙太贪得无厌了,可是是这样的,外面的那幅招贴画,中奖的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今晚就乘钻石号出海了。”  “哦,那恭喜他了!我记得那位先生,他是个很和蔼的人。”女孩说。  没错,一位“和蔼”的魔界亲卫队长,他可以立马卷包裹去自杀了。法瑞斯继续说道,“他说这是他拍得最帅的一张照片,我知道这要求很变态,可他就是那种自恋的人,他想要一幅大的招贴画,然后贴在自己的卧室里……”  女孩露出一副难以想像的神色,法瑞斯用力点头,“我就说,作为一个男人这太娘娘腔了,可是你知道,有时候交友不甚。他不好意思自己来要,所以让我来……”  “哦,我知道了,我们当然可以给提供这个,这本来照片主角就是他嘛。”女孩灿烂地微笑,从后面抽出几张大招贴画递给法瑞斯,“三张,够他拿来送几个朋友了。”  “您真是位天使!”法瑞斯兴奋地说,卷起自己的战利品,朝她挥挥手,离开超市。盘算着等有了空,他要去复印个几千份,满魔界的散发,让所有邪恶的对手们都看到笛兰人类中奖者的英姿,好好报答这家伙把自己陷入绝境的行为!  “你笑得可真够邪恶的。”雷森说,从他手里接过香烟。  “我在计划做我这辈子最邪恶的事。”法瑞斯恶狠狠地说。  “我同情那个人。”雷森说。  “到时连魔鬼都会同情他的。”法瑞斯说。  “到时你该叫我到场。”雷森说,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法瑞斯没有回答,雷森的话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刺痛,他知道雷森永远不会有机会站在他身边,看到那场面。他会为曾和自己是朋友感到羞辱和愤怒。  黑发青年正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保罗吗?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钻石号的船票……我要贵宾房……我就要贵宾房,你没有别人会有的……两个人。是的,除魔……”  年轻的驱魔人,身体里流动着古老的充满力量的鲜血,背对着他,毫无防备……法瑞斯慢慢伸出手,可雷森突然放下手机,他的手碰了个空。  他像被惊醒了一般,猛地收回自己的手,老天,他在想什么呀!  “搞定了。”雷森说。  “你怎么知道保罗会有票?”法瑞斯问,让对话继续下去。  他仍能感觉到心里的另一个人在萌动。  身为魔王军总司令的那个法瑞斯,已经饥饿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想要杀戮,想要力量,想要吞食周围一切的生命。  自打发生了拉莫尔的事,他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难以控制。那让他变成人类的封印更像是在苟延残喘,而和雷森说话会让他感觉好一点。  “他没有,但他的朋友有,保罗在享乐上消息总是很灵通。”雷森毫无防备地说,“而这种拉风的事,那些有钱人家总会有一个有票的,而他们又总是很愿意转让给我。”  “可以理解,如果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也会避得尽量远。”法瑞斯说,“你肯定不会为了好玩去任何地方。”  “现在你不能躲了,我们是搭档。”  “我以前也没有真正躲开过呀。”法瑞斯说,却轻轻笑起来。他想起第一次去林边镇的悲惨状况,即使他鼓起勇气从开到一百二十码的车子上往下跳,也逃不脱雷森的淫威。当一个魔鬼成了驱魔人的搭档,一切的常识都不管用了。  法瑞斯不知道当迷底揭穿,一切会不好一点,但他并不是个会认命的人,这是天性。  他绝不能让雷森和笛兰见面。  当然不是担心笛兰会被干掉——当然罗,那也是几乎肯定会发生的事——他绝不能冒任何雷森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的风险。  他也不是不相信笛兰的忠诚,只是那家伙始终都不明白自己做这一切的理由。不是为什么结果——这个事儿的结果肯定糟糕透顶——而是为……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为让他多过一天这虚假的日子,让欺骗和纠结……也让这在阳光下静静聊天的、总被他称为无意义的时间……更长一些。  一切最终都会到结束的时候,但他只想把那时间拖晚一秒钟也好。  他们回到房间收拾行李,行李很简单,只有一棵植物而已,其它游轮上已经应有尽有,而且全是豪华型的,不需要花了足够钱的旅客们费心。  那棵从异世界带来的植物尽管受到足够不公平的对待,可是就像一只养熟了的小狗一样,基本认定这个家是它的整个世界,不会想要离家出走。——不过法瑞斯怀疑它继续整天上网和看电视剧就不会这样了,上面的情节一点也不教小孩学好,到时候只能指望它足够怕死,不敢当真去反抗雷森了。  “去旅游?!”植物兴奋地说,两眼发亮,——是真的发亮,它弄出了一种星星闪闪的效果,法瑞斯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是的,坐钻石号,一艘豪华游轮,我还不太清楚具体路过什么地方,反正有一个月左右在海上,最后在纽约靠岸。”法瑞斯有点羡慕地说,小孩子不管本质上旅行的目的是什么,它们总是喜欢出去玩。  “哦,我知道那艘船,最近社交界都在谈这个。”植物说,不知道它怎么会知道“社交界”的。“听说上面有大量漂亮和家世良好的女孩儿。”  “也许,但和你同族的漂亮女孩儿不多,她们都在植物园里。”法瑞斯说。  “哦,那个,种族不是爱情的阻力。”植物说,“不过我有点儿惊讶,你们这对儿吝啬疯狂不顾人权又残暴的父母怎么会想要带我去旅行呢?”  “我还没有老到喜欢被套上父母的名头。”法瑞斯说。  植物没有理他——有些事它已经认定了——它想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这会不会就像死刑前的最后一餐,你们是准备旅行后把我做成一盘菜吗?可是我做的话,也只是盘素菜,不值你们费一番功夫……”  雷森远远地回应道,“相信我,孩子,如果我要把你做成一盘菜,三分钟就可以完工,不会还要带你出门先旅趟行这么麻烦的,花钱又花时间,要知道你双亲的时间很宝贵。”  植物看了雷森的身影一会儿,那样子显得漆黑冷酷不透光,但显然,他比法瑞斯的好言相向更加确定地说服了它,它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们不是想吃了我,因为雷森显然缺乏善待受害人的教养。那么,你们为什么会想要带我去旅行?”  “是我们两个要旅行,带上你是因为被监禁者要随时摆在眼前才安全。”雷森说,转身往外走,“走了,法瑞斯,我们干嘛要跟个奴隶解释这个。”  法瑞斯拿起花盆,对露出一副受到伤害表情的植物解释道,“其实并不是说你真的是奴隶,这只是个比方。”  “我不只是为我难过,伙计,”植物用一副格外严肃地腔调说,“还有你,显然我们两个都是他的奴隶,不是吗?”  “如果你想搞反抗啊、革命啊什么的,记得那不要在豪华旅行之前提出。”法瑞斯干脆地答道,跟在雷森后面,“而且那在绝对权力下是没用的,我们谁也打不过他。”  “你真是个不开明的家长,你应该说人民总能推翻暴政。”植物嘀咕。  “我不会这么说的。”法瑞斯说,因为就没人能推翻过我。  作为人类总有新鲜的体验,他以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魔界就是那么片腥风血雨的地方,而他是绝对的主宰。