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引丧尸呢 直接在那苍穹盆地在哪里里爆破了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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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克森美孚收购二叠纪盆地的三大战略意义
编者注:文章作者John Miller,由华盛证券小詹编译,通过分析师会议解读为您介绍石油巨头埃克森美孚近日收购二叠纪盆地的战略意义。 收购二叠纪盆地 今年三月初,埃克森美孚(NYSE:XOM)CEO Darren Woods在纽约主持召开公司2017年分析师会议,会议主题主要围绕公司最近收购二叠纪盆地(Permian)土地一事。埃森克美孚收购的这块土地位于墨西哥东南部,此次收购不仅使公司预期产油量增加,还表明了公司通过非常规油气资源来创造价值的战略意图。此外,CEO称开发二叠纪盆地是“公司能撬动的短期杠杆”,公司可以根据市场油价表现来调整开发二叠纪盆地的进度,从而使公司更具灵活性。
来源:埃克森美孚2017年分析师会议 2014年以来,埃克森美孚七次收购二叠纪盆地的土地,公司持有土地面积增至180万英亩,每日产出超过14万桶石油。今年一月,公司收购沃斯堡巴斯家族旗下公司,埃森克美孚持有特拉华盆地的土地面积增加22.7万英亩。预计此次收购的土地能产出石油等值桶数为34亿。这使得公司所拥有的二叠纪盆地产油桶数超过60亿桶,其中超过75%为液态石油。 埃克森美孚持有的土地位置都较为接近,且公司能使用低成本钻出更深,同时石油储量更高的石油探井。特拉华盆地大部分石油探井在1至1.2万英尺深处会有分支井。较长的水平分支井使公司成本降低,公司每产出一桶石油的钻井成本已降至8美元以下。当前,埃克森美孚的钻井成本较行业平均水平低19%,是行业内成本最低的公司之一。此外,公司现金开支也有所下降,每产油一桶只需约5美元。
来源:埃克森美孚2017年分析师会议 埃克森美孚仅在二叠纪盆地和巴肯地区就有5500口石油探井,假设每桶石油价格为40美元,公司收益率就能超过10%。在这5500口井中,仍然按照每桶石油40美元计算,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井收益率能超过30%。公司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其他非常规油气田的收益率也是如此。
来源:埃克森美孚2017年分析师会议 综上所述,埃森克美孚扩张二叠纪盆地的土地面积使公司具有战略优势。以生产非常规油气的二叠纪盆地和巴肯地区为例,公司预计截至2025年,石油日产量将达75万桶,这意味着石油产量的复合增长率为20%。 一体化的价值 在埃克森美孚2017年分析师会议问答环节,由于截至2027年,公司预计将每日最高产油量从4200万桶提高至4400万桶,来自高盛的Neil Mehta向公司高级副总裁Jack Williams就此事进行提问。埃克森美孚高级副总裁William的回应是:二叠纪盆地将会对此起到很好的推动作用。除了反复申明公司最近一次收购带来的积极作用,William还着重提到公司对于一体化的主张。 William强调了公司能在二叠纪盆地进行低成本生产的重要性,他对公司收购的天然气巨头XTO拥有有竞争力且成本低的钻井技术大加赞赏,同时还强调到公司正与XTO共同从事研发工作。一体化使埃克森美孚在二叠纪盆地和其他非常规油气地区的开采更具优势。
来源:埃克森美孚2017年分析师会议 埃克森美孚的一体化还提现在下游与海湾地区公司的合作。埃克森美孚与Energy Transfer Partners成立了合伙公司,将二叠纪盆地和巴肯地区的石油运输到美国墨西哥湾沿岸的高流通性市场中去。埃克森美孚在美国的产量增加,再加上运输效率提升,埃克森美孚在墨西哥湾沿岸地区扩建三家炼油厂。 结语 在低油价环境中,埃克森美孚收购二叠纪盆地土地有三个重要战略意义:通过专业研发,发展能使石油探井的水平分井尽可能长的钻井技术,从而降低成本;借助于短期开采非常规油气的灵活性来控制公司现金流和应对市场油价变化;通过与上下游公司的一体化合作来降低成本,增强公司竞争力。 文章来源:seekingalpha 免责声明:本文仅供参考,并非投资建议,我们将竭力提供专业可靠的信息。转载请注明来源,华盛证券将保留所有法律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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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难忘,那一场场血与火的鏖战
  ★首战云山:中国“虎”狠狠咬了美国“马”一口
  云山之战,是我志愿军入朝后中美两国军队在朝鲜战场上的第一次交锋,我们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则是志愿军部队中第一支和美军交火的部队。
  云山,是一个只有千余人家的小城,西北距我国边境城市安东(丹东)150余公里,南距平壤市120余公里。它原是朝鲜平安北道(省)一个郡政府的所在地,处于一个小盆地内,三面环山,丛林密布,河流纵横,公路四通八达,是美军打到鸭绿江离不开的交通枢纽。
  云山战斗的总攻是在我们入朝后第10天发起的。此前,作为基层官兵,一开始我们并不清楚第一仗会在哪儿打?何时开始打?跟谁打,是跟美军打还是跟南朝鲜军打?我们只有一个念头: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开始几天,我们一直处于运动之中,白天隐蔽,夜晚行军,按上级指定的路线,在朝鲜北部的山沟里不停地隐蔽运动,不让敌人发现我们在运动中捕捉战机,择机歼敌。
  战幕终于拉开了。
  10月25日上午,南朝鲜军一个加强营由温井向北镇进犯。我们的兄弟部队要志愿军第四十军一个团采用拦头、截尾、斩腰的战术,将其大部歼灭,打响了志愿军入朝作战的第一枪,揭开了抗美援朝战争的序幕。后来,这一天就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纪念日。
  战机,立时被捕捉到了。
  10月25日晚,我们部队奉命由泰川、龟城地区向云山西北急进,拉开了云山战斗的序幕。
  我们在夜幕下甩开两条腿,绕道走山路,向着云山奔去。26日晚,我们三四六团到达位于云山西北方的白土洞,随后便与兄弟部队一起对敌形成合围之势。
  11月1日,是三十九军向云山之敌发起总攻的日子,担任主攻任务的是我们一一六师。
  首战云山,最富传奇色彩的就是派出“尖刀连”插入云山城,直捣敌军指挥所。这个“尖刀连”就是我们三四六团的“常胜连”四连。当时,我们机枪连二排两挺重机枪配属四连,我跟随二排参加了这次战斗,有幸成为这次战斗的目击者之一。
  总攻的炮声于17时30分响起。
  这个时间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
  当日下午4时许,师指挥所发现敌人开着汽车在公路上活动、集结,云山东北敌军陆续后撤,城街附近敌人调动频繁。迹象表明:可能是敌人想逃跑,也可能是敌人在换防。后来证实是换防,由美军骑兵第一师接替南朝鲜军一师。
  敌情突变!
