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谁是谁的天使 资源》by秋叶红,百度云,谢谢

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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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地狱归来的恶鬼,他是黑暗浸染的魔鬼。
她讨厌他,他鄙视她。
她心中永远闪耀着一抹白月光,他心中永远绽放着一朵白牡丹。
当她遇上他
她说:我可以助你得到天下和她。从此后,她与虎谋皮,步步为营,精心谋划…
他说:即使我再钦佩你,我们也永远是敌人。即使不是敌人,也永远不会成为情人。
那一日,她站在梅海中,回眸一笑道:“我布好了局,撒好了网,串好了戏本子,却没想到,最后却是我入戏太深。”
那一日,她披甲上了战场。他坐拥天下,六宫只一后。
那一日,她阵亡的噩耗传来时,他正在为新后簪花。
从云端跌到泥沼,摧折了骨骼,榨干了血肉,碾碎了尊严,摧毁了骄傲,难道她只能以枯槁的死亡来祭奠这一场痴狂?
她想活,谁在她背后捅刀子?
她赴死,谁他娘在说什么侠义?
用利刃,劈开这诡谲世道的重重阴暗。
用素手,拨开这铺天盖地的血色迷雾。
用拳头,捶破你唇角冰冷的嘲笑。
本书标签:女强 皇后 腹黑 将军 王爷 虐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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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人都熟睡的暗夜,她已习惯醒着。
  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摸索着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幽明的烛光映亮了屏风前的织机和半幅未曾织完的锦缎。
  她扬手,数十条丝线飞出,色彩斑斓,在黯淡烛光下,映出七色虹彩。
  她一手遥遥提花,一手临机织作。
  机杼的声音,在暗夜里,唧唧复唧唧。
  屏风上,映出她宛若泥塑木雕般的身影,只有双手在空中不断舞动,尚有几分活人的灵动。
  一对鸳鸯的身影在锦面上渐渐成形,一只引颈击水,另一只伸出桔红色的嘴精心地为自己的伴侣梳理着华丽的羽毛。
  干涩的眼睛盯着锦面,鸳鸯的样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渐渐幻化成一对临波照影的男女。
  记忆的泡影,犹若水底的鱼儿般浮了上来。
  那一日,他踏波而来,惊散了池中的鸳鸯,换来她满目的嗔意。他从背后揽住她的腰肢,低头俯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惊散那一对鸳鸯,是我的不是。我赔你一对如何?”
  她回首望去,看到他黑而清的眼眸,如上好的宝石,宝光流转。她被他看得脸毫无预兆烫了起来,一把推开他,伸手道:“那你赔我。”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眸中光芒仿若敛尽了世间芳华。“我们不就是吗?”他低低说道,“愿娶卿,作鸳鸯。”
  “梧桐相持老,鸳鸯会双死。如果我死了,你也会随我去吗?”她追着塘中那对鸳鸯,笑吟吟地问道。
  他亦步亦趋地追着她,正色道:“如果我们两个有一个人要先离去,那一定是我。有我在,你就不会先死。”
  那时候,她望着身畔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忽然觉得,即使有再大的风雨,但只要有身畔这个男子在,就一定不会吹到她身上。
  可谁能料到,带来的风雨肆虐的,不是别人,却是他。
  那些她以为,美好的曾经,原来只不过是悬在空中的海市蜃楼,只一个摇晃间,便倾塌得灰飞烟灭。
  窗外一声厉响,梧桐树上的夜枭冲天而起。这声音犹若尖针,刺破了记忆的泡影。
  屋内烛火忽然剧烈摇曳,飘忽不定,几欲熄灭。
  她有所感应般骇然回首。
  房门开合间,已经有两个人站在了烛火的阴影里。
  这是两个戎装军士。他们穿着黑色的束身甲,外罩暗红色的大氅,腰间佩着长刀。从门缝里泻进来的风荡起他们的黑衣,张扬的影子映在屏风上,犹若**魔乱舞。
  她从服饰上很快认出他们是谁的人,她抚了抚额前的乱发,冷冷一笑道:“他派你们来做什么?”
  森冷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两人并不说话,其中一人跨前两步,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扔在她脚下。
  她一眼便认出,这样的纸张,是张贴在城门口昭告天下的御诏,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窗外风声大作,呜咽的风声,好似无数冤魂哭号。屋内却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不闻。
  她拿起御诏,先看了下右下角的朱红之印,确认是真的无误,这才去看上面的内容。视线掠过一个个熟悉的封号,她的身躯忽然抖得像寒风里最后一片落叶。
  好似有一把重锤猛然击在她胸口上,猝然的疼痛让人喘不过气来。其后又好似有一把刀,从骨头里面开始,隐隐地,一点点地,从里往外将她整个人切开、撕裂。
  她忽然拼了命般去撕那张御诏,一边疯狂撕扯着,一边嘶声说道:“假的,都是假的。别以为我不认识圣上的印章,这是假的!”
  “你明明知道是真的!”说话的军士冷冷说道,森冷的目光中暗含着一丝同情,“来时公子让我告诉你,他从未喜欢你,他心中另有其人,这一世他对不住你,倘若有来世,他自会回报你。”
  她停止了撕扯,抬起惨白的脸望着军士。
  死寂的屋内忽然响起了笑声,磔磔的声音好似夜枭的鸣叫。
  过了好久,她才发现声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多可笑啊!
  原来她的痴,她的恋,她飞蛾扑火般去求的,只不过是利用。
  那些她以为的美好,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微尘,轻轻一抹便了无痕迹。
  来世回报她!?
  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愤怒好似潮水开闸般涌出。
  “去他娘的来世,你告诉他,我这辈子就要他血债血偿!”她嘶声喊道,从未想到,平生第一次骂人,竟然骂得是他!
  “恐怕这辈子,你没有机会了!”军士同情的目光中迸发出杀意,“黄泉路上那么多亲人陪着你,一定很热闹,一路好走啊!”
  原来,他还要她死!
  真是一出和话本子里那些俗的不能再俗的戏差不多,痴情的**遭遇美男计,被情郎利用完毕,就像扔掉抹布般将她扔掉了。甚至于,他都不屑于亲自动手。
  她挣扎着走到织机前,胸口的闷痛让她动作有些滞涩。
  她将织机上的锦缎取了下来,双手托着走到军士面前。
  “这是我答应给他的,回去对他说,他虽负了我,我却死也不会欠他任何东西。再告诉他,来世,我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她轻轻地幽幽地说道,没有任何的爱恨,就像在叙述一件很平淡的事情。
  可两名久经沙场的军士却忍不住听得心里发酸。
  她说完,便默默转身,缓步向桌边踱去。
  裙袂拖曳在地上,带着凄美的华贵。
  两个军士在屋内洒满了灯油,然后扔出了火折子。大火烧起来前,两个军士身形敏捷地退了出去。
  她摔倒在地上,头擦破了,鲜血染红了她的脸,看上去惨不忍睹。
  她眼睁睁看着火焰很快烧到了她的衣衫,烧到了她的身子。
  这宛若地狱烈火般的焚烧,这深入到灵魂深处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嘶吼出声。
  烟雾漫了过来,早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双目竟被熏出了泪,滴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竟然是殷红的颜色。
  她依然努力地睁着眼睛,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除了血红一片,依然是血红一片。
  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耳边只有一片空白,好像声音都被抽走了,可偏有一道声音穿过烈火传了进来。
  “畏罪自焚!”
  ------题外话------
  一:终于赶在末日前传文了,本来要填弑妃那个坑,但写这个文的执念太强烈了,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先写这个。因为我一直有妖女控,这篇写了,也算了了一个心愿。  
  二:这个文非穿越非重生非宅斗,而是地地道道的架空文。不是单纯的复仇,不以虐为主,主要是斗,谋斗武斗各种斗,有一点悬疑。但是,主打还是男女之情,非NP,结局一对一。 
  三:提醒大家下,这个文的开篇有点慢热,且文中隐情较多,有些细节不好一眼看出来的。另外,女主非白莲花,男主非善茬,不喜这类男女主者谨慎入坑,免得看到后面添堵。
  言归正传,开坑!新文求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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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妖女
  你是狠辣的,无情的,也是凉薄的,你只会笑,不会哭,无人知道,你眼角那颗嫣红的泪痣,便是一滴风干的血泪。
  ——分割线——
  一辆青呢小轿停在官道一侧,轿外,有数十人在厮杀。
  榴莲坐在轿子里,一颗心随着外面的打斗起起落落。他已经记不起这是一路上遭受的第几次刺杀了,也算不清他们这一拨人到底被杀了几个。只记得出发时,他坐的是华丽的镏金马车,马车后簇拥着二十多位骑马的侍从,而如今,除了抬轿的四个轿夫,就只余外面和刺客打斗的三个人了。
  榴莲在轿子里挪了挪身子,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女子。
  女子坐在轿内的锦绣团垫上,乌发斜绾成倭堕髻,整个人看上去懒懒的。她顺着窗户缝隙看了会儿外面的厮杀,似有些厌倦般放下了帘子,伸手抚摸着怀里红嘴鹦哥儿的羽毛,慵懒地闭上了眼睛。
  榴莲暗暗咬了咬牙,在心中骂道:“妖女,睡吧睡吧,一会儿外面的被杀光了,就轮到你了。”他只觉得在他活过的十七年岁月中,还从未这般煎熬过,甚至于家中出事,他沦为街头乞丐时都没有过。
  这煎熬不是来自于外面的刺杀,而是轿中的女子。
  试问,如果你日日和一个妖女呆在一个轿子里,时时担忧被她吃干抹净再杀人灭口,你也不会好受。
  这种煎熬除了恐惧还有刻骨的厌恶。
  榴莲从未这么厌恶过一个人,且还是一个女子。
  “莲儿,你是否也想出去练练身手?”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玩味地凝视着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榴莲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忙正襟稳坐,恭敬地说道:“奴才愿保护九爷,万死不辞。”说完,斟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递了过来,“九爷,这是奴才最后一次为您斟茶了。”
  秦玖并不接茶,只是眯眼静静望向榴莲。
  据说,她杀人时习惯眯眼,榴莲脑中忽然跳出不知从谁口中听到的话,手微微抖了抖,脊背上一股寒意慢慢升起。
  他胆战心惊地凝视着对面这双眼。
  略飞的眼角,密而长的睫毛。眼眸微眯睫毛翘起时,似乎挑起了所有的魅惑。左眼角边一颗嫣红的泪痣,又在邪魅狷狂中凭空添了一丝凄婉。 
  “莲儿如此忠心可嘉,为了你这句话,我也舍不得让你出去送死!”秦玖似笑非笑说道。她的声音并不清澈,也不娇美,反而似放久了的古琴,几许暗哑低徊,几许寂寞高寒,几许魅惑悠长。
  榴莲心中一松,这才发觉脊背上全是汗。虽然被耍了,但终归暂时保住了命。他知道自己武功低弱,出去了便是送死。他不想死,为了活下去,他只得去迎合这个妖女。
  外面的厮杀声终于停止,有人在轿外禀告道:“九爷,刺客已经全部被诛杀!”
  秦玖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既如此,进城吧,今日是上元节,进城后径直去天门街!”
