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惑仔天下乌鸦一般黑黑,上哪儿去找几只灰

乌鸦真的黑么?我不觉得。。我记得我的小时候,会经常的听到乌鸦得叫声,它的叫声我不敢恭维,的确不好听,那时,抬抬头,就能看见燕子 喜鹊,乌鸦那时是个讨厌的东西。可现在呢?谁在城市里还能听见乌鸦得叫声。
说句玩笑话,它的黑可能是从工厂上空飞过时,被烟囱里排出的黑烟给熏黑的。哦,可怜的乌鸦阿!不知道你再次从冒着白烟的烟囱上飞过时,会不会被染白呢?
好了。你说得话里有毛病。天下没有绝对一样的东西。乌鸦有我国有几十种。所以,乌鸦从外表上看不可能“一般黑”。
其他答案(共15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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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真的黑,但是也有"白乌鸦".这些"白乌鸦"品种非常少,在16世纪的南美洲被人发现,被带回英国,逐渐被世人认识到世界上还真有白乌鸦.白乌鸦体现了白化现象在生物界是普遍存在的.除了有白乌鸦,还有白虎,白猴,白兔,白马,白鹿,人的白化现象被称为"白...
乌鸦不黑为什么叫乌鸦?
乌本身就是黑的意思,乌鸦的"乌"是形容其外表,"鸦"是形容其叫声.
天下乌鸦一般黑,是一句俗语.形容某种不好的习气很相关信息.
乌鸦真的黑,但是也有"白乌鸦".这些"白乌鸦"品种非常少,在16世纪的南美洲被人发现,被带回英国,逐渐被世人认识到世界上还真有白乌鸦.白乌鸦体现了白化现象在生物界是普遍存在的.除了有白乌鸦,还有白虎,白猴,白兔,白马,白鹿,人的白化现象被称为"白化病",这些白化现象都是由于基因突变造成的,基因突变是造成生物多样性的最主要原因.
图中的白鸟为白乌鸦:
关于白乌鸦
  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经常看到的乌鸦,确实都有一身乌黑的羽毛。乌鸦是一种分布很广的鸟,几乎上全球各地都有。它们常常在城乡的高树顶上筑巢,在上面“呱呱”“哇哇”地叫个不停。由于它的叫声单调凄厉,所以不受人们欢迎。许多地方还把它作“不祥之鸟”,说什么“乌鸦噪,祸来到”,当然,这种说法是不科学的。
  乌鸦真的全是黑的吗?不是!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全身白色或身体部分是白色的乌鸦,例如,非洲的坦桑尼亚就有三种并非全黑的乌鸦;一种叫做斑驳鸦,身长40多厘米,颈项上有白色的圈,胸部是白色的羽毛;另一种叫白颈大渡鸦,颈部和背部都生长着月牙形的白毛,非常好看;还有一种叫斗篷白嘴 鸦,嘴是白色的。
  最令人惊奇的是:在日本发现了一只全身皆白的真正的白乌鸦!据报道,日本琦玉县秩父郡长静汀鸡肉店经理大泽实义的邻居。1987年5月25日外出散步时,在路旁的草丛中发现了这只白乌鸦,他捉住了它并把它送纵队大泽实义。这只乌鸦的体型和人们通常所见的黑乌鸦没什么两面三刀样,只是它全身羽毛雪白,眼睛、嘴和两只爪子均呈粉红色,样子非常可爱。它喜欢吃生鱼,喜欢玩水,大泽实义把它当作宝贝养在家里,经常有一些好奇的人前去参观,一睹这只“白乌鸦”的风采。
  据鸟类专家说,这只乌鸦之所以“与众不同”,可能是由于它的遗传基因发生变异而造成的。据报道,在我国的新疆阿尔泰山也有这种全身雪白的乌鸦。
希望以上资料能够让你满意.
乌鸦是雀形目鸦科数种黑色鸟类的俗称。为雀形目鸟类中个体最大的,体长400~490毫米;羽毛大多黑色或黑白两色,黑羽具紫蓝色金属光泽;翅远长于尾;嘴、腿及脚纯黑色。乌鸦共36种,分布几乎遍及全球。中国有7种,大多为留鸟。秃鼻乌鸦在中国东部至东北部广大平原地区高树上营群巢,通体黑色,嘴基背部无羽,露出灰白色皮肤。白颈鸦在华北以南平原至低山的高树上筑巢,很少结群,体羽黑色,有鲜明的白色颈圈。寒鸦为中国北方广大山区和近山区常见的小型乌鸦,胸腹白色并具白色颈圈,余部为黑色;喜在崖洞、树洞、高大建筑物的缝隙中筑巢。大嘴乌鸦在中国东北以南的广大山区繁殖,体形较大,嘴粗壮,通体黑色。渡鸦是乌鸦中个体最大的,体长约600毫米,通体黑色,体羽大部分以及翅、尾羽都有蓝紫色或蓝绿色金属闪光,嘴形甚粗壮。在西藏自治区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和山区岩缝中筑巢。秃鼻乌鸦、寒鸦、大嘴乌鸦为中国东部和北部城市内冬季的主要混群越冬鸟类。乌鸦为森林草原鸟类,栖于林缘或山崖,到旷野挖啄食物。集群性强,一群可达几万只。除少数种类外,常结群营巢,并在秋冬季节混群游荡。行为复杂,表现有较强的智力和社会性活动。鸣声简单粗厉。杂食性,很多种类喜食腐肉,并对秧苗和谷物有一定害处。但在繁殖期间,主要取食小型脊椎动物、蝗虫、蝼蛄、金龟甲以及蛾类幼虫,有益于农。此外,因喜腐食和啄食农业垃圾,能消除动物尸体等对环境的污染,起着净化环境的作用。一般性格凶悍,富于侵略习性,常掠食水禽、涉禽巢内的卵和雏鸟。繁殖期的求偶炫耀比较复杂,并伴有杂技式的飞行。雌雄共同筑巢。巢呈盆状,以粗枝编成,枝条间用泥土加固,内壁衬以细枝、草茎、棉麻纤维、兽毛、羽毛等,有时垫一厚层马粪。每窝产卵5~7枚。卵灰绿色,布有褐色、灰色细斑。雌鸟孵卵,孵化期16~20天。雏鸟为晚成性,亲鸟饲喂1个月左右方能独立活动。野生乌鸦可活13年,豢养的寿命可达20年。有的经人工训练后可学人语并计数到3或4,还能在容器内找到带记号的食物。
这句话既不是排比句,也不是歇后语。在曹雪芹写的《红楼梦》第五十七回中有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岂有两样的。”这句话用在特定的环境中,并不是在任何文章中都通用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
没有一个好东西!
谁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雪白的乌鸦更漂亮。
我看过相关报道,的确有白乌鸦,白乌鸦已属濒危物种。可见,说这句话的人阅历是多么地浅薄,而不信这句话的人思想又是多么地单纯。(只为调侃,别放心上。)
因为它不喜欢染发,呵呵
答: 郑光祖,汉族,生卒年不详,字德辉,平阳襄陵(今山西襄汾)人。他是元代著名的杂剧家和散曲家,他的杂剧在当时“名闻天下,声振闺阁”。同关汉卿、马致远、白朴齐 名,被...
答: 茶艺是深受我国各民族人民喜爱的生活艺术,它已融 入了大众生活的方方面面,百姓日常起居、待客会友、拜
神祭祖、婚丧嫁娶、逢年过节都离不开茶。佛门参禅礼佛、 文士联...
答: 中国结艺是中国特有的民间手工编结艺术,它以其独特的东方神韵、丰富多彩的变化,充分体现了中国人民的智慧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在北京申办奥运会的过程中,中国结作为中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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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之洲》第三卷:《苦海》
我从你旁边经过,见你滚在血中,就对你说:“你虽长在血中,仍可存活;你虽长在血中,仍可存活……”
旧约o以西结书
冬至是一个杀过年猪的节气,
大冷天腌肉不会长蛆。
霜降后庄户人种完了小春,
农闲里最好把年货办齐。
地头边挖一口烧水的土灶,
木板门作屠案把肥猪退毛。
滚开水烫毛衣火候要拿稳,
割蹄口打腾堂(1)把气吹饱。
先开边后理内再下四大腿,
捶猪头用泡沙石又烦又累。
亲友们帮伙忙(2)都请留下来,
推豆腐抓咸菜还有旺子(3)和下水。
腌腊的宝肋肉不用剔排骨,
坐墩肉(4)灌香肠辣子要放足。
还要加精盐姜末花椒胡椒,
麻辣味够劲才算川味正道。
杀不起猪的人也要办点年货,
大头菜豆腐干还有肥二砣。
到时候再杀只爱叫的阉鸡,
闷黄豆煮萝卜宰个老鹅。
运气好在地头边逮只野兔,
盐腌后用烟熏也是口福。
不怕冷就下田去用划竿赶鱼,
它想跑就用竹罩圈住然后捉起。
鲫鱼儿虽然小却也是美味,
煮泡菜放芹菜香气四溢。
不过这东西小气不能长养在鱼缸,
养瘦了剩把鱼刺只能熬鲜汤。
喝鱼汤你得把鱼刺挑干净,
卡着了娃儿喉咙你才胀忙(5)。
结冰后大水牛关进了棚圈,
嚼谷草养肥膘歇息到来年。
生菜油擦亮了耙齿和铧口,
山墙上高挂起犁耙和枷担。
灶屋里挂几圈青皮腊蔑,
烟熏后不长虫油亮乌黑。
打斗筐编箩篼现用现划,
不会编织只会用——你枉自
生在农家。
清晨,路边的腐草堆上
有了盐颗儿似的霜砣,
田沟里流动着乳白色的雾河。
土埂上的黄山菊正开得茂盛,
香芭茅在寒气中抖抖瑟瑟。
太阳也怕冷,躲在云雾里,
牛皮菜的厚叶片挂着露水滴。
天晓得起苔前还能剥上几摊?
加把粉煮稠糯猪吃人也吃。
(千万别加锅盖煮得太久,
氰氢酸是剧毒人畜都没法医)
桑叶掉完了,只剩下丫枝,
猪儿虫的茧蛹象蛉铛挂在枝头
却没有声息。
丑陋的生命在里面沉睡,在春天
它将化作蝴蝶变得美丽。
土埂上垮下一汪泥土,
老树蔸现出了根的黄皮。
看不到贪吃的天牛象鼻虫,
土蜘蛛用白网封住了树洞
网膜上粘得有晶莹的水珠,
八爪虫在安睡要度过寒冬。
是呀,是该歇一歇了:
庄稼人一年四季都在操劳。
收了大春又种小春,
碎土块下已窜出蚕豆的嫩苗。
田边与土角早铲去了草根,
霜冻前就挖回红苕下了土窖。
坡上的草棚里沤着尿窖灰,
油菜田间苗后上了追肥。
葱黄秧韭菜苗都敷了细土,
红泡蔗要霜冻后才有甜味。
男人们咬着竹烟管当上了石匠,
上山去打石板盖猪圈鸡房。
也有人请来了亲戚朋友,
租墙板扯蔑筯筑起了土墙。
这川中的农舍多是土筑草盖,
虽谈不上气派却冬暖夏凉。
只是那墙土要粘糯的潮泥,
几间房就要毁掉大片土壤。
(现时农村中土墙已少见,
但更多的农舍是建在沃土之上。
烧砖瓦毁农田更是造业。
哪管他子孙后代在哪儿种粮)
甘家坳虽热闹却毕竟是个小镇,
居民们大多是来自附近的农村。
夏收时石板街上晒满了粮食,
入冬后屋檐下晾挂着薯藤。
(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讲究体面,
门面上空荡荡只贴有财神)
到处是松枝柏丫燃烧时的清香,
到处是熏腊肉烤香肠的烟尘。
新灌的香肠红得岔眼,
挂在竹竿上招惹着行人。
饭馆里有了更多的酒鬼,
茶馆更是宾客盈门。
赌场增添了几张牌桌,
妓院多挂了几盏红灯……
孀居的刘宗氏不闲也不忙碌,
她带着春娃儿把日子苦度。
刘老幺死后她卖掉了烟馆,
墙角的老鼠洞藏好了宝物。
咋不是呢?八百块袁大头
是沉甸甸的希望,
算起来能把儿子盘到十四十五。
不过要精打细算每天只吃两顿,
再捡点残粮找点野菜添补添补。
面根藤灰觅菜不嫌它难嚼,
枸地芽大黄叶淖了就不苦。
过路黄马蹄窝(6)也能够充饥,
泡菜坛装的是野芹和紫苏。
当然,老是吃野菜要痨肠(7)刮肚,
最好是能捡到挖剩的红薯。
霜冻后这宝贝却是煮不粑,
做娘的让儿喝米汤自己硬哽下。
盘算着还有哪匹坡的残粮
还没去捡过——
只怕那主人家心黑放恶狗出来
吓坏我的春娃。
(若遇上癫狗更不得了,
被它咬伤祸事才大。
红蜒斑虻(8)药性不够,
发作了遭孽满地乱爬。
我春娃细皮嫩肉最怕癫狗,
若遇上必吓掉魂变成呆傻。
那时候才真对不起刘氏祖宗,
到了阴间,在刘老幺面前
更不敢抬头说话)
隔壁的腊肉香肠熏得好香,
春娃儿抽鼻孔呑口水一付馋象:
娘呵,我们也该打得牙祭了——
回锅肉的味道我梦里也在想……
刘宗氏气不过给他一筷头:
你这样丧德真是好吃狗!
