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黑影这英雄到底怎么玩,眼睛看东西感觉有黑影伤害好低臼赝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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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8点10分。  浓雾似乎并不急于消散,天空本就阴沉,此刻越发显得暗淡。连日的秋雨将满地的废墟冲刷得更加散乱,稀松的泥浆里流淌着黄绿色的污水。  垃圾场的工人正围聚在警戒线外的红色卡车旁,不住地交头接耳。——后山垃圾场发现不明裸体女尸,这必将又是横江的头条新闻,和昨天的9.21失火命案一样,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栾少平蹲在尸体旁,仔细观察着尸体和周边的一切。刚刚升任横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队长,就接连遇到这样的命案,他的压力着实不小。  尸检人员戴着口罩和手套,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动尸体,一边向栾少平汇报:“死者为女性,年龄初步判断为十五至十七岁,眉骨破裂,右眼珠缺失,鼻孔内有大量淤血,面部和嘴唇有胶带粘贴过的痕迹,颈部有明显勒痕,怀疑是致命伤。左臂和大腿内侧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双手缺失……”  听到这里,丁晓薇已经忍不住站起身朝着路边的一堆垃圾呕吐不止。她试图再次扭头看看地上的尸体,尽量让自己的目光避开尸体身上沾满的污水和卡车漏出的汽油,可结果却事与愿违。从警校毕业还不到一年,上个月主动申请到刑警支队,一直憧憬着破获大案要案,但此刻的她只想尽快离开如此凶残血腥的命案现场。  栾少平转头看了看丁晓薇,又继续听尸检人员汇报。看着如此残忍的作案手法,从警九年的他也不禁冒出一句:“真惨。”  “栾队。”孙虎走了过来,斜背头,深灰色夹克,搭配黑色牛仔裤,手里拿着一个手掌大小的记录本,一副十分精干的模样。  “我问了发现尸体的垃圾场工人,今天早上7点整,他准时来后山清理垃圾,刚把垃圾车,也就是前面那辆卡车开出去,就从后视镜看到车底下的尸体。”  “你是说,尸体当时就在垃圾车下面?”  “没错栾队,他发现尸体后就报警了。”  “有监控吗?”  “没有,这个垃圾场最近正在重修,加上地方太偏,白天也很少有人。”  “绳子,我是说作案用到的绳子之类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里到处是垃圾,有很多散落的旧皮带、旧麻绳,所以很难确定哪一个是凶手留下的。”  “车痕呢,有没有发现车痕或者脚印之类的?”  “昨晚一场大雨,把现场都给破坏了。”  “这样……昨天清理垃圾的工人几点下班的?”  “六点,因为垃圾车是定时到市区的各个店铺收集垃圾,所以每天回到垃圾场的时间也基本是固定的。”孙虎说的十分肯定,他对自己细致的调查结果十分自信。  “也就是说,无法确定这里是不是第一作案现场,凶器也没有发现,嗯……”栾少平站了起来,眉头紧锁,用右手食指横向摩擦着下嘴唇,这是他陷入沉思的动作。  “死亡时间大概在什么时候?”栾少平转头问尸检人员。  “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基本可以确定。”  “也就是说,是19号之前发生的命案……”栾少平想到19号那天的傍晚自己正在锦湖区的乱石胡同带人追捕一名罪犯,犯罪嫌疑人阴森可怖的面目着实让他背后发凉。  那是个黑社会聚众斗殴引发的故意伤人事件,5人重伤,十余人轻伤,被追捕的罪犯是黑社会的头目,3年前因抢劫罪第4次入狱,只可惜这次让他跑了。  栾少平的思路也在这片刻间断断续续,恍惚间又想到女友吴小梦抱怨自己没日没夜地加班,就连两个人在一起七周年的日子都忘记了。  丁晓薇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栾少平,栾少平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慢慢来。”随后命令工作人员将尸体带回做进一步尸检。  这时,孙虎的手机响了,接听了两句,孙虎立刻瞪大了眼睛:“好,我马上过来!”  “什么事?”栾少平问道。  “刚才白马分局东城派出所打来电话,有个小吃店老板的女儿三天前放学后一直没有回家。”  “走,上车!”栾少平挥了挥手,“加大对垃圾场及周边的排查,要仔细!”  因为道路积水的缘故,车子走得并不顺畅,栾少平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心里隐隐不快——白马分局东城派出所,女友吴小梦所住的夕子大厦就在那里。虽然这起命案和她毫无关系,但栾少平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阴郁。  孙虎从手提包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封面的白色贴纸上用签字笔写着“9.21失火案资料”。  “这是?”丁晓薇看到封面,恍然大悟道,“哦,是昨天的失火案吧,原来是虎子哥办的啊。”  孙虎嘿嘿一笑,脸上微红,挠了挠头说道:“就是个普通的意外失火案,不值一提,嘿嘿。”  “这个案子,可一点也不普通。”栾少平直视着前方的雨刮器,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意味。  “可是这个案子就准备结案了,而且……”孙虎看了看栾少平阴郁的侧脸,“我觉得没有什么疑点啊,我去了现场,应该就是那栋房子年久失修,加上老太太又不会用电才导致的意外吧。再说龙川县公安局不是已经在现场发现了漏电的变压器和电线么,这案子应该能结了吧。”孙虎一边说,一边翻看龙川县公安局提供的侦查报告。  “哦。”栾少平的语气里依旧没有任何情感表露,“晓薇,你也这么想吗?”  “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吧,上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介绍过类似的案件,而且我看了地图,李厝坪村位于深山里,听说大多是破旧的老房子,漏电失火也是很有可能的。”丁晓薇双手手指放在大腿上来回搓捏,回答时两眼直勾勾看着栾少平的侧脸,最后还紧张地补充了一声“栾队”。  栾少平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两人的回答,而是出神地望向窗外。不远处的山头上乌云笼罩,隐约可见一条条闪电如游龙般穿梭在云间。云色稠密,给人心里添满了极强的压抑之感,游龙迅捷,和那滚滚乌云缠斗正酐。山坡上成片的毛竹林剧烈摇摆,让人产生一种即将拔山毁地的错觉。  孙虎和丁晓薇也不由自主地朝那里望去,而山的那边,正是失火案发生的李厝坪村。  白马分局东城派出所位于横江市最东边,十年前的大力开发让原来的白马镇迅速成为横江新区,不少人在这片土地上挣了钱,GDP也增长显著。至少从表面上看,这里高楼林立,道路宽阔,俨然是横江的商业中心和高档小区集中地。  满街的豪车让栾少平他们所乘的旧桑塔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响亮的警笛引来旁边一辆黄色跑车副驾上坐着的长腿女郎颇为厌恶和鄙夷的神色。  “富人区的人都是这样么?”孙虎悻悻道。  丁晓薇笑道:“你们男的不都喜欢这种白富美么?”  孙虎摇了摇头:“这也叫白富美?真正的大美女不就在我旁边坐着吗?”这脱口而出的心里话让他顿时脸上泛红,丁晓薇也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略微发烫的脸颊。  又转了两条街,东城派出所到了。大厅并不大,但很干净,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妇正坐在黑色条椅上,神情十分焦虑。  两个年轻的派出所民警立刻上前向栾少平等人问好,其中一个是栾少平的表弟,和栾少平一样都是大高个,比栾少平瘦一些。  “哥。”  “叫我栾队,给你说过了,工作的时候不要称兄道弟。”  “是……栾队。”声音略显尴尬。  “行了,这两位就是报案人吗?”栾少平转身面向那对父母。  “没错,是我们报的案。”妇人十分焦急,不自主地站了起来,她丈夫也跟着站了起来,表情有些痛苦。  “来,快坐下说吧。”孙虎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记录本,丁晓薇也赶紧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暗红色笔记本。  “警官,我女儿失踪了。”妇人刚一说出口,眼泪就夺眶而出,哽咽地说不出话。她的丈夫紧紧握着她的手,低低地垂下脑袋。  丁晓薇给妇人递了一包纸巾,男子说了声“谢谢”,妇人只是哭泣,并不打算用纸巾擦泪。  “哎,我来说吧。”男子的眼眶很红,“我女儿这周一放学没有回家,以前她也经常跟同学去玩,我们也没在意,可是一直到我们的店快关门了,还不见她回来。我们特别着急,赶紧给她的几个要好的同学打电话,他们都说放学后没和我女儿在一起。”  “你女儿叫什么,多大年龄,在哪上学?”栾少平的声音很沉稳,但很有力量。  “我女儿叫孟青青,今年十五岁,在横江一中读初三。”男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妇人抽噎着道:“前天是她十六岁生日……”说完又是哭泣不止。  孙虎和丁晓薇不禁相视一眼,气氛显得格外沉重。面前的夫妇看上去已然经不起任何进一步的打击,而他们的女儿却和今早发现的尸体年龄相仿,这让栾少平等人不得不接受可能得到的悲痛结果。  “最近你女儿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栾少平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  恰在此时,孙虎的手机又响了。