  榴莲没想到秦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游玩,在心里暗暗咒骂了句“妖女不得好死”。
  秦玖瞥一眼榴莲,慢悠悠说道:“每年上元节,朝廷都会颁下御旨,入夜后可在天门街尽头的青云楼前燃放烟花。丽京是三朝古都,号称云沧大陆最大的都市,许多国家的贵族、商人都不不远千里,慕名云集丽京。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你不光能看到衣履各异的异国之人,还会看到来自大皑国的宝马羊毡,槃国的华彩斗篷、珍贵宝石,烨国的飞禽怪鸟和宝剑利刃,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云韶国的美女。”
  榴莲从未到过丽京,听说有这么多的热闹可瞧,顿时打起了精神来,浑然忘记了一路奔波的劳累和方才遭受刺杀的恐惧。
  “九爷,您曾经来过丽京?”榴莲好奇地问道。
  秦玖敛下睫毛,缓缓道:“少时曾来过。”
  轿夫一路疾行,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丽京城。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乌晦云层紧压丽京城,仿若在闷着一场雪。
  青呢小轿自宣德门直入丽京,经过德庆坊,穿过几条街,拐过东角楼,到了天门街。
  秦玖掀开窗帘凝视着外面的人潮和花灯。冷风透过缝隙灌了进来,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正要放下窗帘,视线忽然凝住在一个花灯上面。
  “轿夫,停轿!”秦玖曼声说道。
  榴莲初到丽京,对什么都感兴趣,见秦玖要下轿,这正合了他的心意,忙不迭地过来搀扶她下轿。
  秦玖扶了榴莲的手下了轿,便径直向那个花灯走去,她身姿曼妙,行动间带着入骨的优雅,一身石榴红的斗篷在人潮中分外显眼。红嘴鹦哥儿已经睡醒,停在秦玖肩头左顾右盼。榴莲和三名侍从不敢怠慢,忙追了过去。四个轿夫抬着轿子尾随其后。
  这一夜的天门街上,除了人最多,便是花灯最多,将整条街点缀得如同天上的街市。
  灯山火树,绚烂迷离,好一番盛世繁华。
  秦玖面前是一座酒楼,酒楼名“玲珑阁”,楼前挂着许多彩灯,下面皆吊着谜面。
  秦玖看到的那个花灯就杂在众花灯间。
  那是一个六角的花灯,乍一看并不起眼,但是细看会发现与其他花灯皆不同。这个做花灯之人显然用了许多心思,骨架外面装裱的并非是纸而是白绢。绢上的画,不是印染上去的,也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绣上去的。
  花灯六面绣得全是竹,却每一幅都不同。有风中之竹,雨中之竹,雾中之竹,月下之竹,日下之竹,霜覆之竹。
  雨中之竹中的雨丝,是将丝线织在白绢中,被花灯里的灯光一映,便现出若隐若现的雨丝,那种铺面而来的湿意惟妙惟肖。雾中之竹的浓雾更巧妙,是用各种不同的织法,让整幅白绢现出厚度的不同,这种不同被光一照,便显出浓淡不同的雾气来。
  每一幅画的意境不同,竹的形态也不同,绿的浓淡也不同。宛若一个人生命中的不同时光,饱含了成长中的欢乐、迷惘、孤独和痴狂。
  那一幅月下之竹,烂漫娇羞,宛若情窦初开的女子,在月下等待着情郎。
  榴莲看秦玖被花灯吸引,便也凑近看了看,看到灯上的织锦,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家之前也是富贵之家,但从未见过这样精美的织锦和绣品。
  “太让人惊叹了,这个花灯,堪称珍品啊。帝都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做这盏花灯的女子,不知是怎样心思玲珑剔透的奇女子啊。”榴莲忍不住啧啧称奇。
  秦玖冷笑道:“奇女子嘛?你去叫管事的过来,问问这盏花灯哪里得来的?可否出手?”
  榴莲见秦玖脸色暗沉,猜她肯定在嫉妒这做花灯的女子。他心情顿时大好,一溜烟去找玲珑阁的管事。
  玲珑阁的管事是一个年轻男子,就在楼前看大家猜谜,听榴莲说完,遗憾地摆手道:“不瞒你说,这盏花灯,今夜许多人要买了。只是你们就是搬来金山银山,我也是不能卖的。除了这盏竹灯,别的可以随意挑选。”
  榴莲奇道:“为何不卖?”
  管事的压低声音道:“实话说,这盏竹灯不是我们玲珑阁的,而是有人寄放在此处的,一会儿他便会来取。”
  秦玖并不放弃,微笑着问道:“不知是何人寄存在此处的?我们想等一等,倘若他来了,我们再从他手中买走。”
  管事的男子瞥了一眼秦玖,笑呵呵道:“我就直说了吧,那位客人肯定是不卖的。因他寄存花灯,也是为了取悦心上人。花灯摆在这儿,一会儿他会带意中人来买。所以,你还是别等了。”
  榴莲知道,一些富家公子为了讨意中人欢心,常用一些非常手段。这种高价买走自己的东西,搏心上人一笑的,也是有的。
  榴莲见秦玖没有离开的意思,试探着说道:“我们等一等无妨。”
  管事的忽然满脸喜色,低声道:“他来了。”
★第二章 夺他的灯
  秦玖随着管事男子手指着的方向朝街道上望去。
  天门街在丽京属于比较宽阔的街道,可容得下八乘并行。碰上今日这样热闹的日子,再是宽阔的街道似乎也不够用,马车穿梭,人流熙攘,人和马各自奔走,贵人和平民都到了街上,更不时有衣履各异的异国之人穿街而过。
  秦玖在人流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子。
  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无论他走在哪里,都能让你从人**中一眼看到他。
  他站在一盏莲花灯前,负手侧对她这边正在看灯。他身材很高,着一身玄锦镶裘边骑马装,外罩同色披风,披风上用金线绣了暗花,被灯光一映,灼然有光,贵气凛然。他足蹬黑色皮靴,腰间佩刀,手中随意缠握着的一柄乌金马鞭在灯下闪耀着暗金的冷光,如同主人一般,透着低调的华贵。
  莲花灯朦胧的光芒笼罩着他的侧脸,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非常年轻而俊美的一张脸。似乎感知到有人在注视,他回首朝这边望了一眼。
  轩昂的剑眉,冷峭中透着逼人的英气。那双眼很深,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冷静和锐利。
  榴莲也在打量那男子,他专注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甚感疑惑:这样一个翩翩绝世佳公子,还需要费尽心思来博心上人一笑吗?那这丽京的女子,眼光得多高啊!再回首一瞧,见秦玖望着那男子目不转睛。
  他想:妖女不会看上这男子了吧?倘若真是这样,倒是好事一桩,估计她便不会对自己下手了。但这个男子却实在可惜了。
  这样一个冷峻的男子,不知会不会笑?
  便在此时,玄衣男子侧头朝着前方微微一笑。
  榴莲从未看到一个男子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莲花灯的柔和光芒与他脸上柔和的笑容交相生辉,耀得人目迷心荡,暖得人心底发涩。
  这样温柔和煦的笑容,也只有冲着心上人才会有吧?
  秦玖稍稍移动一下目光,便看到男子目光笼罩的前方,有一个年轻公子从人**中走了出来。
  那公子身材秀挺,只个头有些矮小,身着一袭绣着白牡丹的长袍,外披一件白色狐裘披风,墨发梳髻,簪着一支白玉簪。他肌肤白腻,容色绝丽,整个人宛若玉雕一般,有一段自然清冷的神韵。他似乎猜中了不少灯谜,手中拿着五六盏猜灯谜赚到的花灯,笑得很是欢快。
  玄衣男子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花灯,交给尾随在身后的下人手中,微笑道:“我们到玲珑阁那边看一看。”
  白裘公子笑得更欢快了,径直朝玲珑阁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尾随其后,稳步而来。
  榴莲看得都傻眼了。
  他没想到,这个寄存花灯的男子的心上人也是个男子。
  他早听说他们大煜国贵族中有龙阳之兴,有些贵族私下里偷着养男宠,只这种事情本是见不得光的。哪里想到,在丽京竟这般猖獗?
  榴莲这边呆呆的正风中凌乱。
  那两人已经从他身侧走过,径直朝着玲珑阁前的花灯而去。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从身前闪过,隐有暗香沁入鼻端。
  秦玖眯眼瞧着那个身着牡丹绣纹衣衫的公子,只见他目光在花灯上一掠,便忽然凝注在那盏竹灯上。
  “这盏竹灯当真别致!”裘衣公子目不转睛盯着竹灯道。
  倒是有些眼光。
  秦玖冷笑。
  她早已瞧出来,这个身着牡丹纹绣衣衫的公子,其实是一个姑娘。不是秦玖眼厉,而是这女子并没有真心要扮成男子,只不过把女扮男装当做一种风雅而已。哪有男子的脸如此白腻?又有哪个男子的腰肢如此纤细,声音如此娇美?
  这样的扮相,也只能骗一骗三岁的小孩子和榴莲这样的呆子。
  早几年前,丽京的大家闺秀出门,就习惯女扮男装,且将其视为风雅之事。倘若不女扮男装,便会在脸上罩一块面纱。就是**里的头牌出门,也会罩一块面纱的。像秦玖这样什么也不罩的,多半会认为是小家小户的女子或是风尘中混到底层的娼女。
  “喜欢吗?”玄衣男子问道。
  裘衣女子点点头,伸手温柔地在竹灯上抚过,好似抚摸珍宝一般。
  “你既然喜欢,那我无论如何也要为你求到。”玄衣男子低头温柔地说道,他转身问玲珑阁管事那位男子,“这盏竹灯要如何才能得到?是猜灯谜吗?”
  玲珑阁管事的男子微笑着迎上去,躬身道:“不瞒公子,这盏花灯是难得的珍品,敝阁得来不容易。所以掌柜的立下了规矩,只要有人能在三百步外一箭射中悬吊竹灯的细绳,这竹灯玲珑阁就送于谁。公子不妨一试,这盏花灯至今还无人能射中呢!”
  “三百步?是不是太远了?”裘衣女子蹙眉问道。
  玄衣男子勾唇笑道:“无妨,还难不倒我。管事的,请将弓箭呈出,本公子打算一试!”
  管事的连声道好,忙命人将准备好的弓箭取了出来。
  “这盏竹灯,我也喜欢的很呢!既然有这样的规矩,那么,我们也可以试试了?”秦玖迈步上前说道。
  朦胧灯光下,一袭石榴红的衣裙勾勒出她美轮美奂的身姿,鸦黑的倭堕髻低垂,衬托出她细致的面容,柔媚的眼中荡漾着迷人的笑意。
  管事的男子有些惊讶,没有料到,这个女子对这盏竹灯如此执着。明知这灯就是玄衣男子的,也知道他是为了取悦心上人才这样做,她竟还要强求此灯。他为难地望着玄衣男子,不知如何是好。
  玄衣男子也有些惊讶,似未料到有人和他争这盏灯。他眉梢微挑,慢慢转首,看到人**中的秦玖。清冷的目光在秦玖脸上流转一圈,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和审视。
  “无妨,既然姑娘喜欢,比一比也无妨。本公子让姑娘先请。”玄衣男子淡淡说道。
  榴莲也没料到秦玖会这么做,颇有些惊讶。
  这边的热闹引起了行人的注意,有人认出了玄衣男子的身份,低声说道:“哪里来的女子,竟然要和安陵王比射箭,这不是找输吗?”
