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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1.2米的小床上,被子上的卡通图案很熟悉,好象是出嫁前在娘家用的物件。靠窗的墙上挂着的一排简易书架上,还摆放着高考复习资料。她一恍惚,还以为回到二十年前,正在上高中的时候。不过随即便摇了头,哪里有这好事,能回到二十年前!  正在夏云发怔的时候,一个温柔细腻的声音在门外喊道:“小云,快点起床啦,上学要迟到了。”  妈妈的声音?这声音为什么如此温柔细腻,倒像是妈妈年轻时候。上学?已经工作二十年了,还上什么学?夏云脑中一阵迷糊,自己这是在哪里呀?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窗外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陆陆续续的有人骑着单车经过。这不是自己学生时代的家吗?因为过得不舒心,怕父母担心,离婚后,她已经很少回到这里了。  门外妈妈的声音急促了些,喊:“再不起床可真迟到了。”  夏云答应了一声。拿起了放在书本上的小镜子,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脑中一阵眩晕。小镜子里映出来的是一张雪白的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高高的鼻子,樱桃小口,这都没错。可是这张洋溢青春气息的脸,没有一点斑,也没有一丝皱纹,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张四十岁的脸,最多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抚摸着自己不真实的脸,夏云喃喃自语:“不会是穿越了吧?”想起春节那段时间,各大电视频道上热播的一出清宫穿越剧,那电视剧火爆也就罢了,弄得她也有割腕穿越的冲动呢。可现如今,真穿越啦?噢,不,是重生了!  不会是做梦吧?哪有如此好事!把食指放进嘴里咬了一下,倒是真的疼,不是做梦。  夏云心里一阵狂喜,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眼房中的一切,没错,这是她学生时代住的房间。走过去拿了一本复习资料,封面上赫然写着“高三(2)班,夏云。”翻开来,里面还有很多练习题没有做完。  高三,也就是一九九一年了,那一年,夏云参加高考。临考前淋了雨,感冒了,考试前两天,她是吃了药便往考场跑的,饶是如此,放榜的时候,还是以五分之差没有考上大学。之后,心情抑郁地去一家工厂当了文员。几年后在家人的压力下不得已去相了亲,接着结婚,再接着忍受不了丈夫烂赌的毛病,离了婚,在工厂外的民宅租房住。  往事不堪回首。夏去本应继续过着她的孤苦生活,却为什么在这里呢?  夏云清楚地记得,二零一二年六月的某天,她下班后路过一幢高楼的时候,楼上不知掉下什么东西,她只觉得头顶心一阵钻心剧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却躺在这张小床上。  门外妈妈“咚咚”地敲着门,大声说:“快点出来吃饭上学!”看来,夏妈妈是不耐烦了。  夏云答应了一声,定了定神,扑过去打开了房门。  这个猛烈的动作,把夏妈妈吓了一跳,睁着圆圆的大眼,不满地看着她。  夏云瞬间呆住,眼前的妈妈满头青丝,皮肤光滑,大概只有四十岁左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已经有六十三岁,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的时候年轻得太多了。  夏妈妈瞪了一眼发呆的夏云,说:“还不快去吃饭,要迟到了。”  如果不是看在夏云即将高考的份上,她才懒得去理她是不是迟到呢。九十年代初期的父母,大都忙于生计,无法分身细心照顾子女,七十年代初生孩子又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哪个家庭不是生了好几个,能喂饱肚子就算不错了。夏爸爸是国营单位的工人,才能供夏云上到高中,要是一般家庭,女孩子早缀学打工去了。可是夏云心气高,一门心思就想考大学,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也要上学呢。就算真考上了大学,哪里有钱供她上学呢。  夏云脑袋里像炸了一颗地雷,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说:“果然重生了!”听妈妈的口气,现在还没到高考的时候。对这间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屋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有十几平方的客厅的墙上,挂着一本日历。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房间跑过去一看,脑中又是一阵眩晕,日历正撕到一九九一年二月二十五日。呆了半晌,夏云长舒了一口气。她如愿以偿地回来了!回到了二十年前了,一个可以改变她命运的机会摆在她面前。这二十年里,有多少次她都希望有个月光宝盒,可以回到高考前,让一切重新来过!现在终于回来了!  现在的夏云已经不是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小文员了。而是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考生,一切皆有可能!想到这里,夏云踌躇满志。  另一面墙上的老式挂钟“当当”地敲了起来,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学校里,上课的钟声恐怕已经敲响了。  夏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顾不上吃早饭,抓起书包就往学校跑。  学校里,学生们正在上课。好在夏云的记忆力够好,对高中生活又念念不忘,才能毫无悬念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高中时期的夏云成绩一向中上,也是老师们寄于厚望的尖子生。当年接到她落榜的消息,老师们还唏嘘了好一阵子呢。  现在正在上课的是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乐真,看夏云推开教室门,低着头快步走进来,只当做没看见,继续讲课,没说什么。夏云是英语科代表,一向得乐真宠爱。  夏云在位子上坐了,悄悄转动脑袋瓜子打量她这些二十年前的同学。很快地看到坐在她右后侧的班长杨汉。  夏云如遭雷击。  杨汉!这个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名字。多少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念叨着这个名字泪流满面,多少次看到他在电视上出现而痛不欲生。现在,少年时代的杨汉就坐在她右侧,迎着她复杂的眼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少女时代的夏云暗恋班长杨汉。只是九十年代初期风气实在保守,那时候琼瑶阿姨的小说流行,女生都玩含蓄,所以夏云并不敢向杨汉表白。  高考放榜,夏云以五分之差落榜,杨汉却考上与北京大学齐名的华轩大学,远赴北京求学。  夏云辗转打听到杨汉的通讯地址,总是给杨汉写信关心他。刚开始,杨汉还简短地回复过她的信,但慢慢的,她寄出的信便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了。  四年后,夏云听说杨汉考了托福,拿了全额奖学金,去美国留学。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却是最近几年,在电视上。  此时的杨汉,已经顶着留学博士的头衔,携着海外VC(风险投资)所投的巨资,回国创业,并在短短三四年间,大获成功,成为新一代企业家的风云人物。  据说,杨汉的妻子,也是海外留学生,两人在美国相识相恋,婚后非常恩爱。  此时夏云见到杨汉,无异于恍如隔世,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正在认真听课的杨汉发现夏云眼神怪异地盯着他,也眼神迷茫在看着夏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心酸加上精神错乱后,夏云终于努力把持住了心神。有着比杨汉多了二十年阅历的夏云,不到一秒钟便下定决心,排除万难,除了要考上大学之外,非得把杨汉给追到手不可。就算处在那个口水可以把人淹死的年代,为了终身幸福,说不得,也只好拼一拼了。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杨汉一直对夏云不冷不热。对杨汉来说,夏云只是他高中同学,与其他同学并没有什么不同。  凭良心说,夏云确实是美女,而且性格开朗。但出身单亲家庭,生活穷困的杨汉,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努力奋斗,考上大学,改变命运。在那个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年代,这种想法完全可以理解,也是众多高考学子的共同的伟大目标。  夏云也一心一意要考大学,两人的目标完全相同,有共同目标,理应走在一起才对,可杨汉情愿独自奋斗,也不和夏云并肩前进。  原因很简单,夏云的开朗自信在杨汉眼里,成了大大咧咧,不区小节。细腻并讲究细节的杨汉,喜欢的是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不是那种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女孩。  这一点,夏云一直不知道,也没有了解。夏云只是暗恋着他,特别是在婚姻不幸福生活不顺心的时候,更会柔肠百结地想如果能和杨汉在一起,将是如何如何的幸福美满快乐。这种想法折磨了她二十年。  回到九一年的夏云一番激动之后,脑子快速地转动着,筹划着如何才能考上和杨汉同一所大学。既然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断不能再错过了,从今后,杨汉去哪,她要跟去哪,天涯海角,也追着杨汉而去。  