  连日的阴雨天气实在难捱,青青小吃店的客人少了很多,老板和老板娘闲坐在柜台边的长凳上,抬头看着柜顶上放置的电视里周日下午特别播出的喜剧节目,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小吃店并不太大,四十平的小屋摆放着三排饭桌,门口有两盆白色茉莉花,绿油油的花叶上还粘着未干的雨水。夕阳透过淡淡的乌云照射在路边硕大的法桐上,投下成片的树影。  李阿成就坐在树影下,正在用扳手和螺丝刀修理一把坏了的凳子。  虽然进这家店做服务生还不到一个月,但老板对他的沉稳和勤快很是赞赏。平时老板负责掌厨,老板娘负责收银,其余的杂活全都交给他。  十九岁的脸上有着异于同龄人的稳健和深沉,这几乎是老板一家对他的全部印象。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将会是十分别样而又难忘的一天。  突然,李阿成放下了手里的活,呆呆地望着街角的方向。但很快他又拿起扳手和螺丝刀,继续他的工作。  孟青青从街角走了过来,白皙的面庞,清秀而又美丽的五官,长长的双马尾左右摇摆,白色长袖外穿着一件短小的牛仔衣,搭配一件超短裤,毫不掩饰地敞开胸怀,展示着早熟的身形。迈着轻快地脚步,她就像一缕和煦的微风,从法桐的树荫下飘过。  “呀,我的茉莉花真香啊。”孟青青弯下腰,表情夸张地嗅着那两盆茉莉。李阿成抬起头,刚好看到她已经发育的臀部和修长洁白的双腿,顿时心跳加速。  “这么晚才回家,又到哪疯玩了?”老板娘笑着埋怨道。听到老板娘的声音,李阿成强行将目光移到手中的工具上,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跟雪雅去小木屋了,唱得可真累。”孟青青一边卸下双肩包,一边从柜台里拿了一瓶可乐,咕嘟咕嘟大口喝着,“啊,真是太爽了。”  小木屋是一家新开的KTV,里面的音响设备很带感,不少年轻人都去里面唱歌。李阿成知道这家店,因为他早先也曾去那里找工作,但面试进行到一半他就赶紧离开了。对他来说,那家店非比寻常。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KTV么,学校也不允许学生去吧。”老板似乎是在训斥,但语气里丝毫没有半点火气。  “好了,我知道啦,又不是经常去,再说雪雅他们是要给我过生日才去的。”孟青青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浅蓝色小方盒,“看,这是雪雅提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说完又把小方盒放回双肩包。  “什么东西?”老板和老板娘几乎同时问道。  “不告诉你们。”孟青青如获至宝般地把双肩包抱在怀里,“我去洗个澡,太热啦。”说完朝后院走去。  李阿成这才回过神来,继续修理手中的凳子。眼看夕阳落山,乌云也显得更加黑暗了。  喜剧节目暂时告一段落,老板娘去后厨准备晚饭,这时进来一对情侣,李阿成起身招呼他们落座,两个人分别点了肉丝面和什锦饭,老板便也起身到后厨忙活了。  李阿成将修好的凳子擦拭干净,重新摆放在原来的地方,又把扳手、螺丝刀之类的工具放进工具箱,打算放回后院的杂物间。  当他走到杂物间门口,隐约听到右手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青青正在洗澡。  洗澡间和杂物间仅一墙之隔,李阿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掏出钥匙打开杂物间的小门,探着身子走进去。  杂物间很暗,但还能分辨得清。李阿成将工具箱放在靠右边的深棕色柜子上,耳朵里洗澡间的水声在这间狭窄的小房子里无限扩大。  杂物间和洗澡间过去本来是同一间仓库,老板开店以后临时用砖从中间砌了一堵两米高的墙,但并未完全封顶,就形成了现在的格局。李阿成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进杂物间,所以偶然发现了墙上的缝隙。那是一条近两公分宽、七八公分长的缝隙,就在那顶柜子的后面。  此时李阿成的心里乱作一团,不停地吞咽口水。终于,他决定和以前一样——偷窥。  他小心翼翼地将柜子轻轻挪开,刚好够他钻到柜子后面,蹲下身子,透过那条缝隙朝另一边窥去。洗澡间里热气弥漫,孟青青发育良好的酮体就在热气中时隐时现,李阿成砰砰乱跳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孟青青哼着歌,身上擦满了沐浴露,随后继续打开淋浴,在关键部位很细致地进行清洗。李阿成狂吞着唾沫,身体已经有了反应。  可接下来令他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孟青青将身上的沐浴露冲洗干净,对着旁边梳妆台上的镜子,观察自己的身体。她托起自己足足有D罩杯的胸部,似乎很抱歉地歪了歪脑袋,随后竟然将手指下移,放在了更为隐私的部位。  李阿成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他的眼睛已经瞪大到了极限。孟青青则已经轻轻闭上眼睛,表情显得很微妙。李阿成呼吸急促,手心里全是汗,他并不完全清楚孟青青在干什么,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足以令他血脉喷张。  这时,孟青青突然将视线转到缝隙这边,李阿成慌不择路,一下撞歪了身后的柜子,他立刻抱住了柜子的两端,心中默念:“还好我动作快。”没等他继续庆幸,噼里啪啦一阵刺耳的声音冲破了本来宁静的小屋。  工具箱从柜顶掉了下来,工具散落一地。  李阿成赶紧收拾好,将工具箱放回原处,紧接着飞奔出杂物间。  店里的情侣正在吃饭,老板和老板娘在后厨准备晚餐,一切都如往常,李阿成却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气氛中缓过神来,定定地看着电视上播出的夕子集团新楼盘的售楼广告,大脑一片空白。  落日的余晖已经完全隐没在山后,乌云黑压压地罩在城市上空,街上的路灯显得格外明亮。  晚餐是四菜一汤,没有花哨的菜品,却足以显出老板家的手艺。李阿成闷头吃饭,孟青青坐在他的左手边,此刻已经换上了粉色睡裙。李阿成偷瞄了一眼,确定她没有穿胸罩。口水和饭菜混杂着慌乱的紧张情绪,被李阿成匆匆忙忙地一口一口吞下去。  老板和老板娘的注意了始终在电视上,这是多年来夫妻二人唯一的共同爱好,准确的说,他们没有什么爱好,只是在经营小吃店之余有共同的时间看电视。  孟青青似乎并不知道李阿成几次的偷窥之举,李阿成却十分心虚,以前的几次他都确定自己隐藏得万无一失,只有这一次,工具箱掉落的声响孟青青肯定听到了,至于有没有怀疑自己的羞涩之举,李阿成无从求证。  绵绵细雨开始逐渐转为暴雨,看来今天应该没什么客人了。吃完晚餐,老板让李阿成关上店门,和老板娘上楼去了。  老板和老板娘住在店铺的二楼,上面有电视和洗手间,所以不会下楼。李阿成住在店铺厨房旁边的小卧室,孟青青住在后院的东厢房。虽然二楼有她的卧室,但自从上初一开始她就搬去东厢房住了。  店铺和后院有一道红漆木门,钥匙在老板和孟青青手里,因此老板和老板娘并不担心女儿的安全。虽然他们也考虑过李阿成会不会有不轨的行为,但二十多天的相处让他们夫妻对这位沉稳老实的服务生比较放心,更何况有那道结实的木门。  李阿成坐在店铺的餐厅看电视,门外的暴雨狂风打在玻璃窗和卷帘门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最近播出的是李阿成爱看的警匪片《穷途末路》,但是黄金档的电视剧总显得意犹未尽,更不用说无休止地穿插着没有一点创意的广告。  九点整,第二集结束了,李阿成默默地关上电视,从小卧室里的枕头下拿出一个黑色照相机,是市面上经常见到的便宜货,唯一称得上优点的是体积小,携带方便。  他轻轻走到窗户边,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凳子上,眼睛看向窗外,表情如死人一般,脸上几乎毫无血色。那个人应该每天也在看《穷途末路》,一个多星期以来李阿成得出这一结论。  九点十分,李阿成突然眼前一亮,拿起手机的相机,对着不远处的那一团亮光开始今天的拍照。这是他来到青青小吃店后每天必做的事,做完就若无其事地回到小卧室,躺在不大但很柔软的床上拿出手机看小说。  过了一会儿,李阿成双眼迷蒙,困意渐起,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吱呀呀的开门声,但是这声音和窗外的风雨声混在在一起,所以李阿成并没有在意。  突然,窗外一个闪电,墙上清晰地投射出一个人影!  李阿成猛地坐了起来,急忙回头看着小卧室的门口——居然是孟青青。她正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容,粉色睡裙在背光的门口显得越发透明,苗条而不失性感的轮廓依稀可见。  相比刚才所受的惊吓,李阿成的注意力更多地被这些迷离的画面吸引了。  “你……”李阿成正想张口,孟青青却转身走开了。此刻已不容他多想,慌慌张张地披上衬衣走出小卧室。平时手巧心细的他现在却变得十分毛手毛脚。  可刚一走出小卧室,他怔住了。那道红漆木门半开着,随着后院吹来的狂风一张一合。孟青青撑着一把蓝色的雨伞,走在后院的青石板路上。  李阿成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乱作一团。
  孟青青住的东厢房是一个套间,外面一间充当盥洗室,里面一间用来住宿。  李阿成最终还是选择跟她来了。  粉色系的窗帘,粉色系的床单,粉色系的被罩,粉色系的台灯……当然最吸引他的毋庸置疑还是孟青青身上那件粉色睡裙。棉质的睡裙软软地贴在滑嫩的肌肤上,印出挺立的曲线,黄白色的灯光垂在她的头顶,少女目光中更显出一丝娇媚。  到现在为止,她没说一句话,李阿成更是一头雾水,站在里间卧室的门口,双手不知道如何安置。  “被她发现了?”这个疑问从刚才走进后院到此刻站在这个自己本不该出现的地方,一直在李阿成的脑海上空盘旋。  孟青青笑了,笑得让李阿成毫无准备。尴尬的时间,尴尬的地点,尴尬的人,仿佛整个城市都已入眠,只有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不知所谓。  “怎么了,变哑巴啦?”孟青青歪着脑袋,依旧保持着夸张的笑容。  李阿成想要有所回应,或者说他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哑巴,这看起来很可笑,却是他此刻的真实想法。可是支支吾吾了几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口干舌燥,唾液不停地往下咽。  “还不快进来,把门关上。”  “什么?不会吧,我没听错吧?”李阿成在心里盘问着,但此时此刻,他的脑袋里只有浆糊,没有大脑。  身体完全任由一种不可抗力来支配,关门声淹没在窗外的狂风暴雨里。似乎是渐渐适应了尴尬的处境,李阿成已经可以调整自己的呼吸。  “你可真磨叽。”  “嗯。”  “你很紧张吗?”  “嗯。”李阿成照实回答,却摇了摇头。  “哼。”孟青青冷笑一声,“偷看的时候也这么紧张吗?”  “啊!”李阿成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叹,呼吸再次紊乱。  “能看清吗?”  “什么?”  “我是说,从那么小的缝隙偷看,能看清吗?”  李阿成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蒙了。此刻他感觉被偷看的更像是自己,全身赤裸地暴露在强光下,任由面前这位古灵精怪的花季少女恶意调教。  可接下来的事,彻底令他坠入五里雾中。  孟青青走到他面前,几乎贴到了他的身体,胸部已经靠在他的腹部。他想后退,却无法动弹,双脚像是长在了地上,呼吸骤停。  “你不是喜欢看么?”孟青青仰起头,两个大眼睛分明充满童真。  李阿成双手紧贴着大腿,极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可孟青青并不给他控制的机会,修长的手臂微微抬起,抓住他的左手,轻轻按在自己身上。  “好软。”李阿成在心里默念。  他想把左手抽离,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孟青青微微闭上双眼,将脑袋靠在他怀里。李阿成的嘴唇刚好触碰到她的头发,洗发水的清甜在他干渴的双唇和鼻尖萦绕。  窗外的狂风越发吹得紧了,似乎是在配合李阿成慌乱的心跳。他已经有了强烈的反应,但孟青青的身体毫不避讳地紧贴在他的身上。  “怎么啦,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李阿成愣了愣神,没有说话。或者说,这个问题他只能默认,很难用语言回答。  “真伤脑筋。”孟青青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胳膊,走到床边。  “看样子要我主动了。”她一边说,一边掀起睡裙的裙摆。没错,她要脱了。  短短两秒钟,李阿成感觉像是度过了漫长的时光,来到了另一个奇妙的世界。看着绵柔的睡裙自下而上地脱离,孟青青雪白的肌肤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他不敢挪动自己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孟青青将睡裙丢在床上,随意地将头发撩在耳朵后面,眼前这一简单的动作彻底让李阿成双拳紧握。  “要我给你脱?”孟青青的反问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此时已经钻进被窝。