  敌变我亦变。
  师长汪洋、政委石瑛迅速形成决心,趁敌调动立足未稳,发起攻击,对我极为有利:如果敌人逃跑,我不及时发起攻击,必会失去歼敌战机。汪师长立即向军指挥所报告,建议提前发起进攻,军长吴信泉当即同意。
  总攻开始后,我们的兄弟部队三四七团、三四八团出动4个营、8个突击连,迅猛地向固守云山山头的敌人发起进攻。
  我们三四六团为师预备队,在李德功副团长的指挥下,我们二营从三四七团、三四八团的结合部投入战斗,以四连为“尖刀连”向云山城猛插,五连、六连在云山城边、背向云山方向正面进攻,保障四连的侧翼安全。
  当晚9点多,在连长王振斌带领下,四连开始沿三滩川隐蔽地向云山城运动。
  三滩川是一条河流,自西北流向东南,流经云山东侧,沿途地势较为平坦。
  我和机枪连二排的两个重机枪班一起,紧随着四连行进。那河滩上也没有路,我们摸着黑,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河滩里有不少稻田,稻子收割后,有些地里水还没有完全排尽。我们经过稻田,经常要踩一脚水,有时还陷在烂泥里。
  当时,我在队伍的后面,只听见两边的山头上不时传来枪炮声,有时还很激烈,那是兄弟部队在进攻。前边也不时传来枪声,可能是前卫班排遭遇敌人了。这一路,小的战斗不少,在夜幕下也看不清。在王振斌连长率领下,连的主力坚持不受干扰,一直向云山城插去,有敌人也只派小股力量去收拾他们。
  2日2时左右,四连穿插到云山城东北侧的公路大桥,由此插入街内,与敌人展开了激烈巷战。
  当时,一、二排占领了东十字街口,截住了敌重型坦克引导下的十来辆满载美军的汽车。
  “打!”四连战士以猛烈的火力杀伤车上的敌人。
  “打!”机枪连二排两挺重机枪喷着火舌,支援四连。
  “嗒嗒嗒……”
  “突突突……”
  重机枪与冲锋枪发出怒吼。
  “轰轰轰……”
  手榴弹一颗接一颗甩出。
  敌重型坦克急疯了,横冲直撞,坦克上的机枪疯狂扫射。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战士在我方火力的掩护下,灵巧地利用街道房屋,绕到了敌坦克前边,待坦克接近到约一米远并转弯时,将捆在一起的两根爆破筒插入履带中,拉响了导火索。
  “轰——”一声巨响,敌坦克右侧的履带被炸断了。
  爆破敌坦克的勇士是四连四班的副班长赵子林,他在身负五处重伤的情况下,仍顽强地端起爆破筒,将敌坦克炸成了“没腿的螃蟹”。
  重型坦克当街趴窝,堵住了后面十几辆满载美军士兵的汽车,在我火力的射击下,敌人顿时乱成一团,纷纷跳下车逃命。连长王振斌乘机指挥一排沿街南侧、二排沿街北侧,向敌发起冲锋,穿插分割,在敌心脏中开花。
  随后,四连两个班顺着电话线摸到了美军骑兵一师八团三营的指挥所,用手榴弹一阵猛烈轰炸,美军营长罗伯特窑奥蒙德少校被当场炸死。
  失去指挥的敌人,像没头的苍蝇,四散溃逃。
  我听到有的战士用不太准确的英语喊出“放下武器、优待俘虏”的声音,更多的则是中国话的喊杀声。可能是由于紧张,战士们忘了英语。
  投入战斗后,我一直紧随机枪连二排行动。作为连队的文化教员,连长指导员给我参战的任务有两项:一是负责抢救伤员;二是登记牺牲的同志,并要写一张条子放在牺牲者身上,让后面负责掩埋的人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对这任务感到不满足,正好我跟二排长很要好,所以我就跟着他,积极要求参加战斗。重机枪的构造我都熟悉,打响之后,我就上前帮着打开子弹箱,往重机枪上装子弹。
  战斗中,重机枪不断转移着射击阵地。在云山街口转移阵地时,我发现身边躺着一个被打死的美国兵,脸儿白白的,钢盔上有英文字母USA。我从他手上取下卡宾枪,挎在我的肩上。不经意间,我的右手挨着敌人脑袋,摸了一手脑浆,湿乎乎的。
  我们重机枪一进入新的阵地,就立即开始射击。
  就在这时,我头部负伤了。
  也就在这时,我才利用包扎伤口的间隙抬头四顾,留意观察战场的情景。
  当时,云山西北山头,正燃烧着熊熊大火,把天空照得昏黄。山上山下被燃烧着的火光照得通明,山谷里弥漫着烟尘,夹杂着枪炮发出的闪烁的光亮。
  高亢嘹亮的冲锋号音震荡在山间,似有无数支冲锋号在吹响。这是兄弟部队八个突击连在向敌人发起攻击。战士们明白,这激昂亢奋的军号声,是祖国的神圣号召,在召唤自己履行忠诚祖国的誓言。这号声使战士们热血沸腾,忘却自己的一切,奋不顾身地冲向敌群。
  漫山遍野响着小喇叭声和哨音,声音短促而清脆。这是各突击连几十个班排互相联络的信号,告诉战友们自己所到达的位置。
  惊恐万状的敌人,被号声和喇叭声催赶着,从山下向云山城里溃逃。
  2日3时左右,我们重机枪排尾随四连,同三四七团、三四八团一部在云山城内街区会合,风卷残云般横扫市内残敌。
  我们二营四连出色地完成了向云山城内穿插的任务,毙伤敌70余人,俘敌8人,击毁敌重型坦克一辆,缴获汽车10余辆及大批轻型武器和弹药,有力地支援了师主力作战。我方伤亡27人。
  战斗结束后,四连四班被师命名为“保国英雄班”,副班长赵子林被师授予“保国英雄”称号。我们二营荣立一大功的有22人。我熟悉的机枪连六班副班长刘振海也立了一大功。他很小时,父母和姐姐就被日本鬼子残害死了,参军后他没赶上打日本鬼子,这回狠狠打了跟日本鬼子一样杀害老百姓的美国鬼子,立了大功,也可告慰父母和姐姐的在天之灵了。
  2日5时左右,东方天空露出一抹亮色。敌去城空,云山城里一片寂静,仍在燃烧的房屋和树木爆着火星,冒出一缕缕青烟。
  寒风中,有许多白花花的羽毛从敌军的掩体内飘出,远看真像放飞的小白鸽。走近一看,好多美军的鸭绒睡袋被打破了,鸭绒散落出来,像雪花一样被风吹向空中。我突发联想:这是不是和平的预兆?只可惜,眼前的“小白鸽”是在炮火硝烟中放飞,仿佛在向世人昭示:我们热爱和平,但面对侵略者,和平是不能乞求的,只有拿起武器,打败他们,才能迎来和平。
  云山东面的公路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数不清的汽车、大炮、坦克及其他军用物资。令人惊讶的是,旁边的一处开阔地上居然还有4架未来得及起飞逃跑的美国飞机。
  出于好奇,我走向飞机,用手去摸了摸。机翼上结上了一层薄霜,冰凉冰凉的,显得更加洁白光滑。我过去只是看见敌机在空中疯狂轰炸,低飞得要刮掉屋顶似的。现在它却静静地停在公路上,好像在默默地为它逃跑的主人祈祷。
  后来得知,这4架飞机是我们兄弟部队三四八团二营官兵创造的一项战争奇迹!
  在肃清云山外围的战斗中,他们沿着三滩川东岸向云山方向攻击,在一座公路桥上与美军士兵进行了白刃战之后,一班副班长李连华在炮弹爆炸的火光中发现前面不远处有4个房屋大小的物体。他摸过去一看,呵,这里居然有4架飞机!
  原来,这是美军的临时机场!李连华立即带领班里的战士扑过去,与守卫机场的美国士兵短兵相接。交火到最后,只剩下李连华和另外一名战士。他俩负伤了,却始终没有倒下,直到把最后一个抵抗的美国人从一架飞机的座舱里拖出来。据说,这4架飞机是由在日本的美军远东总部派来的,飞机上乘坐的是前来采访美军骑兵第一师的记者。记者们还没来得及采访就遇到了战斗,紧跟着飞机就被中国士兵包围了。
  兄弟部队的战友们真是好样的!他们用步枪和刺刀缴获了4架美军飞机!这也是唯一一次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缴获美军飞机!
  早6时后,天刚大亮。敌人十几架飞机“嗡嗡”地飞来了,转了一圈后,轮番对坦克、大炮、汽车进行轰炸,燃烧起熊熊大火,黑色的烟柱卷升向空中。很可惜,那4架飞机也被炸毁了。
  没办法,我们没有防空武器,更没有战斗机上天去跟它们角斗。此刻,我们只能全部隐蔽到山林、沟渠中。
  不过,当我看到遍地的敌人尸体时,总算解了心头之恨。
  那些美军尸体的左臂上都佩带有一个醒目的符号:马头!
  这“马头”可是一个令所有美国军人羡慕的符号,它是美军骑兵第一师的象征。
  美军骑兵第一师,是美国在建国时由华盛顿组建的精锐骑兵部队。据说,它自建立以来,160多年的历史上从无败绩。因其创建最早,战功显赫,在美国享有“开国元勋师”和“常胜师”的美称。
  以骑兵起家的骑兵第一师在20世纪40年代已发展成机械化部队,淘汰了马匹。但为了保持其历史荣誉,仍沿用以往的番号,士兵的臂章上始终保留着一个马头符号。
  “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不是狂妄地叫嚣要在“感恩节”(11月23日)前“饮马鸭绿江”么?这个骑兵第一师就准备着要第一个去鸭绿江边“饮马”呢。本来,在占领平壤以后,它已准备凯旋东京了,由于我们在云山外围战中阻住了南朝鲜军第一师的前进脚步,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不耐烦了,认为南朝鲜军不中用,于10月29日急令骑一师第五、第八团赶赴云山。这就出现了在我们发起总攻前美军与南朝鲜军换防的那一幕。
  骑兵第一师急匆匆赶到了云山。殊不料它遇上了我们一一六师。
  一一六师是什么样的部队?