    不知不觉,下课的铃声响了。和夏云交情较好的同学田华、刘顺、张协、廖丽纷纷过来关心:“今天怎么迟到了?”  望着这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夏云一时百感交集。自从婚姻不幸后,她已经很少和这些同学联系了。  夏云淡淡地说:“没什么。”心里却如狂涛巨浪撞击般不平静。  廖丽仔细观察夏云的表情后下了结论:“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组织一个学习小组,在做题的时候可以互相帮忙,有不懂的也随时有同学可以讲解。”夏云勉强笑了笑。她怎么能说刚从二十年后重生回来,就算说了别人也会把她当神经病看待。不能说,那就只好转移话题了。  果然,对夏云反常的神情同学们没有再深究,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来。  廖丽沉吟着反问:“学习小组?”在几个人中,她的成绩偏弱,九一年的高考,她超常发挥,也因八分之差跟夏云一起落榜。只不过她运气好,在亲戚的帮助下去了一家国营单位当临时工,听说后来转正了,还嫁给同单位的科长。算是生活得不错了。  “是啊。”夏云盘算过了,搞一个学习小组,既可以提高做题的质量,更重要的是,可以增加和杨汉接触的机会。  “现在做练习题的时间就不够用了,哪还有时间做别的?”刘顺开口了,他是语文科代表,当年考上一所普通大学的文学系,毕业后分配到报社当编辑。  夏云解释着,说:“我们组织学习小组的目的就是为了做练习题呀。下课后一起做题,有不懂的就可以拿出来请教同学,这样互相学习,不是提高得快吗?”  刘顺还是不大乐意:“帮同学讲解,不是挺浪费时间嘛。”看来他并没有学雷锋精神。  “你有不懂的,别人也帮你讲解啊,又不是白服务。”夏云心说,晕,这家伙还是那么自私。  刘顺犹豫中。  其他人也都没表态,上课的铃声又响了,只得各自回座位。  夏云一直在偷窥杨汉,不知他是不是有所察觉,下课的铃声刚响,他便收拾书包要走了。夏云赶快跟上。  “我们要组织一个学习小组,你也参加吧。”夏云有点紧张,她还真怕杨汉不答应。  “我没时间。”果然,杨汉头也不回地说。  “可是……”夏云还在想说辞,杨汉已一溜烟走远了。留下夏云站在那张大了口伸长手臂想要抓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模样。  “夏云,你今天怎么迟到了?”乐真轻轻拍了拍夏云的肩头。  夏云转过头,看到了乐真那张只有二十多岁的脸上关切的笑容。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二0一一年夏云还在路上遇到过了她,已经快五十岁的乐老师灰白着头发,苗条的身材已经臃肿变型,一个劲地问夏云孩子多大了,弄得夏云只好落荒而逃。  乐真看着夏云呆滞而带泪水的眼,不禁心想,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奇怪呢?  “老师,我想和同学组织学习小组,一起做题,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夏云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和乐真这么说。以夏云二十年混社会的经验,非常明白要把事办成总需要获得领导支持的真理。如果乐真支持她这么做,那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学习小组?”乐真怔了怔,心想,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她们真的在学习还是结伴做些别的呢?  “老师啊,我想请班长加入我们的学习小组。”夏云热切地说。  有杨汉坐镇,乐真也就放心了。  夏云得了圣旨,便再次去游说田华廖丽等人。  廖丽倒是无所谓,反正题都是要做的。  田华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试两个星期看看,如果他觉得不好,便退出。  张协一向没主见,如果其他人参加,他也就参加,其他人不参加,他也就不参加。  不合作的只有刘顺,总觉得自己会被人占便宜,不划算。夏云和他说了几次,他都支支吾吾的不肯答应。  夏云心想,少刘顺一个不少,多刘顺一个不多,实在不行,放弃他也就算了。杨汉却是必须争取的。  夏云几乎一下课便去纠缠杨汉加入她的学习小组,弄得杨汉一听见下课铃声便跑,一看见夏云的身影便像见了鬼一样。  夏云很苦恼。前生杨汉就没追求过她,现在她主动接近他,也没看出他有多欢喜呀。  倒不是杨汉有多反感夏云,主要还是他的目标是考上国内最著名的学府之一华轩大学,现在正争分夺秒进行复习,不想因为别的事分心  杨汉的成绩不仅稳稳占据全校第一,在同区也是前三名的。九一年的高考,本市只有十个考生被华轩大学录取。本校只有杨汉和另一个男生考上。当年杨汉的成绩名列全市第三,比高考状元只少六分,是学校炫耀的资本。  夏云对当年的分数,那是刻骨铭心,想忘也忘不了。  这也是夏云组织学习小组的目的之一了。如果夏云想和杨汉一同考上华轩大学,没有杨汉的辅导,大概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九一年本市还没有高考补习班呢。  杨汉又不傻,怎么看不出夏云的小算盘。  所以,杨汉唯有逃之夭夭了。  夏云锲而不舍,请乐真出面当说客。  老师么,学生愿意学习是好事,应该支持。  “老师,我和你一起去。”夏云决心跟在旁边敲边鼓。  乐真带着夏云找到杨汉。杨汉一看跟在乐真后面的夏云,又想开溜,被乐真喊住了。  “老师,我还有很多练习题没做呢。”杨汉苦着脸对乐真说。  “我们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夏云和几个同学组织了学习小组,想邀请你参加,一起做题。只要你加入了,做题的效率就会提高。”乐真不愧是班主任老师,一开口便说中重点。  杨汉心说,提高的是夏云,不是我吧,学习成绩比我差,只会浪费我的时间,对我没有帮助。  “大家一起学习,提高快。”夏云笑容满面。  “我已经参加了另外一个小组了,实在是参加不了你们那组。”情急之下,杨汉只好找借口。  “你们有多少人?我们才五个,一起吧。”夏云倒干脆。  “别,我们人数够了。”杨汉直接拒绝。  “一起学习好。”乐真赞成。  “就是。你们放学后在哪里集合?我们几个去找你们。”夏云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杨汉无语。  “我们明天下午放学开始吧?”夏云趁热打铁。  “额……我再想想吧。”杨汉头冒冷汗:真没见过这号人。说完赶紧开溜。  “我明天再找你。”夏云朝着杨汉的背影喊。  乐真看着夏云微笑:自己学习主动,组织同学一起学习积极,不愧是三好学生。乐老师要是知道夏云打什么如意算盘,恐怕不会这么想了。  “你想好了吗,是两个组并在一起,还是你加入我们组?”守了杨汉一整天后,夏云终于要杨汉做出选择了,不管杨汉选择哪个,夏云都会紧跟着他的。杨汉要是真参加了别的小组,她解散还没正式成立的五人组,加入杨汉那组不就结了嘛。  “唉,你为什么非要我参加不可?”杨汉叹气,实在是让夏云烦得不行。  “你学习成绩好嘛。”夏云倒坦白。  杨汉再次无语中。  “我保证我们只会共同进步,不会影响你学习。”夏云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我只能说,试几天,要是没有效果,我可就退出了。你不能再来找我。”杨汉提条件。  “行。”夏云爽快地答应了,只要杨汉松了口,一切便好办了。  “那……好吧。”杨汉勉勉强强的。  
    夏云吩咐田华们放学后在教室集合,她两眼一刻也没离开过杨汉,生怕一不留神让杨汉给跑了。  杨汉无可奈何地留了下来,颇有点被绑架的意味。  经历过前生的夏云深知这次高考意味着什么,那是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孤掷一注,如果有丝毫闪失,那便只能再走旧路,白白浪费老天眷顾的这次重生了。  放学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去,教室便空空荡荡的了。  夏云指挥田华们在靠窗的地方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做为学习之用,又恭请杨汉上座。  几个人纷纷坐了。  刘顺听说杨汉也参加,二话不说,立马表态也要加入。  这就是名人效应呀,夏云感概。  九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已经有十余年,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已经有所改善,只不过除了少部份胆大的人先富起来之外,大多数人还是只够温饱。杨汉小时候父亲便过世,母亲做杂工养活两母子,生活着良不易。  如果不是到了高三,杨汉放学后也会去拣些破烂卖钱帮衬家用。如果只是报考普通大学,杨汉也不用这么用功,这不是为了考上华轩大学嘛。华轩,是杨汉自小到大的理想。这次高考,杨汉自知不能失手,他没有机会重读一年高三,母亲供不起。如果学习小组影响到复习,杨汉会毫不犹豫地退出。  开始做题。  杨汉自顾自聚精会神在练习本上做函数。  夏云却在盘算怎么和杨汉的关系再进一步,只有把关系确定下来,才能紧紧握住手里的线,风筝飞得再高,线不是还在手里么?那才是真正的安全感。  高考录取通知书也要,杨汉的感情也要,夏云也算贪心了。  要说送衣服文具用品给杨汉,那不现实,重生后的夏云兜里比脸还干净,哪里拿得出钱来。要说让杨汉去家里吃饭,别的不说,妈妈那一关就过不了,家里五口人,吃穿用度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哪有闲钱去帮助别人。  夏云正思来想去呢,有人拿着笔敲了敲她手里的练习本。  夏云抬头一看,是廖丽。她做了几道题后看夏云还在发呆,便敲了敲她,算是提个醒。  果然,夏云一看其他人都在埋头做题,杨汉犹其目不转睛,两耳不闻窗外事,忙收敛心神,先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函数一向是夏云的弱项,两页练习题倒有一半不会做,有三四道题做后也没把握全对。  夏云看了看杨汉,发现他函数已经做完,正准备做化学题了。  夏云堆着笑,说:“我有一些题不会做,你能不能帮我讲解一下?”  杨汉看夏云期待的眼神,想要拒绝,还是有些不忍心,不拒绝,势必影响自己做题的进度,便犹豫起来。  夏云看出杨汉的犹豫,便说:“等你做完题,再帮我讲解行不行?”  做完题便没问题了,杨汉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要求杨汉也辅导辅导。  杨汉不语,只顾埋头做化学题。  夏云打圆场,说:“杨汉讲解的时候,你们也一起听吧,多少学习一点。”  大家便都不说话了,旁听也是能增长知识的。  等到把夏云不会的题都讲解完,又把夏云没把握的那三四道题给纠正了,天已经全黑了。  夏云邀请杨汉去家里吃饭。虽然明知妈妈不会同意,夏云还是决定先斩后奏,人已经到家,老娘总不会把人给轰出去吧。  杨汉说:“我得回家做饭。妈妈很晚才回家,没时间做饭。”  夏云不知杨汉说的是实情,还是婉拒,只好任由他回去了。  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大家的学习兴致都很高,放学后自动自发便留在教室了。  夏云不愿天天盯着杨汉,那样累也累死了。便去向乐真报告杨汉在学习小姐里助人为乐的事,着实把杨汉给夸了一通。  乐真听后乐得合不拢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杨汉带领小组成员的先进事迹卖力地表扬了一遍,弄得杨汉哭笑不得。这样一来,杨汉倒不好马上退出学习小组了,免得给老师恃才自骄的印象。  比少年杨汉多了二十年人生阅历的夏云,确实厉害。  