  榴莲吓了一跳,纵然他再孤陋寡闻,对安陵王的事迹却是如数家珍。
  安陵王颜夙是当今大煜皇帝的第二子,十五岁之前,他都是默默无闻的。直到十五岁那年,他初到刑部历练,便侦破了一宗大案,由此而闻名朝野。但他真正成名却是十八岁时,那一年西疆藩王张成佣兵造反,安陵王奉圣命领兵前去讨伐,当时李良将军围城数日,都不得破城,最后安陵王以智计诱敌出城,以一箭在乱军中射中敌首。自此,安陵王箭术闻名天下。
  如今,秦玖却要和他比射箭,无疑是找输没错。况且,三百步基本上是一般弓箭的最远射程,而要在最远射程外射中一根细绳,那无疑是极难极难的。
  榴莲不认为秦玖那三个侍从——枇杷、樱桃和荔枝有这样的射术。当然,他也不认为秦玖有这个能耐。他正想着,却听秦玖道:“莲儿,你站到竹灯下面去。”
  “为何?”榴莲疑惑道。
  “我若射中细绳,花灯掉下来岂不会摔坏,你站下面接着去。”秦玖笑眯眯过去拿起了弓。
  ------题外话------
  说明下,此文就是试读里面伊无泪那篇。故事未变,人物的名字变了。秦玖,取谐音“情久”之意。
★第三章 妖女本色
  榴莲顿时想哭。
  他这才意识到秦玖是要亲自射。
  不是他小看她。而是这太难射中了。他才不关心她能不能射中,问题是,为嘛要让他站在花灯下,倘若她一个射不准,射到了他的脑袋上……可迫于妖女的淫威,他又不敢不从,磨蹭着站在了竹灯下,胆战心惊地看着秦玖迈着婀娜的步子退到了三百步远的地方。
  第一次,他诚心的为妖女祈祷:一定要射中竹灯上面的细绳!
  秦玖在街道上站定,低头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弓。
  这弓是玲珑阁管事的男子拿过来的,是一张鉄胎大弓,这种弓的射程比一般弓要远,应该能射到三百步远,但这种弓却也比一般的弓沉了不少。
  秦玖慢慢把箭搭在弓上,瞄了一眼四周。见越来越多的游人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了过来,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大。
  “这个女子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胆,敢和安陵王比射箭?”
  “不晓得,估计是京外来的,没见识过王爷的厉害!”
  “啧啧,太自不量力了!”
  窃窃私语声随着风声不断地传了过来。
  秦玖慢慢地举起了弓,两只石榴红色的宽大衣袖自然垂落,露出她莹白如玉的手腕。葱白的手搭在弓弦上,慢慢地瞄准。
  她眯眼,眼角上翘,眼中含着妩媚的笑意。
  这个瞄准的过程有点长。
  那张弓左边瞄瞄,右边指指,上边挪挪,下边移移。
  她一移动到下边,榴莲就额头冒冷汗,急得大喊:“太低了太低了!”不是瞄他的头好不好!
  有几回,这箭头瞄到了安陵王的头部,秦玖看到了他微垂的侧脸,以及唇角边那柔和的呵护的笑意,他在低声对身畔的白裘女子说:“放心,这灯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这个时候,她就很想放手,让这支箭就这么飞出去。
  过了好久,秦玖终于瞄准了花灯的细绳,准确地说,是瞄准了花灯的上方,到底指的是不是细绳,这就不是眼力能看出来的了。
  秦玖的弓终于固定不动,她开始一点一点地拉弦。
  窃窃私语声低了下去,终于归于静寂。都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能不能射中,八成是射不中。
  “阿臭!”在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在弓箭上时,一道奇怪的声音出现。
  发出声音的是秦玖肩头上的红嘴鹦哥儿。
  这鹦鹉生得漂亮,乃是凤头鹦鹉,一身白羽,头顶上几撮鹅黄色羽毛飘飘,宛若带着一顶皇冠,它傲然挺胸站在秦玖肩头上,一对黑眼珠直直盯着榴莲。
  鹦鹉会说话,这不是稀奇事。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这鹦哥儿为什么会喊:阿臭!
  榴莲又想哭!
  只有他知道鹦哥儿为啥会叫阿臭。
  他跟了秦玖后,这个天杀的妖女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榴莲。起初他觉得这名字还不错,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和枇杷、樱桃、荔枝一样,是一种水果的名字,据说这种水果,会发出一种很臭的气味。后来,八成是妖女教了鹦哥儿这样叫他。它只要见到他就会喊:阿臭!
  还有比他更更倒霉的人吗?主子欺辱他也罢了,连她的鹦鹉也欺辱他。
  他咬了咬,喊道:“黄毛!”
  鹦哥儿的大名叫凤凰,这名字是由它的凤头而起。它还有一个只有秦玖能喊的名字就是黄毛,因它头顶上有几撮黄色的羽毛。
  “黄毛!”榴莲怒道。
  “阿臭!”鹦哥儿拍翅膀叫道。
  “黄毛!”
  “阿臭!”
  “黄毛!”
  “阿臭!”
  玲珑阁的管事终于忍无可忍,走上前问秦玖:“姑娘,你还射不射?”
  秦玖勾唇笑道:“当然射了!”
  她伸手拍了拍肩头上的鹦哥儿,轻声道:“黄毛乖啦!”
  鹦哥儿敛起扑腾的翅膀,昂起了头。
  秦玖再次挽弓瞄准,夜风吹过,宽大飘逸的衣裙飘舞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朵夜色中随风招展的红色海棠。她眯眼,唇角优美的笑影不在,隐约,有酷冷的杀气在她身周流动。
  榴莲的腿哆嗦了起来,心中想着,只要她一松弦,他就蹲下。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时,秦玖却放下了弓。
  “这弓我拉不开!”她颇惆怅地说道。
  围观的人哄的一声笑了。榴莲额头上的汗滴了下来,他能说他不认识这个人吗。玲珑阁管事的男子气的说话都结巴了,“你……你……那你别射了。”
  秦玖却哪里睬他的话?
  她将弓“啪”地扔在了地上,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绣花的绷子,将支撑绷子的竹条抽了出来,弯成弓的形状,在两头缠上了丝线。做成一张弓。将刚才那支箭搭在丝线做的弦上,笑靥如花地说道:“我用这个!”
  “你当这是小孩玩过家家啊……”管事的男人话还没说完,秦玖已经挽“弓”搭箭,也没见怎么瞄准,“嗖”就射了出去。
  “啪嗒”一声,花灯落在了榴莲怀里。
  围观的人都默了。
  只有凤凰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在花灯上方落了下来,昂首开始踱步。
  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且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围观的人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
  秦玖在欢呼声中曼步走了过去,衣带当风,姿态曼妙。
  “榴莲,拿好灯,我们走了!”她勾唇笑道。
  “请留步!”身后一道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玖眯眼瞧了过去,只见安陵王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不管走得多快,步子永远很稳,就好似他这个人,永远都成竹在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随着他的逼近,有酷烈的威压无形中迫了过来。
  秦玖微微勾唇,这就是安陵王。
  他似乎只会对心爱的人笑。
  旁人眼里,他是冷面的判官,一旦确定了要诛灭你,他就永远不会放手,直至让你灰飞烟灭!
  “请问王爷有事吗?”秦玖翩然回身,头上的珊瑚朱钗的红色珠串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曳,华美中透着几缕幽艳。
  颜夙微微挑了挑眉,冷声问道:“这盏花灯如今是你的了,不知你卖不卖?”
  “卖啊!”秦玖想也没想就说道。
  “多少银两?”颜夙问道。
  秦玖低眸看了一眼榴莲怀里的花灯,颇为踌躇地说道:“卖多少银两好呢?这么好的花灯。”
  颜夙冷冷扬眉,准备接受秦玖的狮子大张口。
  “可惜我不缺银两,只好不卖了!”秦玖摊手道。
  “那你缺什么?”颜夙眯眼问道。
  “我缺什么呢?”秦玖问身畔的榴莲。
  “缺男人!”榴莲不假思索地说道。
  秦玖睨视着颜夙,勾唇笑道:“听到了吗?王爷肯换吗?”
  鹦哥儿在花灯上玩够了,忽地飞到秦玖怀里,学着她的话道:“王爷肯换吗?肯换吗?”
  ------题外话------
  有亲留言问,什么时候写到序言那块。说明一下,此文是正叙,非回忆非倒叙,序言里面的事情发生在正文前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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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扒他的衣
  倘若是一般的男子,听到这句话,恐怕早就怒了。就连此刻那些围观的人们听到一人一鸟这样说,都有些愤怒。就连榴莲都在心里不断地嘀咕:妖女太无耻了,一个花灯就想换一个男人。可安陵王颜夙却不是一般的男人,听到秦玖这句话,连眉梢都未曾抬一下,只唇角的弧度轻扬,扬起一个嘲弄的笑意。
  “抱歉,本王已有心仪的女子,怕是无法照顾你的生意,只这盏花灯,我是势在必得,你开个价吧!”他极缓极慢地说道,只是话语里却已经当秦玖是一个**的妓子了。
  倘若是一般的女子,听到这句话,恐怕也早会怒了。只秦玖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抚摸着怀里鹦哥儿的羽毛,唇角上依然挂着慵懒的笑意,“人不能换,那就换王爷身上的东西吧!”
  秦玖说完,便抱着鹦哥儿开始围着安陵王转圈儿。含波潋滟的美眸凝视在他身上,兴味的眸光逡巡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落在安陵王手中握着的乌金马鞭上。
  “这鞭子不错!”她曼步上前抚摸了一下鞭梢。
  安陵王眯眼道:“你若是喜欢,自可拿去。”
  秦玖摇摇头,“哎……我不爱骑马,用马鞭没用。这把刀不错。”她目光一转,凝注在安陵王颜夙腰间配着的刀上。
  这把刀的刀鞘是黑色的,透着古朴而酷冷的杀气。可以想象,里面那把刀一旦出鞘,会是怎样的冷厉。
  “莲儿,你不是缺一件兵刃吗?这把刀你喜欢吗?”秦玖指着安陵王腰间的佩刀问榴莲。
  榴莲冷汗如雨。
  心说:姑奶奶,你能不能别扯上奴才啊。安陵王的刀是谁都能要的吗?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他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跟着这个妖女,早晚不是死在她手上,就是死在她的敌人手上。
  “不喜欢!奴才一点也不喜欢。”榴莲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这把刀怕是你们要不起吧!”为安陵王牵马的侍从终于忍无可忍,上前说道,“这可是当今圣上赐给王爷的宝刀,这刀身上还雕刻着可以调动兵马的军符,你要得起吗?”
  “这样啊!”秦玖颇失望的样子,围着安陵王又转了一圈,眸中忽然一亮,好似发现宝贝一般,凑近安陵王身前,瞪大眼睛看他斗篷里那件玄锦镶裘边的骑马装。
  她凑得很近。
  头上挽起的发髻蹭到了安陵王的下巴,隐有女子身上的暗香沁入他鼻间,葱白的手指还在他胸前的衣料上摸了摸。
  安陵王颜夙忽然感觉到自己好似一个等待估价的货物一般。他厌恶地后退一步,一把挥开了秦玖的手,冷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秦玖轻扬唇角,缓缓道:“王爷这身骑马装很好看,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就要这身骑马装!我家莲儿穿上这身衣服也一定像王爷一样威风,”
  榴莲已经被秦玖打击得麻木了,抱着花灯傻呆呆站着没说话。
  安陵王冷笑道:“这好办,便是十套也没问题,请姑娘告知住处,明日我派人送到府上。”
  秦玖玉手轻摇,眼底盈盈满带笑意,“王爷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只要你身上这一件,且现在就要。请王爷脱下,哦,方才忘记说了,里面的中衣也要的。”
  鹦哥儿扑棱一声飞到秦玖肩头上,咕噜着黑眼珠,助威道:“中衣也要,中衣也要……脱光光,脱光光……”它也知道脱了中衣就是脱光光了,不仅学得兴高采烈,还一副很期待很兴奋的模样。
  这会儿别说围观的众人,榴莲装傻也装不下去了,他几乎想跪下了。
  安陵王的侍从忍不住想冲上去将鹦哥儿的嘴缝上,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安陵王波澜不惊的脸终于像湖面的冰一般,呈现出愤怒的裂纹。漆黑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寒意。
  “姑娘确定要用我这身衣衫换?”他冷冷问道。
  秦玖点点头,鹦哥儿也点点头。
  安陵王不再说话,只是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随手扔给身后的侍从。然后,便开始解腰间的玉带。
  “王爷,你不必这样,这花灯我不要了。”扮作男子的裘衣女子从人**外挤了进来,快步走到安陵王面前说道。 
  “无妨,我说了一定会给你的,你先退下。”颜夙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腰间的玉带,玄锦色骑马装敞开,露出了里面雪白的中衣。他冷笑着脱下,随手一扔,衣衫带着劲风向秦玖扑了过来。
  这衣衫来势凶猛,夹杂着一丝怒气,吓得鹦哥儿怪叫了一声,浑身羽毛竖了起来。
  秦玖伸手,红色的宽大袍袖里,露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腕,随意一捞,化解了铺面的怒气,将衣衫搭在了肩头上。
  安陵王再伸手,雪白的中衣如云朵般飘落而下。
  “这样可以了么?”安陵王淡淡望着秦玖,薄削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长眸微阖,眸中锋芒隐现,周身更是散发着冷寒彻骨的气息。
  但不管他如何的冷酷,也不管他脱得多光。
  这都不能有损他是个好看的男子。
  何止好看呢!