  我一入伍就听老战士们说,当年四野有三只“虎”—三个猛虎军。三十八军是一“虎”,四十三军是一“虎”,还有一“虎”就是素以作风凶猛而著称的三十九军。而我们一一六师又是这一“猛虎军”中最为凶猛的“猛虎师”。
  1949年10月,东北军区司令部曾这样评介:“该部队系东北部队中最有朝气的一个师,突击力最强,进步快,战斗经验丰富,攻、防兼备,能猛打、猛冲、猛追,三猛著称:善于运动野战,攻坚力亦很顽强,为东北部队中之头等主力师。”
  如今,美国“马”儿遇上了这只中国“虎”,就有它们好看的了。
  果然,在朝鲜云山这个小小的山城,中美两个硬碰硬的师团进行了一场震撼世界的殊死较量。较量的结果已有历史评定:妄图几天后“饮马鸭绿江”的美国“马”的咽喉被中国“虎”狠狠地咬了一口!
  美国战地记者罗素·斯泊尔在《韩战内幕》一文中写道:“迄今为止,美第一骑兵师已经历了朝鲜战争中最艰苦的战役,代价十分惨重。师长霍巴特·R。盖伊少将意识到第八团的处境危险,它侧翼的南朝鲜各师即南朝鲜的精锐部队正迅速崩溃,数千名惊恐万状的士兵正在向南方逃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盟军进攻法国时,将军曾任巴顿将军的参谋长,他从不习惯撤退行动,进攻是他的一贯信念。此时战事发生了急剧变化,他备感无力应付局面,要求撤离云山,但遭到拒绝。这时一切已太晚了。21时,攻击者突破防线。这时美军的弹药已基本用完。一股股敌军冲向云山城,并扑向稻田,切断了美军的退路。
  “美军被这锐利的攻势所震惊,他们从未经过这样的战斗。黑夜中,敌人像猫一样地向他们扑来。袭击者全然不顾伤亡,不断地冲上来。全部行动是由军号、哨音和偶然的锣声指挥的。一位见识颇广的美军士兵似乎辨听出了这可怕的声音,他惊恐万状地喊道:‘上帝!这是一场中国式的葬礼!’”
  第二营随即也遭到攻击,幸存者潮水般地逃向云山,第一营的败兵也加入了这伙人群,他们已精疲力竭,武器早已丢失。第一营和第二营的卡车队随即拉着一些火炮,越过稻田,从浅水处逃过河去,在他们后面跟着一群败兵。
  “在云山南面的大道上,大约有100余辆被丢弃的吉普车和卡车,并混杂着近10门炮。在困境中侥幸生存下来的第三营官兵,已完全失去了突围的机会。”
  后来听闻,美军在云山的惨败,曾令白宫大为震惊,杜鲁门的女儿在回忆录中说:“在朝鲜开始发生了惊人的事件……第八骑兵团几乎溃不成军。”麦克阿瑟的继任者李奇微回忆美骑兵第八团在云山战斗中遭我军沉重打击时,承认:“中国人对云山西面第八骑兵团第三营的进攻,也许达成了最令人震惊的突然性”,“中国人是坚强而凶狠的斗士”,“云山战斗不时发生近战,其激烈程度是以往战争中所没有的”。
  云山一战,我三十九军以劣势装备重创拥有现代化装备的美军骑兵第一师,毙、伤、俘敌2000余人,其中美军1800余人,击落飞机1架,缴获飞机4架,击毁、缴获坦克28辆,汽车170余辆,各种火炮119门,还有大量的其他轻重武器及弹药。
  当然,这是云山战斗中我们三十九军所有参战部队的战绩,并非是哪一个师、哪一个团,更不能说是哪一个连的战绩,但我们一一六师作为此次战役的主攻师并直接与美军骑一师对阵,我们三四六团四连作为一把“尖刀”插入云山城、直捣美军指挥所,这无疑是值得自豪的。
  ★补充采访:永远忘不了的第一仗
  看罢书稿中的这段回忆,记者好奇心起,脑际浮动着不少的“?”,于是便有了这段58年后的对话。
  记者:云山战斗,是我志愿军第三十九军赴朝第一仗,也是你平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斗,作为一个年轻的学生兵,参战之前心里紧张不紧张?
  何宗光(以下简称何):跟你说真话,第一次参战,打响之前,要说一点不紧张不可能。首战云山,我们包围了敌人,在还未发起攻击之前的短暂时间里,我的心情是有点紧张的。
  紧张什么呢?
  倒不是怕死,因为入朝之前,我确实已有思想准备,随时准备牺牲。
  当时的紧张,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打过仗,缺乏战斗经验,不知道打起来之后是个什么样子。敌人会从什么方向来呢?是在我的前方,还是左侧右侧?敌人是先用飞机轰炸扫射呢,还是用大炮坦克一起向我们开火?打起来之后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对这些,我感到心里没底。后来知道,其实这也是激战之前战士心态的一种表露。置身短暂的寂静的临战环境中,有这种心态是很自然的。
  当时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突然,从我左侧传来低沉而急促的声音,有人指着左边的山说:“那边,我们的伤员下来了!”这说明我们部队已在那边同敌人接上了火,一些有战斗经验的战士这时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知道我们这里的战斗跟着就要打响了。我听到战士们发出急促低沉的议论声。受这种兴奋情绪的感染,我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但我毕竟是第一次上阵,这一仗到底会怎么打,心中还是没有数。咋办?还是努力让自己尽量镇静下来。我安慰自己说,管他呢,看别人怎么战斗,我跟着干就行了。
  这是说的没打响之前,真打响之后,就什么也不想了。当时,我是连队的文化教员,打起仗来,一般都不让我上前,给我的任务就是在后面负责抢救伤员和登记牺牲了的同志。云山战斗中,我随同我们机枪连二排加强到四连。二排长余振祥战斗经验很丰富,平时他就像大哥一样关照我。所以,我跟着他心里特别踏实。打响之后,我看一时也没有伤员要我抢救,总不能白呆着呀,就要求帮着装子弹。到这个时候,我就想着快点装子弹,让我们的重机枪多消灭几个敌人。消灭的敌人越多,在前面冲锋的战友越安全,自然我们自己也安全。
  在这次战斗中,我头部负了伤,也就是包扎了一下,不严重。当时,指导员曾提出要我下去休息,我坚持“轻伤不下火线”,没有退出战斗。这个我后面还要细说。
  打完这一仗之后,想起来我也有点后怕。后怕,也并不是怕死,而是想到已经发生过的一些惊险情景,比如弹片打穿了我的棉帽子,将棉帽打了一个洞,幸亏没有打进我的头盖骨,只是头皮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从我的右眉毛直流到我的右脸颊上。我自己包扎后,依然能继续坚持战斗。但一想,如果弹片力量再大一点,不也就打进我的脑子里去了吗,那我不也就完了!还有一阵,敌人机枪向我们扫射,子弹就落在我身边一米附近,打得尘土飞扬,一个战士就在我身边倒下了。事后想起来,觉得好危险啊,差一点我不也就“报销”、“光荣”了吗!这都是当时回想起来的后怕。但在战斗进行中,却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只知道一味地跟着往前冲,哪里战斗激烈就往哪儿冲!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战斗的回忆和体会。
  经过这次战斗,我就知道了战场拼杀是怎么回事。到第三年离开朝鲜回国时,我算了算,前前后后,在朝鲜我参加大大小小的战斗不下40次,对打仗也就心中有数了。
  当然,如果要问我,参加过这么多战斗,哪一仗印象最深刻?我说还是这第一仗。现在军队中流行说“学生兵”。这“学生兵”层次高了,是大学生,还有硕士、博士。但正如你所说,我初中毕业后入伍,就让我当文化教员,在当时的部队中也算是个“学生兵”了。怎么从一个“学生兵”转变为真正的战士?就是从“第一次”经受战场考验开始的。
  记者:云山总攻发起前,你们只知道即将对阵的是南朝鲜的第一师,却突然碰上了美军骑兵第一师,当时思想上有准备么?
  何:有准备,早就有了。我们匆匆跨过鸭绿江,不就是冲着美国人的么?抗美援朝,抗的就是它美国。他们在仁川登陆后,周总理就警告他们,不得越过三八线。他们当成耳边风,不仅越过了三八线,还想在“感恩节”前“饮马鸭绿江”,将战火烧到我国边境,直接威胁我们国家的安全。我们哪能不管,哪能不抗?!