李阿成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孩子,缩手缩脚地站在那里,看着孟青青疑惑的表情,怀着情愿和不情愿的矛盾心理,脱掉了衬衣。  “嗯,你还真是不胖啊。不过,还挺有肌肉的。”听到孟青青这样点评自己的身体,李阿成心里不知是窘迫还是窃喜,应该说两者都有吧。  他看了看她,她示意他继续。  囧事接二连三,不争气的运动裤裤袋解不开了,李阿成着急费力地摆弄着那条死结,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孟青青无奈地看着他,不住地摇头叹气。  终于,在一番折腾后,裤袋解开了,李阿成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他尴尬地笑了笑,慢吞吞地把运动裤脱了下来,放到一边的椅子上,随即背过身去。  “怎么不继续了?”  “那个……”李阿成低着头,犹豫不决。  “放心,我准备了。”孟青青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正方形的银灰色包装袋。  李阿成不禁苦笑,他本来是尴尬就此赤裸相见,并不是问她有没有准备那个玩意儿,更何况自从进到这间卧室,他的智商已经不足以思考任何事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李阿成心中默念,快速脱光所剩不多的衣服,背着身子钻进被窝。他还是不想让她看到羞涩的画面。  孟青青修长的手臂从粉色的被子下面滑过,抚摸在李阿成的胸口。书桌上的闹钟发出哒哒的声响,李阿成觉得自己的心跳和闹钟的秒针在同一个频率上。  她的手臂慢慢下移,李阿成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这一刻,他的思绪杂乱无章,童年的欢笑与哭泣,狱中的悲惨遭遇,老板和老板娘在后厨忙活的身影……总之一切莫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跳跃起伏。  “专心一点。”他似乎听到心里传来这句叮咛。  一切刻意的控制都是徒劳,李阿成呼吸急促,终于突破了堤防,猛地翻身将孟青青按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温床上,狂吻不止。  孟青青伸出双手按在他腰腹两侧,示意他镇静,然后拿起一旁的正方形包装袋,轻轻撕开。  孟青青的动作很熟练。  对每一个人来说,这都是终生难忘的一刻。不同之处在于,有人天生顺利,有人则早早沦陷,李阿成明显属于后者。刚一进入,他突然倒吸一口气,超乎寻常的温度和紧致令他浑身震颤,忍不住闷声嘶叫。孟青青定定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立刻明白他已经就此结束。闹钟哒哒作响,声音格外清晰。  “你还真的是第一次啊?”孟青青的语气里带有几分诧异,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李阿成觉得很不好意思,跪坐在床边,低着头,似乎是在接受她的教导。  可孟青青却噗嗤一声笑了,笑得毫不掩饰,眼角似乎挂着泪滴。李阿成抬头看了看她,不知道这笑声是为何,但或许带着嘲笑吧。  “你真可爱。”孟青青躺在被窝里,声音中带着本就属于这个年龄的甜美。  李阿成不自然地笑了笑,大脑突然出奇清醒,窗外的风声雨嚎,桌上的闹钟声,不远处街上的汽笛声,一瞬间全都回到了这个世界。  “我怎么在这儿?”“这样不好吧?”“我居然还光着身子!”一大堆疑问和恐慌冲入脑海,李阿成来不及一一回答,匆匆忙忙抓起掉在地上的裤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一蹬而就”,抱着衬衣冲出东厢房。  躺在厨房旁边小卧室的床上,李阿成瞪着天花板,愣愣地出神。方才的种种经历就像是一场诡异的梦,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翻腾。他伸了伸舌头,嘴唇上还残留着孟青青的唇香和体香,清甜而又美好。但心里的滋味却说不出是甜是涩,总之五味杂陈。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风停了,雨也变小了,法桐的树影微微摇晃,可以清晰地听到屋檐下水滴掉落的滴答声响,一滴一滴,似乎正滴落在自己心头,而后散溢全身。  除此以外,楼上床板的咯吱声响也似有似无地传来。老板娘纤细的呻吟声在他心里轻轻刮擦。他想无视这些,却越发听得清楚,以致呼吸急促,口干舌燥。  “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李阿成心里想道,嘿嘿笑出声来。  他翻了个身,看到时针指向十二点。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已进入梦乡,可此时的他毫无睡意,脑海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他用力闭上眼,翻来覆去了好一阵,看到时针指向十二点十分。  又将头蒙在被子里,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回想着《穷途末路》的情节,似乎过了很久,便伸出头换气,看到时针指向十二点十五……  今夜可真是难熬。
  天空难得放晴,气温也骤然上升,到处都在迎接这秋日暖阳,大地恢复了如同夏季般的喧闹。  不过,也并非都是如此。  夕子大厦的后方,至今仍残留有一小片城中村,低矮破旧的房屋被隐藏在周围的高楼之中,常年不见天日。  从北边的胡同走进去,道路很暗,满地坑坑洼洼,墙脚尽是深绿色的苔藓。在道路尽头一个狭窄的廉租房内,摆着一条三十年前的旧沙发和一个十二寸的黑白小电视。这是房屋内的全部家当,李阿成就暂住在此。  如果那把黑色小照相机也算得上是家当的话。  孟青青失踪后的第二天,老板就关门歇业。李阿成不得不离开小吃店,拿着三千块的工资找了这间月租200元的廉租房。沙发并不是很硬,虽然海绵已经被老鼠啃食殆尽,但总比睡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强。  四周的墙上贴满了报纸,李阿成从一只黑色塑料袋里拿出厚厚一沓照片。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辆停在夕子大厦门口的白色大奔,车子正要发动,一个中年男子准备上车。左下角写着:日,20:41分。  此后的照片内容与第一张大同小异,只是时间不定。李阿成用它们装点了整面墙,看上去像是“找不同”的游戏,唯一的游戏提示是不同的时间点和光线的明暗。  最后一张照片上写着:日21:10分,正是孟青青失踪前一天晚上照的。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鼻孔中传出细微的呼吸,眼睛死死盯着满墙的照片。  他原本打算另寻他处,不过考虑到价格便宜这一优点,还是冬天再换吧,如果他还能等到冬天到来。  前天开始,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  此时,一辆警车正从横江市公安局出发,赶往70公里外的龙川县东山镇李厝坪村。栾少平一直对9.21失火命案心存疑惑,因为同时办理几件案子,这个定性为“意外”的失火案就暂且后置。今天趁着走访调查垃圾场女尸案的空档,准备前往失火现场,以求解开谜题。  行了一个多小时,窗外早已是暴雨倾盆。碎石铺垫的乡村道路根本经受不起这多雨的天气,早已成了一片泥洼。警车停在村头不远的半山腰,前面一片洪海,车辆很难进去。  孙虎无奈地看着满地的稀泥,撑起雨伞慢慢地跨着大步朝前走,栾少平向驾驶员交代完正要下车,转头看到一脸不安的丁晓薇,安慰般地说了一句:“你待在车上。”  丁晓薇充满感激地看着栾少平,心里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走进李厝坪村,栾少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排排形制规整的老房子虽然早已没了光彩,但仍能看出当时雕梁画栋的工艺。这是很明显的南宋风格建筑,屋顶的鸱吻小巧而精妙,墙壁上的陈年古木垂直交错,颇有宋韵。榫卯严谨,朱漆斑斑,碗口粗的垂花勾起四角灯笼,流苏飞荡,桑梓扶门。檐下二尺多高的门槛旁,散放着古时候的饮马槽和套马栓。  “当初这里住的绝不是普通人。”孙虎心里叹道。  “这里大都是南宋崖山海战之前流亡来的一位将军的后裔,清朝的时候,龙川县令想把这里占为己有,竟然被村民围困在半山腰活活饿了三天。”栾少平自言自语道。  孙虎不禁一惊:“栾队,我都快成你粉丝了,这你都知道啊。”  “碰巧有时间提前做了点功课而已,你真以为我什么都懂啊,我这只是现学现卖罢了。”栾少平拍打着孙虎的肩膀,笑了笑。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丁晓薇的声音。毕竟要用实际行动来对得起身上的警服,这个念头既崇高又朴素,对一名从警校走出不久的青年来说再恰当不过了。  看着丁晓薇微红的脸上滚落的雨水和她那镇定的双眼,栾少平不断点头脱口而出:“好样的,不愧是我们刑警队的。”  转过一个小山丘,三个人来到今天的目的地——9.21失火命案现场。这是偏僻山村里的极偏僻之所,让人不是那么肯定这是否是李厝坪的一部分,两间低矮的房屋烧得只剩西边的半壁泥墙和些许焦黑的框架,只有院子东南角的老水井才能让人意识到这里曾是住人的地方。  栾少平对这起定性为意外失火的案件充满着疑问,但究竟哪里不对,他自己也说不出来,职业的经验和多年来练就的敏锐洞察力告诉他,这座偏僻的山村里隐藏着重大的线索。  “虎子,照片。”栾少平伸出手,孙虎及时地将照片集交到他手上。  “当时卜惠珍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栾少平指着左手边的一处废墟道。  “没错,她的孙子是在隔壁卧室被发现的。”孙虎道。  “尸检报告上说,另外一具男尸保留相对完整。”丁晓薇觉得自己应该参与到案情的分析。  “很好。”栾少平点了点头说道,“这里的房屋全都是年久失修的木质结构,现场几乎没有残存任何可以辨识的物件,侦查报告上说,案发时间在凌晨两点四十分,卜惠珍当时正在睡觉,所以尸体位于卧室的后墙。”他指了指后墙的位置,“可问题就在于,那具男尸。”  “有什么不对吗?”孙虎一边问,一边打开照片集的第三页。  栾少平指着照片中黢黑的尸体说道:“尸体是在另一间卧室被发现的,除了头部焚烧严重不能辨认之外,其他部位只有局部烧毁。”  栾少平放下照片,走到男尸被发现的地方,低头沉思。  孙虎和丁晓薇都没有去打扰他,相处的这段时间让他们对眼前的这位新任上司十分信服,而且对丁晓薇来说,更带有几分崇拜。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栾少平像是在自言自语,“变压器设置在这间西屋的门口,男尸就是在这里被发现,按理说男尸应该烧损严重,可令人费解的是,男尸相对保存完好,卜惠珍在东屋,却被烧得只剩些许残骸……这到底是为什么?侦查报告也并未给出尸体的身份结论。”  “卜惠珍常年一个人生活,村里人对她的孙子都缄口不言,似乎并不把卜惠珍和她孙子列入村民之中。但卜惠珍家十分贫穷,平时也很少有人见她出门,那具男尸除了是她孙子以外,别无可能。”孙虎像是在回忆前两天来调查时的情景,“这么偏僻的一间旧房屋,住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她的家人可真狠心。”  “她的家人去哪里了?”丁晓薇问道。  “查不到,她老伴儿死得早,据说还有一个儿子,很多年前就离开了这里。”孙虎翻着记录本,“另外,她的孙子,也就是那具男尸,我查过,前几年因为故意伤害罪蹲过监狱……”  栾少平心头一紧:“什么,这个我怎么不知道,侦查报告里怎么没有?”随即从孙虎手里把记录本抽过来。  “因为和本案无关,所以……”  “有没有关不是你说了算,我的直觉告诉我,卜惠珍的孙子很有问题。”  “栾队,他人都死了,而且他又怎么可能纵火杀害自己的奶奶?”  “这些是你的主观猜想还是调查的事实?”栾少平盯着他的双眼,“任何与本案相关的资料都不能遗漏。你别忘了,这具男尸的身份并无最终结论,有人想草草结案那是他的事,在我这里就是不行。”  “可是……栾队,这案子已经结了……而且,就算真的有可能是她孙子放火,他自己不也死了吗?我们……”  “所以我们就此结案,省去不必要的工作?”  孙虎沉默了。站在一旁的丁晓薇吃惊地望着孙虎耿直的面庞,等待栾少平的训斥。  “看来只有交给法医了。”栾少平说道,“打电话,让他们比对两具尸体的DNA。”  孙虎低着头,不说话。  “出了问题我负责,照办吧。”栾少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却有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栾队,人都已经死了,查一个死人有必要吗?方国廷……”  “你想说什么?”栾少平打断了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没错。”孙虎挺了挺脊背,“于公于私,我都不支持您再继续这么做。”  栾少平明白孙虎的意思,接连发生两件命案,自己的压力相当之大,副局长方国廷本来就对自己十分不满,一直想找机会免了自己刑警队队长的职位,换成他的外甥何堃,这次没少趁机刁难。孙虎是自己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栾少平虽然很感谢他的支持和帮助,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这位傻兄弟卷入不必要的矛盾纷争。  “好了虎子,我懂。不过这件案子我总觉得不对劲,希望你能配合。”  就在这时,栾少平的手机响了。  “您好方局。”  “小栾,你现在在哪?”  “方局,我……我正在龙川县调查案子。”  “龙川县?什么案子?不会就是那个失火案吧,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那就是一个意外案件,那么多正事你不做,大老远跑去调查一起意外火灾,既然你这么喜欢玩火,我是不是该推荐你去消防局啊。”  “方局,是不是又接到什么案子了?”栾少平似乎只关心案子,对横江市公安局副局长方国廷的批评毫不理睬。  “你这时候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赶紧给我回来,夕子集团董事长钱文达的儿子钱扬失踪了。另外,失火案我已经说过结案了,不许任何人再插手,包括你,刑警队长!这么多案子要你办,你可倒好,去查一个已经结案的意外失火案,赶紧回来!”  “好的方局,我马上回来。”  没等栾少平说完,手机那头已经挂了。  “方国廷牛什么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指挥,失踪人口也要我们刑警队去查吗?没人知道你是副局长啊。”孙虎不满道。  “好了,虎子哥,还是想想怎么破案吧。”丁晓薇拉了拉他的胳膊,孙虎脸一红,意识到刚才自己情绪过于激动,立刻沉默了。  “行了,走,新案子来了。”栾少平一个健步朝警车走去。孙虎和丁晓薇走在后面,细数方国廷的种种卑劣行径。  回到横江市公安局,孙虎和丁晓薇继续忙活昨天的女尸案,栾少平来到办公楼三楼左手第一个房间,这是方国廷的办公室。足足五十平方米的大办公室装修得十分讲究,一张3m×2m的实木办公桌更是抢眼。  方国廷本人正坐在这张办公桌前,和对面坐着的人说着什么。见到栾少平进来,那人起身握手——夕子集团董事长,钱文达。  不对,他竟然是……是李阿成照片中的男子……
  “叮——”门铃响了。  “谁啊?”  “物业公司的,维修水管。”  门开了,吴小梦眼前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个子挺高,穿着蓝黄相间的工作服,拉链直至顶端,露出里面的暗红色格子衬衣,帽檐遮住了半张脸,给人心里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横江市28度的高温天气下,像他这样穿着的人恐怕只此一例。  “你是物业的?”吴小梦若有所思道,“看你有些面熟呢。”  男子咽了两口唾沫,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他的脖子前倾,表现出制图员或是程序员那样工作的人才会有的僵硬。  “都住进来两年了,这是第一次修水管。”吴小梦的语气里夹杂着对物业的不满,但是眼前这个人好像不怎么说话,八成是个老实人,所以吴小梦也没有像对隔壁王阿姨那样如战友般口若悬河地畅谈对这家小区和物业的“深仇大恨”。  男子似乎对她说的话并不理会,而是拉了拉腰间大箱子的肩带,径自走向洗手间。  “这人虽然戴着帽子,但看上去的确很眼熟。”吴小梦心里想道。  “这个下水管时好时坏,你可要好好修一修。”  男子点点头。  吴小梦断定,这绝对是一个没趣的人,自己可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感觉,还是让他一个人慢慢修吧。于是走到卧室,顺手拨了一下门,躺在床上用手机看电视剧。  由于洗手间的门正对着卧室的门,所以男子能够清晰地听到吴小梦手机里发出的声响以及她看到搞笑情节时发出的甜美无邪的笑声。  二十分钟过去了,电视剧还在继续,却没有了吴小梦的声音。男子瞥向卧室,穿过虚掩的门缝刚好看到吴小梦熟睡的脸。清新的齐肩短发,白皙的瓜子脸,嘴唇微张,看得见轻缓的呼吸和胸口微现的起伏。  男子看得出神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每次吴小梦离开小区,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从门前走过,早已成为男子生活中的精神寄托。  他轻叹了口气,这是他的习惯,总是莫名地叹气,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何在。  中午的阳光直射进窗子。  “好热啊。”吴小梦微微睁开眼,自言自语道。  她坐起身,拉开卧室门,男子已经不在了,洗手间像是被人拿拖把拖过,依稀还能看到水管里掉出的铁锈渣。  “这人可真奇怪。”吴小梦心想。  “小梦。”背后有人拍了一下她。  吴小梦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栾少平一把将她抱起来,一边笑一边向卧室走去。  “讨厌!”吴小梦捶打了两下,娇声娇气道:“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和你的尸体过夜呢!”  栾少平亲了她一下:“案子太多,实在忙不过来,这不,去东城派出所办完事,刚好路过,就赶紧回来看看你。”  “哼。”吴小梦一把将他推开,“只是路过才来看我,那你还是别来了。”  栾少平嘿嘿笑了笑,一把又将她抱住:“这怎么行,晚上没人陪你‘做运动’,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吴小梦脸上飞红:“亏你还知道‘做运动’,这都多少天了,我这老胳膊老腿都快生锈了。”  栾少平又吻了她一下:“既然如此,咱们就抓紧时间吧!”说完一把将她按在床上。  吴小梦用力把栾少平推开说道:“大中午的,你就要……怎么着都先洗个澡吧……”  栾少平将她揽在怀里说道:“要洗,不光洗,还要来个鸳鸯浴!”说完一阵激烈的拥吻,吴小梦本就不多的衣衫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栾少平脱去。  而在距离夕子大厦不远处的那间廉租房里,昏暗的房间显得颇有些压抑,墙角堆了不少吃过的桶面包装,土腥味混杂着泡面的余味在狭小的房间里飘散。  一个银灰色接收器上插着一根黑色耳机,李阿成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哗啦啦的水声从耳机里传来,时不时有电磁干扰的杂音。  栾少平正躺在浴缸里,满意地看着在一旁扎头发的吴小梦那曼妙的身姿。  两个人的甜腻情话十分清晰地通过耳机传来,李阿成不禁吞咽了一下唾沫,想到不久前的那个夜晚,那个难忘的夜晚,只属于他和孟青青的无比美好的夜晚。  可此时的他,只有一个人,或者说他又回到了四处飘荡的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孟青青的出现改变自己的一切,包括多年以来的仇恨。可就在三天前,他已经得知垃圾场的那具女尸就是孟青青,那具血腥可怖的女尸。他无法想象孟青青生前所遭受的蹂躏与摧残,他的一切美好愿望也都在尸体被证实的那一刻,灰飞烟灭,复仇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耳机里的甜腻呻吟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栾少平躺在浴缸里,抚摸着孟青青乌黑湿润的长发。  “隔壁王阿姨说横江最近不太平,出了不少命案,我很担心你。”  “别怕,没什么的,再说我是警察,又是刑警队队长,破案是我的工作……”  “工作,工作,你说的对,所以我根本不指望你能像别的上班族那样每天回家陪自己老婆,你只会陪你的工作过一辈子。”  “这些年,确实很对不起你,我以后会尽力弥补。”栾少平吻了一下吴小梦的额头。  “那王阿姨说的是不是真的,最近真的不太平吗?”  “这个……的确,最近的案子比较多,前天的失火命案、昨天的垃圾场女尸案、今天的绑架案,三天来一天发生一起刑事案件,也真是让人头疼。”  “能把这三个案子都破了,才能显出你的本事呀!”吴小梦有些激动,这让栾少平心里感到无限的温暖。连日的奔波忙碌依旧没有任何头绪,心中积聚的阴沉却轻易被吴小梦这看似鼓励其实无心之说的话冲淡了许多。  “虽然线索很少,但还是发现了一些破绽,孙虎和丁晓薇也很给力,有他们两个帮我,案子肯定能破。”  “今天发生的绑架案是怎么回事,又是哪家的阔少爷被绑架了?”  “说起来,和这栋大楼也有关系。”  “哦?难道……是夕子集团?”  “对,是夕子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怎么样,你平时看的小说没有现实生活来的真实吧。”  “这倒是,感觉有点怕,但是很刺激。话说回来,夕子集团这几年没少开发楼盘,听说都上市了,钱没少赚,被人盯上绑架勒索还真是有这可能。”  “嗯,凶手要价5000万,要不然就撕票。”  “什么,5000万!这人疯了吧?”  “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个,孙虎他们已经在尽力寻找凶手,而这个被绑架的钱扬……据钱文达说,三天前他儿子去旅行,今天他联系他儿子,才发现被人绑架了。”  “你在怀疑什么?这和电视上的绑架案有什么不同吗?”  “重点是,前几天我带人抓一个黑社会老大,跑到胡同里面,人就不见了,那时候有一辆红色保时捷停在路边,我记得驾驶座上的人……应该就是钱扬。”  “你怀疑钱扬和黑社会勾搭在一起?”  “这当然只是直觉。钱扬这几年跟着他老子钱文达经营夕子集团,眼看就要把生意全都交给他,现在人被绑架,钱文达着急是正常的,不过我今天见到他时,他的神情除了着急意外,更多的是恐惧,就好像……好像钱扬必死无疑。”  “你也太敏感了,自己儿子被绑架了,怕凶手撕票,这很正常吧。”  “但愿吧,里面的蹊跷还真是无从把握,我已经派人追踪凶手的电话,不过凶手很狡猾,每次通话都不超过一分钟。”  “你说的这些啊,比起我看的推理小说差远了。对了,听人说垃圾场那具女尸是楼对面的青青小吃店老板的女儿,那女孩我见过,很活泼,长得也很漂亮,还在上中学,怎么就被杀了?”  接收器那端的李阿成紧紧闭着眼睛,心头一阵酸痛。  栾少平抬头看了看通风口:“没错,昨天老板和老板娘去辨认过了,尸体就是他们的女儿,叫孟青青。我们调查过了,这个女孩平时人缘很好,老师和同学对她评价都不错,也没听说她接触什么学校以外的社会青年。这个案子很棘手,社会影响很不好。”  “会不会是情杀?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早恋,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很容易被骗。”吴小梦看了看栾少平忧郁的双眼,“嗨,我这是推理小说看多了吧?”  “哎,不是,起初我也想过,而且经过调查,在一年前,她确实早恋了。”  “还真的是这样啊!”吴小梦语带惊讶,饶有兴致地推理起来,“电视上报道过类似的案件,年轻人因为三角恋或是分手纠纷而杀人,然后自己再自杀。”  “你说的这种案件,我以前也办理过,但是这一次……这次的案件没那么简单。”栾少平陷入沉思,“法医鉴定尸体的死亡时间在19号晚上9点左右,尸体破坏严重,准确地说很惨,而且孟青青死前还……还遭受过性侵和虐待。更重要的是,体内残留的东西经过检测,发现了三个人的DNA……如果是情杀,这未免过于残忍……更何况凶手在杀死孟青青三天之后又把她抛尸在垃圾场,这一举动太过反常,凶手的目的我实在搞不懂。”  李阿成坐在破烂的沙发上,身体在发抖。  “监控呢?从孟青青的学校到小吃店的监控你们查了吗?”吴小梦追问道,这些都是她平时看推理小说和法治频道学来的。  “你说的不错,我们第一时间就查了监控,但是……”栾少平欲言又止,“算了,这些事留给警察来办,你就别操心了。”  吴小梦十分扫兴,哼道:“搞什么神秘嘛!”  “案子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到那时候我再告诉你。”