  虽然只着一件白色里裤,但是他站在冬日寒冷的街上,丝毫没有畏冷之意。
  各色花灯的灯光透过人流的缝隙如轻纱般倾泻而下,笼罩住他白皙修长的身体。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灯光勾勒出他身体的线条,那样柔韧而流畅。
  他就那样自然而然站在那里,好似天经地义就应该站在那里一般,那样的遗世而独立,却又那样的和这街上的一切如此契合,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他唇角挂着轻慢的笑意,长眸微眯,斜睨着秦玖。
  秦玖望着安陵王,望着他。
  多彩的灯光,熙攘的大街,与这一切融为一体的身姿……
  她好似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她只觉得心中虚空一片,隐有冷意弥漫而上。
  鹦哥儿站在秦玖肩头,黑豆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安陵王,好似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秦玖伸手,“啪”拍了一下它的头,笑眯眯道:“黄毛儿,别忘了,你是公的!”
  ------题外话------
  看到许多熟悉的亲们过来为出云加油,非常感动。多谢大家支持。**么。
★第五章 吾心悦汝
  黄毛被秦玖这一拍,犹若受了打击般,一头栽到秦玖怀里一动也不动。
  秦玖伸手梳着黄毛翅上的白羽,一双妙目却在安陵王身上瞄了又瞄,撇了撇嘴,叹息道:“王爷还真没有幽默感,小女子只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脱了。不过,王爷这胸、这背、这腰、这腿……还真是……啧啧……真是美啊!这可比那盏花灯值钱多了!”
  玩笑?
  安陵王的侍从几乎要暴走了。他家王爷何曾被个女子如此戏弄过,又何曾被女子如此品评过!
  安陵王扬了扬眉,脸上连一丝柔韧的线条都没有,明澈的眸中更是一片肃杀清寒,他伸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了暴露的春光,斜睨着秦玖道:“这个幽默太冷了!花灯!”
  秦玖妩媚一笑,“王爷牺牲色相也要得到的花灯,小女子自然不敢不给!”她拍了拍黄毛的鸟头,慢悠悠道,“黄毛,把花灯给小侯爷叼过去,记得哦,要完好无缺地,不能有损坏!”秦玖说着,葱白的手指在黄毛头上的几根黄羽上轻轻一拽。
  黄毛浑身一激灵,从秦玖怀里“嗖”就飞了出去,转瞬就到了花灯前,伸爪一挠,这一爪当真狠,直接捅破了那面绣着“雾中之竹”的锦缎,顺便把里面燃着的蜡烛也推翻了。
  在榴莲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怀里的花灯已经燃了起来。他吓得尖叫一声,随手就把花灯甩了出去。
  一个火球就那样飘荡着,划了一道光亮的弧线,飞速朝着人堆里飞去。它朝着的方向恰巧是裘衣女子那边,人**一阵骚动,都忙着抱头鼠窜。唯有那裘衣女子却呆呆地一动也不动,望着迎面飞来的火球,低低道:“花灯!我的花灯!……”
  安陵王脚跟一拧,身子前倾,伸手一兜,便把冲着裘衣女子飞去的花灯抓在了手里。他抓着燃烧的花灯,竟也不怕烧手。低眸扫了一眼燃烧的花灯,便抬头紧紧盯着秦玖,火球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变成了两簇跳跃不定的火光。
  秦玖含笑的目光和他冷厉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中间,是燃烧着的火球。
  两人谁也不说话,默默的对峙恰若一场无声的决斗。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开始一圈圈紧缩。
  紧张的气氛,凝滞的空气,周围的喧闹似乎再也不闻。
  花灯的火苗晃了几下,似乎被两人之间可怕的气势给惊怕了,骤然一黯,恐惧般颤动着,不一会儿便悄然熄灭了。
  安陵王看了一眼手中已经燃烧得只剩下骨架的花灯,长眸眯了眯,极其不舍地将花灯的残骸扔在地下。
  秦玖忽然嫣然一笑,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一只鸟计较,我回去一定会收拾它,饿它三天三夜!”
  安陵王漠然静静站立,夜风侵袭而至,他虽着一件斗篷,但那眸中的寒光却依然冷澈得彻骨彻心。
  这是一个如神祗一样凛然难犯的男人。
  “饿它三天吗?”安陵王冰冷的唇角边隐隐浮上丝冷笑,“不如姑娘把那只鹦哥儿交给本侯,我一定替姑娘好好管教!”
  “王爷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但您公务繁忙,实在不敢劳烦大人。”秦玖盈盈笑道。
  “无妨!本大人的公务便是惩罚罪人,不劳烦!”安陵王一丝也不让地说道。
  那边黄毛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处于危险的境地,正在和榴莲干架。
  黄毛最宝贝头上那几撮毛了,刚被秦玖一拽,便发了疯,却不敢惹秦玖,只得欺负榴莲,撞翻了花灯后,便跳到榴莲头上乱抓乱挠,将榴莲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弄得像个鸟窝一般。
  榴莲捧着头叫道:“黄毛,你下来,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黄毛一听,在他头上抓挠得更厉害了。
  一人一鸟在那里正打得不亦乐乎。
  围观的众人渐渐回复了心神,开始指点着秦玖窃窃私语。
  就在这当儿正热闹的时候,忽听得头顶上的天空“蓬”得一声响动。
  “放烟花了!”有人一声欢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天空中了。
  秦玖仰首望向天空时,一朵银色的梨花正在墨黑的空中徐徐绽放。
  那样绚烂到极致的绝美,让时间瞬间凝固,让世界失却了声音,让人的思绪在过往的美好中沉沉浮浮。
  一个接一个的爆响,无数个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天早已全黑了下来,今夜没有星斗没有月轮也没有一丝云影儿,天空黑得如同泼墨一般。这便衬托得胜放的烟花格外灿烂美丽。
  各色烟花在夜空中争奇斗艳,将墨黑的夜空渲染成五彩斑斓光影的海洋。
  只是,正在众人兴致勃勃欣赏时,热闹的天空忽然归于沉寂。
  “下一个烟花一定是今年的重头戏,那最美丽的火牡丹!”
  “一定是的!不知今年的火牡丹是什么颜色的?”
  “九爷,什么是火牡丹?”榴莲挤到秦玖身畔,好奇地问道。
  秦玖笑吟吟道:“是一种烟花,爆开就如同绽放的牡丹一般,很好看!”
  “很好看!”黄毛站在榴莲头顶上说道。
  “来了,快看快看!”人**一阵骚动。
  众人翘首企盼着,仰长了脖子,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那束火龙般升上天空的烟花。
  那束在全丽京城百姓的殷切目光中爆开,一点点绽放。
  只是却不是什么火牡丹,也不是火树银花,而是一行字。
  苏挽香,吾心悦汝!——玉衡。
  这行字一出,全丽京城的人都默了。
  榴莲也惊得愣住了。
  “这……这……真神人啊!”榴莲惊叹道。
  这丽京城果然是物华天宝、卧虎藏龙之地,他今日算是见识了。
  方才安陵王以花灯取悦心上人,他尚觉得新奇。未料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更牛的神人在这里呢,他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叹佛如啊!
  以烟花示情,让全京城人作为见证。如此浪漫,再是高傲的女子,怕也是要被折服的吧!
  只不知那位幸运的女子是谁?
  “九爷,你不是少时在丽京呆过吗?那你一定知道这个苏挽香是谁吧?她是谁啊?如此幸运的女子!”
  秦玖在灯影里转身,唇角含着淡淡嘲讽的笑意,懒懒道:“你觉得她很幸运吗?”
  “不是吗?倘若我是那个女子,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接受这份感天动地的示情。”榴莲羡慕地说道。
  “那你知道玉衡是谁吗?”秦玖懒懒问道。
  “是啊,他是谁?奴才正想知道呢,真是高人啊!”榴莲好奇地问道。
  “当今圣上之七弟颜聿,字玉衡。封号严王,外号阎王。”秦玖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榴莲一听颜聿的名字,一张俊俏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喃喃道:“哦,呵呵,那,那这女子,还真是不幸啊!”