而现在,他被强迫着去某个一心想逃离的地方,却只想着手脚够快,把信用卡全部揣在兜里,好到纽约去购物一番。  第三章  雷森不喜欢休假。雷森是个工作狂。雷森这辈子除了杀那些魔族,对什么事儿都不感兴趣。  法瑞斯觉得那和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差不多,但作为人类——毕竟人类生活就是要和魔族不同,不然他们还叫什么人类——这样未免太可悲了点。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巨大的钻石号,感到一阵期待。  它像座格外精致的山,庞大而威猛,却被雕琢成奢华繁复的形状,每一个细节都是为了顾客们的舒适和安全。  这就是人界,法瑞斯感动地想,迅速找回了身为人类——虽然他不是——的美好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是妥切细致的,全然没有魔界的粗砺和血腥。  他们顺着长长的台阶走上去,游轮上布满了彩带和鲜花,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考究衣裳的味道,仿佛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那几乎让人忘了它是由冰冷的钢铁组成,拥有横渡海洋的强大的力量,而像它变成一个雅致温顺的小礼物。  庞大和无坚不摧,被装点成了温柔和人畜无害。  这时,一阵海风吹过,扬起法瑞斯手里乘船票的纸袋,他伸手想去抓它,可仅仅是指尖碰到了它,然后那东西便被海风远远地吹向无垠的水面。  又是一阵淡红的花瓣被吹过来,落在他金发和外套上,它们看上去纤弱而无辜。可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  也许因为这里的气氛远不像它从外表看上去那么逸人,带着些微烦乱和不安的气质,  “怎么了?”雷森问。  法瑞斯拿起一片花瓣打量,那只是片普通的花瓣。  “没什么。”他说,打起精神,登上那艘巨轮。  它的每一处都带着欢迎和微笑,柔软妥贴得像一个美梦,就像人界一般,——明知它不能给你什么,让你更加强大什么的,但你就是愿意陷进去。  当然啰,那绝不是笛兰应该抛弃自己的理由,法瑞斯想,跟着雷森一路走向他们的房间,看着他偶尔微笑着和人打招呼。这船上有钱人不少,而有钱人经常互相认识。当在这些人跟前时,这个强大的驱魔人看上去又变回了家族里的乖宝宝,一举一动都显得温和有礼。  法瑞斯仔细记下路径,策划了好几条发生突发事件时的逃跑路线。这是在危险地方长大养成的好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内心深处总有一根弦紧绷着,告诉你不可松懈。  而且……他必须得弄清一旦出了岔子,自己才会知道从哪里逃窜的速度会比较快,他一丁点儿也不想在那时候去面对雷森。  他的旁边,黑发青年把行李交给侍应生,跟着他来到贵宾房,他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豪华客轮,对此驾轻就熟。  那是一间小号的总统套房,好歹算是把两个主人的卧室分隔开了,法瑞斯想,不然自己铁定要被赶去睡沙发。  他走到窗户跟前,伸手按了按,玻璃是加固过的,但碎窗逃走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可现在这个人类的身体顶多能光顾下清浅的游泳池,对外面一望无际的湛蓝有种本能的恐惧。不过还好法瑞斯经常面对恐惧,能跳海逃走经留在知道真相的雷森面前,生还率要大得多。——顶多回头很丢脸地等着他的亲卫队们像海底打捞队一样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再带回去给奥里兰森解开封印,并且此后的几百年内,被编成笑话,成为全魔界的嘲笑对象就是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反击的杀手锏,如果人们看到笛兰一手拿奖券一手拿超市吉详物的招贴画,那注意力肯定不只集中在他身上了。  这么看来,跳窗逃走还是可行的。  “在想什么?”雷森问。  “逃跑路线。”法瑞斯说。  “你不需要逃走,没人能伤害你。”雷森说,“只要我活着。”  “当然,你要对我负责,是你把我拽到这鬼地方来的。”法瑞斯说,但仍坚定地转过身,把手提电脑翻出来,开始试图入侵主机,寻找整艘船的蓝图。  他知道雷森那种人,他们从不轻易信任人,可是他却相信了自己,——不管他人生所有的教育和警告,全心全意地相信了自己。如果他遭到背叛……至少法瑞斯知道如果是自己被背叛,他会怎么干。他会杀了那个人。  不计任何代价的杀了他。  那种痛苦只能用死亡去弥补,像用最坏的事情去应对另一件最坏的事情,可最后什么也拯求不了。在此后很久很久他都将承受入骨入髓的疼痛,因为那是轻信的代价。  直到他把它们忘记,而那代表着的却是一次死亡。  他转头去看雷森,那人正低头看宣传册,行止间的动作优雅而放松,仿佛在家中一样。  那常会让法瑞斯难以想像什么灾难和战争会发生在他们之间,但那却几乎是必然的。  他无法想像那时雷森的痛苦,所以他必须逃走,对此他不能冒任何一点的险。  这是法瑞法当上魔界总司令以来,第一次这么时刻都想逃走,那甚至不是因为雷森的力量,而……仅仅是因为那一刻雷森看他的目光。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雷森一点干活的意思都没有,法瑞斯下意识站起来去开门,他已经习惯当仆人了。  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的侍应生,手里拿着一张请柬,他朝法瑞斯彬彬有礼地说道,“下午好,奥里克先生、雷森帕斯先生,今晚八点钟我们有一个欢迎舞会,代表全体船员的心意,希望你们抽空光临,这是邀请函。”  法瑞斯说了谢谢,接下请贴,侍应生继续挨门散发去了。  请柬设计得还挺雅致,他一边翻开一边走进来,朝雷森说道,“看上去很不错,雷森,今晚有个欢迎舞会,要求正装出席,我们是不是应该趁天还没黑的时候,去给自己找个女伴儿……”  “你不会以为我大老远带你来,是来参加舞会的吧。”雷森不感兴趣地说。  “可是这是度假船,连魔族都要放假,驱魔人为什么就不能休息一下呢。”法瑞斯说,看到雷森不以为然的脸色,又加了一句,“而且那位亲卫队长肯定会去参加舞会的,他抽到的是特等舱船票,邀请函上说特等舱的乘客全都被邀请了。”  雷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吧,我们去参加舞会。”  这个工作狂。  法瑞斯满意地放出请帖,把植物从旅行包里翻出来,让它吹吹海风,一边想着,笛兰那家伙今晚最好小心了,不要让雷森逮到,不然他保证会在劳烦他的“搭档”动手前,先把那家伙大卸八块,丢进海里。  鲨鱼会很喜欢的。  当雷森决定扮演有钱人家公子时,他看上去得体极了。  他穿着身正式的舞会装束,显得昂贵、柔软而且不事生产,和他本人截然相反,可是放在一起又格外相配。他的黑发梳理整齐,除了一只手上仍带着手套外,看上去好极了。  当他走进大厅时,一副标准纨绔子弟的模样,正在等待艳遇,并且谁都能钓上手。  他驾轻就熟地从侍应生那里拿了杯酒,悠闲地四处走动和打量,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但法瑞斯知道这是一个猎人式的引诱姿态,他在等着他的猎物上钩。  他很快钓上了一个。  “天哪,对不起——”一个黑发女子惊呼一声,她的一杯香槟正准备泼到雷森身上,后者眼明手快地托住她的手腕,计谋没有得逞。  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穿了身大红色长及脚踝的长裙,及腰的黑发压下了那明艳的色彩,让她显得热烈而神秘。她的五官近乎完美,一双眼睛竟然是浅紫色的,在钻石号璀璨的灯光下,反射着妖异的色彩。  她喊完之后,才发现香槟根本没有泼出去,这也省去了接下来道歉、再道歉、请求对方到自己的房间换向衣服、要地址好付干洗费或是干脆重新订制一套并管他要地址的戏码。  “你不该接住我的,我算准了它该泼到您身上,然后我们就可以单独出去了。”她有些为难地看着雷森,双眸中却带着挑逗。  雷森托着她的手臂,彬彬有礼地说道,“为了您,我随时都有时间。”  她朝他微微一笑,凑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脚步翩翩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法瑞斯觉得可能是约了等会儿在哪里见面。雷森这家伙平时看上去是个暴君,不过调起情来也挺专业嘛,他想,忍不住凑过来,“是个美人儿,今天晚上看来不用等你回来了。”  “用不着,几分钟的事儿。”雷森说。  “什么?我不觉得她是个这么快就能搞定的女人……”  雷森转过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她是个魔族,你闻不到吗?她试图伪装成人类,可是技术不过关,我在大门口就闻到那该死的味道了。”  法瑞斯惊讶地说道,“你……你说为了她随时都有时间,是说……”  “我随时都有时间工作。”雷森说。  “果然如此。”法瑞斯长叹,雷森帕斯家的亡者怎么可能转性了。  而身为魔王的次子……不,现在是长子了,他简直不知道自己的某些同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追求力量追求得毫无常识,前赴后继地向雷森跟前蹭。他都替他们感到丢脸。  虽然法瑞斯也能感觉到那截然不同强大血脉的诱惑,但他至少知道量力而行,老实地帮雷森打下手,给他免费用房子,帮他做饭,陪他出去玩。  “你可真受欢迎。”他感叹,“说起来,从小大到,你应该碰到不少各种类型的魔女了吧,她可真是个美人……”他看着那红裙女子的身影感叹,她又回过头来朝雷森微笑,暗示着他们会有一个美好夜晚。  “你难道一次也没有动心过?”他忍不住问。  “哦,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雷森说。  法瑞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那么如果真有那么一场魔族和驱魔人的生死恋发生了,你要怎么办?”  “享受就行了。”  “真干脆。可她们找你,要么是想吃你,要么是想要怀你的孩子,如果哪天你享受时对方怀孕了怎么办?”  “把她杀了。”  法瑞斯转头瞪着他,雷森回头看他,说道,“我开个玩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幽默感让人消受不起?”法瑞斯质问,有点想打寒战,这笑话由雷森这种人说出来,未免太冷了点儿。  “我不可能对她们动心。”雷森说,慢慢喝着酒,那双眼睛除了杀戮映不出别的东西。“设想一下,就算一只母耗子再诱人和花枝招展,你会想和它上床吗?”  法瑞斯呆了几秒,试图理解这种思维角度。“你是说……所有的魔族对你都是一样的,你只能把他们作为杀戮对象来理解,永不可能对他们有什么感情或是想法,即使他们……呃……”  雷森转头看他,法瑞斯在那双冰冷的眼瞳间在慢慢丢失了自己想讲的东西。他想问他是否会为自己的背叛感到伤心,或是仅仅因为他是个魔族,所以一切的友谊都将不再有基础,雷森会感到的只会是被愚弄的愤怒。他们间的友情不过是一场虚幻。  雷森慢吞吞喝了口酒,接下下面的话,他说道,“你知道我父亲曾杀了我母亲。”  法瑞斯点了点头。雷森继续说道,“因为她是个魔族。”  “什……什么?!”法瑞斯叫道。  雷森看了他一眼,“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历年来有很多魔族试图把血脉渗入雷森帕斯家,我父亲爱上了其中一个,她伪装得很好,他完全被迷住了。”  “你有一半魔族血统,老天,我完全没有感觉到!”法瑞斯大叫,仔仔细细地打量雷森,决定重新定位这个人物,他觉得自己的语气中有点兴奋,连忙奋力压抑住。  “你当然没有感觉到,因为我没有一半魔界血统。”雷森冷冷地说,似乎觉得被侮辱了。“你觉得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父亲在我还是婴儿时不会杀死我?”  “呃……好像是的,但是你母亲是魔族……”法瑞斯说。  “是的。但我的血脉被洗干净了。”雷森说,“以一种极其……血腥和彻底的方式。”  他啜了口酒,再次开口时,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是想说,雷森帕斯家和魔族不会有任何的转寰和中间地带,我的母亲生了我,又怀了另一个孩子,我相信我的父亲曾深爱她,可他杀了她,在她的鲜血和死亡前让我感觉他所谓杀死宿敌的喜悦和仇恨——是杀死宿敌的喜悦,而不是失去母亲的痛苦——流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永远不能丢弃。那仇恨是我灵魂构成的一部分。”  “但是……为什么?我知道驱魔人总是憎恨魔族,可是其实……他们有很多并没有惹你们啊!”法瑞斯说,他觉得自己的话很蠢,而且很可疑,可他还是忍不住问。  雷森轻轻笑了,小声说道,“老实说,我觉得他是被一个女人——还是仇人——骗,气疯了,才干得这么过头。”  “可他在你跟前杀了你母亲!”法瑞斯提高声音。  雷森点点头,“是的,为了断了我的念头。告诉我什么叫不共戴天。我只能选择彻底去恨了,不是吗。”  “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这很变态。”雷森说,转头看着那红色长裙的魔物。  事情发生时他还很小,他记得那人的鲜血,她的愤怒,杀意,哀求,属于魔鬼的气息,还有属于母亲的气息,一切都被死亡混合在一起。  他站在那里,每个毛孔和每次呼吸间,都是恐惧与鲜血的浓烈气味。父亲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把他钉在那里,无路可逃。“感受一下,你血液里的东西,孩子,感受一下那灵魂深处的仇恨,和狂喜。你有驱魔人的血统,我们是神祗最后遗留下来的战士,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消灭它们。”  他闭上眼睛,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仇恨和狂喜,他根本不记得被寂灭之剑占领以前的事情,而从他有记忆以来,魔族的气息都会让他变得更加好战,体内纯银的力量烈得像要把他烧死一样。  不可阻止,不可逆转。  他只能任那种感觉占据他。不是因为她死了,在更早以前,他的灵魂就已经被彻底打碎,然后重塑,他从来没有像一个人类一样感受过。  “你感觉到了吗?”肖恩说,抚摸他的头发,像所有的父亲一样温柔,他想他是爱他的。  雷森点点头,“是的。”他说。他最好从现在起不要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类的小孩,要求什么抚慰和亲情。  