给杨汉戴了高帽子后,夏云心安不少,她也料定杨汉暂时不会找借口退出了,所谓试几天的话可以不作数了。  接下来,便是如何增进和杨汉的感情了,毕竟这辈子,只有把杨汉牢牢抓在手里,才是婚姻幸福的前提。前生忍受前夫烂赌,欠债,在家里搜不到钱便毒打的情景历历在目,夏云一想起便打寒噤。无论如何,这辈子,得重新来过!  杨汉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专注认真,夏云实在不知怎么下手。总不能直白地说喜欢他吧?夏云思忖。  好在放学后总在一起,要找机会也不难。  在夏云的坚持下,杨汉终于同意做完练习题两人一起走。  问题是,杨汉的家在学校的东边,夏云的家在学校的北边,这可怎么个走法?  夏云自然有办法,每天情愿多走半个小时,先陪着杨汉回家,再折回自己家。  两人一起走的时候,夏云好几次想牵杨汉的手,又怕吓到杨汉。此时的杨汉才十九岁,少年人脸皮薄,要是干脆退出学习小组那可就糟糕了。  杨汉还以为夏云突然这么殷勤,是为了多得到他的辅导,在高考上多拿点分数。  杨汉查过历年高考录取分数,夏云的成绩中上,要考上普通大学是没有问题的。杨汉这么跟夏云说的时候,夏云笑而不语。  一路无话到杨汉家。  在杨汉那个用竹架搭起来的家里,杂乱地堆着些外面捡来的啤酒瓶子,一个煤炉子放在角落里,一小堆做燃料用的煤块子放在煤炉旁边。在这个年代,已经有相当一部份人用煤汽炉了做饭了,杨汉家里穷,用不起。  夏云想帮杨汉烧火做饭,便跟着杨汉进了屋,放下书包,把煤炉子下面的塞子拨掉了。  杨汉瞧见,便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快回家去吧。”  夏云说:“不碍事。你不是帮我辅导嘛,我帮你烧饭,这才叫有来有往啊。”说着便满地里找锅,真要去淘米了。  杨汉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所谓的做饭,也就是煮半锅稀饭,浇点酱油下饭,没什么菜的。  夏云看出杨汉的表情怪异,心知他家确实是穷了点,屋子里也没有吃的东西,更不可能有冰箱,或者他不愿让人知道他这种窘状也是有可能的。  夏云放下手里的铁锅,说:“挺晚的了,我先回家了。”  杨汉松了一口气,忙说:“我送你。”  杨汉把夏云送到竹棚门口,又叮嘱说:“路上小心。”  确实九十年代初期的路况是比较差,没有柏油路,也没有路灯,脚底下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夏云一脚高一脚低地回了家。  夏云回到家已经昏天黑地。家里也没人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一家人已经吃完晚饭,剩点残羹剩饭给她。  夏云还是沉浸在和杨汉关系进展的喜悦中。有了这位高材生适时的辅导,理科方面的进步可就大多了。杨汉成绩科科全优,根本不需要夏云辅导什么,不过很多题和夏云讲解后,也加深了印象,算是意外收获吧。  以目前夏云的成绩,恐怕还不足以考上华轩大学。夏云印象中,杨汉当年是考上华轩大学计算机系的。  为了和杨汉一起考上华轩大学,夏云可真是豁出去了,天天复习到凌晨两点,早上五点半起床,每天只睡三个半小时。  杨汉是冲着华轩大学去的,在填志愿的时候想都不用想,在第一志愿直接填上华轩大学四个字。当看到夏云也在第一志愿填华轩大学时,脸上充满了惊奇。  杨汉确实没有想到夏云会填这个学校。  夏云也看到了杨汉的第一志愿,果然是华轩大学!果然是计算机系!  从二0一二年重生的夏云自然知道计算机在以后的应用和发展。  要和杨汉在一起,最好自然是考上同一个学校,报考同一个专业。可惜,夏云真对计算机系不感兴趣。前生虽然天天用电脑,也只限于工作需要,只会简单的文档操作。没有兴趣,读起来会辛苦点的。  考虑再三,夏云最终于还是填了个英语专业,虽然和杨汉不在同一个系,好歹还是同校,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应该还是有的吧。  乐真看了学生们填的志愿,觉得夏云英语成绩最好,填英语专业没错,可是第一志愿直接就填华轩大学,太悬了。万一成绩达不到华轩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就得再上别的大学。有些稍微有名的大学只会录取把本校填在第一志愿的考生,真要那样的话,夏云可就失去机会了。  乐真很诚恳地对夏云说:“我觉得你可以报考东X大学,这样把握大些。这个大学英语专业也不错的。”  夏云摇头。  东X大学在广州,华轩大学在北京,地域就差着十万八千里。  乐真再劝:“华轩大学每年的录取分数线高不说,录取人数非常非常少,竞争太激烈。你一模二模的分数虽然提高得快,但也有可能是超水平发挥,当不得真的,还是报考别的学校稳当些。”  夏云也不解释,只坚决地摇头。  说得口都干了,夏云还是不听。乐真真拿夏云没办法。  想起前生的高考改革,考生成绩出来才填志愿,夏云不由得羡慕前生有关部门在高考上的人生化设计。  
    夏云走出考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跟前生不同,这一次,夏云简直是超水平发挥,做题一路势如破竹,下笔如有神。如果没有意外,大学应该能考上吧,如果加点运气,华轩大学应该也能考上吧。夏云思忖着走到操场。  夏云和杨汉约好了,高考这几天一起往返考场。  杨汉已经在操场旁边的大树下等候。  虽然已近黄昏,炎热七月的骄阳还是差点把人烤干了。远远望见杨汉站在树下挥舞着书本取凉,夏云赶忙快步走过去。  杨汉一见到夏云就问:“考得怎么样?”四个多月的辅导和一起做题,多多少少总是有些感情的。  夏云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说:“谢谢你。我感觉还好。你呢,考得怎么样?”  杨汉说:“还好,该做的题都做了。”  夏云心想,你自然考得很好,要不然怎么会考上华轩大学呢。看着沉默地走路的杨汉,夏云问:“你暑假有什么安排?”  杨汉“嗯”了一声,没吭声。放假了,他当然是去捡废品来卖,筹些学费路费,大学四年,他早已做好勤工俭学的准备了。  夏云说:“我想去工厂做暑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要是有兴趣,我们一起去好吗?”  “做暑工?”杨汉很意外。  夏去点头说:“是啊。我家巷口有一家塑料花厂,我前两天去问过了,他们最近货期紧,要招一些学生帮忙做这两个月。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去。工资是一天十二块,按天算。你看怎么样?”边说边看着杨汉,夏云是真的希望杨汉一起去。  夏云话说得轻松,其实她揽下这份活一点都不轻松。最近一个月,做完练习题回家,夏云总会顺路拐进这家工厂,和老板娘说道说道一会,免费干点杂活,再回家。取得老板娘余秋丽的信任后,再提进厂做暑工,既是同一条巷的邻居,又是相熟,余秋丽也就让夏云考完试过去上班。  一天十二块,可比捡废品收入要高,又稳定,也不用大热天在外面晒太阳,如果真能进厂,那敢情好。杨汉想了想,还是谨慎地问:“工厂不是只招收女工吗?男的他们要不要啊?”他还是有顾虑。  夏云爽快地说:“要啊。我跟他们老板娘说好了,就我们两个嘛。有跟老板娘说你是男的了,放心。”  “噢。”杨汉点了点头,问:“什么时候去上班?”  夏云说:“老板娘说了,让我们考完就进厂。明天去还是后天去,你说了算。”  杨汉说:“那明天去吧。”多上一天班,多赚十二块呢。  夏云说:“好。”  到家前,夏云去塑料花厂告诉余秋丽,明天要来上班。余秋丽顺便关心了一下夏云考得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清早,夏云和杨汉会齐了便去塑料花厂。余秋丽看杨汉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悄悄问夏云说:“你心上人吧?”  虽然实际年龄已经四十岁,夏云还是羞得满脸通红。  余秋丽看夏云的样子,更肯定了,嘻嘻笑了笑,便给两人安排了活计。  可能看两人是学生,余秋丽给夏云和杨汉安排的活很轻松,就是把已经注塑成型的塑料零部件组装成一束束的塑料花。这活计轻松又没有生产危险。  同组有十几人,大多是一些四十多快五十岁的大姨大妈。夏云一打听,原来大家的工资都是每天十二块,余秋丽并没有因为两人是打暑工便降低两人的工资。  好在夏云和杨汉年轻,手脚又勤快,每天干的活总比老太太们多,余秋丽并不吃亏。  组里气氛还算轻松,老太太们话唠,坐下来便东家长西家短,说说老公说说儿媳妇什么的。没两天和夏云混熟了,便拿夏云开玩笑,说杨汉一定是夏云的小情人,要不,怎么一个男孩子钻女人堆里做活?  夏云担心吓着杨汉,忙用话叉开。好在杨汉专心忙着把一个个叶子花骨朵什么的插在一起,没空理她们,夏云才放心。  余秋丽暗地里留心,发现夏云和杨汉做的活计又多又好,话又不多。哪个老板不喜欢会干活不多事的员工?  夏云数着出成绩单的日子,越临近心里越忐忑。当年的录取分数线夏云可是记忆犹新,只要知道成绩,是不是能考上,她心里便有底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放榜的日期,和杨汉一起向余秋丽请了半天假,赶到学校看分数。一路上,夏云紧张得心呯呯直跳。  乐真早在教室等着学生们,透过教室门远远瞧见夏云,便高呼:“夏云啊,你考了高分啊!!”那欢呼声,听着真让人感动。  夏云急忙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边跑边问:“多少分?”一激动,都忘了跟老师打招呼了。  杨汉听见了,也急忙高声问:“老师,我呢,考了多少?”他有点后悔,可不要辅导了夏云,把自己的前途给耽误了。  乐真笑吟吟地在教室门口迎接她们,把两人迎进教室,说:“你们是学校的骄傲!”教了这么两位高材生,她可真是脸上有光哪。  夏云冲过去,找到了卷宗里自己的名字,看到了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夏云,总分714。”  夏云一阵眩晕,脑子一片混乱,714这三个阿拉伯数字在脑子里被无限放大,再放大。两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桌子边沿以便支撑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处于迷离状态。夏云前生带着感冒上考场,只考了405分,和现在相比,差了整整三百分哪!  当年华轩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是710,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夏云考上华轩大学了。  在夏云眩晕的时候,杨汉也一个箭步冲过去,看到了分数:759。这个成绩,算是发挥正常,没有失手。  高兴之余,杨汉向乐真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老师培育之恩。  乐真一个劲地说:“好,好,好。”她真是太高兴了,比学生们还要高兴。  乐真和杨汉说了一会儿话,见夏云还在发呆,便扳过夏云的身子,想和夏云也聊一聊,高兴高兴。却见被她扳过身来的夏云目光呆滞,泪流满面。  乐真自然无法知晓夏云前生因为高考失利坎坷悲惨,但她能理解夏云看到成绩后的心情,她的理解是,夏云此时流的是开心的泪水。有这样的学生,她也开心,为了表达她的心情,她把夏云紧紧地搂进怀里。  杨汉在一边看着,一边笑着,一边眼眶也红了。只是他是男生,不方便和老师夏云拥在一起。  夏云神思恍惚了半天,才渐渐回过神来。再看一次成绩,又再看一次,确定无误后,也向乐真深深鞠了一躬,接着情不自禁的,也向杨汉鞠了一躬。  杨汉没想到夏云会向他鞠躬,急忙鞠躬还礼。  乐真又向她们分析历届高校的录取分数,大概意思是,杨汉没有百分之百考上华轩大学,也有百分之九十了,总之是只差一张录取通知单了。夏云也很有可能被华轩录取,毕竟能考700分以上的考生,算得上是稀缺资源了。  感谢了乐真,夏云和杨汉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夏妈妈听说女儿考了高分,上大学是肯定的了,虽然也高兴,但随即便晴转多云地跟夏云说:“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哪里有钱供你上学啊。”  夏云想起前生听到她高考失利的情况,老妈还笑容满脸地跟她说:“这下好了,你可以先在工厂做几年,然后找个人嫁了。”心里不胜唏嘘。  