  当然,在云山,我是在打起来之后才知道打的是美军。在云山街口,我不是看到了一个被打死的敌军士兵么?一看就知道是白人,大鼻子,从他的钢盔上看到“USA”三个字母,我兴奋地大声喊叫道:“这是美国兵!”在我身边的四连一个班的战士一听就来劲儿了,一下子像炸了锅似的,战斗情绪高涨得嗷嗷叫。听到有人喊:“好啊!我们来朝鲜打仗,要打的就是美国兵!”还听到一个班长吼道:“上刺刀,给这些狗日的大鼻子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叫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他们这样说,一点不奇怪,因为大家早就憋着劲儿,要狠狠教训一下美国佬。
  记者:有人说,打仗就是打钢铁。美国钢多,武器装备好。能不能打赢他们?怎么跟他们较量?当时,你心里有底吗?
  何:没底,也有底。
  所以那些日子,大家总在议论各种作战方法,有时争论还很激烈,目的都是在寻找打这只真老虎的有效方法。
  我们机枪连二班长说了一番话,我觉得特别开窍。他分析说:“美军的优势不就是武器比我们好,有飞机、坦克和大炮吗?如果在打仗时,不让它发挥作用,譬如对敌人飞机,我们可以在夜间战斗,那它不也就没有优势了?它的大炮厉害,我们可以尽量贴近敌人,同敌人胶合在一起,大炮又不长眼睛,打我们的炮弹同样会炸他们自己人,那么大炮也就不能很好地发挥作用了。而我们自己的优势是作战勇敢不怕死,我们机智灵活,可以同他们展开近战,向他们甩手榴弹,敢于拼刺刀。”
  他接着说:“听说美国兵最怕拼刺刀。虽然他们个子高,但行动不如我们灵活。我们的优势什么时候都可以发挥,我们只要巧妙灵活运用战术,就一定能打死这只真老虎。”
  当时我就想,说不定这种方法还真可行。首战云山,各参战部队都采用了夜战、近战的作战方法。这种战术的应用,也不知道是上级听取了战士们的意见呢,还是上级早就决定要采用,真是上下不谋而合了。事实证明,用这一套对付美军就是灵验,我们打赢了,给了美军骑一师一个下马威。
  云山战斗结束后,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曾在战役总结会上赞扬:“三十九军在云山打美军骑兵第一师打得很好!”他又说:“起初我们还担心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和美军作战,我们要吃亏。现在看来,这个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我们有近战夜战的法宝。没有飞机,缺少大炮坦克,一样可以打仗,打胜仗!美国军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只打了伪军,也打了美国的王牌军,是华盛顿开国时组建的美国骑兵第一师嘛!这个有名的一直没有吃过败仗的军队这回吃了败仗,败在我们三十九军的手下嘛!”
  记者:从你的回忆中,看到你反复提到两个人,一个是四连的连长王振斌,一个是炸坦克的赵子林,很想多知道一点他们的情况,从朝鲜回国后有没有再见过他们?
  何:他们是云山战斗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两个人。
  朝鲜停战后,1956年我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坦克学校指挥系毕业,到某陆军军官学校战术系担任战术教官,曾多次对年轻军官讲解云山战斗的经过,特别是介绍连长王振斌的军事素质和指挥艺术,也示范过四班副班长赵子林的战斗动作,深受年轻军官们的赞赏。
  先跟你说说赵子林。当时我还在机枪连,开始并不认识他。云山战斗时,我随我们连二排加强到四连,这才对他有了了解。
  云山巷战中,炸美军重型坦克时,我离他约70米。在火光照映下,我看见他抱起爆破筒,一个箭步跃上街心公路,将爆破筒准确地塞进坦克履带中,在拉导火线的同时,他滚下公路,一声巨大的轰响,将40吨重的坦克震得跳了起来,坦克上的机枪哑巴了,炮塔不转动了,炮口下垂。赵子林的爆破动作十分敏捷,既炸了美军的坦克,自己又及时脱身,是一个典型、标准的战术动作。
  他当时22岁,身材瘦高。云山战斗中,他身上多处负伤,要送医院治疗,不可能再随队行动。后来我就没再见过他,但他的英雄形象特别是他炸敌军坦克的那一战斗动作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
  前不久,我跟王振斌通电话时,曾打听过,王振斌说赵子林后来转业了,开始在鞍山工业局,后来他要求回老家,就转到云南去了。
  王振斌,当年的四连连长,这可是个传奇性的人物。
  我们三四六团二营四连,是具有光荣传统、战功赫赫的英雄连队。在国内解放战争中,它是团里攻无不破、无坚不摧的一把钢刀。每次重要战斗,都要用上这把钢刀插向敌人心脏,所以被授予“常胜连”的光荣称号。在云山战斗中,这个连队再一次被委以重任,担任插向云山街区、插向敌人心脏的“尖刀连”。
  四连一代一代地传承着一种精神,那就是敢于同任何强敌血战到底和压倒一切敌人的气概。其他连队的战士都非常羡慕这个连队。四连的每个战士也因此而感到十分自豪,更是百般地爱护自己连队的荣誉。
  能够到这个连队当连长,本身就证明了他一定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优秀指挥员,是肯定能够保持这个连队荣誉的人,也是上级和战士们最信任的人。
  王振斌是苏北人,二十五六岁,个头挺高,足有一米八,方形脸,轮廓明显,额头宽阔,眼角和嘴角线条都显出刚毅坚强,说话沉着而简练,脸上经常有些笑意。
  他没有多少文化,但指挥打仗就是神了。平时,战士们并不怕他,一到接受他下达命令和任务时却都会顿时变得神情严肃,丝毫不敢含糊,都要竖起耳朵来听,生怕漏掉半个字。因为他们知道,连长考虑问题周到稳妥,执行他的命令必须坚定不移,不能打半点折扣。
  云山战斗中,我曾注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觉得他的每一道命令和指挥口令,包括每个班、排的前进或停止,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甚至各班排战士在前进中对地形地物的利用也都像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
  他脑子里所装的军事知识随用随来,是个勤于用脑,善于思考的人。如在夜间看军用地图,他用打火机或火柴一照,远距离用拇指和中指一量,近距离用中指横着一放,就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多少公里。
  军用地图上每条等高线的变化细节,在他的眼里都不是平面而是立体形象,哪里是沟渠,哪里是断崖,哪里是山嘴,坡度有多大,哪里能爬上去,他都判断得准确无误。看军用地图,我就是跟他学的。
  对云山战斗中四连的穿插行动,当时的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将军在回忆录中曾特别给予赞扬,他说:“在众多的英雄集体当中,有一个胆大包天、心细如发的第三四六团第四连。他们从敌间隙直插云山,一举突入街内。”
  “胆大包天,心细如发”!这是对四连一个集体的赞誉,也是对当时的一连之长王振斌的赞誉。
  云山战斗结束后,他就被提升为我们三营副营长。第三次战役发起前,他又回到我们二营当副营长,突破临津江后打汉城外围的时候,他负了伤。伤愈归队后就到防御战阶段了,他当过我们的营长。回国后,听说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三十九军,曾担任过一一六师副师长,直至离休。
  自1953年回国,我与王振斌已有55年没有谋面。前几年,我通过三十九军军史办的杨永华同志获知他的电话,曾在电话中多次问候他,和他交谈。他离休后在辽宁鞍山军分区干休所。
  记者:好,这位老同志依然健在,有机会我将登门拜访。
  何:那太好了,到时一定要代我向他问好。真想念他,也真想在有生之年再见他一面。
  ★补充采访:“胆大包天、心细如发”的老连长忆当年
  钢城一角,一所院落,几栋三层楼房依山而建,略显陈旧。
  鞍山军分区干休所。
  日上午9时许,记者与师政治部干事乔迅雷、谭长俊驱车来到这里。
  “前面那栋楼房就是,他家在二层。”干休所的同志热情地为我们带路。闻听我们上楼的脚步声,一位老人迎出门来,高高的个头,红红的脸膛,笑声朗朗。
  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王振斌,我志愿军入朝后在云山第一次与美军交手,率领四连官兵强插云山、直捣敌军指挥所的就是他。此举,曾被时任志愿军政治部主任的杜平老将军赞誉为“胆大包天,心细如发”!