很多年后,他能冷静地回忆母亲的情况,她是个魔族,她和父亲的婚姻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她想带着怀上的孩子逃到魔界去。父亲说她是在用偷他们的东西伤害他们,但他知道,就算她真的爱他,并愿意为他留下来,他也会杀了她的。  雷森帕斯家和魔族永远是天敌,他们不会容忍那个种族的一丝一毫,不管是他们的背叛,还是他们的爱情。  他歪头看杯子里红色的液体,香醇而剔透,却是妖异的血色。  曾有一个心理医生——高中时的——说他的无差别仇恨行为不健康,这让他觉得好笑。不是说他对他有什么偏见,但是,你怎么能定义一个非人类的心理健康呢。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跟他一样,而照古籍来看,他本质如此。  他有时不知道他的感情和他的天性,哪种更坏一点,需要被剔除。  可他还是在这里,拼命抓住他身为人类的生活,拼命抓住……他转头看了法瑞斯一眼,拼命抓着个普通人,带着他做这做那,希望自己能更像人类一点。能感觉得多一点。  因为……身为人类有时候很糟糕,但有大部分时候,它真的很好。  有点不对劲儿。  说不上是哪里,但是这船有点不对劲儿。  笛兰仔仔细细地着装一番,准备去参加晚宴,正在准备打开门的时候,他感到身后的窗户外,一只眼睛正在向内窥探。他迅速转身——他打赌自己已经快得超音速了——冲到窗户旁边,可是那停留在窗外的东西已经不见。  他打开窗户,发现自己在完全临海的位置,窗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光滑的墙壁不容任何东西攀援。  也许是只鸟?他想,试图给自己找一个不要那么认真的理由。没错,那肯定是只鸟,它绝对是只鸟。  这想法让他感觉好了一点,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离开房间,这是一次悠闲的旅程,在这里他不是魔界的军人,而只是个平凡的旅客,不该疑神疑鬼。  舞会大厅里装点着大量的鲜花,空气中飘浮着郁馥的香气,笛兰随手抽了支黄色的玫瑰,放在鼻端,可是那一刻,突然一股香烟的味道钻进鼻子,笛兰迅速把玫瑰拿远一点,用力嗅了嗅,可那气息像个绝妙的小偷,迅速从空气中消失得半点踪迹也不见。  他怀疑地又闻了闻那朵玫瑰,它散发出属于花朵的清香,无辜极了。  又是一抹烧烤酱的味道传进鼻子,一样只有一息之间,笛兰走进大厅,大厅的桌上放着各式漂亮的冷食,侍者的手里端着酒,根本没有任何烧烤出来的东西。  好吧,只是气味错乱,不是什么值得影响休假的大事儿,他想,没有注意到在他的不远处,正在发生另一场争论。  笛兰刚进来,法瑞斯就看到他了。  笛兰看上去精神不错,穿了身那种肯定对人界不熟悉才会穿的昂贵但格外傻的礼服,一脸好奇地四处张望,一副观光旅游的样子。  法瑞斯的拳头下意识地紧了紧,如果现在他的力量是完整的,现在多半已经冲去,把这混蛋劈成好几片了。  于此同时,雷森也看到了笛兰。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朝笛兰的方向走去,刚才还是个乖宝宝,在这一刻,他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通体散发着杀气。  法瑞斯一把拽住他。  雷森转过头,他的搭档扯住他的胳膊,不容分说地把他拖到角落,雷森难得顺从地被他拖着走,一边问道,“怎么了?”  法瑞斯找了个死角,把他推到墙跟前,严肃地说道,“我觉得这船上在酝酿一个阴谋,雷森。”  “阴谋?”雷森问。  “天大的阴谋,雷森,我有不好的感觉。”对面的家伙表情认真得无以复加,“我们等一下再动手,我想再观察一下。”  “观察什么?”  “阴谋。”  雷森看上去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再次重复道,“阴谋?”  “是这样的。”法瑞斯说,认真地看着雷森的脸,卡了好几秒钟,接磕磕巴巴地继续下面的话,——和这家伙在一起,他的撒谎技巧大有长进。  “我觉得船上的魔族在进行某项阴谋,那个女孩,还有魔王军的亲卫队长,你难道没嗅到什么不正常的气息吗?”他理直气壮地质问,然后开始编造谎言,“刚才我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在走廊上说话,只有很短的时间,然后就分开了,一副有阴谋的样子。”——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见。  “也就是说,他们都知道你在船上,他们一定在计划着什么,雷森……啊,我知道了!”他突然叫道,空气中混合在一丝不自然的香烟味道,而这个大厅没有人在抽烟。“我想到刚才在甲板上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是风,雷森,下午时,船上的花瓣和彩带全在往西边飘,可我的票根却被风吹往东边,它们是逆着来的……”  “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旋风。”他的襟花说道,伸出一只触手,用上面的眼睛翻他,法瑞斯伸手把那只眼睛按住,得到植物小小的一声尖叫。  “那不是旋风,我认得出旋风是什么样的。”法瑞斯强调,“气流非常混乱,这不正常。”  “反正,杀了他们就好了。”雷森得出结论。  “不,我觉得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法瑞斯向对面毫无耐心的搭挡许下诺言,“他们肯定计划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对付你,你现在动手,他们就不敢过来了。”  雷森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被盛大的前景说服了,他点点头,“好吧,我们再等等。”  法瑞斯松了口气,拍拍雷森的肩膀,如果雷森这会儿冲到笛兰跟前,天晓自己的身份还保不保险,而只要雷森的行动能缓上一会儿,让他来那个该死的知情人处理掉,他的身份就像呆在密封罐里一样保险了。——杀死知情者是最好保守秘密的方法,电影里的教导总是正确的。  他和雷森会继续是搭档,尽管可能只有一小会儿。也许他们还能再一起对抗某件麻烦,他喜欢那种协同作战的感觉,虽然他以前从不协同作战。  他朝雷森露出一副格外无害的笑脸,劝说道,“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到笛兰的舱房里看看,也许那里会有什么人,还在进行毁灭世界的阴谋。”  “我不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雷森说。  “它知道。”法瑞斯把自己那朵襟花郑重地递到雷森手里,“它能入侵所有的电脑主机,电脑里会有那个魔鬼房间号码的。”  “我是童工。”花朵严肃地声明。  “不,你是奴隶。”雷森说。  “哪个都行,快去工作吧。”法瑞斯说。把这两个麻烦打发走以后,接着就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争取在雷森他们回来之前,把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杀人灭口。也许能再顺便查查这船上紊乱的气流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他的房间号,雷森你自己就能搞定这件事了,我可以和法瑞斯在一起。”