你老汉在世就从不现俗象——
临死前也不掉架不愧为贵胄……
那娃儿受了委屈好生难过:
大娘你打我好没理由。
三年来我们都是吃野菜
没有吃过肉,
满肚子都是嘈气(9)清口水
牵线线地流。
想大爷在那会儿几时断过荤?
就是吃挂面也要放蛮多猪油……
春娃儿只管发牢骚没看见
母亲掉泪——
刘宗氏此刻早已心碎:
你还在说大爷在时日子好美,
可他已短命死了变成了坟堆!
是神是鬼他都不再管我们,
丢下我们母子天天受罪!
现在的家境哪还比得以往?
坐吃山空我们靠得谁……
可怜那寡妇满腹是苦水,
日子过捏巴(10)了娃儿是吃亏。
不俭省一点儿将来咋个办?
依不得小娃儿让水把沙推(11)。
嗨,春娃儿你这么大了还不自贵!
依着你的德性靠死(12)要倒霉。
日子要捏着过才能长久,
你馋人家的腊肉让娘惭愧!
每一天扣定了两角钱买米,
哪还有余钱割肉给你打牙祭!
那银钱打花一个就少了一个,
三两下用光了拿啥来喂你?
更不说生疮害病要钱医治,
还要盘你读书学点本事。
你娘不能干挣不回来银钱,
只能够精打细算守着这点家底。
这缮架房早该添瓦翻盖,
甘家坳一个镇就数我家破败。
再不说你老汉原来也是龙头舵爷,
决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他的后代。
少吃点儿肉有啥大不了?
长大了能挣钱天天都可以买。
到时候吃得你满嘴流油,
腻得你再也不想吃肉——天天
只吃素菜。
唉,怪只怪你老汉是江湖英雄,
海袍哥海得我们一家落进了苦海。
拖垮了家物丢掉了性命,丢下
我们孤儿寡母日子好难捱。
儿呵,一个人活着就要烦在(13),
莫辜负这张人皮成为祸害。
身为男子汉要有志气,
哪能够一双眼睛只盯着饭菜——
哎,有人在敲我们的板门,
快快打开看是谁来……
(1)宰肥猪退毛时,先在蹄丫割一口子,再用铁条往里捅。然后插上竹管,拼命吹气(现多用气泵),使肥猪胴体胀圆,毛孔扩张,以便刮毛。
(2)帮了一阵忙。
(3)凝固了的血液。
(4)在屠宰行业中,猪的屁股部位叫“坐墩”。
(5)俗语:着慌。
(6)过路黄和马蹄窝都是野菜。也可作草药。
(7)四川人把营业不良,想吃肉说成是“痨”了。
(8)两种毒虫。中医用来治疮毒或狂犬病。
(9)类似于“痨”的一种生理反应。
(10)把细、俭省。
(11)有俗话云:挣钱尤如针挑土,花钱却似水推沙。
(12)非常肯定。
(13)此处作要象个人样讲。
敲门的不是街坊也不是近邻,
而是亲家姨孃姨父两位亲人。
相距百十里却少有走动,
今天是刘老幺死后头次登门。
啊,稀客!快请——屋里请——
外面吹霜风,天气实在冷。
春娃呀,快给姨父端水来:
咋晚烧的,装在吊壼里
现在还有点儿温。
家里情况怎么样?玩庄子(1)
就指望个风调雨顺。
你们终于想起我两娘母了,
唉,我好想念我的素君……
刘宗氏喜出望外念叨个不停,
拉着幺妹双手竟热泪盈盈。
是呵,亲戚之间应多多走动,
何况双胞胎姊妹是真正的血亲!
自从刘老幺死后就少有人来访,
孤儿寡母多想有亲人来纾解困境。
此刻那两口子道谢不迭
又有点儿拘礼,
诚惶诚恐总想套套亲密。
憔悴的脸上有一层土灰,
全不见财主原来那种霸气。
(刘老幺在世时从不理实(2)老挑,
他最恨土地主的蛮横和势利。
哪管他金山银山万贯家财,
本舵爷就瞧不起他这个包衣(3))
听说是最近打官司吃了大亏,
怪不得一落坐就抹开了眼泪:
唉,姐姐呵,我们真是倒霉——
抑或是祖坟山拙拐(4)败了风水
有害人的鬼魅。
不利的流年硬是推不得(5),
所有的人事都与我作对!
先是那放牛娃偷奸耍猾
害死我的牛儿,
你妹夫气不过失手打死了穷鬼;
(谁知道那个短命猴儿
竟是那样不经打——
几闷棍他脑壳就象鸡蛋壳那样
开瓢裂碎。
也是你妹夫心肠太好,
想给他点教招(6)让他懂得尊卑。
你想我那牛儿要值多少钱?
他龟儿子害死它也该抵罪)
后来是一些贪官出来拿起(7),
为那死鬼出头向我们索赔。
安岳县的衙门生意实在烫,
塞包袱送礼信吃了大亏!
其实那放牛娃能值几个钱?
下贱命还能比我的牛儿珍贵?
纯属是贪官们借机发财,
捉了头大肥猪在敲榨骨髓!
(你知道那放牛娃本是个孤儿,
从来就没有什么远亲近戚
来关心他这个累赘。
如今他死了却钻出来那么多
姑爷舅爷表叔,
展闲帮劲打摞摞捶(8)究竟是为谁)
扣下了地契要一千元去赎,
若不然就人命关天依律治罪!
罚款的利息按印子钱(9)计算,
拖延了就倾家荡产还要打入监内!
唉,有啥办法?一点点家业
眼睁睁弄垮,
这样的祸事实在太大。
算命先生说我八字不好
命硬又有劫,
万不想还真克夫害了他们吴家。
你知道我扶正(10)后再也没受过苦,
你妹夫不愧是包衣后代懂得敬重
我们贵族。
(刘宗氏早忘了自己镶蓝旗额真
后裔的家世——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刘家的寡妇。
可幺妹还把这些挂在嘴边,
真不合时宜又过余庸俗)
他一心宠爱镶蓝旗爵爷的孙女,
我当家作夫人以后自然是享福。
(你晓得,他再也没讨小——
连那些窑子也很少去光顾。
我倒是常劝他去散散心,
他却说难得花钱去惹梅毒。
你也该替我感谢菩萨:
我为你找了一个多好的妹夫)
可如今落到这般田地,
我们那大哥竟袖手不理。
自从他用卖你的钱娶回娇妻,
做起小生意却成了大财迷。
(说实话他那几个臭钱
我们吴老爷还看不起,
他那个浪荡子丢尽了脸皮。
他卖我时收了你妹夫的彩金,
这件事我一想起就要怄气)
这一回去求他算我们脸长(11),
找上了一毛不拔的活铁公鸡!
(家中有金银,隔壁有戥秤——
你宗汉旺究竟有没有钱
我们心中可有底)
——都是那姓文的女人从中作梗:
大哥对嫩婆娘是百顺百依。
粑耳朵(12)样子真令人恶心,
抠婆娘捏着钱却说没钱买米。
好像我们兄妹不是亲生,
好像我们是败家子在讨要赌资!
(硬是气死人!气死人——
我们吴家院何曽受过这种鸟气)
是能干的为我们宗家生个
儿子出来——
只怕他小娼妇没这本事!
为啥要隔岸观火见死不救?
为啥要搅得我们患难兄妹
断情绝义……
刘宗氏听了半天幺妹的哭诉,
本分的瓦刀脸如坠在迷雾:
幺妹她真的比我们还多苦楚——
亏了我还在盼她的救护!
你打死人当然是惹了大祸,
放牛娃也是人你哪能当屠夫!
打官司送礼信免不了花费,
大哥不借钱他是自有难处。
(烟摊摊水果糖有几个赚头?
你开口就要一千块——人家哪有
那么大的家物(13))
就象我们孤儿寡母也是
手长衣袖短,
再是同情——也不可能拿多少钱
把你幺妹资助。
怎么能借不到钱就乱骂自己的
哥哥嫂嫂?
生不出孩子,他们心里一定很苦……
那倒霉的地主清了清嗓子——
他一直在搓着手缩着头来回踱步。
长叹了一声却欲言又止,
神情里还有羞愧和耻辱:
唉,姐姐,是这样的——
我们这一回算是遇着了坎口
走到了绝路,
老天爷对我确是刮毒。
不捱到难过的九分九厘九,
我若开口求人就绝不姓吴!
(你看我原来找过你们没有?
那时刘老幺还在——开玩笑——
总舵爷有钱有势日子多舒服)
但现在只要有人帮上一把,
我担保,不出一年我就要翻梢
成员外大户。
(今年的雨水调匀收成不错,
明年我要把饲料留够
多喂几槽肥猪。
粉坊和面坊也能挣大钱——
何愁你那千把块钱区区小数。
充其量捏紧点长年二娃的工钱,
还可以多收点佃户的租谷)
我发财亲戚处自然要搭到沾光,
帮了我的人更是要受到关注。
况且我们还是挛生姐妹——
还亲上加亲,是春娃和素君
小两口的父母……
说实话他也瞧不起刘老幺
是江湖上的滚龙(14),
自己毕竟是旗人的包衣奴才
是二等贵种。
祖上还在绿营(15)当过偏将,
平三蕃打台湾都建过战功。
大清朝亡了国宣统爷却健在,
说不定哪一天还要重振雄风。
张勋不是就差点儿成功么——
到那时你刘家才知道什么是尊卑
攀龙王附凤。
虽说是双胞胎姐妹打了亲家,
几年里不走动(16)也算不了个啥。
如今是有求于人只得下矮桩,
不再嫌姨姐褛馊(17)老挑是舵把。
嘴巴上说大话千块钱是小数,
编(18)到手要派大用场让小钱长大。
(姨姐这人是老实疙瘩,
钱在她手中难保不打化。
若不趁早动手让别人编(19)了去,
那才是悔之不赢没有抓拿)
唉,唉,姐姐:说来是遭孽——
这几天我们确实是遇上了摁节(20)。
(素君也懂得家里遭了祸事,
昨晚还陪我们哭至半夜。
她说若姨孃也不帮我们
这一家子就完了,
只可惜表弟将来得不到这份家业)
我那一千元看来只好向你借,
要不然吴家湾就只好交归官爷。
这样子败家实在划不来,
我宁愿取回来送给我亲姐。
你来当庄主我来帮你管,
这方面的本事兄弟不会缺。
反正是一家人肉烂了在汤里,
高一点矮一点谈不上亏蚀。
迟早我们两家要合成一家,
一起发大财日子好巴适(21)……
(1)经营农庄。旧时有的是地主招雇长工耕种土地或将土地佃给农户;有的是从地主手中租下大片土地然后以家人或招雇长工来经营。吴地主显然属于第一类。
(2)理睬。
(3)包衣:努尔哈赤入关前投满的汉人。功勋卓著者可入旗受封。
(4)出了差错。
(5)推流年是旧时四川常见的一种带迷信色彩的乞讨方式,有时还有暴力背景。
(6)教育。
(7)强行出面揽过矛盾,作强有力的支持。
(8)以多欺少。
(9)计复息的高利贷。
(10)升妾为妻,名曰“扶正”。
(11)川人骂无耻之人“脸长”,是说“将长脸皮折叠起来就厚了”。
(12)耳根子软,怕老婆。
(13)家产、家业。
(14)地痞、瘪三别称。
(15)满清时专为汉人设置的八旗以外的绿旗营。一般都由包衣充当其将领。
(16)往来。
(17)衣冠不整,精神萎靡。
(18)谈判、设法、含诓骗之意。
(19)骗的另一种说法。
(20)关键、最困难时刻。
(21)舒服、满意、安逸、切贴。
好诗慢品 辛苦了 问候朋友{:soso_e160:}{:soso_e181:}
富有生活气息的诗行。问好!
提赏 问候了{:soso_e139:}
原生态的作品
欣赏了,问好!{:soso_e160:}
为什么卑劣的计谋往往得逞?
因为善良的人们大多愚蠢。
愚蠢表现在过分的善良——轻信
别人也象自己一样重义重情。
关于欺骗、背叛、破坏规则,
沉痛的故事史不绝书,
可就有人要忘记血的教训!
圣人云:人之初,性本善——
天哪!就是诗人自己也常落得
徒劳地呼唤天理良心!