  “方形脸,轮廓明显,额头宽阔,眼角和嘴角线条都显出刚毅坚强。”何宗光记忆中的他,大模样没变,只是头上添了些白发,脸上多了些岁月的沧桑。
  日过江,10天后发起云山战斗总攻,都58年过去了。当年26岁的他,如今已八十有四。
  说起当年那一战,从接受任务到夜幕下潜行,从接敌开火到战斗结束,一幕幕,老人依然记忆犹新……
  写云山之战,都说到四连。咱们三四六团哪,那时是师里的二梯队。进攻云山,先上的是三四七团、三四八团,他们并肩打。一打开了,也就知道对手不是南朝鲜的首都师,而是美军骑一师。
  我们这个连呢,接受向云山镇穿插的任务,是汪洋师长亲自交代的。他的回忆录中也有。他当时给团里讲,不光有我们四连,还有一连。这两个连队,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都是有荣誉的连队。他说:“你们谁先跑到我这里就把任务交给谁。”
  我一接到电话,就跟指导员说,赶快动员做准备,当天晚上准备接受任务。我说我上师指挥所去。
  我就跑啊,一直跑到位于鹰峰洞的师部。汪洋正在那里看地图研究呢。
  一进门,我喊了声“报告”,报告自己是什么职务什么人。汪洋转过头看着我,说:“啊,你来得这么快呀!”我一看,好,一连连长没到,我先跑到了。直到最后也没见一连长的影子,我才知道师长是用的“激将法”。
  “王振斌啊,你跑得挺快啊!怪不得人家说你四连是飞毛腿呢!你坐坐吧。”汪洋对我说。我坐下了。他正在和作战科的人研究地图,研究怎么进攻。
  完了他对我说,这是咱们志愿军出国第一仗,首战云山,也是初次跟美军作战。你的任务呢,挺艰巨,但你们是有荣誉的连队,你这个连队历来是上升的,都是打胜仗的。你要保持荣誉,打下这个仗,你更光荣。事先要有准备,万一你们摸进去叫人发觉了,把你这个连包在里面了,那你应该有个准备。那就是说,你人打光了也要靠自己,你跑不出来的,没人帮得了你。这个穿插任务,有进无退,全靠自己想办法。汪洋就是这么给我交代的任务。
  在我们进去之前,三四七、三四八团已经早就开打了。汪洋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穿插,三四八团在我们的左边,三四七团在我们的右边。三四八团这边地形比较开阔一点,三四七团那边是山。汪师长要我们这个连走三四七团和三四八团中间,抄最近的路,悄悄地,不能让敌人发觉,猛一下插到敌人心脏里面去,打掉骑一师第八联队(团)的指挥所。这个指挥所一打乱了,它这个指挥就不灵了,群龙无首了。
  我接受任务后,马上赶回去传达。
  指导员已经动员过了,战士邀战情绪特别高。各个班、每个人都写了请战书,说咱们死也要为祖国争光,要打出军威来,要保持我们四连的荣誉,就这么个劲头!
  再加上我们是与美国人第一次交锋,士气更高。过去战斗,打的就是士气,打的就是仇恨。我们的战士对美国人恨之入骨。你想呀,我们抗日战争打了8年,解放战争又打了4年。本来抗日战争刚打完,大家觉得中国有了出头之日了,这回有了和平了,这回咱们可以回家了,过和平生活了。没想到美国帮助蒋介石,武装八百万军队,发动内战,后来我们打赢了。解放战争刚结束,美国又发动侵朝战争,下一步可能就要打到我们头上了。所以,大家很恨美国人,士气特别高。
  跟美国人打,怎么打?他们不了解我们,我们也不了解他们。在国内时也有这样的宣传,说美国人是少爷兵,打仗都得铺毯子。究竟什么样呢?我想,我们还是不能轻敌。我们这些人打仗,一直是在毛泽东军事思想指导下打的,就是打夜战、近战,一个个像小老虎似的,猛扑过去。但这次穿插任务跟过去在国内打仗不一样,汪洋交代我们要特别保持肃静。在向云山里面穿插过程中,碰见敌人的干扰,也不要受影响,不要动摇,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往里插。
  九点多快十点时,正是两个团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我们四连开始往里面插。当时走的那个河滩哪,两边都是带刺的小树,把我们好多人的手划破了,脸划破了。我们事先也采取了措施,防止发出声音,每人准备了一块布或者小手巾,谁要咳嗽时就把嘴堵上,穿的都是胶鞋。就这样,我们隐蔽地向云山城插了过去。
  记者:曾从一些回忆中看到,说你们穿插到云山城边,过大桥的时候还跟美国兵打了一下招呼,大摇大摆地就走过去了。他们以为你们是南朝鲜的部队。
  王振斌:哈哈!这是传说的。当时,美军没想到我们会从这个地方过来倒是真的。我慢慢跟你说。
  汪洋交代任务后,九点多钟,我们就开始往里插了。因为两边打得很紧张,进展也缓慢,所以我们行动越快越好,快了,把他们指挥所打掉了,就打掉他们的脑袋了。
  我们摸到云山镇的东边,到桥头边上,前面三排就打上了。当时排长是贾文华,后来他牺牲了。三排前面一打上,通信员过来一报告,我就告诉他,要三排在桥头顶住。
  这时,在我们右侧有一个敌人迫击炮阵地,正向三四七团进攻的部队开火,有十来门迫击炮,叽里哐啷地开炮阻止我们进攻部队前进。这时,我和副连长徐庚南研究,不能打,我们还是要完成主要目标。我让三排在桥头顶住,最好呢,能把桥头的守卫也让三四八团退下来的人接过去,我们连主力要从他们后面插进去。这就插到了云山街里。
  云山是一个东南西北走向的街面,是斜的。房屋大部为砖木结构,街区南北窄、东西宽,呈椭圆形。我们从一个院子后面插过去,这时二排在前面,一排在后面。
  在连主力往里插的同时,我就让一排派两个班去端敌人的迫击炮阵地。那些迫击炮就在我们旁边,也就相距十几米。这两个班上去就把他们收拾了,俘虏了他们五六个人,缴获了他们6门迫击炮。美国兵,近战根本不行。只要摸到他们跟前七八米,他们就不敢动,不敢刺刀见血。那些迫击炮,当时我们也顾不上要了,把他们解决了就解除了对三四七团的影响了。
  这时,我们就摸到了云山街里,街两边房子的门面是用木板拼起来的,是商店。就在这个地方,我们倒是真的拽了他们好几个人,拽过来了美军还不知道。他们哪里知道我们能从这个地方过来!当时战斗打得那么激烈,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是。我们两三个人拖他一个人,拖进来好几个美国兵,他们也没发觉。那是他们的零星人员。
  也就在这时,有一辆坦克过来了,赵子林去炸坦克就是这时候。那个坦克就是我们炸的,后来有的单位说是他们炸的,哪里可能!
  到这个时候,敌人才发觉我们连队过来了。他们的炮阵地不是也被我们解决了么?三排还在桥头那边呢。这时三四八团的人过来了,从左侧,朝那个桥过来,正好与我们的三排会合。
  我们把敌人坦克炸了后,继续往敌人指挥所那边插。那是一个小学校,到那儿也不远,云山镇本来就不大。到了那个指挥所,他们那儿比较乱,看来敌人也是挺紧张的。我们的手榴弹就甩进那个屋子里面。这时敌人就往外跑了,还打死他个营长呢!后来说那是美军第八联队(团)的三营营长罗伯特窑奥蒙德。
  这个指挥所被我们一打掉,敌人就跑啊。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走,把头打掉了,他们就乱套了。这样,我们就完成了汪洋交给的任务,插到了云山街里,打掉了敌人的指挥首脑。这对我们主力迅速解决云山战斗,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讲起云山首战美军这一仗,这位84岁的老人仿佛又回到那个年轻的时代,剑眉横竖,虎目生威。一口气说到这里,王振斌放慢了语速:
  这一仗啊,打得好,打得相当相当地好。后来他们跑,我们追击到九龙江,变成了第二战役,随后就收复平壤。美国人原来准备结束朝鲜战争后回去过圣诞节,这一仗打了以后,美国人就一步也没能往北,一直往南退。他们退,我们追,最后我们一直追到汉城以南。哈哈!这一仗打了他们王牌军,震动世界啊!以前,他们以为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呢,现在知道了。所以这一仗打得过瘾!
  记者:听说,你在朝鲜战场也负了一次伤。那是什么时间?