    一连很多天,夏云都间歇性处于迷糊中,总有时空穿梭的感觉,又仿佛是做梦,总觉得不真实。直到乐真屁颠屁颠地找到塑料花厂来,说,夏云和杨汉做为第一批被一线院校录取的学生,录取通知书来了!  夏云和杨汉同时跳起来,问:“哪个学校来的录取通知书?”虽然明知有可能被华轩大学录取,在得知确切消息的那一瞬间,还是难免紧张。  乐真乐呵呵地说:“华轩大学啊!华轩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了,我马上给你们送过来。”  今年全校有三个学生考上华轩,有两个学生是乐真班里的,做为班主任,不用说,自然是十分荣耀。接到消息,学校的同事已经恭喜过乐真了,校长更是表示要请她好好介绍教学经验,以便其他毕业班的同事学习效仿。有可能从这一届毕业班开始,乐真便济身优秀名教师的行列了,而且非常非常年轻,才二十八岁。年纪轻轻便名利双收,怎么不叫乐真欣喜若狂激动万分?  从乐真嘴里证实了被华轩大学录取,夏云颤抖着手从乐真手里接过录取通知书。看着这张前生盼了一辈子也盼不来的纸,今生却实实在在地捏在手心,夏云泪如泉涌。脑中不停地闪现着前生得知落榜后悲痛欲绝的片段,和老师们不无惋惜的言语。  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杨汉满脸红光,手舞足蹈。考上华轩,是他五六年来唯一的奋斗的目标。现在,终于美梦成真了!  从上小学开始,杨汉放学后便去捡废品卖钱帮补家用。一次在一户人家收旧书,刚好听到那户人家的父亲对儿子说:“你以后一定要考上华轩大学,出人头地,为父母争光。”那位父亲也是一个好人,看出杨汉人小力小搬不动那么多书,便帮杨汉搬下楼,寄放在门房阿伯那里,让杨汉分几次去搬。或者是杨汉自小缺少父爱,或者是那位父亲的慈爱,总之,年小的杨汉从此记住了“华轩大学”四个字,并以此为目标,发誓要考上这个大学,为母亲增光。  同组的大妈大姨们早呼天喊地围拢过来,对这两个小孩同时考上重点大学啧啧称奇。看着夏云满泪流面,哭个不停,不知是谁先去和夏云拥抱,严格来说,是去抱夏云。夏云的思维还在前生和今生之间徘徊,根本没意识到身边的状况。然后,大妈们一窝蜂地把夏云抱在中心。要去抱杨汉的时候,杨汉看着大妈们朝他张开双臂,马上躲到墙角去了,把乐真乐得不行。  余秋丽听说夏云和杨汉考上全国甚至世界闻名的学府,也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以后你们有出息了,可不要忘了我啊。”  旁边一大妈纠正余秋丽说:“人家现在就很出息。”  杨汉远远在站在墙角说:“不会的。我们永远感激您给我们打暑工的机会,要是没有您给我们的机会,我们连去上学的路费都没有呢。您是我们的恩人,哪能忘记您呢。”  一席话,听得余秋丽像是六月天吃冰棒,那个舒心呀,可不用提了。  乐真掏出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把夏云脸上成片的泪渍给擦了。  夏云泪眼模糊,似真似幻地看着乐真,有种处于梦境的不真实感。  乐真看着夏云迷蒙的眼神,《范进中举》的故事电光火石般浮上脑际,心下一惊,心说,这孩子可不要像范进一样,听到被华轩大学录取的消息就神经错乱了。填志愿的时候,夏云坚持第一志愿要填华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  乐真定了定神,忙喊杨汉打盆洗脸水过来。  其他人也看出夏云神态不对,七手八脚地帮着拿毛巾,搬凳子,扶夏云坐下。  冷水上脸,夏云便有几分清醒了。她只是记得前生落榜后的情景,再对比今生如愿以偿考中,感触太深,并不是真的走火入魔,神经错乱。  眼前的人和物渐渐清晰起来之后,乐真关切的眼神首先映入眼帘。夏云嘶哑着嗓子说:“老师,我没事。”因为无声呜咽过,所以嗓子还带着哭音。  杨汉赶快去倒了杯水,递过来。  夏云喝了两口水,定了定神,确定现在是九一年,再看手里被她捏得皱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问杨汉:“你考上哪里了?”  杨汉说:“跟你一样,也是华轩。”  果然是华轩!夏云的思绪再一次回到前生,那时,她得知杨汉考上华轩,她却落榜,心如刀割,痛得不能自己。现在,却一同考上华轩!感谢老天,让我重生一次!夏云在心里默默念叨。  乐真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云,此时又从夏云的眼里看到复杂的神色,怕她再神经错乱了,急忙问:“你真没事吗?”  夏云抬头感激地看着乐真,说:“谢谢老师,我真没事。”  乐真看着夏云的眼睛,那双眼睛,现在清澈明亮,确实跟刚才迷蒙飘浮不着边际不同。看夏云没事,乐真才放了心。  杨汉看出乐真对夏云的担忧,觉得夏云刚才只是太开心太激动了,谁考上这样的学校不开心不激动呢!不过杨汉还关心此次高考,华轩在本市的录取人数。他并不是本届的高考状元,以六分之差屈居全市第三名,不知是否能在华轩录取的考生中成绩排名第一呢?  乐真说:“此次华轩大学在我市总共录取了十人,你的成绩排名第一,夏云很幸运,是最后一名,还有一名外校的学生比夏云少了一分,没被录取。”  夏云心头一震,果然是十名。那名以一分之差没被录取的高生,在夏云的前生,是被录取的,只是夏云重生了,又恰好比他考多了一分。真险哪!夏云汗。  杨汉听到以第一名被华轩录取的消息,乐不可支,马上向余秋丽请假,又跟乐真告辞,说要去向母亲报喜,便飞奔出塑料花厂了。  乐真跟夏云说:“我也要回去了,学校还有一些事。你也尽早跟家里报喜吧。”  夏云还没想到这一点,听乐真这么说,便也向余秋丽请假,和乐真一起离开塑料花厂。余秋丽让她们快点回去,让家里人早点高兴,说不会扣她们工资。  夏妈妈听到夏云考上北京的大学,第一反应便是吃惊,她从不知道女儿读书成绩这么好,还考到北京去。接着便担心起学费路费来,九一年大学还没有扩招,学费其实并不贵,要命的是路费,从这个偏僻的县级市到伟大首都,得转两次火车一次汽车,总共转三次车,这得多少钱?  夏云安慰老说娘:“不用担心。我打了两个月暑工,路费可能够了。”  夏妈妈听夏云没有问她要钱的意思,心安了不少。她早盘算着夏云高中毕业能进工厂打工赚钱,帮两个弟弟多少积攒一些老婆本呢,没想到先是听夏云说考了高分,接着又说考上北京,指望夏云帮家里赚钱是没戏了。  夏云想起前生老妈听说她没考上,那个兴奋劲儿,现在考上,也没敢想家里能帮着出什么钱,要不然,她也不会去余秋丽的塑料花厂打暑工。在这个地方,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重的。  而此时的杨汉却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一路狂奔,跑了半小时路程,到妈妈打杂工的作坊。  杨妈妈正在干活,满面汗水混合着尘土,突然看到儿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喊:“妈,我考上华轩大学了!”  杨妈妈手一颤,手里干活的工具掉在地下,差点砸了自己的脚。  杨汉又喊:“妈,我考上华轩大学了!”  杨妈妈听得真切,儿子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她急忙抓住儿子的手,说:“走,我们回家告诉你爸。”跟工头说了一声,工头听说是儿子考上大学了,也说了两声:“恭喜。”让他们先回了。  母子俩赶回家,杨妈妈向杨爸爸的牌位上了香,跟杨爸爸说:“老杨,儿子考上大学了,考上了北京的华轩大学了,你要保佑儿子一路平安到达北京。”  杨汉恭恭敬敬在爸爸牌位前跪下,眼含泪花,说:“爸,我考上华轩大学了!”  一个晚上,母子俩说不尽的悄悄话,杨妈妈一点一点回忆杨汉小时候的情状,感慨不已。  
    亲戚朋友街坊四邻听说夏云考上着名的华轩大学,即将上北京,不约而同地上门来探望。来的时候,都没有空着手,有的带十几个鸡蛋,有的拿几块钱,说是让娃路上吃路上花的。  乐真也来了,给夏云和杨汉一人买了一个旅行袋。夏云心里感动,眼泪又再一次夺眶而出。九十年代初期,老师工资微薄,又没有二十一世纪的教师那样业余时间开班当家教的高收入,这两个旅行袋,恐怕花了乐真半个月工资都不止。  余秋丽提前把工资结了,不仅按整月结清,还另外包了两个八十元的红包,说是恭贺夏云和杨汉高中,祝她俩一路顺风的。  夏云依稀记得余秋丽后来是本市有名的女企业家,只是前生并没有和她接触过,记不真切。看她做事如此大气,实有企业家的风范。  夏云和杨汉再三感谢,把工资收了,红包却推托着不肯收,杨汉说:“工资您已经多付了,怎么还能收您的礼呢。”  余秋丽豪爽地说:“一点点心意而已。你们是天之骄子,本来我是想请都请不来的,运气好,才能和你们共处两个月。以后要常来往,放假回家别忘了来看看秋丽姐啊。”  夏云和杨汉齐声说:“不会的。您的恩情,我们永远忘不了。”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只好把红包收了。余秋丽又依依不舍,拉着夏云的手,再三的叮嘱两人路上小心。  同组的大姨大妈们也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其中三个人还凑钱买了的确良布,说给她们做件新衣裳,着实把夏云和杨汉吓了一跳,只不过一起做了两个月工,没想到大妈们对她俩的感情如此深厚。  大妈们告诉夏云和杨汉:“我们回家,老跟孩子们说起你们,让孩子们以你们为榜样。再过几年,说不定我们的孩子也能考上大学。这功劳,可全是你们的。”  夏云很意外,成功与失败的差别,原来是如此巨大!  杨汉却笑了笑,很坦然地接受如此高规格的称赞。  告别了余秋丽和大妈们,夏云和杨汉商量,再去看看乐真。那时候还没有谢师宴一说,可是二十一世纪热闹非凡的谢师宴,却给夏云留下深刻印象。她觉得有必要请乐真吃餐便饭,真心诚意地感谢师恩。  杨汉也深以为然,毕竟乐真是真的关心疼爱她们。  两人去到乐真家,刚好廖丽也在。因为参加学习小组,这次高考,廖丽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学。她刚接到录取通知书,本想先来老师家,再去看夏云,没想到夏云和杨汉一起来向老师辞行。  乐真一见夏云和杨汉,乐得合不扰嘴。说起她们的学习小组,竟是全都考上了,此届高考,成绩比以往任何一届都好。  夏云说起想请老师吃个便饭,乐真连连摇手,一个劲说不用。  