植物可怜巴巴地说,一靠近雷森,它连叶子都蔫了。  “不行。”法瑞斯迅速说。看到植物用一副被抛弃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他咳嗽一声,解释道,“我、我是说,等一下这里的场面可能会有点儿限制级,我刚才看到一个漂亮姑娘在朝我抛媚眼来着。”——确实会有限制级场面,不过主要由笛兰上演,如果那家伙不肯走,他就把那该死的蛇皮剥了丢到海里去。  “我跟雷森在一起才限制级呢!虐待儿童的片子电影院里都不许放映!”植物尖叫。  “但你有机会经历现场版了,多好啊。”法瑞斯说,雷森狐疑地打量他,金发男子转身逃走,作出“我有艳遇待办”的样子,免得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声音,又从镜子的反光中窥探,发现雷森和植物离开了大厅,他松了口气,很快他就可以幸福地享受假期了。  到时候再好好和雷森讨论一下小孩子的教育问题。  第四章  笛兰正微笑着和一位女士说话,以至于把刚才碰到的危险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可不能怪他,这位女士谈吐优雅,论述起事情来精辟入里,学识渊博——他基本听不懂——可是笑容柔软,通体没有一丝尖锐的地方,那样美好的灵魂被包裹在了一层糖衣之下。  现在,他想他大概有一点理解法瑞斯对这种生物的痴迷了,她们一个个多么的文雅美妙……  他正在心里唱赞歌,一个粗暴的力量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拖到大厅外面,一边还朝那位女士说了句“抱歉,借我用一下”。正是他那位曾是魔界最粗暴人物的上司,这会儿正冷着脸,一副全天下都欠他钱的表情。  虽然被封印在人类的身体里,可是法瑞斯发起脾气来,举手投足间的杀气还是挺吓人的,笛兰顺从地被拖到外面的甲板上,一边努力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天哪,法瑞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还以为你和那个驱魔人搭档的乐不思蜀,都不准备联系我们了呢……嘿——”他嚷嚷,法瑞斯一把把他推到船栏上,阴森森地看着他。  “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艘船!”那人恶狠狠地说。  笛兰看看船下漆黑的水面,再看看法瑞斯,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现在?”他问。  “我重复了三次。”法瑞斯说。  “就这样……走?”笛兰说,看看脚下无垠的海水。  “是的。”  “可这是在海上!我能走去哪里?”  “你可以跳下去。你不是只蛇吗?你当然会游泳。”法瑞斯粗暴地说。  “可……可那会弄湿我的礼服,我花了很多钱买的,而且我好不容易才抽到奖券——”笛兰说。  老天哪,人界是个什么样让人堕落的地方呀,法瑞斯恨恨地想,一把拽住笛兰的衣服,把他往海里面推,后者死死抓住栏杆,不肯就犯。要是给人撞见了,这毫无疑问是幕标准的谋杀场景。  “我有票,你不能就这么把我推下去!凭什么只允许你过人界的生活,我却要被推到海里——”笛兰尖叫。  “因为我是你上司!”法瑞斯叫回去,拽着卫队长的后领把他往海里推,“给我下去,要是让雷森看到,我就把你剩下的头全砍下来煮熟了再拿去地狱山喂龙——”他停下来,船猛地一震,差点让他跌倒。  钻石号可不是什么小木舟,这是一艘万吨巨轮,不是什么东西都会让它这么着震动的。  不过法瑞斯迅速平衡身体,再接再厉地把笛兰往海里推。  “您不会当真吧,法瑞斯!”笛兰请求道,他最近在人界学了不少规矩,“这是我的私人假期,您没有权力在休假日还要求我工作,这是违反《劳动法》的——”他突兀地停下来,船又是一次震动,比刚才更强,也更让人不安。那像是从极深的海底传来,强硬而不详。  两个魔族对视一会儿,同时感觉到船身在发生微微的倾斜。  一枚桔子顺着光滑的甲板滚下来,路过他们的脚边,径自朝着另一侧的黑暗去了。  接着,是一条长长的缆绳,像只长蛇一般落了下来,坠入黑暗。然后是无数垃圾,塑料袋、扳手、钳子、鞋子、胸罩……像一支大军,从船只的另一侧滚落下来。带着汹汹的气势,仿佛不详的活物。  黑暗中,隐隐可以听到大厅里传来的惊呼。  法瑞斯紧紧抓着栏杆,他对从没有坐人间的船只旅行过,但也知道一艘一百万吨的巨轮,是不该在无风的夜晚,产生如此倾斜的。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顶起了它,而他想不出来,在人界会有什么东西能把一艘这样的巨船,顶离海面。  倾斜越来越强,海水已经远远离开了视线,甲板上几乎站立不住,大厅里的惊呼变成了尖叫,器皿碎裂的声音乱糟糟地响成一片。  笛兰还能站直,法瑞斯就惨了一点,他死死拽住栏杆,几乎是整个儿挂在上面,在海风中晃来晃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人界的什么动物吗?”笛兰大声问道。  “你难道就不能拉我一把?”法瑞斯叫道,笛兰这才发现自己的上司正在极为狼狈的姿势挂在那里,连忙空出一只手抓住他,他另一只手抓着栏杆,正呈直角站在甲板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会是鲸鱼吗?”他仍好奇地看着完全悬空的船身,“我不知道鲸鱼有这么大。”  “这不是鲸鱼……大概不是鲸鱼,我又没见过鲸鱼,但是……”法瑞斯凑向栏外黑色的空间,它如此的幽暗,几乎可以用虚无来形容,只有灰色的烟雾在缓缓飘动。  他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空气里的成份。“下面这东西是死的。”他说。  “死的?”  “死的,这不对劲儿,这船一直该死的不对劲儿……”法瑞斯说,他的话还没落音,船身毫无征兆猛地落了下去,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像一次超级过山车,船再次倾到了右边。巨大的溅水声传来,海水仿佛暴雨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海浪像山一样高高掀起,像只巨兽。  “看到了吗?!”笛兰大叫,一把拽住法瑞斯的胳膊,见鬼一样指着远方。  海上黑蒙蒙一片,一切都蒙在一层水雾之中,然后法瑞斯看到了那个东西。  一个……巡海神。  巡海神只是好听点儿的叫法,实际上这是一只由无数的沉船和残骸堆成的山,在死亡之海漫无目的的游荡,通体都是腐物与死气。  它看上去仿佛是个人形,有着脑袋与身躯,某个曾在千万年前不幸遇难的巨船可能被装做皇冠,腐朽的骷髅是它的血肉,这是某个死亡世界的“神祗”。  法瑞斯可以透过灰蒙蒙的浓雾看到它远去的身影,看上去很近,实际上离他们至少有一百公里远,因为过于庞大才显得伸手可及。之前碰到游轮的,大概是它一只尾巴的尖端,或是后面无限小的随从。那已足以毁了他们。  笛兰抓着他的手臂猛地一紧,法瑞斯转头看他,发现笛兰正呆呆看着海面上的什么东西。  ——船舱底层的光亮着,可以隐隐看到下面的海水,它们本来如丝般轻柔流动,因为夜色呈现令人不安的黑色,现在,这种不安算是完全浮现出来的,在灯光与海水的光影中,是无数的骷髅光秃的头颅,它们泛着死气,顺着水流打转。  灯光扫过海面,法瑞斯摒住呼吸,整个海面都浮满了这样的骨头,仿佛天上的繁星,无边无际。  