★第六章 阎王
  榴莲虽然不是帝都人,但却知道皇叔颜聿,其实不止是知道,简直是如雷贯耳。他只是不知道颜聿的字是玉衡,如今听说颜聿就是玉衡,玉衡就是颜聿,他深深地为那位苏挽香姑娘默哀。
  颜聿的名气,一点也不比安陵王颜夙小。说起来,皇叔颜聿也是大煜国“名动天下”的人物,在丽京城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这个名动天下和安陵王的名动天下却是有极大的不同的。正如天和地之别,南和北之差,正和邪之分……
  倘若,安陵王颜夙是丽京女子梦寐以求想要嫁的男子,那颜聿就是丽京女子唯恐避之不及的恶魔。
  颜聿成名比安陵王颜夙更早,如果那也叫做成名的话。
  他是先帝的第七个皇子,也是先帝最小的皇子,最得先帝之宠爱。颜聿也确实不负先帝厚望,自小便极聪慧,五名便能作诗,七岁便出口成章,且小小年纪便懂礼仪知进退。据说,当时教习颜聿功课的于太傅常赞他日后必成国之大器。
  于太傅看人极准,却没想到这一次竟走了眼,说起来这大约是他平生第一次看错人。
  在颜聿八岁那年,先帝偶感伤寒,原本只是小病,但先帝在寝宫养病时却猝然薨了。颜聿以弑君杀父之罪入了大牢,因先帝最后饮下的那碗药是颜聿呈上去的。先帝用药次次都有人试药,唯有这一次自己最小最疼爱的皇子端来的药,他没有让人试,但就是这碗药送了他的命。
  弑君杀父之罪,这是多么大逆不道之罪啊。倘若是旁人,不光自己会被处极刑,九族也会被诛光。所幸先帝临去前免了颜聿死罪,颜聿才免于一死,被关入了刑部大牢。据说,他在牢中被关了数月。一直到新皇,也就是颜聿的大哥,现在的庆帝登基后,才为颜聿平反。据悉,那碗药里的毒并非颜聿所下,而是一个宫人所放。但就算是平了反,那一碗药终究是颜聿亲手奉上且一勺一勺亲自送到他父皇口中的,这弑君杀父的罪名也已在天下人心中形成,无论如何也是抹不掉了。其后,京中容不下一个弑君杀父的皇子。还未曾成年的颜聿便被庆帝封为严王,在北疆赐了封地。
  颜聿的封地在麟关,那是一个荒瘠苦寒之地,他一直在那里待了多年,在十八岁那年,庆帝重病,颜聿被允许回到丽京探望皇兄之病,之后便留在了丽京。
  据说,回到京都后的颜聿没多久便一跃而成为了丽京城中最有名的**,纨绔子弟。他泡戏园子捧戏子,逛妓馆包花魁,行径放肆不羁。
  丽京是温柔乡富贵地,丽京城的世家公子中,行为放诞的也不是没有,但那样人纵然是敢做,也大多都是偷偷摸摸的,谁也及不上颜聿。他却是明目张胆的,庆帝也曾试图管一管这个皇弟,无奈当时病重,根本就没有精力去管束他。到了后来,颜聿竟还唱起了戏。他并非随意哼哼,而是跑到戏园子里,包了头、化了脸、着戏服,正儿八经地唱了几场。唱戏这个行当是属于下九流的,堂堂的皇叔,跑出来唱戏,那可是自甘堕落到极点了。
  纵然是这样,丽京城喜欢他的女子还是不少,甚至也有些大家闺秀不顾父母反对,想要嫁给他。但自从出了一件事,那些想嫁他的女子们也绝了念头。
  颜聿十九岁那一年,喜欢上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叫白素萱,是当时四大世家之一的白家的千金。说起白素萱,榴莲也是知道的。
  他家出事后,他在街头流浪,在酒楼里讨饭时,就听酒楼里说书的先生说起过这个女子。据说,见过她的人都惊为天人。说她不光容貌绝色,且还端庄贤淑才华横溢。当时庆帝因病无法上朝,白素萱在十四岁时便随着姑母白皇后上朝,协助姑母执掌朝政整整三年。
  其实白素萱在更小的时候便显示出了惊世的才华,坊间私下里流传着许多她的手抄诗集。那些诗句光是念一念,都觉得口齿生香。
  也不知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让颜聿认识了白素萱。颜聿便铁了心要娶她,不惜强取豪夺,最后动用了他皇兄的圣旨。但可惜的是,白素萱还未曾过门,白家就出了事,白素萱也因此殒命。当时,人们暗中便纷纷传言,说是颜聿命硬,克死了他父皇,克死了白素萱,甚至连白家全家都是因为和他攀了亲戚,才被克得家破人亡的。
  自此后,颜聿便得了个阎王的称号,说他就是个勾人魂魄的阎罗王。
  这样一个人,但凡被他看上的女子,自然不是幸运而是不幸了。
  如今这个不幸的女子,就是苏挽香。
  “只不知那个倒霉的苏挽香却是谁?”榴莲叹息一声道。
  秦玖凝视着烟花绽放的天空,丹凤眼中似是蒙上了一层淡薄的雾霭,遮盖住她眼神流转间流露出来的情绪,让她看上去有一丝缥缈。
  榴莲忍不住在心中想到,若是让妖女遇上阎王,不知会怎么样?最好妖女被克死,那样他便自由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苏挽香一样的可怜,都是被妖孽看上了。
  “莲儿,你去把那盏花灯拾起来吧。”秦玖回过神来,脸上又浮起慵懒的笑意。
  “都烧成那样了,还拾起来做什么?”榴莲虽然不愿意,却依然乖乖地遵照秦玖的吩咐去拿,他实在搞不懂妖女到底为啥这么稀罕这个花灯,烧成这样了还要,又不是她做的。
  秦玖笑吟吟看着榴莲蹲在地上拾着花灯的残骸,眼角余光却瞥向了安陵王的方向。
  安陵王颜夙也看了会儿天空,向来不沾情绪的眸中染上了一份讶异,最后他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锋芒。就在此时,有三个军士穿过人**快步走到颜夙的身侧。那三个军士皆穿着黑色的束身甲,外罩暗红色的大氅,腰间佩着长刀。
  秦玖一看到那三个军士,柔媚的长眸便眯了起来。
  安陵王大约为了方便和裘衣女子私会,所以出行只带了一个侍从。如今这三个军士,便是他手下之人。三名军士中的一人垂首向安陵王禀告着什么,安陵王长眸微眯,蓦然向秦玖的方向看了过来,薄冷的唇边忽然浮现起一丝笑意,带着一丝嘲笑,带着一丝冷冽的杀意。
  方才,无论秦玖如何戏弄他,也未曾见到他眸中有杀意。她暗叫不好,接过榴莲拾起来的花灯零散的骨架,用手帕包好,交给身畔的枇杷收好,转身便朝停在街边的轿子走去。
  “九爷,不看烟花了吗?”榴莲还没看够,慌忙问道。
  枇杷冷声道:“再看命都没了,还不快上轿!”
  榴莲愣了下,想起一路上那几回惊险的刺杀,心有余悸,忙向轿子跑去。
  黄毛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扑棱着翅膀追上了秦玖,径直钻到了秦玖宽大的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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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次扒衣
  榴莲支愣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轿子似乎出了天门街,拐入到比较僻静的巷子里。他有些搞不懂了,倘若为了避免刺杀,应该是在人比较多的街上安全点吧!
  他万分不解,非常担忧!遂试探着问道:“九爷,是有人要刺杀我们吗?”
  秦玖斜睨一眼榴莲,似笑非笑道:“谁告诉你有人要刺杀我们了?”说完自顾自去逗弄肩头上的黄毛。
  榴莲吊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正在疾走的轿子落在了地上。
  榴莲的心瞬间又吊了起来,忙去看秦玖。
  秦玖挑开了轿子的窗帘,漫天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有跳跃的光芒映入她眼中,显得她一双上挑凤眼灿烂如电。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好几次刺杀,秦玖都是慵懒地靠在轿中,不是逗弄黄毛,就是闭目假寐,好似人家要刺杀的不是她。这是他第一次见妖女面对刺杀如此有兴致。
  榴莲的心吊得更高了。
  这是一条僻静的街巷,几乎没有行人。街巷两侧屋宇中灯光稀少,想是住在这里的人家都到天门街看烟花去了。
  有四道人影和枇杷、樱桃、荔枝缠斗在一起,他们清一色的黑色紧身衣,脸上蒙黑巾,标准的刺客装束。
  秦玖的目光越过四人,凝注在街巷一侧的树影下。
  那里有一道人影。
  他站在靠在巷子边的矮墙上,状似慵懒,一身黑色大氅将他连头兜住,看不清面貌,只看到高大的身形。
  有梅枝越过矮墙而出,嫣红的花苞在他头顶上似绽欲绽。
  厮斗的杀气在小巷里弥漫,几片花瓣飘零着落下。
  他一手按着佩刀,迈着凌迟人心的步子缓步前行,踩碎了一地落红。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黑色大氅在他身后飘拂如九天之鹰。
  在刀光亮起那一瞬,秦玖从轿子里疏忽跃出,衣袂翩翩如凤舞九天。
  她左手执着花绷子,右手在花绷子上拨动,数道银光朝着来人飞去。
  来人不知是什么暗器,慌忙歪头躲过,但手腕处一痛,有什么东西刺在了手腕上。低头一看,发现竟是绣花针。
  他猛一抬头,眼前彩线牵动,数根绣花针又回到了绣花绷子上。
  “王爷深夜追来,莫不是看上小女子了?王爷莫非还害羞么,竟想隐藏身份,既如此,这把刀也应该换过!”秦玖的目光落在来人腰间的佩刀上,笑得分外妖娆。
  安陵王颜夙伸刀挑开头上的兜帽。
  他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利刃,闪耀慑人的寒芒。而他寒星般的黑眸睥睨着秦玖,看着她,就犹若在看一件死物。
  “本王要杀你,无需隐藏身份!”他唇角一勾,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但一笑间却全是晚春的馥郁香气。
  寒芒乍起,冷漠而冰冷的刀锋夹着凛冽杀意,向着秦玖逼来。
  “王爷这身衣衫也挺不错的!”秦玖笑吟吟说道,手指在花绷子上灵活拨动,数道带着丝线的绣花针飞了出去。
  颜夙已经知悉这是什么暗器,忙闪身躲避。数根丝线却不是冲着他的身体而去,而是冲着他身后的大氅而去。
  他略感迷惑,手下却不停,手中的刀闪着寒光向秦玖劈去。
  秦玖却不直接去接他的刀,只是仗着轻功灵活,闪身躲避。同时袖子一扬,两头尖尖的梭子飞了出去,同时右手手指时屈时伸,手指上连着的丝线牵动着梭子。随着她手势的不同变换,梭子在丝线上飞动不停。
  颜夙注意到她不断变换的手势似乎是织锦的手势,脑子蓦然一蒙。他似乎看到了和这双手同样纤细的一双手,也在做着这样的手势。
  就在这一愣的瞬间,他忽觉得身后披着的大氅在慢慢变小。
  他并未在意,两人继续游斗,直到他感觉到身上有凉意沁肤。
  他低头一看,只见身上的衣衫在飞速变小中,再抬头,发现她手中那交错的丝线变得越来越密。
  他忽然醒悟过来。
  她将他身上的衣衫的丝线抽了出来,在织眼前的布。
  颜夙太震惊了。
  可他发现的有些晚了,身上的衣袍已经飞速地消失。
  “脱光光,脱光光……”黄毛在轿顶上,适时地叫了几声。然后,刺溜一声,逃一般飞速钻到了轿子里。
  颜夙伸刀去斩,竟是不能完全斩断那匹布。
  “王爷,我这丝线里,可是杂有很珍贵的南海鲛丝,王爷这把刀怕是斩不断的。”秦玖忽然收线,天青色的布便卷在了手中。
  而颜夙身上,再次剩下了一件里裤。
  “多谢王爷这匹布,王爷若是喜欢小女子,尽管追来。”秦玖一招手,正在厮斗的枇杷和荔枝、樱桃会意地随着秦玖拐出巷子,向人多的地方逃去。黄毛和榴莲也忙不迭地从轿子里追了过去。
  颜夙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身子,决定不去追。
  他眯眼朝着秦玖消失的方向望着,忽然笑了,这一笑,绝丽的面容宛如无双明珠。
  “天宸宗这次派来的对手,倒是值得一斗!”
★第八章 海枯石烂,相依相偎
  几名军士不约而同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衫朝着安陵王递了过去,也不敢直视自家王爷的裸—体,齐刷刷扭头假装欣赏空中的烟花。
  颜夙领兵多年,常和手下军士厮混在一起,冬日里也曾命令手下军士脱了棉衣赤臂练兵,早已见惯了裸—体。只自己在手下军士面前裸着还是头一遭,说起来方才那一次还不算丢脸,好歹是他自己脱的。这一次却是被人家连外袍带里衣全部扒下来了,面子上确实挂不住。他伸手接过军士递过来的衣衫穿上,想到那个女子一夜之间扒了自己两回衣衫,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早已翻腾不已。
  他万万没料到这个女子如此厉害!