廖丽听说夏云杨汉特地来请老师的,便也要凑一份子。  三个学生不由分说,夏云和廖丽一人一边架起乐真就走,杨汉在后面帮乐真把门锁上,一起往大街去。  杨汉挑了一间规格稍微齐整的食店,算不上大排档,但比路边摊强。乐真不愿学生们太破费,坚持要去路边摊吃两块钱一碗的面条,不过没人听她的,夏云朝廖丽使个眼色,一人一边,揽着乐真的腰,把乐真给拥进去了。  席上,说起上学,乐真对夏云和杨汉说:“你们俩考上同一个学校,约好了一起上北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知道不?”  两人齐声答应了。  夏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正想找机会跟杨汉提呢,没想到乐真倒先说了。  师生几个说说笑笑地吃完了饭,乐真抢着要付帐,两只手刚伸进裤兜,便被夏云紧紧按住了。杨汉拿出刚领到的工资,先付了帐,过后夏云和廖丽才把份子钱还给杨汉。  杨汉和夏云约定了上京的日期,又详细地打听了路线,预先把票买了。看着杨汉如此细心,夏云心里甜甜的,几乎有一种是他女朋友的错觉,总之不管如何,跟着他就是了。  夏云的弟弟夏子雄帮夏云拿着行李,送到汽车站,夏妈妈只送到巷口,便回去了。  杨妈妈一直送杨汉到汽车站,挥着手目送汽车开走,才含泪离开汽车站。  两人坐了七个小时汽车,再花一块钱搭公共汽车到火车站,再到昌昌火车站转车,直达北京。  到昌昌火车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车,夏云只觉得浑身酸痛,苦不堪言。  杨汉帮夏云拿着行李,好不容易在拥挤的候车室找了两个位子,让夏去坐下。再把行李堆放在脚边,幸好带的行李不多,杨汉只带了换洗衣物,夏云多带了两件羊毛和一件旧棉袄,以及一些吃的。瞧夏云神色憔悴,杨汉让夏云靠在椅子上眯一会,他看着行李。  夏云迷迷糊糊正要入睡,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声音说:“小兄弟,你的钱掉了。”  接着杨汉的声音响起来:“啊?!”  夏云心里一惊,睁开眼,看见一个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的男人凶神恶煞地瞪着杨汉,一只手搭在杨汉肩上,另一只手指着地上一团用报纸包着的物件,非得说是杨汉掉的。  杨汉不去理会地上的物件,只想挣脱那个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想必,那只手用了力,按疼了他的肩。  那个男人又说:“是你掉的钱,还不赶快捡起来,我们俩见者有份,平分了吧。”  夏云心说,原来是捡钱党。重生前的二十一世纪,用这种把戏骗钱的人很多,没想到九一年也有,而且还带强迫的。  看杨汉挣扎不开那个男人的手,夏云急忙说:“大哥,这不是我们的钱。我们是学生,身上没有钱,你问问别人吧,不是我们掉的。”又对杨汉说:“叔叔来接我们了,我们快走吧。”  杨汉明白夏云的意思,对那个男人说:“大哥,请你把手放开,我们要走了。”  那个男人侧头朝右边丢了个眼色,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五六个彪悍大汉,一下子把夏云杨汉围在中间,坐在她们旁边的人见形势不妙,早躲开了。  在这样人声嘈杂人群拥挤的地方,几个人围在一起可真是再正常不过了,谁也没往这个地方多看一眼。  夏云和杨汉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会盯上她们,看样子,不拿到钱是不会放手了。可她们仅有的一点钱,也只是打暑工的工资和收到的红包,买了车票,就等着交了学费,没剩下多少了。  恶煞男用力按了一下杨汉的肩,说:“见者有份,把钱拿出来分了。”  杨汉“哼”了一声,疼得直咧嘴,又挣不开彪悍男的掌握,一脸的厌恶。  夏云看出恶煞男使用暴力,担心杨汉受伤,不由得大急,心想,这可怎么好。急忙站起来,想着能不能找人帮忙解围。  围上来那几个人中有一个穿套头衫的看夏云站起来踮着脚尖东张西望的,用手指着夏云喝道:“干什么!坐下!”  夏云不管套头男,努力朝外面张望着。虽然人来人往,可都是行色匆匆,谁会多管闲事?  套头男朝夏云肩头推了一下,夏云站立不稳,跌坐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正在这时,透过围着那几个男人的腿的空隙,夏云看到了一条穿制服的裤管!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夏云伸长手臂朝制服裤管的方向挥着手,声嘶力竭地大喊:“叔叔叔叔,我们在这儿。”  彪悍男们不由自主朝夏云挥手的方向望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互相打个眼色,放开杨汉,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夏云还是疾呼着,制服裤管终于发现了正在呼救的夏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  夏云慌乱地抓着制服裤管的衣角说:“叔叔救命,我们遇到黑社会骗子了。”  制服裤管温和地说:“慢慢说,什么骗子,长什么样?”  杨汉揉捏着疼痛的肩膀,说:“警察叔叔,我们是到北京上学的学生,刚才……”把刚才遇到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又把几个人的长相穿着描述得很详细。真不知道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他是怎么细致入微地观察到这些人的外貌特征的。  夏云此时才发现过来的是穿着制服的巡警,难怪那些人一下子全消失了。  每一个细节巡警都询问得很仔细,末了,又夸奖她们说:“你们小小年纪不上坏人的当,又不屈服,真是难得。”想了想,对杨汉说:“这伙人我们注意他们很久了。只是受害人在慌慌张张的情况下总是没有注意到犯罪悬疑人的外貌特征,没有人能像你这样详细描述出来。你能不能跟我们去警务室,跟我同事再描述一次,让他把这些人的照片画出来?”  杨汉有点迟疑地说:“我们再过两个小时就要上火车了,不会误了火车吧?”  巡警说:“我们尽量不耽误你们坐车,放心好了。”  杨汉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夏云,夏云说:“警察叔叔救了我们,只要不耽误上车,我们就去吧。”  听夏云这么说,杨汉便说:“好。”  巡警和杨汉一起,拿了行李,三个人一并朝着警务室走去。  
    巡警把杨汉和夏云带进了警务室,里面有一位年轻警察,巡警招呼道:“小陈,来,这位小杨能详细描述610疑犯的外貌特征,你快点用素描画下来。”  被称呼为小陈的年轻警察急忙站起来,让杨汉和夏云在椅子上坐了,他拿了画板,示意杨汉可以说了。  巡警又对杨汉说:“小陈画素描很快的,不会误了你们的火车。你们还没吃饭吧?”  夏云“嗯”了一声,看得出,这位警察叔叔是个热心人啊。  杨汉已经开始描述那伙人的外貌特征。  巡警又吩咐小陈说:“他们俩要赶两小时后的火车,你尽量快一点,别误了人家的火车。”  小陈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铅头在纸上“刷刷”飞快地移动着。  巡警说完就走了,把夏云和杨汉留在警务室里。  夏云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警务室,两张桌子,几把简易交椅,如此简单。只是墙上那个国徵和“人民警察”四个大字,却在此时让人的心如此的踏实。  不知不觉,杨汉讲述完,小陈也画完,正在感谢杨汉的当口,巡警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饭盒。  巡警把饭盒放在夏云和杨汉面前的桌子上,笑着说:“你们吃了饭才上火车吧。”  夏云看着巡警眼角深深的褶子和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很感激。  杨汉说:“哪那行呢,我们怎么可以吃您买的饭盒。”  小陈笑呵呵地说:“老周做事就是周到。”又对杨汉说:“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两个饭盒算什么呀,以后有什么事,跟哥哥说一声,能帮的,哥哥准帮。”  巡警老周也说:“你们不知道,昌昌是连接南北的大站,这伙歹徒在这里作案,影响十分恶劣。每次总是看准妇女学生作案,被骗被敲诈勒索的人总是战战兢兢的。我们已经注意他们很久了,就是受害人总说不清楚他们的外貌特征,火车站来往的人又多,抓捕很困难。现在有这些照片,他们可就跑不了来啦。”说着指指小陈放在桌上的人物素描。  夏云心有余悸地说:“我们刚才很危险,还得谢谢警察叔叔救了我们啊。”  杨汉也说:“是啊。”  老周笑吟吟地说:“大学生就是懂礼貌。你们不用客气,快点把饭盒吃了好赶火车,不要耽误了。”  夏云和杨汉对望了一眼,便也就不客气,把饭盒吃了。  广播里已经在播夏云和杨汉所乘车次的列车可以上车,请乘客们排队等候。  老周帮杨汉和夏云提了行李,一直把她们送上火车,看着火车关上车门开动,才回去。  顺利上了火车,夏云松了一口气,对杨汉说:“刚才真是可怕,我真害怕他们打你。”  杨汉又揉了揉肩头,说:“幸好你聪明把他们吓跑。”  听到杨汉夸奖,夏云低着头笑了,心里十分喜悦。  两人一路无话到北京站。  火车进站的时候,夏云透过车窗往外望,嘴里不停地说:“我到北京了!我到北京了!”  杨汉看夏云像个小女孩的样子,微微地笑了。他心里也很高兴,这就是他自小向往的北京城了。就算一路上再颠簸再累,只要能上心仪的大学,他也不觉得累。  此时正值金秋九月末,正是北京一年里最漂亮的时节,走出北京站,站在大街上,望着典雅的钟楼,夏云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前生的她,活了四十年,省城都不曾去过,更何况是首都?  杨汉发现夏云一直望着钟楼,便说:“这个钟楼很有名的,是领导人奠基的。”  夏云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  杨汉笑了笑,说:“书上有嘛。我们走吧。不是说有校车接吗,找找看在哪里。”  夏云四下里一张望,便看到不远处有几只大巴排成一列,很多学生模样的人带着行李上车。她朝那个方向一指,说:“应该是在那里了。”  杨汉提了两人的行李,首先提步往前方去了。两人用的都是乐真送的旅行袋,不仅款式相同,颜色也一样。  走近一看,大巴外侧都有一行大字,写明这是哪个学校的校车。杨汉找到写着华轩大学的校车,在旁边停了下来。旁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两三个高年级的学生,一看杨汉和夏云停下来张望,马上站起来问:“请问是华轩的新生吗?”  杨汉微笑着说:“是。”  人马上往车上让:“原来是师弟师妹啊,快上车。”一边又帮着杨汉提一袋行李,让夏云先上车。  夏云在车上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旁边的空位准备留给杨汉呢。杨汉正往行李架上放行李,突然有一个高大的男生一屁股便坐到夏云旁边的位置上。夏云一张口便说:“这位子有人。”  