  小别后的缠绵总是显得短暂,令人意犹未尽。  接完丁晓薇的电话,栾少平匆匆起身穿好衣服,赶回公安局。虽然吴小梦一边抱怨一边没趣地打问丁晓薇的情况,但栾少平应对起来很有一套,七年的恋爱过程让他深谙女人的小心思,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吴小梦也只好收了脾气,独卧空床。  孙虎看到栾少平,立刻做汇报:“栾队,那个电话还是查不到,凶手很狡猾,每次说几句就挂了。”  “反侦察能力还挺强,不过这也证明一点,就是凶手料到钱文达报警,而且不想和警察有正面冲突。”  “嗯,就像有的推理小说上凶手的作案手法特别怪异,反侦察能力都很厉害,我要是遇到那种案子可够头疼的。”  “咱们现在不就遇到了么?”  “什么?栾队,不至于吧?就算抓不着罪犯,让钱文达拿钱赎回他儿子不就行了,反正他那么有钱。”  “可这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  “虎子哥,这还不简单,前提就是钱文达的儿子钱扬还活着。”丁晓薇拿着笔记本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  “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如新到咱们刑警队的晓薇。”栾少平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晓薇,私下里要好好教教你这位学长。”  孙虎知道栾少平这句话的意思,嘿嘿一笑,但是转而想起刚才的对话,问道:“栾队,你该不是怀疑钱扬死了吧?”  “案子破之前,任何可能都有,钱扬要是还活着,凶手应该早点让钱文达拿钱赎人。”说到这儿,栾少平用下巴示意丁晓薇把笔记本打开。  丁晓薇翻开笔记本,念道:“日下午17点10分,钱扬同另外三人乘一辆红色保时捷离开夕子大厦;日中午11点57分,红色保时捷出现在横江市前往兰浦市的横兰高速收费站,车号‘中F66666’,当天下午14点10分开出兰浦收费站;日,红色保时捷出现在兰浦市鱼龙港。”  孙虎诧异道:“好啊晓薇,工作做得到位啊,监控记录都写得这么专业,我都可以提前退休了。”丁晓薇脸上泛红,低头浅笑。  “行了,别耍贫嘴,你那边呢,钱文达的口供整理出来没有?”栾少平把丁晓薇的笔记本拿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栾队,虽然垃圾场的案子非常棘手,李厝坪村的失火案我也在按照您的指示去办,但我还是抓紧一切时间,终于把钱文达的口供整理出来了。”孙虎夸张地表现出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丁晓薇看着他不住地发笑。  栾少平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孙虎从手提包里掏出来的文件夹,认真翻看起来。  “怎么样,栾队,我的笔录整理的还不赖吧?”  “嗯,很好,很好。”栾少平深深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尤其这签字的笔迹,怎么说呢,和你的智商一样稳定发展。”  孙虎本来听到“很好”的时候,得意地嘿嘿直笑,可没想到被栾少平恶意嘲讽了一句,尴尬地晃着脑袋。  丁晓薇不解道:“稳定发展,什么意思啊?”  孙虎闷声道:“就是说原地踏步,没什么长进。”  “哎,对!孙虎,看来我刚才说错了,你的智商很有进步啊。”  丁晓薇白嫩的脸蛋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孙虎感觉自己虽然被栾少平调侃,但是看到丁晓薇因为自己被调侃而开心,还是很满足的。  “可以,虎子,你这笔录做得好,我想问钱文达的你都替我问了,而且很有收获。”  孙虎嘿嘿傻笑道:“那还用说,这么多年了,连你吃饭的时候放几粒盐我都一清二楚。”  “嗯,不错,继续努力,虽然和晓薇同志比起来差一些。”  孙虎苦笑地看着丁晓薇,栾少平问道:“垃圾场的案子有进展吗?钱文达那边现在怎么样?”  “垃圾场的案子相当难,除了昨天查到的那段监控视频,还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尸体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钱文达那边,现在陆康带人在那里看着,大概十分钟前凶手又打电话过来了,说了半分钟就又挂了。”孙虎把文件夹装回手提包,他说的陆康也是刑警队的,比他晚来一年,目前已经是刑警队的中流砥柱,两人号称‘横江陆虎’——当然是孙虎自封的。  “好,垃圾场的案子全都由你负责,能不能破案全靠你的了,晓薇全力配合,钱文达那边我现在过去看看。”栾少平安排了其他事宜,又来到副局长方国廷的办公室。  一件绑架勒索的案子本不需要副局长全程督办,但是这起案子方国廷却十分上心,办公室的里间暂时作为钱文达的临时所在,接听凶手的电话就在这里进行。此时钱文达正坐在黑色旋转椅上,表情焦虑而又带着一丝恼怒,方国廷则坐在藤椅上,不住地抽着烟。  陆康和另外两个年轻的干警正在整理记录,看到栾少平进来,全都起身。栾少平向他们打了招呼,紧接着问道:“小陆,还没锁定吗?”  “凶手计算得刚刚好,我们每次快要锁定的时候,他就挂掉电话。”陆康显得很无奈。  “钱老板,我刚才看了你的笔录,上面说,你儿子钱扬在20号跟你说要去办点事,我想知道是办什么事?”栾少平坐在小圆凳上。  “栾队长,是公司派他出去的,涉及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吧。”钱文达显得彬彬有礼。  “那么,去哪里能够说明一下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公司办公室的人?”钱文达做出掏手机的动作,但明显没有要打电话的意思。  “这倒不必了,只不过你的口供和我们调查的结果有些出入,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钱文达有点不悦,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还是刚才这件事,你说令公子是20号离开的横江,没错吧?”  “没错,就是大前天。”  “可是,我们调查监控却发现,钱扬19号就从贵公司离开了,这是怎么回事?”  钱文达一怔,不自然地扭头看了看坐在一旁抽烟的方国廷。  “或许是钱老板记错了吧,钱老板,你是不是那天喝多了,记不清了?”方国廷轻轻嘬了一口烟。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19号,我平时太忙,公司进进出出很多人,我一下子也记不清了。”  “别人进进出出,钱老板记不清倒很正常,可是是令公子离开公司办事,更何况他现在兼着夕子集团的副总,你作为董事长怎么会不知道呢?”栾少平死死盯着钱文达惊慌的表情,微微一笑,“好吧,就算是钱老板太忙记不清了,可是,令公子坐的那辆红色保时捷,在19号下午5点多就离开了,怎么到第二中午才开出横江,这段时间他去哪了?为什么钱老板的口供上说,他当天晚上就到了目的地,还给你通了电话,这作何解释?”  钱文达愣住了,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总之很难看。方国廷突然怒道:“小栾,现在钱扬正被绑架,凶手随时可能会撕票,又不是钱老板绑架自己的儿子,你老是盘问他干什么?”  栾少平笑了笑:“方局,这个凶手很狡猾,而且如果他想要赎金,应该绑架之后就让钱老板到指定的地方送钱,可是到现在,凶手只说了钱数,却迟迟没有说送钱的地点,所以我想,凶手不仅仅是要钱,或者说有可能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  “是什么?”方国廷很不耐烦。  “报复。”  栾少平将这两个字抛出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钱文达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栾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钱老板,听说您以前做生意默默无闻,十年前赶上好时候,大力拆迁,开发楼盘,不到五年的时间就上市了,这中间应该没少得罪人吧,我是说做大生意嘛,难免得罪人。”  “栾队长,我做生意向来讲究和气生财,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我儿子被人绑架,有可能只是凶手图钱,不见得一定要是什么报复吧。我很信任人民警察的为人民办事的责任心和能力,希望栾队长能够早点把我儿子救出来,我一定加倍感谢。”钱文达振振有词,一副善人受屈的模样。  就在这时,钱文达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是凶手打来的。  所有人都闭口不言,栾少平打了个手势,示意钱文达接听。  “喂?”  “三天之后,带着钱到夕子大厦地下停车场,不然就给你儿子收尸。”  电话挂断了。  “他妈的,这小子我抓住了非好好收拾收拾不可。”方国廷用力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  钱文达无奈地站起身:“好了,方局长,栾队长,各位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既然凶手要我三天之后去送钱,那我就照办吧。”  “你放心,到时候我派几个得力的伙计布置在周围,保准把凶手逮住,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嚣张。”方国廷起身和他握手。  钱文达正要走出办公室,突然一个人猛地跑进来,和钱文达撞个正着。  孙虎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方国廷怒目而视:“慌什么!”  “抱歉啊方局,抱歉钱老板。”孙虎笑道,“栾队,出来一下,有点事。”  栾少平看到孙虎一脸激动,知道肯定是案子有进展了,便赶紧走出去,方国廷极为不快。  孙虎把他拉到一边,兴奋地说道:“结果出来了,不是他!”  栾少平一头雾水:“什么不是他?”  “那具男尸,失火案的男尸!栾队,你真是我偶像,判断得一点没错,DNA比对结果和卜惠珍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她孙子!”