他们这才发现,灰色的雾气已经完全统治了海面,海水变得黏稠,仿佛下面有无数的东西在扭动,游轮行进得越来越慢,在这样的腐质水下,一切的行动都被迫停滞。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笛兰不可置信地说,“我们好像到了某个异世界一样……”  “这是冥界海!”法瑞斯大叫道,一副抓狂的模样,“这里是他妈的冥界海,我们怎么会跑到冥界海去?!”  “冥界海?”笛兰用一副小孩子听到传说时的表情说道,“可那只是个传说。”  “你是个人类还是魔族?”法瑞斯愤怒地质问,“魔族的小孩子都知道,碰到不明白的东西就去传说找答案,因为没有事实就不会有传说!”  “可是从没有人活着见过冥界海,因为去过那里的人都死了……”法瑞斯说,他停下来,法瑞斯恶狠狠地指指自己,“我见过!我去过!而且我从里面活着出来了!”  “啊……”笛兰惊讶地看着他,“您的经历真是笔财富,殿下,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我们不可能离开这里,笛兰,这里是冥界海,世界上没有比冥界海更让人发疯的地方了,它是一个完全、彻底、毫无回旋余地的封闭的空间,你如果不幸死了,还要和底下那堆骷髅混在一起!”法瑞斯说,指着船底下的热闹的骷髅海流。  “我们当然能离开,您就离开了。”笛兰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只要照着您上次的经验做,当然能离开这里……”  法瑞斯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很遗憾,笛兰,我并没有离开这里。”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笛兰说道,“什么?难道现在和我说话的是你的幽灵吗?”  “这个问题很复杂,笛兰,总之冥界海是个很麻烦的空间,从没人能从这里离开,它是被锁死的……现在我需要点儿帮助……”  “我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帮助您,殿下。”笛兰必恭必敬地说,这是他成为法瑞斯手下时的宣誓词之一,他很高兴地发现,即使毫无力量,他的殿下仍能在危机时刻展示魔界强者的风范。  “得了吧,你生命的意义显然是抽签旅游、还有和邻居开派对。”法瑞斯冷哼,拧着眉头扫过死亡之海,说道,“我需要……”  一个声音从后面的过道传过来,“法瑞斯,是你吗?”  那是雷森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法瑞斯一把把笛兰推到水里——至少是雷森的视线之外——转过头,做出一副乖孩子的表情。  雷森正从后面的黑暗中走过来,穿着身礼服,带着他的黑手套,胸前别着襟花,仍是一副冰冷和不近人情的样子,向法瑞斯问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谁?我谁也没有在说话。”法瑞斯语无伦次地说,露出一副搞不清楚情势的样子,别提多无辜了。  身后的黑暗中,他的亲卫队长手忙脚乱地抓住栏杆,才没有掉到那片黏稠的海里,还是被逼得现出了原形,现在,一只红色的九……不,七头小蛇正顺着栏杆爬上来,它不屑地看了法瑞斯一眼,然后从甲板缝偷偷溜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雷森问,指指外面的海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们不知怎么跑到冥界海去了。”法瑞斯迅速回答。  “哦,我以为那是个传说呢。”雷森说。  “因为冥界海整个空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全是死物的海,从没有任何活物可以离开,所以才会像个传说。”法瑞斯热情地解释,“不过有些人曾经从这里活着离开,这需要耍一些小手段,欺瞒这个空间。”  “详细一点。”另一个人说。  “就我知道的一个例子来说,那个……呃,家伙,留了一部分生命在这里,在那那一部分死亡气息的掩饰下暗渡陈仓。这就是这样一个空间,进来的,就出不去。”  “具体指什么?”雷森问,他对魔界那些古典式把戏一点概念都没有。  “留下一部分生命,首先,那感觉一点也不好。”法瑞斯说,“但冥界海实在太讨厌了,你即使付出一部分灵魂,也会想永远逃离这里的。就好像离婚时的财产分割一样,那会把你活剥一层皮,但你还是会那么干。”  “我不知道该说做这个的家伙有魄力,还是冥界海太恐怖。”雷森说。  “第二,钻石号上大都是普通人类,我不觉得他们有本事被剥这么一层皮后,还能活着回去。”法瑞斯说。  “我也没准备让它这么着占便宜,我们得再想个别的办法。”雷森说。  “哪有这么容易!”法瑞斯呻吟,“你不要说得这些异空间好像你的个人仆从一样,冥界海从来没有放活的东西出去过。”  “总会有第一次的。”雷森说。  法瑞斯长长叹了口气,他有时候能被雷森那副“全天下都要为我服务”的态度气得发疯,可是有时候,他得承认它挺能鼓舞士气的。  “好吧,我们有那只绿色的网民蚯蚓,也许它能想出什么办法。”他说。  植物慢慢从雷森的口袋里爬出来,忧伤地说道,“网线刚才断了。我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上去。”  “我并不觉是奇怪。”法瑞斯说,转头看雷森,“冥界海就是这么个地方,一点后门也没有。不过我你的信心让人敬佩。”  “现在,我们先去杀魔族吧。”雷森说。  “什么?”法瑞斯说,“你现在还有心思找乐子?我们得集合一切能集合的力量,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怎么会落到这里来的,也许等会儿情况会变得更糟——”  “因为诅咒。”雷森说。  “诅咒?”法瑞斯问。  “我们在去那位魔界亲卫队长房间的路上,发现了一点东西。”植物说道,听说自己可能派上用场,害怕得花瓣都变小了几分,“我们穿过走廊时,发现上面有力量在流动。”  “你们怎么发现的?”法瑞斯问。  “烟。”雷森说。  ——雷森的手里总是夹着香烟,不过它除了是一种不利于健康的习惯外,似乎总能在某些时候奇怪地起到作用,法瑞斯一直弄不清楚这是某样武器,还是生活用品的灵能用法。  “当时的情况可有趣儿了。”植物兴奋地说,“好像烟变成了脱衣舞娘——”  “闭嘴,你跟本不知道脱衣舞娘是什么意思!”法瑞斯说。  “我只是说,他手里的烟像在我们跟前跳了场舞一样。”植物不甘心地解释,“动作流畅又漂亮。你看,我知道什么是脱衣舞娘,她们跳舞!”  法瑞斯懒得跟它解释,向一个几个月大的儿童——即使是植物——解释脱衣舞具体的涵意是件愚蠢的事情。  雷森说道,“船上的气息一直很混乱,可是它引导起烟雾来却很顺当。可见气流不是随便乱转的,它有一个完美的流转体系。”  二十分钟前,他指间的间烟仿佛变成的水流,自然而流畅,轻易穿过了舱壁,然后继续向前流动。  “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那烟从墙壁穿过去了——”植物嚷嚷,雷森指尖夹着烟,任暗蓝的烟雾顺着那不明就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向另一个方向流去。  他安静地站在走道前等待,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植物闭上嘴巴,雷森狩猎的时候,声音在他身边似乎都会被窒息而死。  