然后是悔恨和悲愤的诅咒,
然后是处心积虑的报复
和对邪恶的严惩……
刘幺嫂这时才弄懂了幺妹两口子
造访的来意:
原来是要借钱去取回地契。
天花乱坠的许诺是有些中听,
更何况两家人是双重亲戚。
可八百块银元是母子俩的命根,
借出去以后又拿什么来买米?
这鹰钩鼻的妹夫又那样心凶(1),
怕只怕到头来遭他的算计。
失去了这笔钱那还得了?
两娘母无依靠只好饿死……
那扶正的小妾见姐姐面有难色,
抱起了春娃儿显示出亲热。
声音里象放了蜂蜜甜得腻人,
笑容是月季花在阳光下唱歌:
姐姐呀,你就搭手帮个忙嘛,
让我们赎回庄子消了这场祸。
就算你一千元入个大股子,
当上了地主日子好松活。
(虽不说比得我们镶蓝旗爵爷
富贵荣华,
却也是锦衣玉食一呼百诺。
场镇上哪有我们乡坝头清雅,
我陪你天天摆龙门阵向火(2),
没事儿就去转那些山坡——
坡上的风景多安逸呵:
尤其是年辰好——庄稼地
都是我们吴家的金盆银钵。
发财人老天爷就是要看承,
说实话当地主的日子真是不错)
春娃儿已整六岁算是长大,
正好去和他表姐一道玩耍。
他们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两小无猜,又青梅竹马。
我的女婿嘛,还会让他吃亏?
干脆——你们搬去安岳
我们两家合一家!
这甘家坳烂棚棚有啥守头?
采野菜捡残粮多么掉架!
去安岳当地主是使婢唤奴,
两亲家在一起亲热又发达……
两口子磨这半天嘴皮子
没有白费劲,
不由那本分的寡妇不动贪心。
果真是合伙玩庄子那才叫好,
两家人合一家更是妙事情。
两姊妹在一起不会少话说,
春娃有了素君肯定会开心。
(好主意!两全齐美——多亏了
幺妹两口子一番脑筋!
看起来他们是真心诚意——
毕竟是双胞胎姐妹彼此难分。
不过这庄子还得靠他们内行来玩,
我一个寡妇人家哪里懂经营)
只是我只有八百块银元
凑不够一千,
幺妹你看这差欠的两百块
怎样来搁平……
这时那妹夫的剐骨脸上有了微笑,
喝一口温热水扶一扶皮帽。
端正了仪容后轻咳一声,
胸有成竹嗓门儿却不高:
哦,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能办好。
我看你这烂房子有三个店面,
卖掉它凑够整数不会差分毫……
那打霉州(3)的财主来了精神,
一个绝妙的主意就这样
吐出了嘴唇。
他看着姨姐如此本分到家
掩饰不住得意,
微笑中又不少谦恭和诚恳。
可刘幺嫂听了这话却心里发摁(4),
怔怔地呆在那儿闷不作声。
三间店面虽然破旧,
却也是刘老幺留下的恩情。
不管怎样它好歹是个窝,
自己就是在这儿成亲生子
支撑刘氏门。
关闭了烟馆是有些空荡,
可宽床上还有着刘老幺的余温。
(他时常投梦来要我好生盘大
他的春娃,
还抚摸着亲我——那样缠绵
那样温存)
瓦刀脸寡妇心一酸红了眼睛,
扯着衣袖揩了揩泪痕。
一想到亡夫临终时的温情
她就止不住淌泪——
夫妻一场,那时才显出
真正的情分。
他是多么真诚呵,一想到妻儿
就难过伤心。
阎王爷却不肯听他最后的悔恨。
他是好人,他肯定是好人:
(在梦中他仍是阴间的舵爷
威风凛凛)
只是有点放荡不顾惜生命。
在生时他乐善好施行侠仗义,
在阴间定会保佑春娃不受欺凌。
如今,他不在了。
幺妹她竟要我卖掉房子家什
去安岳安身。
难道就这样断绝自己的退路?
难道把命运托付给别人
刘老幺会答应?
这缮架房旧古壁(5)是那样亲切,
看到它就想起刘老幺的身影。
甘家坳好歹是他的总舵码头,
弟兄们说过的——要把孤儿寡母
好好看承。
日子虽然苦点儿却不曾受气,
几年后春娃长大成人——日子
就会翻身。
唉,都是你,刘老幺:
你贪什么烟毒酒色死得这么早!
如今幺妹两口子要我们搬去安岳
共用一口灶,
两家合一家把庄子玩好。
你……答不答应……你不答应
这事就算了……
宗幺妹一看姐姐坐在那儿
呆头呆脑,
红着眼圈泪水直掉。
心知她还受着刘老幺的控制——
哼,姐夫!你还能歪多久
我们走着瞧……
于是站起来打了一个哈哈:
想不到姐姐你是个活宝!
姐夫死了这么久还在当家,
为啥你不跟着他住进那坟包?
算哪,我们走——只可惜
要拖坏我春娃这根独苗……
好一个宗幺妹欲擒故纵,
一番话把姐姐说得心痛。
就是吴财主也目瞪口呆——
这婆娘真毒是个狼种!
只见那刘宗氏顿时慌了神:
拉住了幺妹不让她出门。
阴间的刘老幺抛在一边,
春娃儿的前程才是最要紧。
(办,就按你们的意思办——
但不要把房子卖得太相因)
双手合什向刘老幺祷告:
刘大爷你要保佑我们福星高照。
安岳那边是个好地方,
我们是去当地主——从此要走
康庄大道。
(你知道,你留下的八百块银元
其实花不了多久,
春娃老吃些野菜身子长不高。
坐吃山空不是个法呀——
你在阴间也肯定心焦)
相信你不会挡着我们,
你这几间房子也只能卖掉。
(要怪你就怪我一个人:
是我作主……唉,要是你还在
我哪会有这些烦劳)
幺妹他们陷在困境却也真诚,
邀我们去合股玩庄子主意实在妙。
就让春娃去同素君(你的儿媳)
一起长大,
小两口将来当家一定会尽孝。
这是我头一回拂你的心意,
你要原谅为妻见识不高。
儿子长大后自有发变(5),
当个地主也不算糟糕……
就这样三个大人笑逐颜开,
左一个亲家右一个亲家
叫得好舒怀。
安岳的日子是说不尽的锦绣,
两家人的头上都散去了阴霾。
只有那春娃儿懵里懵懂不大自在,
红着脸在那儿发着痴呆。
他似乎看出自己在被大人取笑,
扭捏了片刻又耍起了无赖。
粘着姨父老丈人要快快去安岳,
还一个劲问姨孃丈母娘——表姐
长得乖不乖。
(1)& & & & 贪婪、狠毒、有算计。
(2)& & & & 川中俗语:烤火。
(3)& & & & 川人对走霉运的另一种说法。
(4)& & & & 犹豫、踌躇。
(5)& & & & 把竹片编在木架内,再糊以草筯泥和石灰——这就是过去缮架房的“古壁”。
& && && && && &&&乖!乖——我把你这个
嫩鸡牙狗(1)好色的胚胎!
鬼蛋蛋的小人儿懂个什么来?
到时候见了面你才晓得,
你那个未婚妻着实招人爱……
嘎吱嘎吱的马车走上东大路,
甘家坳消失在身后的迷雾。
白茫茫的一片呑没了一切,
连同着老庙子那几株古树。
刘幺嫂回头望望抑不住伤感,
撩起衣襟擦起了泪珠。
深深的叹息为的是依恋,
瓦刀型的脸盘儿上写着酸楚:
刘老幺,我们走啰——
安岳的庄园里去学当地主。
你放心,春娃他有福,
我们的合股人是他姨父。
你幺妹和老挑确是能干,
经营庄子有的是技术。
春娃长大后要好好跟他们学,
操算盘,练字墨,还有帐薄。
当好一个地主也不容易:
管长工管佣人还要管佃户。
放得太松长工要偷懒,
管得太紧又是黑心萝卜(2)!
粉坊面坊还有猪场,仓库
要勤检查莫霉烂了租谷。
春娃虽然是上门女婿,
将来必定是他当家——照样
为刘氏光宗耀祖!
(我们镶蓝旗宗氏也要靠他:
他也是我们宗家的独苗
要续写族谱)
我们虽然离开了甘家坳
却时常挂着你,
年年清明节我们都会来大井坝
挂亲烧纸(3)给你的坟垒土……
可是那不懂事的春娃儿
却老在说傻话,
直逗得他姨孃不亦乐乎。
板着剐骨脸的姨父也松开了眉头,
赶着那瘦马儿轻快地跑步。
幸喜得刘幺嫂家什不多,
衣柜和架子床都是连着房子
贱价卖出。
妹夫说吴家院有的是家具——
我有你就有——还愁没地方
搁你那点儿衣物!
刘幺嫂迟疑了半天还是依从——
她不愿得罪那不耐烦的妹夫。
马车的胶轮滚过了田野,
隆冬的残阳红得象滩血。
麦苗儿冒出了绿色的针芽,
干薯藤被西风扫落了枯叶。
路旁的豌豆苗爬满了背沟(4),
光光的千丈树上蹦跳着麻雀。
地头边的玉米秸堆成了垛子,
油蚱蜢儿躲在里边要熬过冬夜。
起伏的丘陵下是平缓的乡坝,
水田里有鸭儿在打捞鱼虾。
翻犁过的禾桩已然腐烂,
漏水的田埂早捶紧泥巴。
太阳滑下了西边的山峦,
大地渐渐变得灰暗。
挑土边(5)的农人陆续收工,
乡坝里的竹林都冒出了炊烟。
空气中散逸着红苕汤的甜香,
远处有鹅群在村落里叫唤。
大路上依稀有冒热气的牛粪,
有妇女和小孩倚在草屋门边……
小马车驶进一座竹林中的大院,
朦胧中还忙活着几个长年(6)。
所有的房间都还没掌灯,
活路棒眼睛好——还要干一会儿
才能吃晚饭。
蒙眼的黄牛推着石磨走不出循环,
粉坊里的大箩柜铿咚铿咚(7)
响得正欢。
滤粉帕倒出粉渣又挂上碌缸,
刮去油粉(8),拌桶里起出的
水砣子芡粉(9)推成了银山。
灶台边,出粉条的师傅捶打着
最后一勺熟粉(10),
滚水里捞不完滑腻的线线。
(姨孃说这粉条晾干后
还没有卖相,
用硫磺熏白后才受看卖得起价钱)
春娃儿最感兴趣的是那双长筷,
跑过去抓起来要舞双剑。
刘宗氏赶紧收缴了武器
还给他一巴掌,
姨孃却夸奖他真象条好汉。
这时一个姑娘跑了过来,
喊两声爹娘后就站在了一边。
(她红着脸偷偷看了一眼
抹泪的春娃,
扭捏地低着头揉她的手绢)
宗幺妹正忙着招呼那些长年二娃,
看到女儿便高声叫喊:
嗨!你这死妮子!咋不喊你姨孃?
还有你表弟——你看他多跳战(11)!
嘿!春娃儿,你这个浑蛋!
见了你表姐也不晓得喊。
将来还要成夫妻哩——两个人
合不来看你咋个办?
来,娃儿,快过来——让表姐
带你到处去转转…… 
春娃儿一见到表姐就跳上了马车
闹着要回去,
又是哭又是跳紧抓着缰索。
两条鼻涕吊在嘴上,
闭着眼撒横不听劝说: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
我不要表姐这个丑婆!
(就是丑嘛!就是丑嘛)
噢,噢,你们哄我,你们哄我,
我要回甘家坳去一个人过…… 
滚下了马车又扳又蹬,
也不怕被母亲扭掉耳朵。
直羞得那姑娘满脸通红,
恨不能钻地缝找地方藏躲。
卸马套的老丈人勃然大怒,
真想要敲碎这小杂种的脑壳!
咬牙切齿怒目圆瞪,鹰钩鼻
在喷白气活象个妖魔。
春娃儿见状胆颤心惊,
随即又满地打滚嘴角哭出白沫:
送我回去,送我回去,
我要去大井坝给大爷守墓,
我要去甘家坳投德字辈袍哥!
我不在这里当姨丫(12)的女婿,
我要回去蹲我自己的窝窝……
一番哭闹着实令人心烦,
刘幺嫂心一软又有泪水滚落:
这婚约是不是把春娃害了?
来安岳这步棋是不是走错?
今天这情形有点不对劲儿,
幺妹他们家里不象遭了灾祸……
那丈母娘却若无其事地指派长工
快些儿干活,
天都麻黑了还奔不脱(13)!
剩下点活路要亏灯油,
总不能留给明天——明天活更多……
能干的地主婆发完了指示,
笑呵呵走过来把春娃拽拖。
又帮揩鼻涕又帮拍尘土,
口里直叫好重——这娃儿硬是
长得象秤砣:
猴儿崽崽,快起来哦,
你看你的姨丫正在毛火。
(你再不起来屁股要挨痛——
放牛匠就是被你姨丫打爆脑壳)
唤过素君来帮忙搬东西:
你表弟他脾气大看你咋奈何?