  天空阴沉,但并不昏暗,迷离的烟云似有似无。巨浪翻滚,浅蓝、中蓝、深蓝,搭配亮眼的白色,一气呵成的线条,瑰丽分明的色差,浪头的水花稍纵即逝,把大海的幽深奇伟展现得颇具神韵。两艘长条形的快船左右并进,奋力穿梭在碧海雄涛之中,两排渔夫端坐俯首,丝毫不惧头顶上就要翻涌而下的巨浪。——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一幅早就被世界公认的名作。  栾少平将它挂在办公桌旁,虽然是赝品,但对原作中表现出的雄伟气势丝毫没有减弱。此时他正坐在黑色皮椅上,默默地端详这幅画作。  作为一名警察,尤其作为一名刑警,不仅需要强健的体魄,更需要敏锐的观察力和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从警九年,已经破获无数起案件,一个一等功,三个二等功,五个三等功,办公桌上的奖杯和墙上的锦旗占据了大半个屋子——这间只有十平米的小办公室。  他很喜爱这幅画,自从五年前去日本休假,不经意间在街头的地摊上买来之后,便如获至宝。在他看来,这幅画里的哲理意味十分高深,虽然每天都细细观摩,但似乎每次都有新的收获。尤其在他思想混沌或是心浮气躁的时候,这幅画总能带给他说不出的宁静。  9.21失火命案中两具尸体的DNA比对结果报告就摊放在办公桌上,随着窗外吹来的微风上下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另外两起案件的记录簿叠放在桌角,露出夹在其中的红色和黄色的贴纸。栾少平的大脑飞速运转,似乎三天来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展现在眼前的这幅画上。  偏僻的山村,独居的老太太,看似意外的失火案,却在现场发现另一具不明尸体。尸体除面部烧损严重,保存完好,身上没有钱包,没有证件,没有银行卡,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点能够证明尸体身份的东西。唯一能被定罪的,是烧毁的变压器和两根电线。  9.22垃圾场女尸案,十五岁的女中学生被残忍杀害,尸体破坏极为严重,受伤点多达39个,致命伤为颈部机械性窒息,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9月19日晚间。学校监控显示死者孟青青在当天下午放学后,搭乘一辆黑车向白马区驶去,之后这辆黑车就消失在监控中。孙虎带人调查车牌,发现是黑车套牌,车主不明。抛尸现场无监控,无作案工具,无车痕脚印(大雨破坏所致)。  9.23绑架案,夕子集团董事长的独子、副总经理钱扬在19日下午同另外三人乘坐一辆红色保时捷离开横江,却在第二天中午才出现在横兰高速,车子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兰浦市鱼龙港。也就是说,钱扬失踪时间在19日至23日之间,同行的三人无从查找,公司对所谓的“商业机密”闭口不言。凶手有着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三天之后要钱赎人,地点却是在夕子大厦地下停车场。  线索,破案需要的线索一个也没有。  疑点和困惑倒是不少,失火案的男尸到底是谁?卜惠珍的孙子在哪里?孟青青搭乘黑车去见谁?又是谁杀死了她?绑架钱扬的凶手和那三个人有没有关系?为什么交换地点选在地下停车场?他打算如何从地下停车场这种封闭的地方拿钱逃走?  “不对……”栾少平飞速地整理思路,重新审查每一个细节,他感觉到自己遗漏了什么,突然呼吸急促,怔怔地瞪着那幅《神奈川冲浪里》。滔天巨浪在他内心翻涌,自己就好比是画中船头的渔夫,越过潮头,光明就要出现。  黄昏的天空迷离而魅惑,漫天的晚霞临时拼凑出绚丽的调色盘,正如法国野兽派画家劳尔·杜飞的《埃菲尔铁塔》中表现出的梦幻天空一般,充满诡怪的未知。暗淡的路灯透过粗壮而茂密的法桐,洒在横江市公安局的半边窗户上——三楼左手第一间办公室里,栾少平和方国廷的对话正在进行。  方国廷是个身材矮胖的黑脸汉子,眼睛本来不小,但是已经埋在两腮鼓起的胶原蛋白里,有点像两个肚脐安放在眉毛下面。八字胡修得边界分明,就像细细的两条黑蚯蚓卧在嘟起的嘴唇上。  “你来找我,居然就为这件事儿?”方国廷看了看窗外,“栾队长,我知道你是个久经沙场的好警官,是全市公安民警学习的好榜样,可你毕竟有组织,有单位,再大的功劳也不能滋生不该有的个人英雄主义。早上在电话里我说得重了些,但是我的意思应该表达得很清楚了,栾队长,已经结了的案子,你又翻来覆去地折腾,失踪绑架案这么大的案子你倒是不操心,难道活人还不如死人重要?”  栾少平坐在饮水机旁边,他看着那两条蚯蚓上下蠕动,耳朵里却只听到了咕嘟咕嘟的烧水声。  “方副局长,DNA的比对结果显示,那具男尸……”  “够了!我刚才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都等于放屁!咱们是公安局,老百姓最关心的是咱们有没有破案,现在案子破了,你又调查这个调查那个,案子破不了,怎么向社会交待,怎么向上面交待!”  “方副局长,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希望领导能够支持……”  “我支持个屁!你的理由?你的理由不就是显示你这个立过大功的刑警队长的破案能力,我们这些领导都是摆设?栾少平,你平时也不傻,怎么这两天像是吃了迷魂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栾少平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像此刻这样的场景,自从他当了刑警队长就如同家常便饭。但他明白一点,就是自己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凭自己的办案能力和一股韧劲儿,唯一能够和眼前这位功利心膨胀的顶头上司抗衡的,也就是这股劲儿了。  不过这一次,他有了说服方国廷的充分理由。  “方副局长,您不是要我抓紧办那两件案子么,9.21失火案的线索,就是破案的关键。”  方国廷愣了愣神,一时间没有明白栾少平说的意思。他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嘬了两口雨前龙井。“栾队长,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但是你要知道,办案最重要的是线索,不是没有根据的猜想。”  “线索我已经有了,另外,绑架钱扬的凶手说的交换时间不是三天后吗,请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栾少平的语气充满自信和坚定。  方国廷冷笑了一声:“栾少平啊栾少平,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但是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再破例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破不了案……”  “如果三天之内破不了案,我主动请辞。”  “好!”方国廷异常地兴奋,双手按着座椅把手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军令状立下了,那我就放心了,当然我对栾队长办案很有信心,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栾少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方国廷很有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甩着咖啡色皮包走出办公室。  栾少平一边下楼,一边看了看表,18:50,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奔波了一整天,饭都没来得及吃,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栾队,原来你没走啊。”一个清甜的声音从楼道的另一端传过来。丁晓薇微笑着走近,手里拿着笔记本,脑袋后的马尾辫左右摇摆,散发出青春的朝气。  “我刚才去办公室找你,你不在。”  “怎么,找我有事么?”  “哝,那辆红色保时捷的监控追踪记录,盯了一下午的电脑,我的眼睛快熬不住了。”  栾少平笑道:“干得不错,看样子那辆车有下落了?”  “这个嘛,全都在记录本里,不过我现在肚子很饿。”丁晓薇诡笑道。  “哈哈,好你个丁晓薇,开始要挟领导了,说吧,想吃什么?”  “对面新开的那家淮扬菜,价格公道,好吃不贵。”丁晓薇笑嘻嘻地看着栾少平,目光中蕴含着春水般的温暖。  “那就走,把虎子叫上,顺便再梳理一下案件。”  “好,栾队,那咱们饭店见。”  公安局对面新开的这家淮扬菜馆里坐满了客人,精致的古典装修,搭配现场的评弹表演,别有一番韵味。  三个人坐在靠近舞台的八仙桌旁,点了清炖蟹粉狮子头、平桥豆腐羹、拆烩鲢鱼头、大煮干丝,主食要了一盘扬州炒饭。  “真是让栾队破费了,多不好意思啊。”丁晓薇一边用汤匙舀豆腐羹,一边和孙虎相视而笑。  “这倒不必客气,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那笔记本该交出来了吧。还有你,虎子,饭可不是白吃的。”  孙虎夸张地做出一副搞怪的表情:“瞧您说的,栾队,我们跟着您办案,那就是一种荣誉,您就是不请吃饭我们也一样做好工作,绝不含糊。”  “吃饭都堵不住你这嘴,别扯没用的,看样子是有线索了呗,还不赶紧汇报,我都向方副局长立了军令状了,三天之内破不了案,我可就要下岗了。”  “我的天,栾队,霸气啊,这么难的案子你都敢立军令状?”孙虎突然眼前一亮,“哎,不对吧,栾队,这种军令状你都敢立,你是不是自己找到什么线索了?不对,你不会是找到凶手是谁了吧?”  “别乱猜了,线索我真没有,猜想倒是有一个,就等你们两个提供情报来证明我的猜想。”栾少平苦笑道。  “哦?能给我们说说是什么猜想吗?”孙虎好奇道。  “等等。”丁晓薇笑道,“我有个提议,咱们把自己调查结果和猜想的时间、地点、人物写在手机上,我数一二三,咱们再同时把手机亮出来。”  “好,这个提议好。”孙虎一拍桌子,差点把豆腐羹溅出来。  栾少平点了点头:“晓薇,数吧。”  “一,二,三!”  三个手机同时亮在桌面上,看着手机上的字,不禁一阵惊异。