男生挑衅地看着夏云,说:“这不是还没人坐嘛,我坐这儿也是一样的。”  夏云估计他没听清,便纠正他说:“我说的是这个位子有人了,只是刚好有点事走开而已。”  “哦?”男生装模作样的张望了一下,说:“谁呀?”  此时杨汉刚好放下行李,走到夏云这边来。夏云便指着杨汉说:“他。”  男生似笑非笑地朝杨汉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啊,你的位子我先坐了。”  杨汉礼貌地说:“没关系,我坐后面也一样。”说着真在后排找个空位坐下。  把夏云气的,半天不想说话。  那个男生却自顾自地说:“我叫孙晓鹏,华轩大学九一级新生,计算机系的。你呢?”说着学大人的样子向夏云伸出手,准备握手的姿势。  夏云板着脸,装作只看街景,没听见孙晓鹏的话,不理他。  孙晓鹏的手伸了好一会,见夏云没伸过手来,只好笑笑把手缩回去了。  车子坐满了人,启动了,往华轩大学开去。车开动了一会儿,孙晓鹏又问:“你是哪个专业?”  这次夏云真只顾看车窗外的景色,她被金秋时节的北京城深深地吸引了,没注意到孙晓鹏和她说话呢。  孙晓鹏见夏云再次不搭理他,也不生气,过一会儿,又转过身和杨汉搭讪。  杨汉倒是有问必答,没一会儿,孙晓鹏便弄明白杨汉和他同是计算机专业的新生,夏云和杨汉是高中同学,当然也从杨汉那儿毫不费力地探听到夏云的名字了。  车子停下来,各人拿着行李下了车,没走几步便是各个系接新生的接待处了。  杨汉依然帮夏云提着行李。火车上夏云便一直喊累,再说行李也不重,杨汉便干脆一直帮着提了。  英语系的接待处比计算机系的先到,夏云看到了,跟杨汉招呼一声,便过去了。夏云坐了三四天车,整个人像散了架,巴不得现在就到宿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行李还在杨汉手上呢,杨汉只好跟过去,准备把行李交给夏云再去计算机系报告。  孙晓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抢过杨汉手上两个旅行袋,理直气壮地对杨汉说:“我帮夏云送到宿舍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孙晓鹏这么做实在出其不意,杨汉“啊”了一声,正想解释其中一个旅行袋是自己的呢。夏云转过头,看到孙晓鹏拿了她们的行李,想都不想,便说:“你拿我们行李干嘛?”一把把行李抢过来,还朝孙晓鹏瞪了一眼。  旁边负责接待的师兄师姐见了,都忍不住笑了。  夏云又把行李还给杨汉,对杨汉说:“我明天或者后天去找你。”拎着自己行李,对要带她去宿舍的师姐说:“师姐,咱们走吧。”说着挽了师姐的胳膊就走,把孙晓鹏晾在那儿。  反而是杨汉看不过去,对孙晓鹏说:“我们也去报到吧。”  孙晓鹏脸色有点黯然,跟在杨汉身过,朝计算机系的接待得走去。  PS:感谢收藏的朋友,有票票的话,给几张吧。没收藏的朋友,快点收藏哦。  
    夏云在师姐的带领下回到宿舍,这间宿舍有八个床位,现在只有三人入住。夏云把旅行袋放在最里面的下铺,算是用了这个床位。  师姐叮嘱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夏云感谢师姐帮助她办理入学手续,又为她办理入住的宿舍,特地送到宿舍门口,才挥手告别。  回到住的宿舍,其他三个室友都不在,偌大一间宿舍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三四天来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硬座,又遇骗子担惊受怕,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早已支撑不住。此时心情一放松,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睡一觉,全身又酸痛欲裂,巴不得快点躺下来歇一会儿。  夏云把旅行袋放在床脚边,倒头便睡,一闭上眼睛,便进入梦乡。  正睡得香甜,耳边好象有什么声音,只是实在太睏,无论怎样努力也睁不开眼。可能是其他室友回来了吧。夏云迷迷糊糊地想。  可是耳边的吵杂声越来越响,而且其中还夹杂着男生的声音。九十年代初期,大学宿舍管理非常非常严格,男生是不能随便进女生宿舍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夏云意识渐渐清醒,只是实在太睏,想起身起不了,只好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这里是大学宿舍,还是闻名遐迩的华轩大学,还怕有歹人吗?怎么可能。  可是有人推了推夏云,又有人在喊她,好象是杨汉的声音。杨汉?他不是回自己宿舍吗,怎么在这里?  夏云心里一惊,努力挣扎着爬起来,坐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  坐了一小会儿,慢慢睁开眼,便瞧见杨汉、孙晓鹏和宿舍管理员站在床边。“发生了什么事?”夏云茫然问。  杨汉瞧着夏云醒了,欢喜道:“你可醒了!我们行李拿错了。”  杨汉和孙晓鹏办了入学手续,安置了宿舍,准备洗澡的时候一打开行李袋,里面露出的是女孩子的用品,杨汉情知拿错了,还来不及说话,一直跟在旁边的孙晓鹏立即翻了脸,非得说杨汉和夏云肯定不仅仅是同学关系。杨汉只好把老师送的旅行袋一模一样才拿错了告诉孙晓鹏,孙晓鹏半信半疑,脸上还气愤愤的。  听了杨汉的解释,夏云问孙晓鹏:“关你什么事?”  孙晓鹏低着头没吭声。  为了进女生宿舍找夏云把行李换回来,杨汉和宿舍管理员说了一大堆话,宿舍管理员才放他们进来,还不放心,所以一直跟着,好在确是事实,看她们换了行李,便赶杨汉和孙晓鹏快点走。  夏云把行李和杨汉换了,才想起刚才太累,也没洗澡,脏兮兮地就睡了。于是去洗了澡,才站在窗边,欣赏起宿舍周围的景色。  夏云的宿舍被分配在三楼最末一间,从窗边望出去,一排排参天古树耸立云霄,远处是郁郁葱葱的绿阴,此时正是秋天,偶尔有黄叶飘落,却让人倍觉庭院深深。听闻华轩大学的荷塘和水木华轩两处景色甚是迷人,这两天一定要找杨汉一起去欣赏。夏云正想着呢,室友们却回来了,一见到夏云,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概九十年代初期的家长还没有山长水远送孩子上学的风气吧,室友们也是自己单独到学校的,同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很快便打成一片,相约去玩了。  三个室友,名叫吴涵儿的长得特别清秀,也文文静静的,一见到夏云,只是微笑。夏云一见到她,感觉林妹妹复活了。名叫熊羽的穿着特别讲究,不用说,明摆着是前生所谓的富二代了,性格开朗,倒还看不出富二代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还有一个,名叫吴珊珊,人如其名,十分亲善,一见面便细细打听夏云的来历,套用一句流行语,便是亲和力强了。  她们三个刚游了故宫回来,又兴奋又惋惜,吴珊珊一个劲地说要是知道夏云要来,今天就不去故宫了,明天再去,也好和夏云一起。  夏云安慰了她们几句,说:“就在北京城里,还怕没机会去故宫么?”  吴珊珊说:“不是这样说,我们四个一起去的,能一样么?”那意思是,只有一起去故宫了,才能显得情谊深厚呢。  夏云心说,我想和杨汉一起去,和你一起去有什么趣味呢。脸上却微笑着不说话。  熊羽便说:“这几天陆陆续续有同学来,过几天人凑齐了,我们再一起去颐和园。”  其他两人立刻拍手赞成,夏云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夏云休息了一天,便去找杨汉了,楼下管理员是个老头,死活不肯让夏云进去,夏云没办法,只好在门口拦了一人,让他帮忙把杨汉叫出来。  不一会儿了,杨汉出来了,屁股后边还跟着孙晓鹏。  夏云很意外,不知这两人怎么会形影不离。  杨汉解释说:“我们同一个系,偏又那么巧,同住一个宿舍。”  孙晓鹏嘻皮笑脸说:“我听说你来了,便马上出来了。你没久等吧?”那语气,就像夏云是来找他似的。  夏云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找你,你来干什么?”她来找杨汉去玩,有孙晓鹏这电灯泡在,可就不方便多了。  孙晓鹏说:“啊!不找我们?那我们回去了。”搭了杨汉的肩,就要往里走。  杨汉虽然没挪步,可看这形势,夏云还真怕杨汉被孙晓鹏给拉进宿舍楼,只好说:“好了好了,那么小气。”又对杨汉说:“我们去荷塘看荷花吧,我怕去晚了,荷花都谢了。”  杨汉沉吟着说:“我想找份兼职,下课以后赚点生活费。”带来的钱买了车票,交了学费,便所剩无几了。  夏云也知道得勤工俭学,要不然生活费哪来呢,这不是刚到学校,想着玩两天嘛,过两天再去找工作。  杨汉说:“现在开始找,过两天去打工还差不多。”他还真担心生活费没着落,母亲一个人就够苦的了,怎么好向母亲张口要钱呢。  夏云想了想,说:“我们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找啊?”  旁边的孙晓鹏说:“你们想找兼职打工?”  夏云和杨汉一齐点头,生活所逼,那叫没办法。  孙晓鹏说:“我问问我表哥,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想办法。”他外祖父是六部官员,虽说即将退休,权势还在,舅父姨母也都是高职人员,连毕业不久的表哥,也在职场得意非凡。  夏云说:“那敢情好,就怕太麻烦你了。”  孙晓鹏说:“不麻烦,我也就是问问,成不成再说。”  夏云特别嘱咐:“一定得找两份啊,杨汉一份,我一份。”  孙晓鹏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说:“你们真是同学吗?我怎么看像是情侣呀。”  夏云没开口,杨汉却说:“真是同学,不骗你。”  既然孙晓鹏答应帮忙找兼职,杨汉也就放心地和夏云去荷塘玩了,当下三个人朝荷塘走去。  虽是秋天,荷塘里的荷花还有一大半在呢,看得夏云是赞叹不已呀。孙晓鹏又老说现在有残荷还不好看,夏天的时候,那才叫美呢,下雪的时候也好看。说得夏云心痒痒的,当下约了夏天和下雪天再来。  三人赏了荷花,孙晓鹏又请夏云和杨汉吃饭,其实他只想请夏云,只是不好做得太着痕迹了。杨汉倒是客客气气地推辞,无奈孙晓鹏坚持要请。  三人在校外随便找了家饭店,孙晓鹏熟络地点着菜。  走孙晓鹏走开点茶的间隙,夏云悄悄的向杨汉探听孙晓鹏的情况。杨汉便把孙晓鹏告诉他的话转告了夏云。夏云一听,心说,原来是官二代,难怪了。想起那天坐校车,也没有注意他有没有带行李,敢情人家是有亲戚在京城啊。  菜很快端上来,孙晓鹏殷勤地给夏云夹菜,倒把杨汉给晾在一边。杨汉也不以为意,各人有各人的性格么,没道理让人家把自己当根葱啊。  夏云一边和孙晓鹏客套着,没办法,不是指望人给找工作吗?有求于人不好给人脸色瞧呀。一边也给杨汉夹菜,她是真担心杨汉吃少了,好不容易改善一下生活,还不上紧着多吃点?  孙晓鹏把夏云的举动全看在眼里。  PS:求票票  