呃,搬不动箱子你就去灶屋,
抱茅柴扯风箱舀水洗锅。
这么大了要学着理事,
莫在乎春娃儿这个祸坨……
说起来也是祖先造业害苦后代:
这素君姑娘也确是长得
谈不上可爱。
胖嘟嘟的脸盘是正宗瓦刀型,
衣架子也横着长又胖又矮。
十三岁的女孩子脚大得出奇,
提篼鞋(14)大红大绿还绣得有云彩。
短短的宽鼻梁有点儿塌陷,
大眼睛闪烁着早熟的悲哀。
两颗大龅牙压住了下唇,
高颧骨克夫相是男人的祸灾(15)。
走路的样儿有点蹒跚,
似乎是罗圈腿微显跛踤。
颈窝后拖着两条粗大的发辫,
系着条白手绢儿俗不可耐……
论模样刘幺嫂很难喜欢上
这姨侄女儿,
吴素君长得太象姨孃自己。
(都是那镶蓝旗爵爷的后人
近亲婚配,
一代代后裔才这般丑得出奇。
再加之身处安岳丘陵腹地,
头发长见识短打扮也不入时。
丑上加丑还有甚话说?难怪
春娃一见便嚷着不干了
要回甘家坳去)
可两姊妹早就定下要亲上加亲,
春娃还在腹中就下了聘礼。
(当时刘老幺是笑着不以为然,
只说婆娘家搞耍耍是玩笑把戏)
现目下姨孃姨父还在难中,
哪能够说声嫌丑就悔婚绝义!
乖,我儿听话——不要任性淘气
坏大人们的事。
你看,姨丫都被你气坏了,
姨孃还对你这么好你要珍惜
可恶的春娃儿哪管什么好歹,
高叫着上当了打滚不起来。
紧闭着眼睛泪如泉涌,
幼小的心灵感到被出卖。
鸡屎鸭粪滚了一身,
鼻涕糊在脸上也不让人揩: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
我要乖婆娘不要丑八怪!
你们要整人也不是这种整法,
我不怕你们大人欺哄我们小孩!
嗯,不要,就是不要!
打死我也不当吴家的女婿,
豁得去当和尚天天吃斋…… 
(1)川人管小公狗叫“牙狗”。而小母狗则为“草狗”。
(2)心肠歹毒者。
(3)挂亲:上坟。
(4)川中浅丘地坡势平缓。农人们为不让土埂上的草根窜进地里,便在土块的四周挖沟。低方为“土边”,高方为“背沟”。
(5)为防水土流失,川中农人便在冬闲时将“土边”的泥沙挑往“背沟”,以保持土壤厚度。
(6)长工的俗称。
(7)旧时粉坊里的柜式箩筛。
(8)制淀粉时,要将拌桶震动,以使杂质上浮。这就是“油粉”——多用于喂猪。
(9)淀粉。
(10)制粉条时,先要将一团淀粉加烫水揉均,称为“熟芡”,再将“熟芡”揉于大堆粉中,即为出粉条的“熟粉”。
(11)天真活泼。
(12)湖广客家人对姨父的叫法。
(13)早点干完活儿脱手。
(14)一种在靯帮上安扣绊的布鞋。因形似提篼而得名——现已很少见。
(15)《麻衣相术》云:女子颧骨高者,克夫。
系列作品 慢品 辛苦了 问候朋友{:soso_e160:}
心蝶 发表于
系列作品 慢品 辛苦了 问候朋友
不是系列作品,而是连贯的命运构成的。全诗共11卷,既相互关联、又各卷独立成篇。比如第四卷贤惠善良的张月儿,到了第七、八卷,则成为了封建恶妇的典型。
民俗内涵深厚{:soso_e179:}!!
瞬时间,吴家院的空气
凝成了冰块,
所有的眼珠子都僵住了——在
灰暗里发呆。
一阵寒颤冻结了理智,
一块脓疮疤被突然揭开。
羞辱激起了龙卷风暴,
奔泄的岩浆熔化了忍耐。
喷发了,喷发了:哪管它
地壳是黄金也要毁坏,
我吴家宁愿得罪你有钱的姨姐
不再发财……
不由得吴财主不气急败坏,
这春娃儿实在太不象话
打死也活该!
咬牙切齿两眼圆瞪浑身直发抖,
恨不得呑下这杂种狗崽!
刚才那姨孃还亲热有加
是丈母娘风度,
这会儿也凶相毕露把家什乱甩:
不识抬举,不识抬举!
你以为老娘是真的喜欢
你这个祸害?
滚!要滚你就滚!
滚回甘家坳去吃你的野菜。
等些天我自会和你娘算帐,
我们吴家向来不想欠哪个的债……
刘幺嫂一听这话伤了感情,
又急又气心慌乱了神。
两姊妹两亲家竟成了仇敌——
但愿他们对娃儿的蠢话多心
是一时气愤。
可妹夫的脸色是那样难看,
幺妹的话语又那样凶狠。
小孩子的冒犯你也要计较?
动辄就叫人滚未免太寡恩。
吔,幺妹吔!我们可是
听了你的恳求卖了房子,
借出了活命钱来帮你们脱离困境!
抑或是你银元到手就翻脸不认人,
想借机赶走我们把银子侵呑!
(亲家打不成姊妹总还在嘛,
春娃分不清高矮你们也认真!
如今害得我进退两难,
恨不得找条绳子去坟坝里吊颈)
屁股上几巴掌打得儿子惊叫,
泪珠儿洗不尽陡来的悔恨。
她意识到自己是遭了算计,
明摆着是落进了妹夫的陷阱。
为什么吴家湾没有破产的迹象?
为什么吴家院仍是长工成群?
既不是落难又为何要骗我?
莫不是害怕别人骗我而捷足先登!
八百块银元是我母子俩的命根,
再卖掉我的房子逼我进火坑。
诓我合伙经营庄子是一个圈套,
把我推上绝路就反脸无情!
吔,幺妹,你们好狠哪:
全不看我们是挛生姐妹血肉连心,
为了几个臭钱就天良丧尽!
我如何是好?我如何是好?
甘家坳回不去了往哪去安身?
贱卖了的房子家具买不回来,
一千个大洋又几时回本?
唉,我这人,太蠢笨,太蠢笨:
竟然看不穿这两口子的西洋镜!
我受罪是活该——春娃却是无辜,
棋错一着是悔之不赢。
难怪刘老幺老不放心我,
落气那会儿还朝我瞪眼睛……
心一急又抓起儿子狠揍一顿,
带白沫的咒骂里掩不住悲愤:
我叫你绝情!我叫你绝情!
财主的家里你也敢耍横!
甘家坳早没了你安身的狗窝,
你姨孃这里要你马上滚!
你还想入股合伙经营,
当地主哪有你讨口子的份!
死在这里算了,死在这里算了——
免得你姨孃还我们的银子
算帐扯筯……
那姨孃一听这话弦外有音,
聪明的脑瓜里动起了思衬。
退银子的事儿是脱口而出,
可真要退——那岂不是白费了
一番心劲?
(为设局两口子花了多少心思:
刘老幺死后一定留有不少现银。
一是怕姐姐带着银子改嫁,
二是怕外人欺侮她的愚笨
诓骗得逞;
三是怕大哥宗汉旺找她诉穷,
四怕她身单力薄把守不稳……
还是宗幺妹脑壳灵动,
借官司编理由骗钱何等聪明!
其实那放牛娃命不值钱,
百把块生大洋就摆平了衙门)
心一亮对丈夫递了个眼色:
洗嘴的甜话儿看来还得说。
要不然惹烦了姐姐不好收场,
稳住她才不会把骗局戳破。
那吴财主真不愧是包衣后代
心有灵犀,
点点头又示意要心平气和。
(千万不要和她计较口角言语
因小失大,
弄得真的退银子那才划不着!
这寡妇脾气虽大却没什么脑髓,
小杂种的无理更不值得发火)
哎,我说姐姐你也真是
这么一副德性!
幺妹唬一唬春娃你也要多心。
年幼的淘气包少不更事,
不镇住他你就要失了身份。
娃娃儿么,万万惯失不得——
古谚话说就了的:黄荆条子下
才出得好人!
春娃眼光高,看不起我们素君,
长大了他会认得清货色
弄得懂婚姻。
现在嘛,他不喜欢表姐
暂不勉强他,
我们可是亲姊妹,还要合伙经营。
我骂孩子几句你也要当真?
好象是我两口子真的是忤孽
没得胸襟。
要不得,你性子太急了,
到时候玩庄子这样咋行……
好一个宗幺妹巧言令色,
哄姐姐莫怄气要稳下来生活:
再说你妹夫还在危难中,
我们要联手日子才好过。
(象这样为娃儿家扯筯 (2)
真是没名堂,
要发财内伙子只能同心同德。
姊妹间高点矮点没有个啥,
斤斤计较是得不到收获)
可是刘宗氏心里已有了伤痕,
再好听的话也蒙不住她的眼睛。
明眼份自己是落入了圈套,
哪还信什么合伙经营!
心臆间对幺妹已是只有灰冷,
到此刻她最耽心那一千块现银。
为收账她打定主意在这里呆下去,
两年后你总不至于还捏着不还
我的资金。
是股金你就分我红利,是借款
你就还我老本——
再是姐妹——人亲财不亲!
明知你是诓我也让你两年,
当姐姐的可说是仁至义尽。
可怜的小妇人心里一阵阵发疼
又不敢呻吟。
苦涩的泪水浸入了嘴唇。
暮色中的吴家院混沌阴森,
似乎有片树叶在冷风中飘零。
幺妹呵幺妹我们可是同胞
孪生姐妹呀——
如今你就这样捏着我的命根。
将来去阴间你怎样向父母交代?
做事留根线莫要太过分。
(当然,当然,好说,好说!
姐姐你尽可对你的银子放心,
幺妹两口子不是赖帐的混混。
两年后无论如何我都会还你,
还要算上利息保你高兴)
唉,也罢。话已至此还斗气则甚,
春娃还小——姑且忍气呑声。
说不起的苦——你自己成了人家
砧板上的肉,
惹烦了人家你要打掉牙巴
连着血吞……
于是她顺水推舟答应留下,
假意不懂自己的处境。
可心里却对自己的虚伪感到惊诧:
想不到我刘宗氏也有谋心(3)!
幺妹变成这样已够令人难过,
我还跟着说假话哪还象孪生……
那吴财主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好事儿差点儿被戳了回去。
都是那狗杂种惹老子冒火,
让寡妇看清了我们的底细。
稳住她,稳住她:小杂种
不喜欢素君没有关系,
就用那一千块银元拴她在这里。
破牛圈红苕汤权当养条狗,
割牛草撒种籽还可干杂役。
请长年还要破费一笔工钱,
使唤你寡妇好比使唤奴隶!
不怕你羞辱老子一家人,
到时候你才认得马王爷的神力……
(1)& & & & 说准了的,作了规定的。
(2)& & & & 扯皮。
(3)& & & & 谋心:算计他人之心,小算盘。
却说那两姊妹将汤原汤(1),
把猜忌和愤怒暂且隐藏。
针锋麦芒又归于好,
双方都装糊涂却心头明亮。
一行人走进宽敞的堂屋,
要把那今后的事儿作番商量。
心平气和尽可能亲热,
底牌要到最后才摊出来见光。
厅堂的缮架是马桑树大柱(2),
花格子窗户用漂白纸裱糊。
架子木穿逗隼清丝黯缝(3),
又扎实(4)又气派是绅粮风度。
边墙上挂着把油亮的盘算,
紫檀木框架算珠是乌木。
香案上摆着有花瓶和笔筒,
牌位上供的是吴氏先祖。
镜框里的画像,发黄发乌,
玻璃上看不见半点儿尘土。
六品官正襟危坐有花翎顶戴,
御赐的黄袍马褂罩着朝服。
清瘦的脸上不怒自威,
一双三角眼透出了怨毒。
大明朝的举人归化后金作了包衣,
绿营中作偏将相似于牛录(5)。
也曾追随额真血溅萨尔浒,
献给太祖爷的礼物是哥萨克骑兵
发臭的头颅;
也曾跟皇太极征战山海关,
功勋赫赫令八旗注目。
入关后为攀附平西王恢复了汉姓,
吴三桂一度被认作是堂叔。
万不想圣祖康熙爷力挽狂澜
平了三蕃,
吴氏受株连被削爵夺了官禄。
此后三百年间一蹶不振——自从
重庆道台摘了顶子就只能经商
发财致富。
从七品——好容易捐官来安岳县
做个候补,
没想到还没上任就贪污腐败
一塌糊涂!