  栾少平笑了笑,收起手机继续吃饭,夹了一大筷子煮干丝,一边嚼一边不住地点头:“好,味道真不错。”  孙虎和丁晓薇露出奇怪的表情,对视了一眼,再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字,又看了看吃得正高兴的栾少平。  两个人的手机上写着:9月19日,白马区,钱文达。  栾少平的手机上写着:9月20日,李厝坪村,卜惠珍之孙。  “栾队,这就是您的猜想?”孙虎吃惊地看着栾少平,勾了勾脑袋,“别怪我多嘴,我真担心您的军令状立早了。”  “是啊栾队,调查结果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案子和卜惠珍的孙子有关呐,虽然那具男尸不是她孙子,但您这猜想有些大胆。而且,我和虎子哥分头调查的结果,都指向钱文达。”  栾少平又笑了笑,用筷子把一块蟹粉狮子头从中间破开,一股浓香的热气直往外冒,啧啧叹道:“先吃饭,来,用勺子,一人一块,色香味俱全,可别浪费了。”  “哎呀栾队,就别卖关子了,你这么成竹在胸,肯定是发现我们不知道的重要线索了。”丁晓薇拿起调料罐往豆腐羹里加了些胡椒粉,眼睛却一直盯着栾少平深沉而英俊的脸庞。  “是啊栾队,刚才您还说要看我们俩的记录,怎么这会儿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你不会料到我们俩的调查结果了吧?”孙虎放下筷子,满脸疑惑。  “怎么着,吵着要我请客,现在连饭都不吃了,这么多菜我可吃不完。”栾少平将一大块蟹粉狮子头放进嘴里,“这味道,这口感,晓薇,你推荐的地方真不错。”  “栾队,你就别绕弯子了,被你这一吊胃口,我什么都吃不下去。”丁晓薇委屈地望着栾少平飞扬的眉毛,目光满含期待。  栾少平哈哈笑道:“好了,不卖关子了,晓薇,吃饭之前你说你在调查红色保时捷的监控追踪记录,我猜虎子是不是在调查钱文达的白色大奔?”  “栾队,真神了,调查钱文达的事我谁都没说,您怎么知道的?”孙虎几乎从桌子上跳起来。  “我不光知道你调查钱文达,我还知道,钱文达的车也到过兰浦。”蟹粉狮子头的热气在桌子上空盘旋。  孙虎和丁晓薇表情错愕,栾少平大口吃着炒饭,又喝了两口豆腐羹:“如果是平常的案子,你们俩的思路确实没错,可是我们遇到的对手很厉害,我差点也被他绕进去。钱文达隐瞒钱扬离开的时间,起初我也觉得很可疑,但自从虎子跟我说,9.21失火案的那具男尸不是卜惠珍的孙子,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孙虎和丁晓薇异口同声道:“什么猜想?”  “还记得失火案的现场吗?烧毁的变压器和两根电线位于房子西屋的门口,男尸就是在那里被发现,按理说男尸应该烧损严重,可令人费解的是,男尸相对保存完好,卜惠珍在东屋,却被烧得只剩些许残骸,这到底是为什么?”  “栾队,你认为是为什么?”丁晓薇问道。  “问题的关键其实很明显,男尸的面部被损毁严重,我猜是凶手有意而为,那么凶手为什么要损毁男尸?”  “是不想让人知道男尸的身份!”孙虎惊道。  “没错,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男尸的身份,但紧接着又有一个疑问,既然男尸不是卜惠珍的孙子,那凶手为何要在卜惠珍这个常年独居的老人家作案呢?这恰恰证明,他和卜惠珍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卜惠珍没什么财产,老伴儿和儿子都去世了……”  “哦!我明白了,所以栾队你怀疑失火案的凶手是卜惠珍的孙子!天哪,这太可怕了,亲孙子烧死自己的奶奶!”丁晓薇瞪大了眼睛。  “接下来,又是晓薇帮我解开了另一个疑问。”  “哦?我?我没做什么啊?”  “吃饭之前你说,钱扬乘坐的红色保时捷有了新的监控追踪记录,结合钱文达今天的反常表现,我就猜得差不多了。现在破案的关键,一是要审讯钱文达,让他交待这几天他的行踪,二是调查卜惠珍孙子的下落。”  “栾队,我真是崇拜死你了,我这就去传讯钱文达!”孙虎激动地站起来,准备出去,栾少平一把将他拉住:“先坐下,这么一桌子菜,准备浪费粮食吗?”  “栾队,你都立了军令状了,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孙虎有点迫不及待了。  “让你坐下就坐下,司机的车一会儿就到,吃饱肚子,咱们三个一起去。”  孙虎晃了晃脑袋:“原来栾队你早就安排好了,把我和晓薇着急得要死要活的。”嘭的一声又坐回原位,拿起筷子滋滋地嘬起鲢鱼头来。  夜幕正式落下,但秋老虎的余威依旧迟迟不退,这个季节的蝉鸣显得无比焦躁,听上去很像电锯的声音。  孙虎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整盆的鲢鱼头,又把豆腐羹喝了个见底清,丁晓薇对煮干丝很是喜爱,栾少平把蟹粉狮子头顺利解决完毕。三个人有说有笑,孙虎和丁晓薇更多的是激动。眼看破案的思路明明白白,两个人直冲栾少平发笑。  白马区的夜色十分绚丽,蜿蜒的鹿尾江横穿而过,林立在江畔的造型奇特的写字楼发射出耀眼的光彩,在水面上映照出斑斓的色泽。十余艘庞大的货船从双龙桥下缓缓驶过,发出阵阵浑厚的轰鸣,和不远处的夜生活喧闹声此起彼伏。  在那些高大的写字楼里,夕子大厦绝对是佳丽中的极品,432米的建筑高度,造价60多亿,加上螺旋柱的设计外观,搭配多彩的玻璃造型,俨然是白马区乃至整个横江的地标。  地下停车场的庞大足以到了惊人的地步,各类豪车占了大半个空间,栾少平一行所乘的旧桑塔纳也在其中,宛如钟无艳闯入了后宫,不亚于外星人乍来地球。  三个人来到电梯口,准备搭乘电梯,这时,一个物业维修打扮的人背着一个大箱子从电梯走了出来,看到栾少平等人,压低了帽檐,急匆匆快步离开了。  栾少平心道:“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  他没再多想,三人搭乘电梯来到钱文达的办公室——这是位于夕子大厦第68层的“豪间”,三个套间,外加一间书房,一间会客室,不乏各类古董字画,30平米的阳台面朝鹿尾江,半城秀色,尽收眼底。  钱文达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墙上悬挂的80寸液晶电视正在播最近的热剧《穷途末路》,看到栾少平带人过来,钱文达先是一惊,紧接着面露微笑,急忙上前迎接。
  9月19日。  连日阴雨,小吃店的生意并不太好,吃饭的也就四五个人,李阿成觉得没事可做,一边摆摆桌椅,一边看着电视节目。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因为今天是个十分特殊的日子。  黄昏时分,阴沉的乌云笼罩在城市上空,街道上尽是狂风吹落的梧桐叶,不少人慌不择路,四处躲藏,但大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屋檐上的雨水落下几道水柱,拍打在门口的两盆茉莉花上,溅起的泥土沾满了花叶。  老板和老板娘在厨房切菜,准备做孟青青爱吃的粉蒸肉和酱鸭舌。壁橱旁边的桌台上放着一盒蛋糕,红色的包装盒配上黄色的纸带,显得十分精致。  老板娘抬头看了看时钟,18点51分,孟青青还没回来,她走到门口,朝孟青青放学回家的路口望了望,只有路灯下稀少的人群和路边停放的电动车。  李阿成看着窗外灰蓝色的天空,心里的不安令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很快,这种不安转为担忧,老板和老板娘坐在摆满菜肴的桌边,心中有些焦急。孟青青的手机已经关机,李阿成想要报警,但是这会暴露自己和孟青青的关系,所以他决定再等等。  半小时过去了,天空的深蓝色令人感到可怕,正如幽暗的海底深处,似乎随时都会有可怕的生物张开血盆大口,吞下整个世界。至少现在,李阿成的淡定和沉稳被彻底吞噬,心脏怦怦乱跳。老板已经骑着电动车去沿途寻找,老板娘则在焦急地打电话。班主任,同学,一一打过,都说没有见到孟青青。  李阿成终于决定亲自寻找,给老板娘说了一声,穿上雨衣就赶紧出门了。他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打算从小吃店一路跑到5公里外的横江一中。他想大叫,想呼唤孟青青的名字,可他羞于在大街上喊叫,压抑不住的烦闷和紧张令他窒息,甚至就要流出泪来。  突然,一辆车飞驰而过,李阿成被溅了一身泥水,满脸都是污泥,他急忙向后退却,不料踩到了别人的脚,又连忙转身道歉。  “不长眼啊!”  那人吼叫,声音干瘪又很难听。  “对不起,实在抱歉。”  “妈的,以后走路小心点!”  那人骂了两句,继续接电话。  “喂,没事,被一个不长眼的踩了一脚。怎么样,你那边顺利吧,那小妞没反抗吧,嘻嘻,我这就来,这就来啊,你们把他看好了,不要先动,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  挂了电话,那人坐上一辆白色轿车,朝东驶去。  李阿成呆呆地站在路边,大脑一阵空白,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  他的思绪无比烦乱,记忆中的一段黑暗时光猛然奔流而出,填满整个大脑。那些不堪回首却又永远残存在内心深处的创伤,那些掺杂着鲜血和泪痕的痛苦遭遇。  恍惚了几秒钟,周围的汽笛声、叫卖声、刹车声一瞬间全都钻进耳朵,李阿成反反复复想着那人打电话说的字字句句,胸口几乎就要炸裂。他疯狂地摆手,很快搭上一辆出租车。  “跟着前面的白车。”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音色都改变了。  路灯从两旁朝后飞逝,照在李阿成煞白的脸上。他感觉脸上有些干,伸出手擦了擦脸,原来是之前被溅到的泥水干了。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人没有认出自己,就是因为满脸的泥水和昏暗的灯光。他暗自庆幸,但这种庆幸很短暂,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恐惧。  他极力控制不去胡思乱想,但三年前的痛苦经历一幕幕展现在脑海。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身体的伤痛,以至于表情扭曲,面如土色。  那个昏暗的窗户布满铁栅栏的房子,自己被五个人按在墙角,脸庞被迫紧贴着地上的尿液。裤子被褪到膝盖处,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从屁股传遍全身。那个人,就是那个刚才说他不长眼的人,那个后来变成独眼龙的人,正跪伏在他身后,屁股上的肌肉一张一弛,接连发出夸张呻吟。五个人疯狂地尖叫,疯狂地大笑,就像地狱的魔鬼,从那一刻起,撕毁了李阿成本就卑微的脆弱心灵。  李阿成坐在车上,浑身冒着冷汗,他的眼睛丝毫不离前面的白色轿车,那张丑陋而又恐怖的脸让人不寒而栗。  “他要去哪里?”“他说的‘小妞’是谁?”“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李阿成不敢想,甚至开始害怕,不敢继续跟下去,但是紧接着他想到了孟青青甜美的笑容,想到昨晚那个同样风雨交加的难忘之夜,想到她的酮体,她的可爱,她的娇媚。这一切的美好是他的希望,是他重新相信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可这一切似乎又即将化为泡影,而且竟然是因为那个人,同样是那个人。  车子继续前行,两旁的灯光逐渐稀少,最新的开发区已经拆迁殆尽,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转过几个路口,白色轿车终于停了下来。  李阿成匆匆下车,躲在一堆砖头后面,从砖头缝朝白色轿车窥去。那人下了车,向一个用蓝色铁板围起来的工地走去。  李阿成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耳朵里只有怦怦的心跳。这里没有路灯,没有车辆,只有停在路边的挖掘机和铲车。  工地很大,已经有两座楼拆完,只剩最后面一栋五层高的旧楼。左边是三间活动板房,窗户里透出黄白色的光线。板房旁边停着两辆车,一红一黑。那个人晃着身子,吹了声口哨,和活动板房门后的一个矮瘦男子打招呼。  李阿成听不清他们说什么,鼓起勇气一点点地靠近。两个人很快进了活动板房里,关门的声音很大,带着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房间里传来一阵欢笑,带着说不出的猥琐和阴险。  李阿成弯着身子,慢慢来到板房后面,轻轻地搬起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从后窗朝里看去。——孟青青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布。  那个人跟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打招呼,言语十分亲热。李阿成瞪大了眼睛,心脏就快炸裂。他们的对话很清晰,而且很快就决定了先后顺序。那个年轻人先来,然后是那个人和一个黑脸胖子,其他人猜拳决定。  暴雨还在持续,无情地拍打在李阿成的身上。