  男人练武一般要强于女子,概因男子比女子力大,在习武方面有先天优势。女子若想胜过男子,必得付出比男子更多的时间和习练。此女子独辟蹊径,将女红技艺化入武功,当真聪慧到了极点。
  ……我是快乐的分割线……
  秦玖知道颜夙没有追上来,却还是快速奔跑着,耳边风声快速掠过,好似小刀在刮着自己的脸。
  她终于撑不住扶住街道一侧的白墙,弯腰“哇”地吐了一口血。左肩一阵抽痛,有鲜血冒了出来,她伸手捂住。右肋处同样的疼痛袭来,鲜血涌了出来,她又伸手捂住。左臂也有血淌了出来,她却再没有手去捂。
  其实,她早就受了伤。只不过,石榴红的衣裙掩盖了鲜血的颜色,她才看上去没有那么凄惨,她才可以潇洒地笑着离开。
  她原以为可以击败他的,至少也可以全身而退,却未曾想到,和他的武功比起来,她还是差了不少。倘若不是她织锦时,他出了一会儿神,她想她根本无法将他身上的衣衫剥落。
  枇杷很快追到了她身后,看到她身上的鲜血,满脸担忧地说道:“他没有追来,你又何必跑这么快。这一运动,血也不好止住了!你为何这么不爱惜自己。”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撑得住!”秦玖强撑着笑道,“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天这么晚了,我们今夜怕是进不了皇宫了,如今到哪里去投宿?”她故意岔开话题说道。
  枇杷凝眉环顾四周,也是一筹莫展。
  秦玖抬头看了看,见这里正是自己方才比箭的玲珑阁。此刻夜已经深了,玲珑阁门前猜灯谜的游人已经散去了。
  秦玖指着玲珑阁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说着,命枇杷搀扶着她向阁内走去。
  玲珑阁不光是酒楼,兼是客栈。
  榴莲心想:看这玲珑阁的管事对安陵王毕恭毕敬的样子,怕是不会让妖女住在这里的,毕竟,妖女可是当众扒了人家安陵王的衣衫的。玲珑阁的管事正在指挥着阁内的小厮收花灯,看到他们几人去而复返,快步迎上来道:“各位要住店吗?楼上请!”
  榴莲讶异地挑了挑眉,心想,自从跟了妖女后,他似乎变笨了,好多事情都想不通了。
  一行人要了三间上房,秦玖一间,榴莲和枇杷一间,樱桃和荔枝一间。另外,秦玖命枇杷付了银子将轿夫打发走了。
  秦玖的房屋在三楼,从窗户里望下去,可以看到玲珑阁的后院。在幽淡的灯光照映下,可以看到后院里的一方巨大的池塘,因为天冷结了冰,闪耀着冰冷的微光。
  “快要下雪了吧!”秦玖仰望着墨黑的天空,低声道。
  樱桃端着热水,荔枝拿着伤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秦玖歪在卧榻上,任由樱桃将她身上那袭沾血的红裙褪下,再将她身上各处的伤口清理干净,洒上金疮药,这才止住了血。荔枝又拿出来一个细瓷小瓶,道:“九爷,也抹一点”无痕膏“吧,这是宗主特意吩咐,九爷受伤后一定要敷的,否则会留下疤痕。”
  秦玖接过“无痕膏”,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我自己抹,你们下去吧。”
  荔枝目光微凝,小心地说道:“那九爷一定要记得抹,万一身上有了疤痕……”
  秦玖凤眸一眯,淡淡道:“怎么,你还不放心?”
  荔枝被秦玖目光中的寒意吓到,忙垂首道:“奴才不敢!”言罢,和樱桃一起退了出去。
  秦玖执着“无痕膏”,樱唇微抿,手中用力,几乎将瓷瓶捏碎。但最后她终究没有捏,只是随手将瓷瓶扔在了桌上,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抹。
  更漏声遥遥传来,在暗夜之中,显得苍凉而悠长。
  秦玖疲累之极,却毫无睡意。
  她拿出榴莲捡回来的花灯烧剩下的几根竹条,在灯下摆弄着。竹条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焦黑异常。秦玖摆弄片刻,便沾了一手的黑渍。她拿起一块丝帕,沾了水将竹条一根一根擦拭着。
  最后一根竹条擦拭干净,她轻轻抚触着竹条上的几行字出神。
  竹条被焚烧,隐约辨得出那几行字是:君心如竹,妾心如锦。海枯石烂,相依相偎。
  那是女子的笔迹,隽秀飘逸。
  一笔一划,皆看得出是用心雕刻而成。
  谁能想到,在这盏精致的花灯罩住的竹条骨架上,竟然雕刻着这样几行字。
★第九章 避无所避
  连日赶路,极是疲累,这一觉榴莲睡得很舒坦。
  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成了主子,妖女成了他的侍女。他舒舒服服倚在卧榻上假寐,妖女跪在他面前为他捶腿。
  “舒服吗?”妖女笑靥如花地问道。
  榴莲点点头,舒服得哼哼唧唧的。他指着右腿道:“这里,再往上。”
  妖女妖媚的大眼眨了眨,忽然朝着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夫君,这回舒服了吗?”
  榴莲听到“夫君”俩字,在梦里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刚睁开眼睛,便和一只黑豆眼对上了,良久才明白是黄毛落在他胸前,歪着头看他。及至看到他醒了,黄毛伸出红嘴“咄咄咄”在他额头上连啄了三下。
  “懒蛋,懒蛋……起来伺候爷!”
  黄毛爪子攀着挂帐幔的金钩,倒挂着在榴莲面前荡秋千。早晨的日光从窗棂里透进来,映得黄毛一身羽毛彩光潋滟。
  榴莲抚着被啄痛的额头泪流满面,想必梦里的捶腿和额头上那一吻,都是黄毛在啄他。
  好吧,看在噩梦没成真的份上,他今天不和黄毛计较了。相较于做妖女夫君,他宁愿选择被黄毛啄。
  榴莲迅速洗漱好,诚惶诚恐地出去伺候秦玖。自从昨夜见识了秦玖绣花针的厉害,榴莲觉得自己逃离妖女身边的打算更是成了泡影了。
  榴莲看到枇杷站在秦玖门前候着,自己也忙过去候着。
  片刻后,樱桃和荔枝端着净盆从门内退出,随后,秦玖也走了出来。
  秦玖着一身胭脂红的宫裙,广袖阔带,红色的锦地儿上织绣了白色的花纹,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紫色的腰带勒紧细腰,显出她窈窕的身段。双肩上围着一条水红色貂裘,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流淌着动人的光泽,颇有波光流动之感。乌发梳成堕马髻,发髻中央缀了一朵嫣红的红玛瑙花朵儿。
  风从长廊吹来,带来清新而幽冷的寒意。长裙随风散开,在她逼人的妩媚中平添了一种乘风归去的仙儿气。
  秦玖淡淡扫了一眼榴莲,道:“今日枇杷和荔枝陪我进宫,樱桃和莲儿就留在玲珑阁。”
  榴莲的目光触到秦玖嫣红的朱唇,忽然想起了早晨那个梦,脸莫名就烫了起来。他捂着脸道:“好,奴才留下。”
  秦玖出得玲珑阁,乘坐马车一路向皇宫驶去。
  天色已经不早了,天门街一向热闹,这时候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马车行驶的很慢,秦玖身上的伤口还在疼,虽说养了一夜,血是止住了。但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还是有些不好受。遂命令枇杷将天宸宫的标志物——一盏琉璃制的蔷薇花灯挂了出去。
  “蔷薇灯!”
  “蔷薇灯啊!”
  街上行人一见,纷纷躲避。
  秦玖的马车因此得以一路通行,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宫。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秦玖命枇杷将天宸宗的玉佩呈了上去,等了一会儿,便有景秀宫的太监前来引路。
  皇宫内马车禁行,秦玖下了马车,随着引路太监一路前行。
  她抬头,见得眼前巍峨的屋宇连绵不绝,飞檐翘角高低错落,于金碧辉煌的逼人富贵中,又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森然肃杀之气。
  她随着引路太监七拐八弯,终于到了一座典雅的宫院前,抬头只见匾额上高悬着蓝底黑字的“景秀宫”三字。
  引路太监进去通报,秦玖便和枇杷、荔枝在门前等候。
  这景秀宫的主子,是当今圣上庆帝的妃子惠妃,同时也是天宸宗的左使。
  天宸宗是大煜王朝江湖上的白道领袖,从建立之初到现在,已经有百多年的历史了。
  天宸宗的第一代宗主连司空,在大煜国是赫赫有名的英雄,几乎可以和大煜国的开国皇帝高皇帝齐名。据说,正是当年的天宸宗襄助,高皇帝才顺利推翻了旧朝,建立了大煜王朝。按说,连司空的功劳不小,但他却拒绝了高皇帝挽留他在朝堂的打算,只派了他一个弟子留在朝堂为高皇帝效力,自己依然去做他的逍遥宗主。后来,每隔二十五年,大煜国都会从天宸宗请一位弟子来朝堂效力。到了最近几年,天宸宗的弟子已经从朝堂上效力到了后宫中。
  等了不一会儿,便有景秀宫的掌事太监出来将秦玖迎了进去。
  秦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缓缓移步入了暖阁。铺面一股带着暖香的热气,秦玖抬眸,望向中间坐着的贵妇。
  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宫裙,外罩石青色貂毛褂。乌发挽成凌云髻,攒着五凤挂珠钗。肌肤细腻白皙,一双杏目不怒自威,于美艳中自有一股凌人的贵气。她左右两边站了数个太监宫女。
  秦玖在惠妃犀利的目光注视下,施礼跪拜道:“天宸宗蒹葭门主秦玖拜见惠妃娘娘。”
  “你就是宗主新立的蒹葭门主?起来吧。”惠妃神色淡淡地说道。
  秦玖起身站定,抬眼望向惠妃。一双凤眸眼角微挑,自有一股天生的柔媚,湛黑的眼珠清澈见底,莹润透着聪慧。
  惠妃见了暗暗点头,显得非常高兴,“我得了昔儿的信,说是她不愿来丽京,让宗主改派你前来。虽然本宫和你之前并未谋面,但如今见了你,却是喜欢得紧。”说了拍了拍身侧的座位,道,“来来,过来坐。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秦玖浅浅一笑,在屋内站定未动,“秦玖谢娘娘厚爱,只是秦玖这一路疾行,路上遭遇多起刺杀,又感染了风寒,生怕过继给娘娘,还请娘娘原谅。”
  惠妃惊道:“遇到多起刺杀?可知是何人所派?”
  秦玖轻声道:“并未查清。不过,昨个儿在天门街,遇到了安陵王,他好似对我们天宸宗成见极大。”
  惠妃暗叹一声道:“阿玖,到了丽京,不比在天宸宗,你要步步小心。若有事情,自管来找本宫,本宫会为你出头的。至于安陵王……,他的确对我们天宸宗有些成见,你初来乍到,先避开他些。”
  秦玖忙施礼应了。
  惠妃又问道:“尚且不知圣上为你安排了什么职位,时候不早了,圣上想必是下朝了,本宫这就带你过去拜见圣上!”惠妃说完,便有宫女过来服侍着她穿了外罩,收拾完毕,惠妃携了秦玖,向庆帝的御书房而去。
  一行人在宫中的御道上逶迤而去,在御书房不远处,只见一行人也快步前来。
  秦玖抬眸一看,认出为首之人,正是昨日在天门街遇到的安陵王颜夙。
  秦玖心想:有些人,怕是注定避不掉的。
  颜夙今日不似昨夜,是一身骑马装,而是穿了一身朝服。
★第十章 比试
  颜夙今日不似昨夜,是一身骑马装,而是穿了一身朝服,显见得是刚刚下朝。
  他在晨光里慢慢站定,朝着她们这边望了过来。那双笑起来很温暖很和煦的黑眸中,此刻蕴着冰霜。薄而优美的唇线却微微勾起,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纹路。
  “拜见惠妃娘娘。”颜夙客客气气地对惠妃施礼道。
  惠妃微笑着道了声免礼。
  颜夙侧首,挑眉扫了秦玖一眼,挑高的眉梢显得莫测高深。他并未多言,便率先向御书房方向而去。
  惠妃脸色有些阴沉,唇角微抿,有些担忧地蹙起了眉头。
  秦玖也不是不担忧的,因为她知道,今日在这里遇到颜夙,绝对不是偶然。
  庆帝身边的掌事大太监遥遥看到惠妃銮驾,快步迎了上来。
  “这是天宸宫的蒹葭门主秦玖,今日特来拜见陛下,劳烦常公公通禀一声。”惠妃道。
  常公公躬身长拜道:“下臣叩见惠妃娘娘。安陵王和苏相及去岁的新科武状元正在御书房面圣,还请娘娘稍侯。”惠妃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小太监过来通传道:“宣惠妃娘娘,蒹葭门主觐见!”