    夏云非要杨汉陪她去一次故宫。对于这个前生只能在初中语文课本上看到的地方,夏云本能地有着莫大地向往,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北京,还不上赶着去参观参观?  出于对现实的考虑,杨汉却有点拖拉。不是他不想去,而是现阶段对他来说,重要的是找份兼职赚生活费,至于游玩,实在是太奢侈了。  可是夏云坚持非去不可,而且非得现在去不可。理由也很简单,就这两天可以放松放松,接下来要上课,又要打工,忙都忙死了,哪还有时间去玩呢。  为了让杨汉搭上去故宫的公共汽车,夏云上演了软硬兼施外加撒娇,最后差点哭了,杨汉才不情不愿地跟在夏云身后上了车。买一床被子都让他心疼好半天,何况是买景点门票?他实在想不明白,要在北京上四年学呢,为什么非得现在去?  到了故宫门口,杨汉对夏云说:“已经看到‘故宫’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夏云气结。  看夏云脸色不妙,杨汉又说:“要不你自己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夏云瞪了杨汉一眼,命令他:“在这里等着,别走开。”便自顾自跑去买票了,幸好九一年物价比较低,景点又没提价。来之前,夏云就向室友打听过门票价格了,确认两张门票钱是够的,至于买了门票后,吃饭怎么办,她暂时就不考虑了。  这两天陆陆续续地有新的室友入住,八个床位已经满了,听说夏云要来故宫玩,新来的室友也嚷嚷着一起来,都被夏云找借口婉拒了。  买了门票回来一看,杨汉果然还在路边等着。  看夏云手里扬着两张门票,杨汉满脸讶异,说:“你哪来那么多钱?”  夏云得意洋洋地说:“走吧。”很想去牵杨汉的手,手刚伸出去,又垂下。她拿不准他的想法。  故宫里人山人海,两人不仅挤在人群中朝各个宫殿里张望,还跟在旅行团屁股后面听导演讲解,听得津津有味。  从故宫出来,天色已有些昏暗,回到学校,天已全黑了。  夏云刚走到女生宿舍门前的楼下,便被一个人给叫住了,回头一看,孙晓鹏早等在那儿。  夏云估计是托他的事有了眉目了,只是一天和杨汉在一起,怎么没听杨汉提过?  看夏云满脸堆笑走过来,孙晓鹏急忙说:“我等你一整天了,你去哪了?”  夏云问:“是不是找工作的事有着落了?”  孙晓鹏兴奋地说:“是啊。有一家英语培训学校要招一名英语兼职老师,本来是要招大学老师或者高年级的学生的。校长跟我表哥是朋友,我跟我表哥说了,我表哥推荐你。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明天你有没有空,校长要见你,具体谈一下。”  “只需要一名?”夏云很意外,问:“那杨汉呢?”  孙晓鹏说:“是只需要一名啊。人家那学校规模也不大。杨汉么,那就没办法了。”  虽然很想得到这份工作,便一想到杨汉比她更需要这份兼职,夏云毅然决然说:“既然只需要一个人,那让杨汉去吧,他成绩本来就比我好。”  孙晓鹏脸上闪过一丝妒恨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黑暗中夏云看不清楚,也没注意。只听孙晓鹏说:“人家说了,要女的。”  “哦。”夏云心想,那可就没办法了,可是杨汉怎么办呢?  孙晓鹏又说:“明天下午两点,我在这里等你。我表哥跟人约好了的,你可别爽约啊。”  说完走了。  夏云想起今天杨汉在去故宫的路上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心真的很疼。如果知道孙晓鹏帮不了忙,他得有多难过?刚到北京才三四天,路还认不全呢,又能去哪里找工作,何况还是找一份兼职?  北京的秋天,昼夜温差大,夜里又起风,夏云呆呆的在树下站了很久,直到感觉很冷,才脚步沉重地回女生宿舍。  一夜担心,也睡不安稳,夏云早饭也没吃,只是翻来复去地想杨汉怎么办。  下午两点,夏云还是如约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外的大树下,孙晓鹏早等在那儿。  华轩大学在北京城西北郊,偏偏那家英语培训学校离华轩大学不远,出了南校门,再拐两条胡同便到了。  一路上,夏云问孙晓鹏:“你有没有跟杨汉说起这事?”  孙晓鹏满不在乎地说:“昨晚上跟他说了。他很失望啊。”  夏云心头一紧,说:“他没说什么吗?怎么今天没跟你一起来?”  孙晓鹏摇头说:“什么都没说。我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一直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呀。”  夏云带着满腹心事和复杂的心情,跟着孙晓鹏到了那家叫做芳方英语培训学校面试。这是一家由四合院改造而成的私人培训机构,主要业务除了英语辅导,便是托福和雅思考试辅导。  夏云想起十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在北京举办奥运会前,这种四合院的身价飚升到一个亿以上,还是不免小小地感慨了一下。  校长包玉玲在四合院的正厅接待她们,这里除了放几张办公桌,还有一套有点旧的人造革沙发,是那种一眼望过去,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知道是人造革的沙发。  孙晓鹏的表哥倒没在,不过显然他跟包玉玲打过招呼了。包玉玲对孙晓鹏那叫一个热情,对夏云也很亲热,也没问什么,只是说:“我们原来只招收名校的老师,或者最少大三以上的学生骨干。既然张科长开了口,那没什么说的。你到我们这里,先从低年级的学生教起,每个课时二十块,你看可不可以?”  夏云估计张科长便是孙晓鹏的表哥了,听包玉玲跟她谈价钱,便唯唯诺诺地点头,哪敢讨价还价。  夏云还想帮杨汉争取一下,看能不能俩人都在这里教,包玉玲又说:“你们这两天便上课吧?拿了课程表给我一份,我好在你没课的时段安排你在这边的教学。”  看得出,包玉玲对华轩大学的情况很熟悉。  夏云只好又答应了,又想明天开学典礼后还得来送课程表,到时候孙晓鹏没在,又是第二次见面,说话可能还方便些,再帮杨汉争取也不迟,于是便没提。  接下来,包玉玲便和孙晓鹏说些闲话,主要话题还是他表哥张科长。孙晓鹏倒是有问必答,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夏云云里雾里地听着。  从包玉玲那儿出来,孙晓鹏便说:“天色还早,我们去哪玩玩再回去吧。”  夏云担心杨汉,早心急火燎,好不容易等到包玉玲和孙晓鹏谈的话题告一段落,告辞出来,怎么还肯浪费时间去玩?马上催着孙晓鹏回学校。  孙晓鹏却不肯,坚持要玩玩再回。  夏云没办法,只好不坐孙晓鹏的单车后座,准备步行回华轩了。  华轩大学占地392公顷,校区可想而知有多么大。一般学生都买一辆二手骑着,夏云也想着兼职后拿到工资也买一辆,现在不是经济能力还跟不上嘛,所以这次只好坐孙晓鹏的单车后座出来。  孙晓鹏一看夏云丢下他朝学校的方向走去,急忙跟上来,说:“你这样走路,非得走到天黑不可,还是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夏云说:“回你们男生宿舍,你帮我叫杨汉出来。”  孙晓鹏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不过如果他不在,我也没办法,你可不能怪我。”  夏云说:“好。不过如果他在宿舍,你一定要帮我叫他出来。”  两人一起回学校,夏云在男生宿生楼下等候,孙晓鹏便进去找杨汉。望着树下散落在地三三两两的落叶,夏云心想,天气越来越凉了,杨汉没有带多少冬衣呢。  
    夏云在树下等了很久,杨汉一直没出来。气温仿佛越来越低,夏云的心也越揪越紧,又夹杂着些些不安,不知自己今天单独和孙晓鹏外出,杨汉会不会误会?  在夏云觉得有一万年那么长的时候,孙晓鹏从男生宿舍出来了。  一见跑过来的是孙晓鹏,夏云掩饰不住脸上失望的神情。  孙晓鹏气咻咻地说:“整个宿舍都找遍了,不见人影。”  夏云不高兴地说孙晓鹏:“真笨,你就不会问问其他同学?”  孙晓鹏说:“问了,都说一整天没见他。”又望望天色,说:“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等他。”  夏云犹豫了,她兜里剩不到五块钱,这一个月还不知道怎么过呢。可是老让孙晓鹏请客,跟他又不熟,说得过去吗?  孙晓鹏看夏云没吭声,便伸手拉她道:“走吧,我们就在学校门外随便吃点就好。”  夏云挣开孙晓鹏的手,说:“还是在食堂吃就好,能在那里遇见他也不一定呢。”  孙晓鹏无可奈何地说:“好好,有可能他是去食堂吃饭了。我们走吧。”  夏云望得脖子都酸了,食堂里人倒是很多,就是没有杨汉。孙晓鹏去买了菜,端过来,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夏云吃。夏云心情不好,也没功夫去计较孙晓鹏只有十八岁,而她实际年纪已经四十了。  两人草草吃完饭,夏云又坚持在男生宿舍楼下等杨汉,孙晓鹏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在古树下站着。  这一站,就站到九点多,杨汉还是没回来。孙晓鹏一个劲劝夏去先回去,说等杨汉回来,会告诉杨汉,让杨汉开学典礼结束后去找她。  站了几个小时,腿确实很酸很麻,让孙晓鹏先回去,他又不肯,连累他在这儿陪着站也过意不去。思前想后,夏云还是决定先听孙晓鹏的劝,先回女生宿舍,明天开完开学典礼后马上再来找杨汉就是了。  孙晓鹏高高兴兴地送夏云回女生宿舍,直到目送夏云进了大门上楼,才转身回去。  夏云又是一晚上睡不安稳,杨汉没消没息,更让她担忧。  第二天,在礼堂开开学典礼,校长在台上讲话,夏云没心情去听,只顾专心致志在人群中寻找杨汉,张望了很久,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他。  夏云松了一口气,看到杨汉,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杨汉正在专心听校长讲话,没注意到夏云在看他。  校长讲完,各系主任接着讲,好不容易全都讲完了,终于听到:“散会!”的声音,夏云不啻听到圣音,马上站起来想去拦杨汉,却没料到耳边长久地响起热烈的掌声,同学们都站起来鼓掌,恭送校长系主任们走后才真的散了。  杨汉随着人流刚走出礼堂,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他,把他吓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夏云。  夏云拼命往前挤,就是想先挤到门口等杨汉,一天不见,实在有太多话想说,想问了。  和杨汉走到人少的地方,望着杨汉坦然的脸,夏云激动得无声哽咽起来。  倒是杨汉,察觉到夏云眼眶湿润,估计她有想哭的意思,便说:“孙晓鹏告诉我了,你昨晚一直在等我。”  夏云一怔,杨汉的语气平静得不起半丝波澜。  杨汉又说:“听说你面试成功了,恭喜你。像我们这种一年级的新生找份兼职真不容易,好好干吧。”  夏云不由自主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夏云是指怎么知道新生找工作不容易,杨汉却误会了,说:“孙晓鹏说的啊。”  “不是……”夏云想纠正,却情绪激动,表达不清。  杨汉随即明白夏云真正的意思,苦笑了一下,说:“我昨天去找工作了,在学校周边找了一圈,敲了很多家的门,都说不要一年级的新生。”  夏云的心再一次揪紧,已经无瑕去顾及杨汉是不是介意她和孙晓鹏外出,想着杨汉走了一天,被拒绝了一天,这是怎样的难堪!  杨汉低下头,自小到大都是高材生的他,昨天一天倍受挫折,深深地打击他的自信心,天子脚下,毕竟跟他原先所呆那个县级市不同。  沉默了一会儿,夏云说:“我下午还得再去一次,我跟那个包校长说说看,能不能一起在那里教,实在不行,你先教,我再找别的地方,女孩子找工作容易一点。”  