  王振斌:那是在打汉城的时候,我这个脑袋负伤了。现在脑袋里还有一个像高粱米那么大的砂子。我们突破临津江是在日晚上,进汉城是在第四天。打汉城外围的时候,我负了伤。
  负伤以后,我回国到黑龙江铁力县疗伤。那时伤员多啊,回到国内到哪里去养伤的都有,有去山东的,有去江苏的……
  回国后,我动了个小手术。但脑袋里的这个东西还是没有取出来,因为很小,又夹在脑子和骨头之间,位置很危险,不能动手术。现在阴天下雨还感到脑袋晕乎乎的。在铁力县,治疗到1951年6月底,我伤好了,就又回到部队了。刚回去,就开始守备战(防御战)了。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正在我们与王振斌聊着的时候,他的老伴余慧钧开门进来了。
  “当年,她也在朝鲜。”王振斌给我们介绍说。
  一头白发,戴一副眼镜,着一身中式服装,余慧钧笑容满面地跟我们打着招呼。她刚从后面山上锻炼回来。这位当年的志愿军女兵,如今已经80岁了,身体依然硬朗。
  她与本书的作者何宗光是老乡,湖南桃源县人,也是在1949年三十九军南下时入伍,也是作为文化教员招收进来的。抗美援朝时,在团部政治处工作。回国后,团里办文化速成学校,王振斌担任校长,她是教员。他们就这样相识了,已经携手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时光。
  1940年入伍的王振斌,是江苏涟水县人。
  “1940年,黄克诚率八路军三四四旅南下,来到苏北。所以,我一开始当的是八路军。”交谈中,记者问起老人的身世,王振斌笑着向我们介绍。
  “1941年1月,皖南事变后,毛主席、党中央决定由陈毅、刘少奇在我们盐城重建新四军军部,这时我们就从八路军改为新四军了。”
  既当过八路军,又当过新四军!王振斌这番经历也是少有。
  当年,他才16岁。开始,他在新四军三师师部管理科当勤务兵。
  “到1942年底1943年初,我才下连队当战士。这时成立了四支队,第一任支队长是钟伟。钟伟这个人打仗相当有名、相当勇敢。”老人给我们讲起三四六团的历史,当年那个四支队就是三四六团的前身,钟伟是三四六团第一任团长。
  “这以后我就没有离开过这个部队,就在这个部队发展。”
  “我没有文化。我家很穷,我母亲给人家当保姆,我从小靠要饭度日,哪来的文化?入伍后,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到部队后才学文化,从朝鲜回国后,曾到南京军事学院和军政大学学习过。”
  “你看我当兵,最后当到副师长,中间一级没落。”王振斌扳着指头说,“战士、战斗组长、副班长、班长、副排长、排长、副连长、连长、副营长、营长……一直到副师级,全是靠打仗打的。”
  “老首长,我听你的老部下说过,你特别能打仗。他们都很佩服你。”师政治部干事乔迅雷说。小乔分管师史馆,对部队的历史很熟悉。
  王振斌是在战火中泡大的,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转战南北,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勇敢作战,屡立战功。1981年,他离职休养,享受正师职待遇。
  他和余慧钧育有4个子女,儿女们现在各自自立门户,各有自己的工作。
  “他们自己管自己还是可以的,过年过节都会回来探望。”余慧钧笑着说。
  进入耄耋之年,这老两口相互搀扶,平日有些家务活可以请钟点工,还有干休所工作人员照料。感觉得出,当年出生入死的老战士,晚年生活是愉快的。
  “我们这些人都是幸存者。当时一起上战场的有多少人哪,最后就剩下我们这些人。所以我们应该感到幸福。”
  记者一行告辞,车子驶出好远,耳边依然回响着王振斌的这番感慨。
  祝愿两位老战士健康长寿!
  ★一场遭遇战:警卫员没能拽住老团长
  日,晚10时左右,我们营按照团指定的行军路线前进,走到了一处河滩附近。连队顺着一条长长的河堤行进着。
  天空漆黑,没有星星和月光,更没有积雪的映照,真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寒风“嗖嗖”地顺着山谷、河滩吹刮着,干冷干冷的。我们把棉军帽护耳放下,额头上冒着热气,从嘴里和鼻子里哈出的气,在眉毛上很快就结成了霜花。
  战士们喘着粗气,凭着夜间行军的经验,并没有因寒冷或天黑看不见路而放慢行进的速度。今夜的行军路程预定是45公里,在天亮之前要到达几座山间隐蔽。
  快走到河堤中段时,突然,团前卫排响起了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山谷。一连串的光弹像火龙一样飞向河堤,越过我们头顶。
  我们与敌人遭遇了!
  按事先我们所掌握的敌情,这里离一条通向平壤方向的公路有15公里。云山战斗后,敌人在夜间是不敢离开公路行进的。但今夜却出人意料地在这山间遭遇了一股敌人。
  战斗打响后,敌人几挺机枪集中火力向我们射击。子弹像下雨似的射向我们,企图阻止我们向他们靠近。
  就在这时,我猛地看见一个人影冲到了高处。
  那是我们的老团长,时任一一六师副师长的张峰。当时,他就在我们后面行进着,离我只有十几米。枪声一响,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场意外的遭遇战,迅即爬向三米多高的河堤斜面,想亲自判明敌人的情况,以便迅速组织战斗。
  正在老团长爬向河堤时,敌人机枪带着一串串光弹从他头顶上方、左右密密地射过,把河堤打得尘土四溅。
  这太危险了!
  “3号!这太危险,你不能上去!”为了保护团长的安全,两个警卫员不约而同地伸手挡住张峰。
  “走开!你们别管!”老团长用力拨开警卫员的手,继续往河堤上方爬。
  警卫员急了,喊道:“3号!这太危险!你要指挥部队!”他们一人抱住团长一条腿,不由分说地硬把张峰从河堤半坡上拉了下来。
  张峰挣脱警卫员,又向河堤上方爬去。警卫员死死地抱住他的双脚,又一次把他拖下河堤。
  “他妈的,你们要干什么!给我滚开!”我们老团长急了,对警卫员怒吼道,“每个人的生命都一样,我一个人怕什么,如不能马上判明敌情,战士们将要付出多大代价!”他使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开警卫员,第三次爬上河堤。
  敌情很快判明了,张峰迅速下达命令:“所有重机枪压住敌人火力,六连从左侧越过河堤,迂回接近敌人。”
  “嗒嗒嗒……”
  我们机枪连一、二排四挺重机枪突然一齐开火,把敌人的三个火力点压下去了。
  几乎同时,六连连长指挥战士,迅速用“前三角”战斗队形越过河堤,在混乱的枪声中向敌人靠近。
  激战15分钟后,河滩恢复了一片宁静。黑夜中,敌人不知道我方兵力,也可能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山谷里与我们相遇,不敢再与我们对阵,迅速逃跑了。
  这是一场短促的战斗。
  我们所遭遇的敌人,究竟是美军呢,还是其他国家的军队?由于天黑,为了不迟滞我们预定的行军行动,我们没有去打扫战场,因此也不知道敌人是谁。按其战斗力判断,可能是南朝鲜军队,他们跑得快。
  我们沿着山谷继续行军。
  自从云山战斗取得巨大胜利后,战士们对打败美军的信心更足了,士气旺盛,战斗情绪高涨。
  在行进中,我跟在六连二排后面走。一名东北口音的战士,扛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在我们前面走着。由于天黑,他没发现我同他们连长紧跟在他们后面。他说着俏皮话,对另一名战士说:“刚才这一仗,我还没打完一梭子子弹,敌人咋就遁没了?我还没看见敌人是什么样,是大鼻子美国兵呢,还是狡猾的南朝鲜兵?连长怎么把敌人给指挥没了。”
  “你小子在说我什么怪话!”六连长听到后,心里暗自高兴,却装出生气的样子说,“腿长在敌人身上,他要跑我怎么办?敌人长得什么样,你在我前面,你怎么不抓住他呀!”