  房间里的惨叫和淫笑肆意践踏着李阿成的耳朵,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恍惚,一个人坐在墙外傻笑。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三年前的悲惨遭遇历历在目。他麻木了,不止是身体,更多的是心灵。  很多时候,他会想到十年来的种种不幸,但这一次,在孟青青遭受蹂躏的时候,他的大脑格外清晰,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他和那个人,那个最后乘坐白色轿车来的人,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是李阿成多年来无数不幸中的一角。  李阿成仰着头,闭上眼,任由雨水落在脸上,从脖颈流遍全身。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房价上涨持续了近两年,横江新区最终选定在白马镇。这是一个有着3万人的镇子,密密麻麻的老房子和弯曲不平的柏油路交织在一起,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鹿尾江两岸的河滩上,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除了李有池和沈曼君一家。几年前因为未知的原因搬来白马镇,因为和街坊四邻处的关系很好,所以时间久了也没人在意他们为什么搬来这里。  李有池和沈曼君在街上经营一家米线馆,价格公道,口味鲜美,生意一直不错。这一天,常来店里吃米线的邻居孙小福垂头丧气地走进来,闷头坐在竹凳上。李有池的儿子坐在柜台里写作业。  “孙哥,今天状态不佳啊,吃点什么?”李有池笑着走上前招呼着。  “唉,别提了。李老弟,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吧?”  “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也对,你们来白马镇时间短,估计他们没通知你们。”孙小福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好的浅紫色A4纸,递到李有池手里。  李有池接过来,看到四个大字:拆迁公告。  “白马镇要拆迁了?这是好事儿啊,现在拆迁都分钱分房子,我听说不少拆迁户都赚了很多,有的家因为地多,一夜暴富,孙哥干嘛闷闷不乐?”  “李老弟,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家要吃大亏了。”  “哦?”李有池给孙小福倒了一杯大麦茶,“到底怎么回事?”  “怪我,都怪我啊。”孙小福低着脑袋,无奈地叹气,“前两天,镇上的拆迁负责人挨家挨户走访,我原本以为我家房子多,占地多,能赔偿一大笔钱,谁知道去年办了件大错事。”  李有池听得一头雾水,只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去年的时候,我看镇子上很多人都改了新楼,我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家里没套新房子也不是办法,而且也会让别人看不起,所以就决定拆旧房子盖了现在这栋新楼,包括后面的几间旧房子,我都一口气拆了重盖。”  “这个我知道,今年我们一家来到白马镇的那天,正好是你们一家搬进新房子。”  “是啊,我原本挺高兴的,想着从那以后在镇子上也能抬得起头来,儿子结婚也有地方去,可谁知道……错了,都错了,我可真不该啊。”  “难道盖了新房子就不赔偿了?”  “不是不赔偿,拆迁公告上写得清清楚楚,如果是1980年之前的旧房子,每平米赔偿3000块,可如果是1980年之后的新房子,每平米只能赔偿1000块,我粗算了一下,我们家原先的旧房子足足有250平米,能赔偿75万,现在只能赔偿25万,我这一下子亏了50万呐,唉,今天你嫂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嫌我心急盖新房,我这心里可真堵得难受。”  李有池恍然大悟,可是转而又想:“我现在的房子可是一间旧房子,上下加起来也有200平米,照这么算下来,如果拆迁的话,能赔偿60万呐,这可是笔大钱。”  沈曼君从厨房走过来:“孙哥来了啊,怎么没叫米线,光喝水啊?”  孙小福抬头看了看沈曼君,勉强提起精神打了声招呼,李有池小声将刚才谈的事告诉沈曼君。  “孙大哥,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做一碗什锦加肉米线,我请客。”  冬天的横江十分湿冷,虽然有些地方通了暖气,可白马镇还是沿袭烧炉子的传统,家家户户围坐在烧热的蜂窝煤炉边,更有一种家庭的温馨。  李有池的儿子写完了作业,坐在柜台里看动画片《天上掉下个猪八戒》。沈曼君将厨房一只不用的炉子提餐厅,李有池和孙小福伸出手烤了烤火,然后呼呼地吃起米线,外加四个小碟,还有一瓶花雕酒。  “孙大哥,来,咱们先喝一杯。”李有池把酒满上,先干为敬。  孙小福叹了一声:“好吧,就认倒霉了,不想了,来,喝!”  两个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李有池又端起一杯,孙小福连忙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实在喝不下了,李老弟,你的酒量还真是不赖。”  “孙大哥别开玩笑了,你这是让着我。不过,恐怕咱们以后没机会一起喝酒了。”李有池暗自叹气。  “哦?难道李老弟要搬走?”  “刚才你不是说要拆迁吗,像我这样的外来户,恐怕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不会吧,没听说要赶你们走啊?”  “孙大哥,你们都是白马镇的老住户,当然有你们的赔偿金,像我们一家这样的外来户可就不好说了。这间房子是我亲戚留下的旧房子,虽然留给了我,可毕竟我不是房主。”  “李老弟,别担心,像这样的旧房子,很多家都没有什么房产证,都是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所以你别担心,应该没什么事。”  李有池点了点头:“可我们就算拿了赔偿,没有房子了怎么办?”  “其他地方拆迁都是要赔房子的,可是咱们白马镇住户太多,又靠近主城区,如果这样赔下来,恐怕开放商也不愿意,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总有别的办法。”孙小福看了看门口,“这个开发商,可一点也不简单,手底下还有一个拆迁队,都不是凡人。”  “他们敢强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开发商本事不小,说拆的房子没有一处拆不下来。”  “这么利害?哪个开发商?”  “夕子集团。”
  夜深了,白马镇的街上依旧十分安静,没有行驶的汽车,没有摆摊和逛街的人群,甚至没有路灯。几声不知谁家的狗叫接连成片,也不知道又有谁家的孩子半夜惊醒,和此起彼伏的犬吠混杂在一起。远处的主城区灯火依稀,一团团灰白色的烟尘扶摇直上,变换成各色的形状,城市的喧闹似乎在耳畔响起,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窗外的月光铺洒在卧室的地板上,反射出白玉般的色泽,如同明亮的薄纱,柔和而又迷离。  李有池和沈曼君平躺在床上,表情里带着喜悦。他们俩已经聊了很久,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直到九岁的儿子进入梦乡,黑色旧钟的时针指向正上方,电视机上出现五彩的色块。但他们并无困意,虽然明天还要早起做早点,但是生活就要发生巨大改变,没有什么比过上好日子更能令这对贫困夫妻高兴的了。  清晨的凉风带走满地的尘土,光秃秃的树枝摇晃着枯黄的枝杈,不情愿地抖掉最后一片树叶。滚滚炊烟弥漫在整个镇子上空,去城区上班的男男女女早已坐在班车上,手里或提着包子,或拎着煎饼果子,大多都是从李有池的米线馆买的。  夫妻两个人高兴得一夜未眠,早上起得比平时还要早,似乎今天的天空比以往要蓝,今天的生意比以前要好,今天的顾客也都比以前和善。李有池觉得妻子还是很勤俭持家的,沈曼君也觉得自己的丈夫踏实能干。孙小福一筹莫展地坐在店里喝粥,还在盘算着自己家的房子拆迁有多不划算,李有池不住地劝他,但脸上带着控制不住的喜悦。生活就要改变,他的心里一直涌动着这句话。  老实的儿子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在这之前沈曼君比平时多给他煎了一个荷包蛋,对儿子学习成绩欠佳的事也都报以极大的宽容。  冬天就要来了。  孙小福说的事却迟迟没有来,天空似乎回归了暗淡的灰蓝色,米线馆的生意也似乎没有那么好了,而且每天总有几个顾客阴阳怪气,两口子的心情比以前还要差,李有池觉得妻子除了长得不错之外,似乎脾气并不太好,沈曼君也开始觉得丈夫只会做个早点卖点米线,说起来真挺没用的,可惜了自己出众的外貌。  儿子的早餐又不知不觉减少了一个煎荷包蛋,原因是沈曼君觉得儿子吃太多容易营养过剩。孙小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李有池的心里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烦闷。  鹿尾江两岸的楼盘如雨后春笋,转眼间已经是竹峰林立。可惟独白马镇,像是遗失在长颈鹿群里的矮马,改变不了低头吃草的命运。李有池的脑袋也很长时间都耷拉着,尤其昨天儿子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李有池的脑袋更像是挂了一只秤砣,至少下次考试之前都取不下来了。  沿着江畔的蜿蜒小路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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