好在积攒下有大堆银子,
后人才得以在这里安家立足。
彼时中国农业社会土地金贵,
于是乎吴家人当上了地主。
吴家湾,几千亩好地是大旱之年
贱价买进,
可经过几代分家割业就小了规模。
吴家人也开始了贫富分化:
大多是失去了土地给本家当佃户。
(这样的仇恨非吴氏所不能懂——
同族中的奴役是铭心刻骨)
到吴财主手上吴家院已扩大不少:
主要是添了粉坊面坊挣钱的项目。
(有人说县城边的周家院周大汉
怎样有钱有势,
我看他只不过是一头愚蠢的脚猪。
作乡绅还是要像个人样,
有本事应用于增加财富)
一门心思要通过兼并一统祖业,
顾不得那么多的族人咒骂哀哭。
高利贷印子钱谁让你来借?
还不起你该不该交出田土……
墙角边闲置着收租的大斗,
放粮的小斗要荒月(6)才拿出。
大院里不时传来恶狗的叫声,
厢房都锁着门是储粮的仓库。
厨房里舍不得请专职的厨娘,
让女儿去帮那些长年二娃煮饭
实际是监督。
(天晓得那些活路棒的手脚
干净不干净——
要谨防他们多拿油盐酱醋)
吴财主一直不信自己生不出儿子,
他从不把素君看作是庄园之主。
为此事两口子苦恼不已,
吴宗氏深责自己对不起丈夫。
于是丧尽天良成了恶妇,
作贱女儿又向送子娘娘祈福。
(可是那儿子就生不出来——
可惜她念了那么多阿弥陀佛)
女儿家嘛,务必要学会勤快,
不能够光吃不做长一身懒骨。
我们吴家院可是干事的地方,
其实当地主每天累皮又累心
比别人辛苦……
大围席囤不下满仓的黍粱,
墙缝里漏出了隔年的黄谷。
(只可惜吃人命官司花了两百,
要不然开个油坊净赚油枯)
想办法把佃户逼成长工,
活路棒只给吃杂粮和麦麸。
即便是工钱已少得可怜,
仍要找借口扣点儿小数。
事事要亲自过问精打细算,
处处要提防长工偷奸耍懒
少做了活路。
篾条黄荆条是吴家院的家法,
打死放牛匠的木棒确是太粗。
粉条架下铺篾席以免脏了掉粉,
大堆的粉渣不光用来喂养牲畜。
半个月给活路棒打一回牙祭:
一大盆回锅肉加粉条豆腐……
可这样的气象吴财主还不满意:
懒鬼们不展劲说时常饿肚;
粮价的涨落令人心烦,
厢房里的存货正受着虫蛀。
土佬肥有的是粮食就是缺钱:
恨不能卖掉几个长工来增加收入……
懂得了银钱越多越好,
却不知市场法则和管理技术。
建一个土围子来称孤道寡,
拼命压榨长工犹如役使囚徒。
自给自足自以为是——
捂不住的火山快烫着屁股……
唉,民国的地主,历史的包袱:
你们在算盘上拨的是穷途!
长工佃户苦——其实你们也苦——
曲扭的生命把仇恨孕孵。
毕竟是大江东去千唤不回,
时代的洪流抵挡不住!
有朝一日长工佃户们翻身做主人
实行专政,
看你们怎样去面对无情的报复……
吴财主两口子就是这样,
拨算盘拨亮了乌木算珠。
待下人心狠刻薄凶残似虎,
为捞钱六亲不认手段残酷。
诓来了本分老实的同胞姐姐,
孤儿寡母的银元要呑之于腹。
盘算着怎样实施下一步奸谋:
如何去把亲人变成奴仆!
(精妙的骗局煞费苦心,
贪婪邪恶把善良征服。
拼命造业不怕天谴——也不想
自己的将来是何种归宿)
墙上的自鸣钟在叮当地奏鸣,
此刻的刘幺嫂心里恨发沉。
一双脚磨磳在平滑的石板,
两只眼呆望着案桌上的花瓶:
完了,我母子两人的命根——
房子银元——都怪我轻信!
孪生妹妹算计姐姐——我竟然
听信花言巧语搞合伙经营!
这样的家物居然来向我叫穷,
这样的架势居然要和我攀亲!
什么人命官司,什么两家合一家——
春娃吔,娘对你不住哟:
你小小年纪,竟也被娘这糊涂虫
拖进了火坑!
他两口子何曾想过什么女儿女婿?
他两口子只想钱,还要所有的人
都作奴仆为他们卖命!
德字辈的袍哥一定要怪我,
好端端一个家被别人鲸呑。
有啥办法?有啥办法?
谁让我轻信亲人贪心愚蠢,
谁让我摊上这么一对亲人!
安岳乡下有谁来帮你理论?
惹烦了黑心萝卜还收不回股金……
那宗幺妹才不管姐姐的情绪,
一落坐便把母子俩作了安置。
满嘴巴仍是那种甜言蜜语,
还想哄姐姐分不清真假虚实
南北东西。
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
照一照大圆镜子理一理发须。
顾影自盼旁若无人,
咧开厚嘴唇露露白牙齿:
哎,我的好姐姐——你看你
这辈子都改不掉的犟牛脾气!
到这时还化不开真没道理。
顶嘴的事儿是一家人的常事,
两姊妹放在心里又是何必?
本来嘛,你看我们吴家湾
有多宽的土地,
可惜你人虽精灵却少了字墨
摸不清底细。
要你来入股是有些不妥,
今后若扯筯对你太不利。
做庄稼怕的是天旱水涝蝗虫冰雹,
减产绝收的风险你肯定担不起。
(牙齿和舌头那么好还要打架哩,
何况我们是双胞胎是一个性子。
到时候扯筯割业算不清帐,
弄不好还要伤感情断绝了亲戚)
这样吧,那一千块钱——干脆
算是我们借你,
待发了财再归还保证没问题。
(就千把块钱嘛!未必我吴家院
这么大的家当还值不了几个银币?
当衣剐裳也少不了你的银元,
要不然有人会指我们的背脊)
放心,放心,姐姐你明白,
这庄稼做好了只需要一季……
刘幺嫂听得这话心里有了底:
原来是诓我借钱出来度过危机。
一时要我当老板一时又说合股,
到现在又说是借钱不讲利息。
你要借钱你就明说嘛,
哄我贱卖房子搬家来安岳
是不是过余?
(这安岳地界我人生地不熟,
甘家坳才有刘老幺的兄弟。
我捡残粮找野菜总得有人照应,
春娃有老辈子看承才不会受欺)
倒也是话说白了大家都有数,
你玩你的庄子姐姐不稀器。
不过我卖了房子已无家可归,
两娘母的衣食也难以为继。
幺妹你总得要给我想个办法,
我们在哪儿吃住几时才能回去……
那扶正的小妾哈哈一笑,
姐姐这个问题她早已料到:
姐姐,你真是老坎(8)枉自心焦,
妹妹这里还不能让你吃饭睡觉?
我们接你来就肯定有打算,当然
不会让你下不着地上不着天。
反正你在甘家坳也是住破房,
放牛匠死后我正空着有牛圈。
只要你帮忙放好那两条牛儿,
地里的残粮任你母子捡。
你妹夫和我还要作些帮衬,
再困难也不会让你们饿饭。
至于那一千块银元区区小数,
幺妹我断不会黑了心肝。
只要你们在这里吃饱穿暖
过得习惯,
你自会心甘情愿让幺妹保管银钱。
(我们拿着它就能办大事,
你搁在耗子洞一点不保险)
我吴家再穷也是大户,船烂了
也有三百斤钉子还有板板……
刘幺嫂这时有苦难言:
这两口子的圈圈是越挽越圆!
不花工钱就请了放牛匠,
让你捡残粮就饿死他不管!
住处是牛圈苦熬冬夏,
两条牛儿是靠我一把镰!
一千块银元在他们手中,
当姐姐的只有老实放牛——敢
和她板烦(9)!
幺妹吔,你也是太刮毒了哇,
姐姐我好心无好报死也不心甘!
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
我只有咽下这口气先留下来看看。
也罢,忍——春娃儿没长大
不和她理辩,
姊妹家一场莫只想着翻脸。
只要我的钱放在那里不少一个,
只要我母子俩靠捡残粮能吃饱
一日三餐……
这时吴财主带来几个长工
都提着亮壸,
说是要帮忙把东西搬去牛圈。
刘幺嫂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口子办事真爽性能干。
明眼份是人家早想好的计谋,
自己却信好话认亲家睁着眼睛
来跳岩坎!
呵,刘老幺呵,到这时我才明白
为什么你对他们只有白眼……
(1)川中俗语:含含糊糊,将就将就,不触动要害而维持表面的意思。
(2)川中的祠堂庙宇多有大柱,疑是柏木。然而老年人都说是马桑 ——原为乔木,因生长过快,吊死了罗英秀才的马。罗金口玉牙,将其鞭笞,并令其从此只长一马鞭高。故马桑矮化成了灌木云云。
(4)& & & & 结构精密,滴水不漏之意。
(5)& & & & 结实、牢固。
(6)& & & & 努尔哈赤时代的满族官名,辖三百丁。
(7)& & & & 春天青黄不接的时节或其他灾荒月份。
(8)& & & & 对劳动者的辱称。
(9)& & & & 土包子。
(10)& & & & 挣扎,反叛。
& && && && && &
于是一伙人将东西搬到牛圈,
吴家院在两里开外不算遥远。
四间茅草屋一字儿排开,
老土墙满是泥蜂洞还泛出了硝盐。
潮湿的泥土地面凹凸不平,
盖拖草(1)的屋顶长起了苔藓。
朽烂的麦秸杆遮不住压草的篾筯,
穿漏的地方看得见洞眼。
川中乡坝,所有的牛圈都只有
三方土墙,
牛儿要进出敞门才方便。
可这样的房子人住却不行,
没有门挡不住盗贼和冬季的寒冷。
好在妹夫两口子有一番好心,
早就为这间房装上了篾笆门。
软塌塌的黄篾只能挡君子(2),
稀眼漏风绝对不保温。
门前的牛粪凼又深又大,
沤圈草泡牛粪农家肥是根本。
冬辰里粪皮上看不见蚊虫,
粪皮下甲烷气却在冒泡翻涌。
在夏天只要你划一根火柴,
轰的一声粪皮上就窜起火龙。
新买回的两条牛就关在隔壁,
听得见嚼草声和沉重的呼吸,
温良的畜牲轻轻甩着尾巴,
反刍时老爱摇脑袋发出叹息。
也有些打人牛脾气不好捉摸,
一旦发起疯来见人就用角抵。
逃不及的人谨防弄个开肠破肚,
小孩子最容易丧命在牛蹄。
狠心的犁耙匠操起棍棒乱打,
那畜牲昂着头怒视着你。
瘦弱的放牛娃却没有蛮力,
不敢凭本劲同牛儿见过高低。
机灵鬼拔腿就跑钻进竹林,
引得那硬脖颈的畜牲一头扎进去
卡在那里……
(这样的场面诗人曾见过几回,
到头来都是牛儿被打得鲜血淋漓。
满身是苍蝇和嗜血牛虻,
可怜巴巴眼角淌出泪滴。
好在是农业社的财产没人心疼——
打死它瘟汤锅儿大家分肉吃)
刘幺嫂抚摸着新砌的灶台,
明白了今后的日子不会愉快。
那死去的放牛娃留有遗物:
镰刀和背篼放在牛圈外。
那用小了的镰刀磨得锃亮,
仔柏树刀柄已勒出了光彩。
看得出那死去的放牛匠
是个勤快人——
牛圈里干干净净——连后阳沟
也不奶呆(3)。
这情形不能不让人展开想象:
可怜的死者是怎样遭的残害——
呵,好遭孽:好端端一个人
竟被打破了脑袋!
(想象那白花花的脑浆迸溅
真令人恶心,
说不定连棺材都没买一口
是把人家软埋)
真黑心哪,幺妹你两口子
财心再紧,
也不能这样下毒手拖欠命债!
呵,放牛娃死了——这位置
是专为我这个姐姐留出来。
还说两亲家合成一家,
还说是合股经营庄子发财!
你看这专为我装的篾笆门,
你看这专为我砌的灶台!
明知我生在城镇没干过农活,
明知我最怕草丛里的毒蛇;
且不说出世以来从未摸过镰刀,
大背篼几十斤我怎样背下山坡?
在甘家坳,我曾见过牯牛发疯
挑死放牛娃,
也曾见过犁耙匠被疯牛追得
无处藏躲。
现在好了——这两口子
把我接到福地日子好松活……
与其说是本分人受骗后急火攻心
说不出愤慨,
不如说是刘幺嫂替贪心的亲人
难过悲哀。
嘴巴里咀嚼着陈艾苦蒿,
心臆间有血浪在翻江倒海。
想不到呵,想不到:
想不到这世间如此无情,
想不到血亲骨肉如此之坏!
似乎已预见到恶人的结局——
幺妹呵,就算我不怪你们
老天爷总是明白!
只怕你们天仓满了活显报应,
到时候没人收尸端送灵牌!