  走了几步后,连长继续说:“你以为这是古代打仗,双方先通报姓名之后再打。这是朝鲜战场,是夜间战斗!”停顿了一下,连长又说:“看样子,你小子今天打仗没过瘾,在这发牢骚是不是?今后有的是大仗打,只怕你消受不了,撑死你。”
  战士听出是连长的声音,“嘿嘿”一笑说:“我可不是说你怪话,没说你指挥不好,是说敌人跑得快。”
  “你小子,脑瓜子转得挺快的。”连长说,“要说指挥得好,还是我们老团长!你没见他刚才冒着敌人的子弹上河堤,两个警卫员都没能拽住他。”
  张峰是我们团的第四任团长,在全团干部战士中威信很高。入朝前夕,他刚到师里当副师长,他对自己的老团队感情很深,部队一有大的行动,常回到团里来,指挥我们打仗。
  “那当然,你听老团长指挥,我们听你指挥。”战士笑着继续说,“别以为你这连长别人不能当,听指挥就是了。从现在开始,咱俩换一换,你先扛上我的捷克轻机枪,把你的手枪给我,也让我轻松一夜曰白天休息,你再当连长,换回来。”看来这是名老兵,敢跟连长开玩笑。
  “你小子倒挺鬼的,到我这里来找便宜,去你的吧!”连长、战士都哈哈笑起来。
  我们沿着山沟,翻越了三座山。天快亮的时候,到达目的地,我们隐蔽好了自己。
  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敌人的飞机在盘旋,像是在侦察什么,不知是在寻找我们呢,还是寻找他们逃散的部队?
  遭遇战,这种战斗形式,不管是我军还是敌军,其指挥官都是想尽量避免的,因为来得太突然,对对方的兵力、火力、所处地形极不清楚。要想取得胜利,指挥员必须本着勇者胜的原则,应不顾一切地迅速判明敌人的情况,大胆果断地组织战斗。如果稍有犹豫,就会丧失战机或使自己处于不利地位。
  入朝后,我这是第一次碰上遭遇战。我们的老团长,在这次不期而遇的战斗中,充分地体现了遭遇战的最高指挥原则。为了减少战士的伤亡,他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三次挣脱警卫员的拦阻,亲自判明情况,迅速组织战斗。这是一个指挥员对战士生命极端负责和高超指挥艺术的体现。
  老团长张峰,安徽太和县人,骁勇善战,有虎将之威。从朝鲜回国前,他继汪洋之后担任了我们一一六师的师长。后来他曾任沈阳军区副司令员、济南军区副司令员。关于他在战火中不避枪弹、指挥若定的风范,我就是在这次遭遇战中见识到的。从老团长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优秀指挥员所必须具备的素质。几十年来,我都十分敬仰他。
  ★追歼路上:遭遇凝固汽油弹
  “凝固汽油弹”!58年后,当我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依然难抑一腔怒火!
  那是在1950年11月下旬,第二次战役中的一天,我们营正在向南追歼敌人的路上。
  那天,阴沉沉,灰蒙蒙,从天象看,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但又没下起来,虽然没刮大风,但仍然觉得干冷干冷的。
  天亮前,我们占领了公路北侧的无名高地,估计敌人会经过山下一条不宽的公路南去。公路的西南端是一片较大的耕地,视野开阔,便于敌人坦克、汽车行动。那里虽然靠近公路,但地形特殊,又是大白天,不利于我们隐蔽,为防敌人袭击而蒙受损失,我们只能在离公路较远的山上躲藏。
  一夜行军下来,大家已很疲劳,加上天冷地冻,挖工事实在费劲。我们只构筑了很短、很简易的野战工事,堑壕和射击掩体挖得很浅,全是露天敞开式的,深度还不到50厘米,只能隐蔽身体,不能防御敌人炮兵和飞机的轰击。
  敌人完全是机械化,他们离开公路就寸步难行,而我们恰恰是翻山越岭抄近路走,所以我们反而走在了敌人的前面。我们没有飞机和高射武器的掩护,大白天不适合大部队运动。此时此地,如果敌人没发现我们,估计就只能眼睁睁地放过敌人,让他们往南逃,等以后寻找更有利的地形和机会再歼灭他们。
  上午11点左右,听到从公路北端的远方传来了敌人车辆运动的响声。我们五连的两个排和机枪连一个排,迅速从休息状态奔向堑壕的射击位置,隐蔽等待。
  很快,500米外有一股尘土扬起,紧接着就看到一长串车辆在三辆坦克引导下,轰隆隆地朝我们占领的山下开来,其中有四辆汽车牵引着大炮,有六七辆汽车满载着美军步兵。
  是打,还是放敌人过去?
  我们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命令。
  满载着敌人步兵的汽车刚到我们山下,忽然空中传来嗡嗡声。不好,敌人用来掩护行军的三架飞机飞临我们头顶。敌人飞机很可能已发现了我们在山顶构筑的临时野战工事。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敌人汽车牵引的榴弹炮就停在公路上,炮身迅速仰起转向我们山顶;坦克也迅速地在耕地上展开呈半圆形,坦克炮塔转了180度之后,炮口指向我们山头;汽车上的美军步兵纷纷跳下车,散开并占领有利地形。不到5分钟,敌人便开始向我们发起了攻击。
  敌人首先用榴弹炮和坦克向我们山头轰击,约10分钟,发射了近百发炮弹,把山头打得尘土飞扬,许多树草燃烧了起来。
  我们没有暴露也不还击,一动不动地只想等他们的步兵向我们再接近一些。
  愚蠢的敌人估计我们已被他们强大的炮火杀伤得差不多了,一百来个美军步兵像蚂蚁似的向我们山头爬进。
  “给我使劲地打!”待敌人爬到离我们不到百米时,连长猛地高喊一声。
  顿时,我们所有轻重机枪一齐开火,一颗颗手榴弹飞向敌群,一片火光烟雾笼罩着敌人。
  敌人慌了,被打得掉头就往山下跑,阵地前沿留下了十几具尸体。
  在坦克火力的掩护下,败下阵的美军步兵拥挤着爬上汽车,开始撤离战场,向南逃走。
  山下是一片开阔地,离天黑还早,不便于我们隐蔽藏身,极容易遭受敌人飞机的轰炸和扫射,我们也就只能待在原地没有追下山去,想等着天黑后再行动。
  谁知,10分钟后,恼羞成怒的敌人却派飞机来报复了。
  三架敌机发出沉闷的声音飞到我们山头上空,盘旋一圈后,向我们山顶投下了5枚黑糊糊的东西。
  那是什么?凝固汽油弹!
  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敌人投放凝固汽油弹,我入朝后这还是第一次。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向空中,随即无数燃烧着的火星落到地面。火星落到哪里就燃烧到哪里,许多树木野草和泥土都在不停地蹿着火苗。
  最可恨的就是这油火星,非得要烧完为止。战士衣服上如果只是溅有少量火星,他们还可以在地上滚压扑灭,或者干脆脱掉燃烧的衣服;一旦火星溅得多了就无法扑灭了,溅到暴露在外的手上和脸上的火星更是无法扑灭。
  当时,整个山头,到处燃烧起熊熊大火,一切树木草根都在燃烧,连地面的泥土也在燃烧。
  可恨的油火星,溅到几名战士身上,有的溅得满身都是。我看到他们带着全身燃烧的火苗,在山坡上不停地跑动翻滚。可怜我们的战士,此刻该忍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不少人就这样活活地被烧死在山坡上,周围的地皮也被烧焦成了黑色。
  十几分钟后,我去打扫战场,寻找伤员,登记掩埋牺牲的烈士。眼前的情景真让我目不忍睹,有4名战士已被凝固汽油弹烧得全身都成焦炭状,四肢抽缩成各种姿势,头部面目全非,完全无法辨认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状。面对战友的遗体,我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毫不掩饰地哭了。
  就在几十分钟前,他们还和我们一起趴在战壕内,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容怎么转瞬间就变得像焦炭一样!
  我无法写出纸条放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因为我无法区分身躯被烧成焦炭的战友们的面目,无法知道他们姓啥名谁,只知道他们是一群英烈,只知道连队失去了几名战友。
  我哭出声来,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膨胀变大,热血沸腾,胸腔内充满着对敌人的仇恨,我要冲下山去同敌人拼杀一场才能解恨。虽然敌人已经远去,但我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安静下来。
  我同连部文书两人,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把每一位烈士被烧焦的遗体安放在一段堑壕内,让他们一个一个紧挨着,安静地睡下。我心里想,这样他们就会互相安慰,不至于太孤单寂寞。随后,我们便用铁锹从堑壕壁上铲动,在他们身上撒上一层薄薄的没有被烧焦的黄土,拽来一些未被燃烧的青翠树枝盖在他们身上。
  一块从弹药箱上拆下的木板放在他们身边。在木板上,我用铅笔写上了他们的名字和牺牲时间以及所在连队,请后勤人员再为他们深葬并登记上报。
  我久久地站立在临时掩埋他们的地方。
  泪水模糊中,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他们一个个的英姿笑貌,好像看到他们的英灵正随着一股青烟飘向深远的天空,飘回到他们各自的故乡去探望他们的亲人。我知道这只是我触景生情、崇敬英烈而产生的一种联想。我希望他们能在天国恢复自己鲜活的面容,企盼他们的英灵能在和平的钟声中安息。可是,在我的眼前,我却清醒地看到一种现实,那就是我们正在为和平进行着这场残酷而惨烈的战斗。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心情始终感到沉重而悲愤。
  在我的脑海中,有很多次不断交替出现过这几位战士牺牲前那鲜活的面容和被烧焦后无法辨认的惨状。这种记忆,几十年我都无法抹去,忘却不了。
  我还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让我选择哪些武器应在禁止使用之列,那我首先会毫不犹豫地写上:凝固汽油弹!