杨汉又苦笑了一下,说:“不用了,人家不是说了要女的吗?还只要一个。你不用为我操心,我自己能行。”让一个女孩子同情,还不如死了好,他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  夏云心里难过,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杨汉又从兜里掏出10块钱,递给夏云,说:“你快没钱吃饭了吧?这钱你先拿去用。”  夏云使劲摇头。她是没钱吃饭,正在犹豫跟熊羽借钱还是跟包玉玲预支呢。跟熊羽才认识几天,借钱貌似不大好,还没去芳方英语培训学校干活,怎么着也开不了口支钱啊。可是,现实摆在那里,就算一天只吃两餐,一餐只吃一个馒头,一个月五块钱也是不够的,何况还有一些杂七杂八意想不到的事呢。可是杨汉也没钱,家里也不可能寄钱给他,怎么能用他的钱呢。  杨汉在心里估算过夏云的开销,情知她快没钱吃饭了,不管怎样,也不能不管呀。  两人僵持了一会,杨汉突然一把抓过夏云的手,夏云浑身像触了电一样,正茫然不知所措,杨汉硬把钱塞在她手里,转身便走了。  夏云又感动又心疼,大声问:“你去哪里?”  杨汉头也不回,远远地喊:“找工作!”  夏云急忙追了上去,说:“我跟你一起找。”  杨汉侧头看了夏去一眼,说:“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夏云说:“我陪你一起找。不是说人多力量大嘛,我们一起行动,总好过一个人孤伶伶的啊。”  杨汉笑了,说:“你不怕累吗?”  夏云坚决地摇头,说:“不怕。”心说,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怕。只是这话,现在说太突兀了,只好咽进肚子里。  两人出了校门,杨汉是全然的不看对象,只要对方是单位,也不管是公司还是饭馆,都会进去问,需不需要人。  倒是真有单位需要人,只是不需要兼职,双方时间对不上,也没办法。  夏云问:“怎么不找培训学校?”  杨汉说:“昨天找过了,找了一天,全看着培训学校找的,人没要。”  夏云终于明白刚见面杨汉为什么让她好好干了。看杨汉这样子,要求实在不高,只要是能有份工就行。堂堂华轩大学高材生,不太委屈了吗?看杨汉现在这个情况,夏云真是心酸,能和杨汉共同经历,又感到踏实,正矛盾中呢。  杨汉已经坦然。他从小捡废品交学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现在住在学生宿舍,没地方堆放,他还愿意课余时间继续捡废品。北京这么大地方,一天得捡多少废品啊,哪会比打工差了呢。  昨天一个人孤单地行走在路上,敲着的每扇门后面都有一个人等着拒绝他,然后他再孤单地离开。今天身边有一个夏云,感觉就好多了,起码不会感觉自己在这座还是陌生的城市里很凄凉。  两人心情渐渐放松,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好象凭自己能力找一份兼职也不算太难。  人都是在感觉到有了希望以后,才真的有希望。杨汉也不例外。  
    走了半天,中午饭还是在外面吃的,夏云吃了一个包子,杨汉翻倍,吃了两个。  因为有华轩大学和北京大学这两所名校,周边小食店还是挺多的,名种各样打着名校牌子的培训班也多,附带着卖衣服日用品的小店也多起来。  靠着十一路(两条腿),走了三四个小时,夏云有些吃不消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挥汗如雨,气喘得厉害。  杨汉看在眼里,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再走。这一带全是土路,也没个隔离带石凳什么的可以坐着歇脚,张望了一会儿,只有不远处一家挂着川菜馆招牌的小店门口放着两三张凳子,看来,只好到那儿坐一会了。  两人有点心虚的在那儿坐下,夏云用手背擦了擦汗,对杨汉说:“下午还得去包校长那里送课程表,她说很快安排我去上课。”  杨汉望了望天色,说:“我们朝着芳方英语培训学校那个方向走,一路走,一路问有没有需要招人,不是两不耽误吗?”  夏云又重提老话题,说:“我还是想着我们能一起在那里做家教,这样能互相照顾,什么事都方便。”  杨汉轻轻叹了口气,心说,你怎么还没看出来,你能找到这份兼职全凭孙晓鹏的关系。他也不说破,只说:“你先去那里做着,要是那边还需要人手,我再去。”  夏云有点急了,巴不得两人一起去才好,听杨汉这么说,还想再说服说服。  正在夏云想措词的当口,小店里走出一个带地方口音的男人,看了两人一眼,便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夏云正想说歇一会就走,杨汉却抢先开口,说:“找份工。老板,你们这儿需要人吗?”  男人上下打量了杨汉两眼,说:“你们要找工作?”  杨汉直视男人的眼睛,说:“我是华轩大学的学生,想找一份兼职。”  男人“哦”了一声,说:“兼职可以,就怕太辛苦了,你做不来。”  杨汉笑了笑,说:“我不怕辛苦,不过晚上不能太晚,学校有关校门的时间。”  男人说:“我知道。既然这样,你每天下课后过来,晚上八点钟可以回去。不过我们这里是小店,除了端菜洗菜,还得涮碗,你做得了吗?”  杨汉点头,说:“我做得了。工资是多少?”  男人想了想,说:“一天十五块。”  杨汉说:“一言为定,我明天过来?”  男人说:“行。”  眼看着杨汉三言两语便和人敲定了一份兼职,而从外面望进去,这家小店灯光昏暗,又脏乎乎的,堂堂天之骄子怎么能在这里打工?  心思细腻的杨汉发觉身边的夏云蠢蠢欲动,张大了口想要说话,估计她这一出口准没好话,急忙拦住她,说:“能找到一份工就挺好的,我做得来,你放心。”说着,右手抻过去轻轻按了按夏云的肩头。  对杨汉的暗示,夏云自然明白,只是这也太屈才了吧?夏云几乎要吐血了。  杨汉适时拉着夏云走人了,说:“你不是要去送课程表吗?快走吧。”  夏云无奈,只好跟在杨汉身后离开,一路上郁闷得不行。  还是杨汉看得开,一路上不停地给夏云分析利害关系。现在对于杨汉来说,面子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存,吃饭需要钱,买冬衣需要钱,北京这天气,恐怕再过一个月,就得穿羊毛风衣了吧?难不成端着面子饿死冻死?  夏云无语,话是这样说,可心里就是过不去啊。  从这里到芳方英语培训学校并不太远,两人还是步行过去。在四合院门口,两人跟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打了个照面,这个男人狭长脸,瘦削,看着有点土,手里还拿着几本英语书。  可夏云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从包玉玲那里出来,夏云还在想着这个男人是谁,看样子应该是芳方的兼职老师,可为什么这么眼熟呢?  直到晚上,在准备明天上课的课本时,夏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个男人,好像前生在电视报纸网络上看到的影响A国财经前十人的牛B企业家洪敏啊。长得真是好像,网络上洪敏年轻时候的照片那也是铺天盖地的,那张脸,那鼻子眼睛,就是这长相。  洪敏,北京大学英语老师,九十年代初辞职下海创业,并不是自愿辞公职下海,而是被北大踹下海的。可是这位老兄实在是牛,不到十年时间,创办的英语培训学校便在A国遍地开花,接着成立教育集团,又再过几年,教育集团作为A国最大的著名私立教育机构,在纳斯克达上市。短短十多年,从一个英语老师,到名满天下的教育家,精神领袖,亿万富豪。  这样一位大神,现在居然让夏云给遇上了?  夏云兴奋了好一阵,便开始盘算怎么和这位大神搭上关系了,倒不是她势利,实在是机会难得。  可是搭上后呢?难不成也和大神一样办个学校?夏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见步行步,先搭上然后再接着想。  去芳方上课的时候,便趁机问了包玉玲,果然,包玉玲一听夏云这么一描述,便说:“哦,你遇到的是洪敏,我们这儿的兼职老师,现在北京大学任教。”  一切全对上号!夏云立刻问包玉玲要洪敏的课程表,每个在芳方兼职的老师都备有一份课程表,是专门在芳方上课时间表的。  把洪敏的课程表抄一份后,和自己那份两相对照,夏云便发现一周之中有两个下午是两人都有课的。这就好办了。  夏云挑了一个下午早到半小时,就在办公桌边备课。  没多久,洪敏便进来了,还是那么瘦削,看起来还是有点土。  夏云心里不得不感慨了一下下,如果不是提前二十年,怎么知道这个看起来挺普通的人再过十多年会是在A国呼风唤雨的企业家?  夏云站起来跟洪敏打招呼。洪敏可能也听包玉玲提过来了她这么一个学生做兼职吧,很自然地问:“你是华轩大学的?”  夏云点头说:“是啊,我是华轩的学生。你是北大的?”  洪敏说:“是,我是北大的英语老师。”  两人握了一下手,这就算认识了。夏云觉得洪敏还是挺平和的,或者个性如此。  接下来,夏云一有空便去听洪敏的课,先混个脸熟再说。洪敏一如既往的展现着平和的个性。但是夏云却清楚就在这个月的某一天,洪敏的职业生涯会发生重要改变,到时,便是真正和他建立友谊的机会了。  教了两个星期,夏云看得出包玉玲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便趁着包玉玲心情的时候剩机向她预支工资。包玉玲想了一会,估计也是在衡量预支多少给她,最后拿了半个月的工钱递给夏云。  芳方是私人企业,规模也不大,财务制度自然不健全,并没有财务人员,财务全由自任校长的包玉玲处理。  有了这半个月工资,一切便好办多了,不禁吃饭有保障,也能帮着杨汉买冬衣了。  没想到杨汉也预支到了工资,老板对这个勤快的男孩子很满意,不仅预支工资,还送给杨汉几件七八成新的羊毛和风衣,再三请杨汉不要嫌弃。  这样,两人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学费车费生活费全自我解决了,而且看起来有越活越精彩的迹像。  
    以714分考上华轩大学的夏云当选了学习委员,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忙于家教兼职的她,也没时间组织班里的班务活动。不过,老师和同学还是一致看好她,坚持要她担任。推辞了一下下,夏云便接下来了,毕竟能担任学习委员这么重要的职务,还是挺骄傲的。  杨汉更是了不得,不仅担任了班长,而且还进学生会。说起来,杨汉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也担任了十几年班长了,算是铁杆班长,只要有他的班级,班长便非他莫属。  不过这么忙,两人见面的时间可是越来越少了。杨汉还没什么,夏云却是很不习惯,想想备战高考那会儿,可是天天放学在一起复习的。好在夏云清楚,对她有威胁的情敌在杨汉留学美国的时候才出现,只要阻止杨汉留学,或者可以阻止杨汉和她相遇?夏云隐隐有这种念头。  不过,那终究是四年后的事,暂且到时再说。  目前,还是得留神大神那边的动向要紧。  九月末的一天,天气已有些凉嗖嗖,夏云套了件风衣便赶往芳方了,这天下午有她的课。  到了那儿,没遇见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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