毕竟是同胞孪生姐妹,
你们的恶行让我挂怀……
(女人的直觉往往能通神灵,
卡桑德拉的预言却没人肯听(4)。
那吴财主两口子贪得无厌,
五0后土改时是最大的劣绅。
礼佛向善却是晚矣,
一切终结在命定的克星。
两声枪响完成了复仇,
只留下耻辱伴随恶名)
刘幺嫂收拾起破旧的房屋,
摇了摇树棒棒捆成的床铺。
所有的感触都付诸于一笑——
可那笑容却是呑下了黄连后
忍不住的苦!
叫一声春娃儿快来理铺盖(5),
六七岁的人了还不会找活路。
如今在姨孃这里要夹起尾巴做人,
不听话当心有人捶你的懒骨。
来,让娘看看你的棉裤,
马车上挂破了快脱下来缝补。
唉,看你的脚杆长得象秧鸡,
娃儿长得太快置不赢衣服……
念叨到这里长叹一声:
娃娃吔,你大爷他倒是两腿一蹬
去了阴曹地府,
我母子俩不知几时才能出头
不再受欺侮?
只怨娘糊涂脑筋误害了你,
今后要学精灵点儿不再犯错误。
你不要那丑姑娘算是有志气,
我们刘家只能讨漂亮的媳妇。
(要不然你老汉在阴间不会高兴,
更何况还有一个当皇帝的高祖)
你结婚,老娘要在甘家坳
大办酒席,
一定要请来所有的亲戚朋友
和德字辈那些爷叔。
尤其不要忘了你那狠心的姨丫,
要请他坐上八位(6)尝一尝嫉妒。
让他看一看我们的造化,
让他受一受新娘子道福……
就这样念着神话飞针走线,
刘幺嫂在白日梦里有点儿陶然。
春娃儿则光着屁股在灶前哆嗦,
饭锅里的红苕汤冒出了大烟。
塞一把茅柴又向灶孔吹气,
懒洋洋的火苗朝灶门乱窜。
灰槽里捞干净易燃的茅草,
要谨防起火灾惹出祸患。
从今后要学着割牛草学着把刀磨,
要跟在牛屁股后丢种捡花生红苕(7)
从日出到日落。
(冬至后的山草已开始枯死,
割回来喂不完还要堆码成垛。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劳力——
吴家院有的是长工来干这活。
幺妹你两口子只图省人工,
累坏你姐姐你怕不怕带过)
砍两根仔柏树削成镰刀把,
剥回来芭茅壳搓成背篼索。
(春娃稍大点也要学割草,
给老娘松肩才是懂事的小伙)
还要找篾匠在背篼边再打两根呛(8),
篾条软牛草重压得人背驼。
割牛草要留意哪儿有柴禾,
找野菜煮残粮才不会挨饿。
吃伤了牛耳草面根藤苦涩的觅菜,
一嗅到人家肉香口水就要出来。
小娃儿家,正该吃好一点儿
受大人疼爱。
可眼下的日子实在太坏。
只怕憨(9)着娃儿长不高大,
到阴间刘老幺面前我不好交待。
刘老幺呵,你两眼一闭死了
就百事了了,
丢下我一个人唱穆桂英挂帅!
若是我先你而死倒还好点:
你为娃儿找个后娘一点不难。
(就凭你刘舵爷的名头
有谁敢来编(10)你?
哪会象我愚妇上当这般伤惨!
更不说你英雄一世是儿的靠山,
断不会让儿受气还天天饿饭)
可叹我女流之辈没有本事,
肩头上挑不起这副重担……
上床后刘幺嫂老是睡不着,
瞪着眼看屋顶想了很多很多:
祖先的功业和自己的命运,
儿子的成长和未来的生活。
刘老幺为啥要糟蹋自己?
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被窝里再也没有了他的体温,
心里有话儿却无处诉说。
回来呵,男人!我在期待你
扑灭我的情火——
作为你的妻子——今晚我咋会
中了情魔!
新婚之夜,你是多么的温柔呵:
你的抚摸……让我酥软得
浑身哆嗦。
后来你多的是横施粗暴,
让我极度痛苦——现在想来
也是欢乐。
我强咽下了这些,尽妻的职责。
在心里……我想你也该知道:
其实,我也是个荡妇——我是
你的奴婢:一直巴望着
你赐给我情爱的甜果!
呵,我这一身好烫,好烫,
多么渴望……你的抚摸……
床铺下有老鼠叽叽跑过,
鬼东西是跟着人来这里做窝。
只可惜它不知主人比它还穷,
找吃的还得去屋后的山坡。
(最好跑远点去那吴家大院,
那儿的吃食又好又多——
但愿它能盘些花生胡豆回来,
掏鼠洞找粮食春娃可算个角色。
抑或是饿肚子饿出了求生的本事,
龟子的眼明手快还能捉蛇。
那信子和毒牙真是可怕,
剐皮后炖汤喝味道还真不错)
唉,累呵,黑沉沉的死水
起了涟漪,
有谁知此刻我心里的饥渴……
欲火炎炎辗转难眠,
春娃儿却偎着娘把牙齿老磨。
龟子的肚子一定有了蛔虫,
待找到使君子(11)让他嚼几个。
管住他从此少啃生红苕,
生了病没钱医那才逼死我——
你看他舔舔嘴唇又开始了微笑:
多象他老汉是英俊的小伙。
刘老幺,看一看呀,你的种:
你的鼻子眼睛你的耳朵……
唉,今天晚上,又起风了。
哑期期的……多么寂寞……
(1)乡坝头盖草房有两种盖法。一种是“打坐草”,盖得厚,保暖隔热而且耐久。但很费麦秸草料;一种是“盖拖草”,盖得薄,省料,却不耐用。牛圈盖拖草是很常见的——但须时常补盖才不致穿漏。
(2)慈竹剥去青皮即为黄蔑。一般用来编粗笨的挡折晒席之类,且不牢固。所谓“挡君子不挡小人”。以黄蔑编门,仅是一个样子而已。
(3)俗语:肮脏之意。
(4)卡桑德拉:特洛伊女巫。曾准确地预言了自己和阿伽门农将死于非命。
(5)川人管被子叫“铺盖”。
(6)主宾席、上首。
(7)川中乡坝,“丢种”即是播种。旧时放牛匠除了放牛,还得经常干些播种捡残粮种之类的农活。
(8)粗厚的篾块,两头削尖,插于篾器四角,用于支撑篾器。
(9)在营养不良的状况下成长。
(10)骗。
(11)一种多棱的灌木果实,其果仁含山道年,驱虫有特效。
有人在敲黄篾笆门,
刘氏嫂心头一阵阵发紧。
寂寞中的欲火骤然熄灭,
火烫的身子变得冰冷。
这地方看来是不清泰,
我还是找把镰刀防一防身。
本想惊堂子大声喊人来,
这牛圈独处一隅把谁喊得应?
悉悉率率下床来摸找家伙,
又怕吓着春娃便压低了嗓音:
哪个?要干啥——现在已是
半夜深更。
有啥子事明天来说要不要得?
我一个寡妇人家要顾忌名声——
哦,是素君哪?你咋来了?
好,等一等 ,等一等,
让姨孃穿鞋拨亮油灯……
吴财主的女儿是偷着出来,
捧着一升(1)糙米和大包咸菜。
伫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宽宽的脸盘上有兴奋和悲哀。
两颊和鼻尖冻得通红,
凄楚的眼神有点儿发呆。
刘宗氏一见便动了感情:
这姑娘多善良她父母却心坏。
一瞬间她意识到这是命运:
春娃儿这辈子摆不脱这女孩!
苦呵,我的亲侄女儿:
你生在富豪之家,却要替
黑心的父母还债……
厌恶在片刻间一扫而空,
心里充满了母性的慈爱。
可怜虫又多了几分喜悦,
手拉着手儿掩饰不住关怀:
快进来,快请坐——让我们
缩在床上慢慢地摆。
(来,把脚伸过来,
让姨孃为你扎紧被盖。
这木棒棒床铺捆得扎实,
你那头没靠墙坐着不自在)
那姑娘默默无言不肯上床头,
羞涩中有苦恼也有烦忧。
父母的作法太狠毒了,
女孩子的心中比姨孃难受。
来到牛圈诚惶诚恐,
既自卑又羞愧更气愤内疚:
还说春娃是我的夫婿,
诓了人家银元又扣着人家
帮我们放牛!
不给粮食吃人家咋个活?
请长年也要让人把杂粮吃够!
我们那大院有的是房间,
可就要赶人家来牛圈居住
成心让我出丑!
(我们家的银钱还少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
做不要脸的狗!
羞死咯,丑死咯——
从此我无脸在人前抬头)
春娃长大后肯定要恨我,
一见面就嫌我丑羞得我没处躲。
将来长大了我咋讨他喜欢?
表弟呵,一想到自己配不上你
我心里就难过!
我长成这模样是没办法的事儿,
但我是你的人这辈子都扳不脱!
其实没有人懂得素君我的心,
请相信无论如何我都要使你快乐……
一想到父母造业姑娘就叹气,
作贱姨孃母子是把婚姻戳破。
(再是姨丫死了也不该欺侮人家,
人家是无依无靠还资助我们银元
让庄子红火。
骗人家卖房子是黑了良心,
既这样又撵人家去牛圈铺床烧锅)
唉,太缺德了,太缺德了:
打死放牛娃的官司刚有结果,
又来坑害姨孃真是罪恶!
让女儿没脸在世上做人,
到时候显报应逃不脱天祸!
这牛圈又脏又破哪该让人住?
眼巴巴看到父母造业我却没奈何!
姨孃呵,素君我知道你的苦处——
一想到你们我就忍不住哭。
啊,原谅我们吧:爹娘他们
安心要走绝路,
把你们害得惨老天爷都不宽恕。
他们要怎样做女儿的没办法,
就让素君二辈子变牛变马
来把罪赎……
那女孩子竟朝姨孃跪了下去,
头抵着她双膝伤心得哭不出。
似乎已看到了自己那
被出卖了的命运,
似乎已看到未来的劫数。
(无尽的内疚将折磨终生,
虚假的占有使理智麻木。
被遗弃的爱情象屈死的鬼魂
永不消散,
直到那白发苍苍的黄昏旅途)
刘宗氏没料到是这么个场面,
脆弱的心灵喜悦而又酸楚:
这世间总算还有一个好心之人,
素君她正好陪伴我的孤独。
春娃儿长大后一定要娶她
不管她有多丑她总是你的福。
老天爷你可要看清我的素君
是个好人。
一点不象她那可恶的父母……
心一软扶起侄女拥抱亲吻,
忍不住相对而泣掉下泪珠。
呵,好闰女,你真是糊涂,
姨孃我哪会记恨自己的妹夫!
是的……他们……也有难处,
玩(2)这么个庄子不容易,难免
过分……有些手毒。
可你娘毕竟是我的孪生胞妹,
处事哪能不关大门——计较她的
伙食房屋。
那一千个银元固然重要,
让他们用两年会增加多少财富!
只可惜甘家坳我那几间店面,
春娃长大后本可以开店铺……
(如果此刻吴财主夫妇能来这里
恳求宽恕,
刘宗氏会心甘情愿作他们的奴仆。
听不得好话,感情用事——
记忆中很容易抹去受伤害的痛楚。
这可悲的美德还传给子孙,
几代人为此吃尽了苦头
却义无反顾)
唉,过两年就好了:
待你们家玩伸(3)了庄子还清欠债
我们就走路——
去大井坝伴守你那可怜的姨父。
(甘家坳已没有了我们的家呵,
我也要在大井坝埋我的尸骨)
啊,姨孃呀,素君好苦!
我心里有多少话儿想说说不出。
将来出啥事都请朝我面上看,
就让素君来把罪责担负!
吴家院这些年越修越大
却越不象我的家,
我耽心爹娘已变成吃人的老虎……
——傻丫头!快莫说了:
再毒的老虎也不乱吃亲属,
你爹娘接我们来安岳是要把利图。
那一千块银元他们迟早要还我,
眼下手势紧(4)要赎回田土。
家境不顺嘛,难免心眼儿粗,
大忙人事情多着哪——哪能
样样都照拂。
反正我们是苦惯了,帮你们
干几年——又不是帮别的地主!
你过来,让姨孃摸一摸:
呵,好细嫩的皮肤——
说女人最娇嫩还是我们满族。
(那时候我们的祖先都是用熊脂
擦拭身体,
所以我们才这样白嫩滑若牛乳)
看来我刘宗氏还有点儿老运,
春娃儿长大后我要享你的福……
那姑娘蓦地下床退了两步,
摇了摇头神色好肃穆:
不,不,我当不了你的儿媳妇。
我长得丑——丑得直想哭!
算了,表弟不喜欢我,
莫要让我成他的包袱……
刘宗氏听得这话猛一心跳:
姨侄女是长大了还是早熟?