  秦玖尾随惠妃之后,入了御书房。绕过一道水晶石的屏风,便看到坐在龙案前的庆帝。他着一身明黄色盘领窄袖常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依然俊朗优雅,只眼角唇边隐有皱纹,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身体不是太好。屋内侍从并不多,只有两个小太监,一个捧着杯盏,一个正在研磨。
  龙案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三个人。坐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安陵王颜夙,挨着他的是一位白须老者,秦玖略略一扫,便知他便是苏青苏丞相。另一位身着玄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是方才同颜夙一道进来的,新科武状元谢涤尘。
  秦玖和惠妃拜见了庆帝,免礼平身,赐了座后。庆帝便问秦玖道:“不知令宗主可好?”
  秦玖起身答道:“宗主一切都好,谢陛下挂念。”
  庆帝颔首道:“我原以为,此番连宗主会派一位男弟子过来,不想竟是女子。”
  颜夙起身道:“父皇,既然连宗主派了秦门主过来为朝廷效力,想必秦门主在文韬武略上有过人之处。儿臣也很想见识一番。”
  苏相也颇感兴趣地说道:“陛下,虽然说我朝历来就有天宸宗弟子破格入仕的规矩,但这么多年都是破格录取,无需参加科举和殿试,究竟是否真的有才,老臣很想见识一番。倘若并不如传闻那样,陛下自可请天宸宗再行换人。”
  谢涤尘也起身道:“陛下,方才微臣听王爷说起,昨夜他曾偶遇秦门主,当时因不知秦门主身份,两人无意切磋了一番。微臣也很想和秦门主切磋切磋,望陛下恩准。”
  颜夙含笑道:“父皇就当这是殿试,倘若秦门主赢了,自可留下。倘若输了……”
  颜夙并未说完,但秦玖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倘若输了,无外乎是领个闲职或者退回到天宸宗去。当然后者不太可能,毕竟天宸宗无论在朝在野势力都不可小觑,还是要给个面子的。
  秦玖看着颜夙和苏相、谢涤尘三人一唱一和,凤眸微微一眯。显然,这三个人出现在御书房是有备而来。
  昨晚的一场刺杀,自然不是切磋。那三个军士肯定是向颜夙禀告了她天宸宗的身份,颜夙才动了杀机。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对一个抢了他花灯的女子下手。如今,轻描淡写一句,刺杀便成了切磋。颜夙明明已经知晓她受了伤,如今却带了去年的武状元来考她,显见得是要将她逼退了。
  惠妃闻言,一脸不满道:“陛下,让阿玖和武状元切磋,这未免有些不公平。” 
  苏相冷笑道:“有何不公平,倘若无法胜过武状元,文韬武略岂不是妄谈!又为何要破格录取天宸宗弟子?”
  庆帝哈哈一笑,道:“朕很久没有看到武试了,不如就切磋切磋,输赢无妨。”
  皇帝已经同意,惠妃知道避不过了,无奈地看了秦玖一眼。
  秦玖心下衡量着,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武艺,倘若她昨夜没有受伤,今日倒可以和谢涤尘放手一搏。只是,有伤在身,恐怕很难胜过了。
  “陛下,不知可否将比试的日子推迟?民女一路赶来,身子略有不适,怕是无法全力应对。”秦玖低声道。
  苏相和谢涤尘显然未曾料到秦玖会如此推脱,皆是一愣,抬眼征询颜夙的意见。
  颜夙似笑非笑道:“秦门主,倘若敌军要攻城,难道你会因为身子不适不去应战吗?”
  庆帝默默听着,轻哼一声道:“秦门主不必太过认真,就当玩玩好了。”
  皇帝都如此说了,秦玖晓得自己实在是推脱不过了。倘若早知晓颜夙会有这么一招,她一定会养好伤了再过来觐见皇帝的。还是她思虑不够周全所致,怨不得别人。
  “如此,就请谢公子手下留情了!”秦玖施礼道。
  说是切磋着玩一玩,实际上皇上一声令下,常公公又指使着小太监在外面摆看台。如此大的动静,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也或许,早就有人提前传了话,总之,当秦玖到了比武之所时,便看到好些下了朝还不曾出宫的大臣在那里候着。
  比武之所设在了御花园里。
  花园前方是一大片平地,四周栽植着高大的树木,夏日里可以避暑纳凉。此时树木还未曾发芽,都是光秃秃的。
  秦玖和谢涤尘相对着施礼后,便开始了打斗。
  其实呢,这是一场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的打斗,或许说,一开始就注定了秦玖会输的打斗。
  虽说如此,秦玖依然不肯怠慢,希望能有什么奇迹发生。当她执着花绷子,将绣花针刺了出去时。这场景着实让围观的众人惊艳了一把,倘若是以是否惊艳为获胜的标准,那秦玖一定是胜者。
  但是,两人游斗了没有多少招,秦玖的丝线就被谢涤尘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给削断了三根。
  秦玖的力道比之昨日要差得多了,她不光受了外伤,其实内力也受了损伤。这种丝线是鲛丝做成,倘若灌入足够的内力,它可以将宝剑削断。但倘若没有足够的内力,便只是比一般的丝线要韧一点,还是很容易会被削断的。
  秦玖心疼地捧着断了的几根鲛丝,这种鲛丝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当她还在心疼时,谢涤尘的宝剑便带着风声到了她的身前。
  秦玖一拧身子,避开了。
  “我输了!”秦玖举着花绷子说道。
  她身上的伤口早已经裂开了,动一动都疼得厉害,她是个最怕疼的人。何况,她也不想再损失鲛丝了。
  谢涤尘收起了剑,转首看去,秦玖已经开始举着花绷子开始数还剩下几根鲛丝。
  “秦门主,你当真是玩玩啊?你还没输!”谢涤尘冷声说道。
  秦玖眯着眼道:“我的兵刃已经没有了,怎么不是输?”难不成真要让她死在他的剑下才算认输?秦玖快步走到庆帝面前,施礼道,“秦玖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苏相苏青立刻接道:“陛下,看来天宸宗的弟子也并非都是出色的。”
  庆帝眉头微凝,似乎在踌躇着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颜夙上前禀道:“父皇,儿臣观秦门主武功路数于织锦方面有些技艺,不如,先让她到司织坊效力吧!”
  司织坊虽说不是一个闲职,但实际上和一个闲职没什么区别。去了那里,秦玖再有能耐,怕也翻不起风浪了。
  庆帝颔首道:“如此也好。”
  秦玖领了职,谢恩时问道:“陛下,不知微臣可否参加今年的春闱大试?”
  庆帝愣了一下,没想到秦玖会提出参加春试。思索片刻,应道:“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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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糊涂的亲们表急嗷,看到后面,真相就一点点浮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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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你是谁?
  司织坊的主事历来由宫人担任,但秦玖不是宫人,皇帝便为秦玖在丽京赐了住处。秦玖带着枇杷和荔枝在回住处前,刻意绕到了玲珑阁,打算将榴莲和樱桃、黄毛顺路带回去。
  马车还未到玲珑阁,秦玖便看到榴莲耷拉着脑袋蹲在玲珑阁门前,黄毛攒着身子卧在他头上。一看到秦玖的马车驶了过来,榴莲和黄毛就好像被遗弃的流浪儿找到了爹娘一般扑了过来。
  “九爷,你可算回来了。玲珑阁的管事说我们房费不够,将我们赶出来了,我们早饭都还没有吃呢。九爷,你走的时候,怎地没有付房费呢?”榴莲拉长了苦瓜脸道。
  秦玖蹙起眉,眼波流转,双眸中潋滟着看不出的情绪,忽然笑道:“房费不够只是借口吧。玲珑阁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待我们莲儿和黄毛。我听说玲珑阁的菜肴是丽京城最有名的,比皇宫御膳房做的还要好,今儿我们的午膳就让他们请了。”
  榴莲听秦玖那意思是要去玲珑阁吃霸王餐了,忙道:“这……这不太好吧!”正说着,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引得黄毛一阵讥讽的怪笑声。
  秦玖斜睨着榴莲,笑微微道:“莲儿,你当初是怎么做乞丐的,怎么没有饿死呢?”
  榴莲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是做乞丐,自然是吃别人施舍的剩饭了。”
  秦玖回首望着榴莲,漂亮的眉眼绽放出绚烂的笑意,好看得如同春花初绽,让人恍惚。可榴莲还不及恍惚,就听秦玖道:“原来莲儿这么喜欢吃剩饭,那一会儿,我一定让玲珑阁的管事多为你备些!”
  “吃剩饭,阿臭吃剩饭!”黄毛耀武扬威地说道。
  榴莲气得默默在心里流泪!
  “我们上去吧!”秦玖宽大的红袖一挥,一人一鸟率先向玲珑阁而去。
  “哎,姑娘,你们的灯!”马车的车夫提着蔷薇灯追了上来。
  秦玖清晨去皇宫乘坐的马车是枇杷雇来的,那盏蔷薇灯还挂在那辆马车上,天宸宗的信物车夫哪里敢要,双手提着送了过来。
  枇杷伸手接过。
  榴莲看到了蔷薇灯,才忽然恍然大悟。想必是他们走时就挂上了蔷薇灯,玲珑阁得知他们是天宸宗的人,便借口房费不够将他和樱桃赶出来了。
  原来玲珑阁也不喜欢天宸宗的人。
  虽然被赶的是他,但是被嫌弃的却是天宸宗的妖女,榴莲觉得心情大好,肚子顿时更饿了。但他担心进不了玲珑阁,果然,一行人在门口被玲珑阁的管事拦住了。
  “不好意思,酒楼客满了,几位到别处去吧!”玲珑阁的管事躬身客气地说道。
  秦玖唇角含笑道:“二楼也客满了吗?”