就这么过了一小会儿,一抹轻烟从前方几尺地方的舱壁渗了回来,流动成一个锐角和弧度,仿佛一个咒符的边角。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可以想像,更广大的咒符正在缓缓成形。  他们站在那里,看到前方不远处,又是一道烟雾渗回,这次是另一个弧度,和一个圆圈,整个走道缓缓被那奇异的烟雾所填满,明明是虚幻的物质,却被看不见的手完整地停留在空中,如梦幻般轻盈流动,组成奇异的形状。  暗蓝色的烟雾衬着冰冷的金属舱壁,形成微妙的冲击,仿佛梦里出现的场景,仿佛那之下正蕴藏着什么凡人所无法理解的阴谋。  没有人发现这个魔法阵,因为它太大了,被人工的房间和器械划分开来,变成了无意义的零碎角度,你能偶尔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却什么也抓不住。  不是因为它微小,而是因为它巨大。  “居然没人注意到这个。看。”雷森说,他点了根烟,然后退了两步,抬起手指,指尖的烟雾顺着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缓缓流泄,变成一个弧形。  “这艘船上抽烟的人、吃饭的人、厨房的人,从来没有人注意过烟和雾的飘动角度有所不同?”法瑞斯说,“人们总是不太注意细节,或是他们发现了,却太有礼貌,觉得不应该用这种‘小事’去打扰人家。”  “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魔法阵。”雷森说,指指跟前那烟雾形成的东西,它已经化为了一个完整的圆圈,在空中悬浮着,映着大厅里的灯光,如微风下的溪水般荡漾,还满漂亮。  “太大了,以至于我们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很小的细节,我们甚至看不出它的力量走向,也无法判断源头来自何方。”  “不过关于它的用处,我想不需要再考虑了,毕竟我们已经一头栽到了它的‘效果’里。”法瑞斯说,“冥界海是个全是负力场的地方,所以诅咒是建立通道、送人进来的绝好办法,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原始阵形藏在钻石号的什么地方,但我打赌那里堆满了死猫死狗死虫子或死人的头发。”  身后一声尖利的叫声传来,一个女人大叫“看海里——”于是整艘船上的惨叫像海里一样壮观了。  雷森探头看看海面飘浮的骨头,问道,“那都是些什么?”  “只是些骷髅潮,没什么,冥界海里飘浮着大量这种东西,它们会聚集在一起飘来飘去,就像珊瑚潮。”法瑞斯回答。  “我记得珊瑚潮会引来一些别的物种。”雷森说。  “啊,我也看探索栏目。”法瑞斯热情地回答,“骷髅潮也是,它们阴气很重,经常会有些危险的东西搭顺风车——”  他停下来,因为船下传来震天响的婴儿哭声,活像有上万个孩子一声尖叫。法瑞斯探头向下看去,无数小东西从骷髅头里钻出来,向上爬去。  “这就叫乌鸦嘴了。”雷森说。  法瑞斯找不出一个字来反驳,他还保留着些曾经魔族的视力,所以能看到那是什么,那是死去的婴儿,有些还未成形,没有了孩子的鲜嫩活力,呈现腐败的灰白,两眼泛着死亡的光泽,朝上面爬去。  这种妖魔太多了,因为有太多死亡的孩子或胎儿,它们从未得到好的照顾,甚至被早早扼杀,而这样的灵怨念也是最强的。  “这叫科学。”他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比如这种肉食怪物……就会用骷髅潮作掩护,藏在下面,感到有活人的生气就冲上来袭击。所有的动物都是这样。”  小怪物们密密麻麻地爬上来,当看清那是什么后,船上的人们反倒呈现了一种异样的死寂。大概因为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本能告诉他们尖叫和哭泣解决不了问题。  “我觉得保罗那家伙真是像泥鳅一样滑,他肯定早觉得这船要出事,所以才把票推销给我们。”法瑞斯恨恨地说。  “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雷森问。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百科词典。”法瑞斯说,雷森转头看他,那眼神写着“怎么你不是吗?”  法瑞斯叹了口气,“这些东西不算魔族,雷森,它们……和人世有很深的联系,我对这些没什么经验。”他说,如果他有经验,当年也不会留下了一部分生命在这里,在这恶心死寂的海下沉眠,现在偶尔午夜醒来,还能梦到这里发生的事情,感受到那些生灵强烈的怨恨和恐惧,都掺杂着死亡的气息。  更早一些的时候,他恨这些和人界相关的东西,那些死结一样的偏执,无孔不入地侵袭他,即使他那样强大的生物,仍无法避免被影响。  他转头看雷森,这就是一个人类,最初时他一点也不觉得雷森像个活人,可是那种观点在慢慢改变。而他并不讨厌这些改变。  “好吧,我们先张开一个结界。”雷森说,转头看那棵植物,后者猛地瞪大眼睛,叫道,“你不是说我吧?我顶多张开一间房子那么大的结界,别指望我有本事保护整艘船,而且我是童工!”  “如果你做不了,我就把你丢下去。”雷森冷冷地说,“并且是装在银制的弹壳里。”  植物静默下来,看上去真像朵顶无辜的襟花,而且这辈子只想当一朵襟花。  过了一会儿,花变成了透明色,一个无形的力场在周围缓缓张开。它有着强烈的生命的脉动,越来越大,间中有无形的脉络在迅速生长,生命力仿佛无止无境,它们放肆地伸展着,延伸向天穹和海底,难以想像这么小的植物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东西。一分钟之内,整艘船都笼罩在了那个透明的力场之中。  然后那力量慢慢冷却,变成了一个冰冷而完整的防护罩,仿佛成长完毕的一枚果实一样,法瑞斯想。  “哇,真管用。”他说。  “让人发挥潜力的方法就是暴力。”雷森说。  也难怪他和我能合的来,法瑞斯想,至少我们的家教很类似。  “这是压榨,这是谋杀,这是有计划的敲诈……”胸口的花朵怨恨地低语,法瑞斯不理会它,低头看那些仍在向上爬的婴儿尸体,“这些已经上来的……”  雷森张开手,这次,出现在他手上的,既不是剑,也不是任何攻击类的东西,而是一团银色的光。  它温柔地浮动在他的指尖,冰冷纯净。  “我们来下一场雪。”雷森说。  他手上的光球缓缓升空,法瑞斯抬起头,看着那东西仿佛一颗星星,拖曳着美丽的尾巴,向天空升去。他曾经看过雷森“下雪”,可是每一次,他仍为那样的纯净和美丽惊叹,那是可以冻死人的洁净。  光球升到空中,再也看不见,过了几秒钟,“雪”下了下来。  那是一个个纯净的银色光点,它们并不存在,法瑞斯伸出手,试图接住一抹银光,可是眼看着它飘下来,到了手上,却空空如也。他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冰蒂尔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她想要什么他都会送给她,而她回答,“美好的东西是抓不住的。”  不过,下面那些死尸显然抓住了。  船舷外,并没有什么惨烈的叫声和战斗,当银色的光之雨落到尸体的身上,便立刻溶了进去,然后,它们像这些雪一样,无声地溶化,然后消失。  仿佛一切可怕的肮脏的东西,都会在这样的雪中消溶。  法瑞斯无意识打了个寒战,心想着希望笛兰藏好了,不要碰到这种东西,不然可够他受的。  他被封印在深处属于另一个物种的灵魂,因为这寒冷微微悸动,——这雪如此美丽,可是若是落到魔族的身上,简直像是从天空浇下的浓硫酸一样。  