她知道春娃嫌她长得不乖
还恨他的父母,
她知道要替父母把罪孽消赎。
好一个机伶孩子善解人意,
心地善良把受苦人帮助。
半夜送米来情义无价,
渴饮一滴水胜似甘露。
如今这世间聪明善良不可多得,
刘老幺不也靠我守住香火?
换一个乖婆娘来能为他守寡么?
只怕我春娃早就被后爹折磨!
眼前这小姑娘满心是苦涩,
长得丑爹娘坏难道是她的错?
心一热早忘掉悔婚的话儿
和为儿子许下的婚酒,
抓起素君双手又当起婆婆。
千般疼爱万般慈祥,
亲昵地抱怨又帮着把泪抹:
小傻瓜,你这是说些啥子话?
难道你要悔恨把表弟抛下?
你知道,他还小。
你大几岁就该懂事莫去见究(5)他。
这会儿他什么乖的丑的乱说胡话
分不清好歹,
长大后自会懂得唯有温良贤淑
才能持家。
就说你姨丫那个风流的舵爷,
也还要靠我在屋头守住家业。
买了个乖婆娘也要送给别人,
还是要我们这样的家居女人
才经得起霜雪。
只要你先意承旨恪守妇道,
你丈夫再是嫌你他借口也难找。
到头来他终究还是要回到家来——
你姨丫他就是死在我的怀抱……
刘宗氏说到这里顿住了话头,
老实话掺了假她脸上不能不发烧。
那刘老幺虽说是娶了她为妻,
也生了春娃儿这根独苗。
可他放浪形骸视妻若奴婢,
侍候一个凶神日子是苦熬!
古谚话说就了(6)女人容易犯贱:
自己念着那歪人如数珍宝。
好在这素君侄女不懂什么深奥,
若她也象姨孃这样苦命那才糟糕……
就这样为人妻的大原则谈了出来,
儿媳妇要终生感谢这番调教。
先学会守活寡等着丈夫收心,
再苦练粘字诀不让他跑了。
然后是含辛茹苦无怨无悔,
到头来只好盼着儿子长大成器
才有依靠……
(当然还要随时准备迎候他回来——
尽管他这时已是穷途末路之人
形同枯槁。
你收着这副破烂不要嫌弃,
毕竟他是你丈夫——回来就好)
猛然间一个冷颤使头皮发炸,
刘宗氏顿觉恐怖心里电麻:
这春娃鬼蛋蛋儿却懂什么乖丑,
长大后该不会象他放荡的老爸!
若真是那样素君可就苦了——
谁知道春娃儿将如何待她!
天哪!该死的臭男人:
难道女人生来就该受你们贱踏!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看得见你们
在外面鬼混采摘野花?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眼巴巴看着
你们把身子搞垮!
难道你们的放荡是代代相传?
难道我们女人是地上的泥巴……
唉,女娃子吔,我们是一家人,
婚姻不成也还是血亲。
春娃儿的事情你可要想好,
我耽心他将来狂赌滥嫖
伤透你的心。
现在的男人都很难说——
就连你大舅也是不务正业
广有恶名……
吴财主的女儿扑闪着大眼,
看样子是听懂了这肺腑之音。
大门牙咬住下唇神色坚毅,
一番话把姨孃说得泪湿衣襟:
姨孃呵,素君我明白
您老人家的心情,
有您疼爱我素君就有亲人!
我知道,这是命——全都是
神仙在天上把姻缘注定。
反正,我是你们家的人。
表弟不要我……我也不变心!
就让我跟着姨孃过一辈子,
就让我在家里把表弟老等……
两张瓦刀脸紧贴在一起,
两张瓦刀脸都在流泪抽泣。
哭不完女人那悲惨的软弱,
哭不完人间无望的希冀。
三十岁的刘宗氏好生感动,
十三岁的吴素君好早懂事。
女人的泪水都是一样咸,
女人的痛苦都是男人的给予……
这时从墙缝钻进来一股寒风,
青油灯晃了晃只剩一点残红。
土陶的灯窝里看得见灯草芯,
焦糊的闷烟儿直冲人鼻孔。
寂静中有老鼠在墙角悉率,
春娃儿闭着眼睛搔痒嚷着有臭虫。
随即又翻身呼呼睡去,
一切又回到黑黝黝的夜中。
刘宗氏摸黑推开黄篾笆门,
透骨的霜风使世界更加阴森。
一小弯残月没什么光亮,
乌云的缝隙里有几颗寒星。
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
依稀看得见摇曳的树影。
漆黑的背阴处有猫头鹰低飞,
逃命的野兔在麦地里狂奔。
无声的世界里生命在搏斗,
听不到欢笑听不见呻吟。
浩渺的宇宙中地球是孤舟,
满载着生灵在死寂中漂行。
刘宗氏紧了紧披着的棉袄,
抬头远望田野和山岭:
老天爷,但愿你不太冷,
让没有棉衣的人熬过冬辰。
(1)& & & & 旧时计量单位。合2.5公斤。
(2)& & & & 玩:经营之意。
(3)& & & & 伸:伸展、完成。此处作经营好了讲。
(4)& & & & 手边资金困难。
(5)& & & & 怪罪、记恨。
(6)& & & & 说就了:判定了。
啊,你川中腹地广袤的丘陵:
诗人多情的琴弦上苦涩的颤音。
人世间生命是艰难的华彩,
泥土中有多少爱做梦的灵魂!
千年的黑夜,牛马样的日子
没有尽头,
穷根连结着无尽的穷根!
东去的沱江,天旱年辰时常断流
露出河床,
两岸却生养出稠密的人群。
庙宇雄阔,坟坝阴森,
虚幻的轮回呑噬了生命。
麻木的悲苦,卑微的死亡;
疲惫的希望,悄然的新生……
哦,你那长满丝茅草的山坡
狭窄的土埂,
踏满了长不肥的山羊浅小的脚印;
你黄灿灿的山菊的陡峭的悬崖,
生长着有绒毛的刀口药
和翠绿的冬青。
你山脊上瘦薄稀松的石骨子沙土,
不保水不保肥却仍是财富。
靠粪尿浇灌才能长出小麦,
靠打沟堆拢才能栽活红薯。
你山沟下一片片梯形的水田,
从老水牛脚下一直延伸到梦幻。
白莽莽(1)是农人生平所求,
风调雨顺的年辰才能盛满饭碗。
冬天里的蓄水不能漏掉,
八月的阴雨天要捶紧田坎。
清不完的沙凼,理不完的背沟,
山坡地的土层务必要加厚。
满山转的娃儿提着粪筐,
多捡狗粪下地庄稼才有收。
慈竹的粪桶夹壳嘎嘎作响,
农闲时把圈肥转到山粪凼。
高粱秫搭一架人字形草棚,
粪肥挥发了臭气就失去了效用。
犁耙匠的口哨响透了流云,
低产的希望种子撒播在脊贫。
千百年的收获是代代相传的困苦,
千百年的农人满怀深情
在这片土地上耕耘。
旺盛的香火,贴金的神祇,
稚拙的传说总是人杰地灵。
牌坊宣示着贞烈的荣耀,
高悬的匾牌是浩荡皇恩。
黄桷古树,绿色的风水,
柴草烟飘散在小青瓦屋顶。
笨重的水车卡住了叶片,
毒烈的太阳下溪水浊浑……
唉,发苦的歌谣,发苦的人生:
这样一方水土就养育了
这样一群人!
横亘的山脉圈住了盆地,
浩瀚的大海在大山外边喧腾。
有志之士胸怀天下,
方圆百十里就是乾坤。
自纺的棉纱自编的土布,
头帕裹脚带是带残疾的文明。
礼教驯化了每个细胞,
纲常规范着奴化的基因。
庙子里的菩萨有善有恶,
多雾的大地上道路泥泞……
唉,谁让我们占有这方水土?
谁让我们是丘陵的子孙!
太阳晒黑了宽厚的脊背,
扁担压不弯固执与自尊。
司孃子(2)沟通着两个世界,
坟墓里的祖先决定着命运。
空了心的老槐,有苍凉的自豪,
冬暖夏凉的甜水溢出了古井。
夏日的浓荫下牧童吹着短笛,
晒场边的污水坑里水牛在打滚。
老太婆的纺车,纺不尽岁月
辛酸的陈旧,
烘笼里的热灰烘不暖生命
饥饿的精神。
老母猪一旦产崽就忙坏了全家,
半夜听到鼠叫便翻身起床
去摸摸粮囤。
理苕沟顾不得玉米叶割破手臂,
水田里洗不尽腿上的锈痕。
扁草鱼要啃吃田里的秧苗,
软壳的小螃蟹在干河沟里爬行。
正龙田(3)应清除潭毛叶和水草,
蚂蝗在秋苔里舒展着肉身……
这或许是命,这自然就是情:
沱江两岸的土地是我的母亲。
不结冰的河流火一样的桔柑(4),
岩缝里伸出斩不断的藤。
铁线草的卑贱是不死的顽强,
香附子在泥土深处繁衍生存——
我就象那香附子离不开这土地:
这土地生长出我的诗歌
并终将收容我的肉身。
李太白是仗剑出川成就功业,
我和我的缪斯却只能踟蹰丘陵
相依为命。
平庸中寻觅崇高和浪漫,
丑恶里发现美的踪影……
话说那些年四川灾难深重,
刚加入北伐,刘家叔侄
就开始争雄(5)。
一场上川东战争(6)使刘文辉
军力急剧膨胀,
当上了省主席就更是威风。
本来这年轻的统帅不甘为人臣,
领兵打仗的韬略尽学拿破仑。
铁的军纪加铁人训练,
80个团足以震荡乾坤!
新任的省主席没有恶习,
为政也清廉雷厉风行。
然而有刘湘这堂侄垂廉听政,
刘幺爸的背上就插了芒针。
最可恨刘湘出尔反尔愚弄堂叔:
毁盟背约————单独向蒋介石
效忠输诚(7)。
直把个刘幺爸置于险境——
(蒋中央对不臣之将素来凶狠)
直到四九年投共后才敢放宽心。
总之那刘湘是罪在不赦,
自乾愿吊民伐罪以救川人!
十万雄兵——虽不说扬子江
投鞭可断——
打一个刘湘按理不应过余淘神(8)。
先出兵挤占江津这江防重镇,
后收买范傻儿挖刘湘的墙根(9)。
一口气呑下了刘成勋的旧部,
再一仗把邓锡侯赶出灌县
去大山里逃生。
连战皆捷摩拳擦掌,
扫清外围后即可直指重庆。
可是那刘甫澄也非等闲,
他投靠蒋中正有了靠山。
10月份两军在顺庆(10)拉开战幕,
蜀中的生灵又一次涂炭。
刘文辉抢得先机后便以逸待劳,
刘甫澄却寻其薄弱点
直攻战线中段。
沱江两岸又起战火,
炮弹翻犁着丘陵山峦。
威远和荣县是主要战场,
资阳资中也不能幸免。
十多万人参战喋血拼命,
十多天的会战积尸如山。
荣县的大佛下血流成河,
连界场一条溪沟被死人淤满。
最可怜是那一带无辜的民众,
好端端的生命被战火摧残。
没了粮,烧了房,
死了人,荒了田……
刘甫澄一怒之下出动空军,
炸弹不够用就倾倒石弹。
不管是片石还是条石,
只要能砸人就往飞机上搬。
刘自乾的铁军也是肉体凡胎,
怎经得大块的乱石密如雨点。
抱头鼠窜喊爹叫娘,
碰上了灾星就脑浆迸溅。
那刘文辉终究是底气不足
少了资源,
被迫放弃成都逃往雅安……
(刘甫公不忍赶尽杀绝,
奏请中央另划地盘。
西康省——藏羌之地民风剽悍,
刘自乾居然爱上了雪山草原。
与那土司头人亲如一家——
毡房里多挂有刘主席相片)
刘湘主政后推行起新政,
保甲制是甫公得意的发明:
一个人犯法十家人连坐——
秦始皇的刑律要加以翻新。
最得力是那些保长甲长,
绅粮担任公职不会少名望。
抽壮丁派税捐全仗这些人,
稍得罪便可教你家破人亡。
催收了公粮断完了公道,
自家的租谷也该收进仓。
为讨债哪怕你是年关三十,
床铺上哭泣着抵债的姑娘。
茶馆里占据了舵爷的位置,
背梆梆枪(11)的联保队
是强大的武装。
泥巴腿洗不尽通共匪的嫌疑,
乡镇上设立起刑讯的公堂。
要你扁要你浑(12)还不是
保里一句话,
逼私债报私仇有的是地方。
总之保长在乡下是一呼百诺,
俨然是土藩王统治着小邦……
话说那吴财主他黑透了心肝,
设计谋骗了姐姐的银元。
还诓住母子俩为他放牛儿,
不发给油盐粮米更不谈工钱。
这样的经营手段高明绝顶,
两年后吴家的财产增加了一半。
三八年他当上了本保的保长,
安岳这带是有名的绅粮。
天旱水涝是发财的良机,
高利贷印子钱逼良为娼。
战乱年趁机兼并大片土地,
吴家湾的本家都成了他的佃户
认他为族长。
大院子圈起围墙筑起碉堡,
一家人的性命从此变得重要。
烟火匠(13)能干活路棒偷不了懒,
从外地还请来武师充当保镖。
(他经常问自己这是不是在走
周大汉的老路——
放心——刘老幺这等人早就死了)
大院里誊间屋子充作牢房,
各种刑具一应俱全就只差铡刀。
抗粮的抓进来用皮鞭狠抽,
躲丁的戴上脚镣不让他再逃。
(有的人为躲丁还剁去食指自残,
他不能扣枪机就成了块废料。
这样的举动不啻是造反——
叛国之罪岂能轻饶!