  “实在不好意思,二楼被贵人包下了。”玲珑阁管事万分歉意地说道。
  “这样啊……既如此,我们就委屈一点,勉强在你们阁主用饭的屋内吧。”秦玖眨眼道。
  “这怎么行,没有这样的规矩。”管事的一脸平静地说道。
  “没这样的规矩吗?”秦玖手一弹,一根竹条从袖中射了出去,只取管事的额头。管事的躲闪不及,竹条径直插在了他的发髻上。正是那被烧坏的花灯骨架,斜斜插在他头上,恰似一根竹簪。
  管事的脸色发白,径直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便有伙计出来将几人引到了三楼。
  三楼的走廊上,一个年轻的男子漫步迎了上来。
  他大约二十五六岁,或许更小一点,一袭非常普通的天青色长衫将他的身形勾勒得青竹般素净挺拔。他唇角带着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笑意,确实是很欢畅的,就如同……入骨的思念蓦然得到了纾解。
  他有一双星眸,很黑,他笑的时候,里面闪着点点细碎的星光,似乎能耀花人的眼睛。
  他的模样不算俊极,但他的气质非常阳光洒脱,一举一动带着蓬勃的青春气息。
  他的目光殷切地从几人身上划过。
  一点一点。
  及至最后,眸中的星光乍然黯淡,原本看上去非常阳光的他,好似忽然被阴云笼罩。就如同沐浴在阳光下的青竹,乍然被雨水淋湿,沾染上了忧伤的泪。
  笑容还挂在嘴边,但眸中已经染上了重重刻骨的忧伤。
  “想必这位便是阁主吧?”秦玖站定脚步问道。
  男子皱眉淡淡说道:“在下正是玲珑阁阁主,慕于飞。”
  “慕阁主,今早你们阁内伙计将我们赶出了阁内,不知此事阁主如何解释?”秦玖弯唇浅笑,轻轻慢慢地问道。
  慕于飞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十分客气地说道:“很抱歉,早上我们阁内伙计对各位多有无礼,还请各位海涵。本阁主已经备下佳肴,权作赔礼,请各位入席。”
  慕于飞言罢,率先推开一侧雅室的门。
  “既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秦玖率先进了雅室。
  这雅室布置的极是别致,古色古香,玲珑剔透。墙上挂着字画,榴莲虽认不出,但可以肯定绝对是名家珍品。
  “各位稍坐,饭菜马上送来。”应阁主含笑说道。
  榴莲倒是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吃霸王餐,且还是阁主亲自招待。看来,方才他想错了,这玲珑阁并非讨厌天宸宗,而是对天宸宗极有好感。早上那几个赶他和樱桃走的小伙计定是抽风了。
  这么想着,饭菜已经上来了。
  一大盘香草炖羊排,热气腾腾,看上肉汁鲜美。一盘地锅鸡,既用耳朵铁锅炒鸡,在铁锅周边贴上面饼在炖制的过程里把饼子烤熟。就着带糊咯吱的面饼子,吃香辣的鸡肉。还有一盘茄汁大虾。一盘玉子豆腐,一砂锅鳝鱼粉丝煲,一砂锅罗宋汤,一大盘杏仁蜜桃酥,一盘清炖蟹粉狮子头,一盘黄金元宝饺。
  玲珑阁的饭菜果然不愧是丽京最好的,光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别说闻着味道了。
  “菜已上齐,你们都坐下,今儿不用伺候我。”秦玖道。
  樱桃和荔枝面面相觑。
  榴莲望着佳肴垂涎欲滴,看了看枇杷,只见他抱着剑一动不动。
  他们毕竟是做下人的。
  秦玖莞尔一笑道:“慕阁主,麻烦你再开一间雅室,再备一桌菜,这桌让他们用,我在这里,他们会吃的不自在。”
  榴莲觉得妖女做的有些过分了,人家请一桌就不错了,没想到慕于飞竟然答应了。
  榴莲心中大喜,秦玖一走,他便忙不迭地执起竹筷,正要大快朵颐。
  没想到黄毛煞风景的喊道:“吃剩饭!”猛地冲到他面前啄掉了他手中的竹筷。
  榴莲:“……”
  另一间雅室内。
  慕于飞手中拿着方才秦玖簪到玲珑阁管事发髻上的竹条,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谁?”
★第十二章 为我备四个男人
  这是间向阳的雅阁,日光充沛。
  雅室内的陈设简约而典雅,有一架四扇的锦绣屏风,上面用双面绣了各色牡丹:嫣红如霞的珊瑚红,粉白娇嫩的童子面,灿烂如金的姚黄,紫红高雅的酒醉杨妃。
  秦玖纤细的手指沿着屏风上的牡丹缓缓滑过,只觉朵朵栩栩如生,仿佛有暗香破绢而出。
  屋内摆着一张梨木雕花的床,床头好大一张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书架前一张紫檀木的书桌,上面笔墨俱全,摆着一个绘着仕女扑蝶图的细瓷瓶。那瓶中插着的不是花,而是几支孔雀翎。翎羽已经有些念头了,失去了斑斓的光泽,但却没有一支折损。
  书桌前有一个青玉案,摆放着红泥火炉,鹅毛扇子,茶盘,茶洗,水瓶,茶壶,竹筷,茶巾,以及一本摊开的书卷。
  床尾靠东墙处摆着一个梳妆台,随意放着一支白玉点翠金步摇。
  秦玖缓步走到青玉案前,伸手拿起了摊放在青玉案上的书卷,手指沿着书页轻轻抚过,目光扫过一行行的墨字,轻轻念道:“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她低低念完,抬头望向慕于飞。
  时值正午,烁金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倾泻而入,将慕于飞的脸映照的辉光一片。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可眉目间却带出了似有若无的焦躁。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将秦玖手中的书卷拿了过来,含笑再次问道:“姑娘究竟是谁?”
  “我是天宸宗的蒹葭门主秦玖,现任司织坊的主事。”秦玖的目光掠过他手中的书卷,“你这里私藏了逆贼的手书,不怕被人知晓吗?”
  慕于飞皱眉敛下长睫,随后又扬眸望向秦玖,攥紧手中的书卷,含笑道:“纵然是逆贼,却也不能磨灭她的诗才。我仰慕她的才华,不怕被人知晓。”
  秦玖挑了挑眉,“你不怕因此获罪?”
  慕于飞呵呵笑道:“听说,你们司织坊到如今还保留着她当初独创的斜纹镂空织锦的技艺,为何不禁用呢?难道就不怕圣上怪罪?”
  秦玖叹息一声,坐到床榻上,低声说道:“宣离,你又何苦呢!”
  慕于飞正将书卷放到桌上的抽屉里,闻听此言,宛若被雷击了一般。
  她叫他宣离。
  宣离是他的字,从来叫他的就只有一个人。
  他的手指僵住了,身子僵住了,他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他慢慢转身,回望着坐在床畔的那个女子。
  胭脂红的宫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广袖云朵般垂落至地。双肩上围着的水红色貂裘衬得她整个人妩媚而华贵。
  那个人,她从来都不会穿这样艳丽的衣服。
  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柔媚到极致,只是细看之时,只觉那眼神背后,似乎蕴着无穷的心事。
  那个人,也不是这样的眼睛,她的眼睛永远是清澈明丽的。 
  “你……你方才叫我什么?”他颤着声音问道。
  “宣离,是我!”秦玖含笑望着他,“你手中拿的那根竹条,是我做的那盏六角竹灯的骨架,还是你到丽京郊外的九蔓山为我砍回来的老楠竹做的。你忘了吗?你说老楠竹做花灯的骨架最结实。”
  “啪”地一声,慕于飞手中的书卷落在了地上。
  “这间屋子,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只有一处改变,就是我离开时,这里插着的是朵夜光白。我喜欢在这花瓶里插孔雀翎,你嫌难看,每次都为我换成夜光白,你说夜光白的国色天香才配我。没想到我离开了,你却将这孔雀翎保存的这样好。”
  慕于飞的手开始不可遏止地抖动,原本黯淡的星眸重新焕发了莹彩。
  “这根白玉点翠金步摇是你送我的,你说我总带白玉钗,太素了。”
  “宣离,我回来了。”秦玖一字一句说道。
  “大人,真的是你?”慕于飞蓦然转过身去,伸手伏在了桌案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肩头不断耸动着,有冰凉的水珠落在桌面上。过了好久,他才转过身,望向秦玖的星眸中水光一片。
  他拿着那根竹条,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含笑道:“我看到这竹条上雕刻的这个花纹,就知道是大人你回来了。这世上除了大人,没有人能雕出这样的花纹。可我没想到,大人变了模样。”
  秦玖抚了一下额前垂下的一绺秀发,笑道:“哦,我这样,是比先前要美了吧?”
  慕于飞望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只觉得心口处一阵锐疼。
  他知道,她变成如此模样,一定受了非人的痛楚。可是她在笑,他就不能哭,他望着她良久,终认真说道:“大人这个样子,是比以前,额,妖孽了。”
  秦玖:“……”
  “我两年前得到你的信,就一直在等待你归来。可我怎么也没料到,你会以天宸宗门主的身份而来,为何要以这样一个身份呢?”慕于飞问道。
  “只有这个身份,才可以让我迅速地接近权力中心,且不会引人怀疑。宣离,我知道你恨天宸宗,可你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今日将我的侍从赶出去的事情,是你的主意吗?”秦玖静静问道。
  慕于飞摇摇头道:“是我的管事杜月。”
  “你该好好管教管教,另外,”秦玖的目光在雅室内环视一周,慢慢说道,“这个房间,不要再留了。”
  慕于飞一惊,万分不舍地摸了摸房内的屏风,点头道:“我将这里所有的摆设全部烧掉,重新换新的。大人偶尔来这里,总要有住处的。”
  秦玖点点头,“记得把那本书卷也烧掉。”
  慕于飞原本想将那本书偷偷留下,没想到被秦玖看破了心思。
  “不过,我不会常来的。最好避免让别人知晓我和你熟识。我手下的侍从,如今只有枇杷和榴莲还可信,倘若有事,我会传他们两个过来联络你的。”
  “那,如今,可有事情需要我办?”慕于飞问道。
  秦玖勾唇,似笑非笑道:“眼下,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办一下。”
  “何事?属下一定尽心为大人办好。”
  秦玖抚了抚身上的伤口,虽然说,方才在来玲珑阁的路上,荔枝已经为她再次包扎了一回了,但是还是很疼。
  “我要你为我找四个男人,要十七八岁的,童男子之身。”秦玖慢条斯理说道。
  ------题外话------
  说明下,枇杷和榴莲是男的。樱桃和荔枝是女的。荔枝是天宸宗宗主的人。樱桃是关雎门门主的人,所以信不过。这个后面还会交代原因的。
  祝亲们周末愉快。
  “我要你为我找四个男人,要十七八岁的,童男子之身。”看到这句,大家不要被吓到哦。
★第十三章 奴才早不是了
  慕于飞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出来的话,“童男子之身”这种话,以前是绝对不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他稳了稳心神,低声问道:“大人要找四个男人是做护卫的吧?我这里有的是,都是当年你要我培养出来的,个顶个武艺高强,做侍卫绰绰有余……”
  “宣离,我不是找他们做护卫,我要用他们练功。记住,一定要童男子之身,相貌美一点更好,相貌一般的我可看不上眼。”秦玖挑了挑眉,正色说道。
  慕于飞僵住了。
  他凝望着秦玖,目光灼灼,眼波如同利剑,在秦玖脸上来回逡巡,想要辨别秦玖这句话的真伪。那眼光所到之处,几乎能将秦玖身上戳个窟窿。最后,他万分失望地垂下头,似乎终于知晓,秦玖并非在开玩笑。
  “大人,你……找四个男人,要如何练功?”慕于飞问道。
  秦玖把玩着青玉案上鹅毛小扇,嫣然一笑道:“宣离,我现在是天宸宗的蒹葭门主秦玖,人家都叫我九爷。但我还有一个外号,你或许不知道,就是勾魂红衣。”
  慕于飞听到勾魂红衣这四个字,感觉脑中嗡一下,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拖了一条椅子在秦玖面前坐下,将青玉案上原本置着的茶杯拿起,将里面放凉了的茶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
  他对于天宸宗蒹葭门主秦玖不太熟悉,可是天宸宗的勾魂红衣,他却是听说过的。
  曾经,有一个来玲珑阁投宿的客商说起过勾魂红衣。那客商说,有一年,他带着商团途径凤县在客栈投宿时,遇到过一个红衣女子也在那家客栈投宿。那女子容颜绝丽,行动间也似弱柳扶风,自有一股魅惑人心的魅力。他们商团内有几个男子对红衣女子极有兴趣,多看了几眼。那红衣女子也毫不忌讳他们的目光,还朝着他们暗送秋波。他们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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