第五章  游轮上静得出奇,法瑞斯听到一个人在小声惊叹,“是神迹。”  他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一方面来说,这是真的也不一定。雷森帕斯,如此纯净的驱魔人的血脉,不知最早来自哪里,但那一次和很久很久以前,手握某种匪夷所思强大力量的种族有关,也许人类们会称他们为“神”。  肮脏的力量被洗净,船上的空气散发着一种大雨过后焕然一新的气味。  “你该把光点变成羽毛,他们会跪下来喊上帝降临的。”法瑞斯说。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出去?”雷森烦躁地问。他一使用这类力量就烦躁。  “反正我是干不来,这个空间是没有出口的。”植物恨恨地嘀咕。“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这么邪恶,这么无耻,居然把我们这种无辜的游客弄到这种可怕的鬼地方,甚至掐断了网线!”  “那两个魔族。”雷森冷飕飕地说,“我就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想不到还真有自我牺牲精神,如果我出不去,没关系,我会把它们的皮剥了挂在旗杆上,然后再去死的。”  法瑞斯有点怨恨自己刚才信口开河,把责任通通推到不相关的人身上,不过值得安慰的是,这一方面也是那些家伙自找的,他们一个不顾死活地试图勾引雷森,另一个上班时间跑出去度假。  他忖思着这次是不是要牺牲一下同族,而且其中一个是笛兰——老天保佑它藏得够严密。不过如果想从雷森身边逃命,万吨巨轮就活像一个小号的棺材了,甚至不够它转个身。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船上有个不知名的家伙设了一个古老的魔法阵,把这艘船引向死亡的国度。  也许就在下午时分,某个向船上乘客微笑挥手的人?他四下打量,这船上呆的大都是权贵,而权贵总会得罪很多人。  他叹了口气,难得雷森肯出门度假一次,本来他只要解决了笛兰,就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人类奢华悠闲的生活,可是现在倒好,变成了来冥界海“享受”了。——跟一个驱魔人搭档,简直连吃个饭,碟子里也会跳出个小幽灵来,声称你吃了它只有三成熟的肉。  雷森看到那些怪物溶化完了,转身向大厅走去,一路上推开些盯着天空、指望着再出现神迹的乘客。法瑞斯连忙跟上去。  大厅比刚才冷清不少,有一种歇斯底里症爆发前的沉默。  法瑞斯试探着嘀咕道,“你想找凶手出气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蠢到不事先下船,自己在外面看热闹。那位魔界的亲卫队长可是位水蛇呢。也许他们有什么杀手锏?”——他还是不大忍心看到自己的侍卫就这么被剥了皮,在冥界海上迎风飘扬。  “他们不可能先下船,那个魔法阵需要引导。”雷森说,“虽然我对咒符这门学问了解不多,但我觉得它不是那种……全自动咒符。”  “怎么看出来的?”法瑞斯问。  “它太古老。古老些的咒符都有类似的特征,它们讲究代价,远远不像那些没原则的现代咒符那么便宜,发动时经常需要施咒者的血什么。”驱魔人回答,法瑞斯做出判断,虽然看上去除了力量什么也不信奉,不过雷森好歹出身驱魔人家族,也不是完全的魔法白痴。  他点点头,“确实,而且这个空间格外嗜血,也很难想像会允许自发咒语,就算是魔族,一边启动魔法阵一边溜掉,也太便宜了点儿。”  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从看到船驶入冥界海时,他就知道,他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在船上,不怀好意呢,——那就是施术者。  他不安地四处看了一下,每个人看上去都像人类,一些完全被眼前的灾难击垮了,另一些仍在试图和外界联络。当然,咒符的发动者是不会在脑袋上写着“我是凶手”的。  但法瑞斯知道,为了这样的魔法阵,那人杀了至少十个人——不计其它生命——以完成法术,用那些人的鲜血和骨头,开启这个有名死亡地界的大门。  然后那家伙冒着一死,和他们登上了同一艘船。  他身上带着拼着一死的仇恨,或是任务……  他捂着额头,觉得自己像侦探小说里的角色,呆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知道一个人是凶手,而糟糕的是这个“房间”里有足足三千名乘客,并且还要瞒着身边唯一有武力才能的家伙进行。  一声惨叫从走廊上传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叫声,然后她的嗓音像是被硬生生掐断一样,戛然而止。  大厅猛地静了一下,衬得那声音如同死神走进的步伐一般,让人心惊肉跳。  于此同时,雷森朝那个声音冲了过去,法瑞斯紧紧跟在他后面,他听得出那是不久前引诱雷森魔族女子的声音。他看着前方雷森漆黑的背影,心想着,他是真的为这艘船的安危担心呢,还是愤怒有人抢了他的猎物?  事情却确发生在走廊上,雷森猛地停住脚步,灯火通明的客轮上,只有这一条走廊中的灯光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黑洞洞的,像鲜活躯体中一片坏死的骨骼,空洞地看着他们。  而在走廊的正中间,那大红色的长裙凭空挂在那里,是挂,不是飘,也不是浮,而像被用一把匕首钉在了空气上。法瑞斯赶到时,最后只看到它的胸口上,一抹黑色的东西缓缓消失,然后那件裙子落了下来,发出轻微的声音。  然后,灯亮了。黑暗像食人花的花瓣,伸了一下,又卷缩回了墙角边缝。  灯光并没有让任何人感到安心,反倒显得恐怖了不少。法瑞斯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啜泣,还有转身逃跑的脚步声。  他走过去,掀起裙子,下面有鞋子和内衣,她的躯体看上去像凭空消失了。  “是魔族的攻击吗?”他问雷森。  “如果是,我没闻出来。”雷森说。  “那很少见,我知道你鼻子隔着整个街区都能嗅出味道来。别提是刚动用过力量的现场了。”法瑞斯说。  “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魔族的气息。”雷森回答。  法瑞斯想了一下,突然问道,“雷森,这船上还有什么别的驱魔人家族的人吗?”  “我知道的大概有两家。”雷森回答,“希凡家的第二个儿子,他和阴影家族的小女儿谈恋爱,坐这趟船出海旅行,其它也许有,但我不知道。不过我想,现在有必要给某些人上上别抢别人猎物的教程了。”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冷森森的,显然猜出了是谁干的好事。  “得了吧,你又没在她身上蹭过,留下你的气味,把她纳入自己的地盘。”法瑞斯心不在焉地说,“人家怎么知道她是你的。这会儿是紧急关头,我求求你别在结仇家了,魔族就够了,你还想加上自己人?”  他长长叹了口气,船上的能力者并不像他想像中是某个家族的长子或是族长,而只是一对儿年轻情侣。——能让人完成这样复杂法术、并且不惜赴死来消灭的家伙,多半不是一个普通权贵的仇敌,而家族的二儿子和小女儿永远都会不像是会惹上仇恨的人群。但驱魔人家族有什么是正常的呢。  “能告诉我一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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