抓进来暴整(14)一顿让他晓得厉害,
直整得半死不活再丢进黑牢)
对那些抗租不交的也不能手软,
偷吃猪食的长年更要管教。
嘴硬的饿你个三天三夜,
由你喊破天也没有人听到;
撒刁的先赏耳刮子退去神光,
再吊你鸭儿凫水(15)看你还敢狡(16)!
闲无事带上联保队四处转游,
保长的职责可不是闲悠:
躁动的民情要多加留神,
公粮和税捐要黑着脸催收。
(所有的穷鬼都爱装穷叫苦,
巴不得你免租免税不把丁抽。
办事情可要把脸子画雄点(17),
他敢扳烦就下硬手掌断(18)他骨头!
若有人胆敢对本保不敬,
铜烟竿敲得他鲜血长流!
也有些穷光蛋实在交不起钱粮,
屋顶下取走他过年的腊肉。
还有穷得连年货也没有的,
那就抓他女儿抵帐让窑子领走……
(请不要责备诗人不放过罪孽,
那一段历史确实是漆黑!
这样的社会属于僵尸,
魑魅魍魉的世界活该遭毁灭!
后面的故事就是明证——刘宗氏
母子俩的遭遇渗透了泪水和鲜血)
(1)四川人管白米饭叫“帽儿头”。有时也称“莽莽”。
(2)女巫。
(3)川中农村,稻田有正龙田、榜田、干田之分。干田地势高,不蓄水,收成较差,但可多种一季小春。榜田一般可蓄水,但天旱年间只能种旱地作物。正龙田不干水,虽只收一季水稻,却大多是高产稳产
(4)此乃作家邵子南描写家乡四川资阳的诗句。
(5)1932年刘文辉刘湘为争霸四川,各以10万兵力决战。刘文辉战败,逃往雅安。
(6)1929年,“统一之战”后,杨森、李家钰、罗泽洲、谢无圻、刘莅冰等军阀结盟,在资中内江两地合力攻打刘文辉,遭北。史称“上川东战争”。
(7)刘湘曾与刘文辉约定决不服蒋。但后来刘湘背着刘文辉单独向蒋效忠。自此二刘反目。
(8)费精神。
(9)“统一之战”后,范绍增部为刘湘收编。二刘反目后,刘文辉以巨贿对其策反(未遂),被刘湘认为是宣战之举。
(10)今南充市顺庆区。
(11)旧时二十响驳壳多用木制枪套,与物相触时嗙嗙作响。故称“梆梆枪”——电影戏剧中多为汉奸狗腿子的标志性佩枪。
(12)浑:(此处应读作捆),即圆、整体之意。
(13)长工工头,多为庄稼把式。
(14)川人豪放,用词夸张:吃饭是“整饭”;办事是“整事”;打人是“整肉”。暴打就是“暴整”。
(15)一种残酷的体罚:将人的手脚向后捆作一处,吊在梁上——十分痛苦。
(16)顽固、嘴硬、可恶。
(17)脸子是川人对戏曲脸谱的俗称。把脸子画雄点意为把样子做凶点——虚张声势而已。
(18)类似于“整”,是对“打”的夸张。
再学长诗 推荐朋友们共赏{:soso_e181:}
从小学起我们就经常忆苦思甜——
当然那都是学校组织开会
怕我们背叛(1)。
写标语呼口号群情激愤,
讲家史倒苦水对比今天。
请来了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
点名道姓咒骂某地主暴戾凶残。
如今苟安台湾的国民党人,
学民主搞选举丢失了政权。
这样反思那样检讨——
可就没有人总结中华民国政府
为什么丢掉大陆败迁台湾!
是的,武力不济军事失利:
几百万军队土崩瓦解作鸟兽散。
为什么?是输在装备
与指挥技术么?
难道USA制造还不够尖端?
为什么飞机坦克打不过
小米加步枪?
为什么不想想那些饥饿的农民
和荒芜的农田?
地主——佃户——长工——
这样的生产关系有什么值得留恋?
自给不自足的日子是不是苦难?
小小的地主阶层竟成国家根基,
而他们却在乡下横征暴敛
逼穷鬼们造反!
现在的穷鬼们造反有如滔滔洪水,
远胜当年的黄巢李闯之辈是开创
新的纪元。
旗帜鲜明纲领明确,
严密的组织推波助澜。
于是江山崩塌了,整个中国大陆
变了一个天。
可惜如今已没有国民党人
读我这部长诗,
即便有人读,也为时已晚……
又一个三九天阴雨绵绵,
吴家大院里可没有农闲。
长年二娃都放假回去准备年货
以省东家的伙食,
吴保长却忙得沁出了细汗。
他咋不忙?很快就抵近年关,
而各佃户的租米尚有拖欠。
年辰稍好赋税就加码——
政府对下面压得好严。
政府加税保长就要多跑腿,
催款离不得帮手和吓人的枪杆。
联保队员当保镖不能不穿脚钱(2),
一伙人的辛苦费要全保平摊。
说不得又是在农二娃身上起坎(3):
卖猪卖粮也凑不够摊销和税捐。
到头来不得罪人也是不行:
抓人、打人、抄家——弄得个
鸡飞狗跳天怒人怨。
最要紧是吴家院这个摊子,
稍有松懈下人就偷懒。
费心费力惨淡经营,
土地庄园是地主的饭碗……
铁盆里的杠炭火势太旺,
稍稍塌一塌又冒起了蓝烟。
拨算盘翻帐本太亏精神,
可这样的活儿又不能请人干。
吴宗氏就着火盆衲着鞋底,
她看不惯素君手脚太慢。
再有钱也要亲手做女红,
能干的女主人养成了习惯。
然而身为保长夫人她确实太忙:
大凡小事都要插手为丈夫松肩。
(所有的长工佃户都恨之入骨,
说她是武则天转世爱展尖尖(4))
比如说平日扯筯——她就是相劝
也是霸王背鞭。
不分青红皂白把双方痛骂,
骂够了就说服不服不服就去见官!
她说的官爷其实就是保长——
真是保长出面——事情就更烂。
可笑这泼妇竟自以为得意,
全不知自己是吴家湾的笑谈。
这会儿她衲鞋底突然走神,
一针扎在手上疼得叫唤:
哎吔,你看我这记性——牛圈那边
才正该去看看……
阴雨天的土埂路泥泞溜滑,
吴保长一行来到姨姐住的牛圈。
身后自然少不了吴宗氏和保镖——
怀疑牛儿坐膘受了风寒。
先去那隔壁看望牛儿,还好:
两个宝贝都蹲在稻草窝里
保住了温暖。
但其中有条牛精神不太好,
反刍无力眼神也暗淡。
看那牛粪也似乎有点儿稀——
一定是饮冷水凉了胃
——姨姐偷了懒!
哼!难道这寡妇也活得不耐烦?
也要害死我的牛儿败我的家产!
这牛儿在冬辰正该喝热水,
浅显的道理还要我多言。
再看这牛粪凼也满得快溢出来了,
(老天爷,这可是天花水呀:
有谁能在雨天把雨水挑干)
你放牛匠住在这里就不施个闲(5)!
太不象话了,应该抽懒筯:
姐姐,这两年——这两年你可是
专吃我的放牛饭……
黑心的财主朝妻子使个眼色,
扶正的小妾立时就板起瓦刀脸。
浮肿的大眼睛里闪着凶光,
高高的颧骨上腾起了火焰。
(聪明的家庭都是夫唱妇随,
心有灵犀是最高境界。
中国人为此应感谢礼教,
孔丘和董仲舒是伟大的圣贤)
推开篾笆门厉声叫唤姐姐,
那声音象烧房子冒出了浓烟。
火堆上撒一把朝天指海椒(6),
刺鼻呛肺又熏人的眼:
嗨,还不起来——真是懒!
一天到晚缩在床上摊尸,
也不怕把背壳子(7)睡起茧茧!
好日子过长了就要不烦在,
天生是讨口子命不可能改变!
未必那喂牛的热水要我亲自烧?
未必那牛粪该由我挑上山?
起来!起来!春娃儿快点!
快起来帮你娘打整牛圈。
看你懒眉懒眼的样子就晓得你
不是什么好种,
这样子,哼!在我吴家院
你休想端饭碗!
有阳没气的,吃淘米水掺河沙
都是有罪,
喂饱两条懒虫我硬是好冤。
说起来是亲戚其实不如外人——
快点!你姨丫手上有打肉的篾片……
那保长夫人越骂越气愤,
突然掀开被子把姐姐侄儿凉拌(8)。
(再懒的懒虫也只好下床,
这样的催工办法真是简便)
又转身蹬瘪装红苕的萝篼,
再一脚踢翻搁碗的木板。
盐巴辣酱撒了一地,
吴宗氏甚至不放过水瓢锅铲。
那神情不啻是撒泼的疯狗,
更象是债主上门讨欠债款。
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风暴怒号大地震颤。
幽暗中的饿狼露出了狰狞,
龇现出的獠牙又长又尖。
这时她踩着了地上的稀泥——
头上的茅草屋顶一直在漏雨。
木棒捆成的床铺早湿透了,
母子俩冻得没法只能咬牙
挤在一起。
刘宗氏伤风受寒浑身酸痛,
紧搂着春娃把寒气抵御。
咋天就无力起身下床,
更不说挑水煮饭缝补浆洗。
但对那两头牛儿却不敢怠慢,
除粪喂草都是扶着墙壁。
春娃儿人小体质还稍好,
昨晚上也发烧说起梦呓。
可怜这孤儿寡母生病无人照料,
反而被亲妹骂作是偷懒的东西。
不想那泼妇一脚踩溜,
仰叉叉大屁股摔在了泥地。
刺耳的尖叫声唤来了保镖,
吴保长奋不顾身冲进屋去……
(1)& & & & 弗o伊o列宁有云:“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2)& & & & 川人说挣钱是“穿钱”。“穿脚钱”就是挣跑路钱。
(3)& & & & 打主意,刮油水。
(4)& & & & 爱显示自己。
(5)& & & & 抽出时间把事儿办了。
(6)& & & & 一种小辣椒,朝天生长,产量不高,味道特别辣。
(7)& & & & 俗话:背脊。
(8)& & & & 凉办的谐音。意为受冻。
可怜那刘宗氏正发着高烧,
躺在床上任那喘妇(1)吵闹。
春娃也偎着娘一动不动,
沉甸甸的脑瓜正痛得开瓢。
懵懵中身子儿在坠向深渊,
有谁来托住这根轻盈的鹅毛?
几时又成了海面上的小船,
挣扎着不下沉在浪涛上飘摇。
突然一阵闷雷在头顶上炸开,
阴风里有恶狗扑过来撕咬。
血红的眼睛使人胆裂,
龇牙咧嘴喷着白沫咆哮。
啊,大爷啊,我怕,我怕——
救救我,救救我!别让那畜牲
把春娃叼跑!
娘呵,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我喉咙里着了火又苦又干燥……
雨淋湿的床铺睡不暖和,
母子俩哪能不受寒患上感冒。
更有那常断顿的猪狗饭食,
拖垮了放牛人单薄的体质。
两个月没吃到苞谷和大米,
豌豆粉煮的粥照得见人影子。
入冬后找不到到添补的野菜,
捡来的犁沟苕(2)舍不得削皮。
春娃儿常下水田捉虾抓鱼,
不时捡回臭鸭蛋打一顿牙祭。
巴望着鸭儿们都在水田下蛋,
或煎炒或盐煮有臭烘烘的香气。
盐巴和洋火要省着点儿用,
红辣酱也还是素君偷偷给予。
要炒菜用南瓜叶擦一擦辣锅(3),
不粘锅又还有肉样的油腻。
捉回来的泥鳅黄鳝要用灶火烧,
烧熟后撒点盐鲜美无比。
镰刀伤了手指就找刀口药,
叶片下的绒毛止血有效力;
有时候捉到肥滚滚的老鼠,
剐皮后腌上盐挂在灶口壁。
煮饭的柴草烟熏干了年货,
儿吃腿娘吃腰骨头要嚼细。
秋天打克蚂(4)冬日撵野兔,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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