  且慢,前面还要加上一串定语:罪恶的惨无人道的凝固汽油弹!
  ★急涉九龙江: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日,第二次战役打响后的一天。
  接近黄昏时分,太阳刚落下山,半边天还留有落日的余晖,灰色的云朵镶着金色的亮边。
  我们三四六团来到了九龙江边。
  江边有山,对面沿江有条不宽的公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平壤方向。
  跨过九龙江,不远处就是上草洞,那是我们即将攻击的目标。
  此刻,按志愿军司令部的布置,我西线志愿军已集中了6个军共23万余人的优势兵力,形成了对敌人的大包围圈。
  九龙江在此有近60米宽的河床,江面呈现不规则的青白两种颜色。靠近山边的一面水流湍急,急流中心有几块较大的河石突出水面,流急石阻,溅起一团团白色浪花,发出“哗哗”声响。深水河面约20米宽,未结冰,呈青蓝色;浅水河滩约40米宽,结了一层薄冰,呈白色。
  在晚霞余晖映照下,隐隐约约看见河对岸800米外有10辆坦克成环形配置,炮塔向外。后来得知,那是美军二十五师二十四团的一个坦克连,其他敌人的活动就看不清楚了。
  “立即占领有利地形!”命令下来了。
  我们团本来是想依山沿九龙江边向南前进的,但已经看到了敌人,必须立即抢占山头,占领有利地形,等待总攻命令下达后向被包围的敌人发起攻击。
  师的主力也正在占领约一公里长的山岭。
  江边这座山约有一百多米高,由于靠近九龙江,雨水充沛,山上树林茂密,日落后越发显得黑糊糊的,部队容易隐蔽。我们团主力奉命在此准备堵住向平壤方向逃窜的敌人。
  与此同时,团长命令我们二营五连和机枪连一排,迅速涉过九龙江,越过河滩,通过一大片开阔地,隐蔽地前进,缩短与敌人的距离。待会儿总攻发起后,估计敌人会猛烈进攻已被我占领的高地,以便沿九龙江夺路南逃。我们在此埋伏,正好打他一个伏击战。
  团的主力正分成若干路,攀缘树枝和岩石,拼命地往山上爬。山虽不算高,但由于山势险峻难以攀登,又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如若这么多人都挤一条道,势必耽误占领山顶的时间。
  这时,听见师政委石瑛在我上方约70米的半山腰大声地催骂我们副团长:“李德功呀,李德功!你怎么还没爬上来?再上不来,你将成为革命罪人!”
  难怪石瑛要骂。每一个参加战争的人都深知时间对战争意味着什么。谁掌握时间的主动权,哪怕只是一分一秒,都能在决定战争胜负中起着极为重要的甚至决定性的作用。这个当口,时间就是胜利,时间就是生命。
  也难怪我们副团长。其实,他已尽到最大努力了。他患有严重的胃下垂,个子又高,已经瘦得像树干了,不得不由警卫员架着他拼命地往山上爬。
  我们涉水过江的连队,同样容不得分秒迟疑。一部分战士来不及脱下棉裤和鞋袜就跳进湍急的江水中。为了不被急流冲倒冲走,大家前后手拉着手走。水深处已没过大腿根,气温已近零下20度。战士们走出河滩时,裤子和鞋子立刻被冻成冰,双腿不能打弯,直通通的像木头。战士们用力下蹲,想折断棉裤外面的冰层,用冻得发红发麻的双手使劲挤压冰水。
  我和机枪排的战士脱掉棉裤和鞋袜,一手把裤子和鞋袜顶在头上,一手拉着前面人的衣服蹚水过江。刚下水时,我还感到极冷,但很快就不知道冷了,只感到下肢完全麻木失去知觉。当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要滑倒被急流冲走上,蹚过急流走向浅水冰层时,才发现小腿已被踩破的冰块划破好几处,鲜血顺着小腿和脚面滴到冰上,血迹斑斑。
  离开冰层,光着脚踩在石子上,脚掌立刻和石子冰冻结在一起,用力扒掉石子,脚掌的肉皮被撕掉一块,流着鲜血,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穿上鞋袜后,伤口的血又和鞋袜粘在一起,走路时痛得更加难忍。
  我看见战士们正在奋力地前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立时受到鼓舞。此刻,他们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尽快地接近敌人、如何消灭敌人、争取战斗的胜利上了,已经顾不上这些皮肉的痛苦。
  战士们弯着腰,充分地利用地形,在夜幕下隐蔽自己。他们利用每一个坑凹土坎,互相掩护,跳跃式地像猫一样轻巧地向敌人接近。在前进到离敌人约300米的距离时,大家停下来,构筑了简单射击掩体,等待着敌人出来,以便突然伏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寒冷的北风吹刮着这一大片开阔地,没有任何遮挡,除了风的呼啸声外,大地一片静寂。战士们不能活动,湿透的棉裤外层被冻得硬邦邦的,成了“铁皮盔甲”。
  时至深夜。突然,在西面很远的山边响起轰隆隆的炮声。
  瞬间,远处的天空发红,我军的信号弹像天空的流星升起又降落。
  敌人射出的一颗又一颗照明弹,像灯笼似的悬挂在天空,把远山照得发白。
  我志愿军向被包围的敌人发起了总攻。
  离我们只有几百米远的美军坦克、汽车突然发动,坦克、大炮开始向我团所占领的山头轰击,震得大地颤抖。
  一道道车灯光束照射得我们睁不开眼,汽车载着步兵、牵引着大炮,在坦克的引导下向我们潜伏的地方开来。
  200米,150米,100米……
  就在这时,我们担任伏击的连队火力全开,向敌汽车上的步兵和炮兵猛烈射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乱成一团。距离这么近,突然冒出这么多志愿军,真如天降神兵,这是敌人丝毫没有想到的。
  敌人不敢恋战,在坦克的掩护下,一部分敌人慌乱地沿着九龙江向南逃窜,谁知又遭到已占领山头的我团主力猛烈的打击。
  激战了20分钟,我们大量地杀伤了敌人。在我们枪下漏网的部分敌人又遇我兄弟部队的迎头痛击,美二十五师二十四团大部被消灭。
  我们担任伏击的连队同团的主力会合,顺利地完成了阻击敌人的任务。
  ★收复平壤:仅仅48天,美军仓皇逃离了
  平壤,前面就是平壤!
  日,是我志愿军第一一六师收复平壤的日子。
  这天,我们三四六团作为一一六师的前卫团,我们二营作为团的先遣分队,在团参谋长周登科的带领下,破例在大白天行军,拼命地、快速地、机智地奋力前进。为了快,也为了对付随时前来轰炸扫射的敌人飞机,部队全都轻装上阵,连与连之间保持一百来米距离,人与人之间保持十来米的距离,沿路利用山沟树林,逐段向前跃进。
  “快,跟上!”一路口令,都是向前,向前,全速向前!
  向前,前面就是平壤!
  平壤,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首都,48天前被美军占领。
  那是在我们部队跨过鸭绿江的前两天,日。
  这天,日,是我们部队进入朝鲜的第46天。在这46天中,我们已在云山等地打了第一次战役,接着志愿军总部又决定于11月24日开始从东西两线发起第二次战役。
  两次战役,我志愿军将士气势如虹,狠狠教训了美国佬。占领平壤后曾经叫嚣要在感恩节前占领整个北朝鲜的美军连遭败绩,连连溃退了!
  12月2日,我三十九军奉命进至龙潭里一带集结。这时,敌军已在我东西两线的沉重打击下,被迫放弃平壤、谷山、元山一线,开始向“三八线”实施总的退却。
  12月4日,毛泽东主席电示志愿军司令部:“平壤之敌似正准备撤退,敌主力已撤到平壤至三八线之间地区,应派一个师于5日向平壤前进,占领平壤。”
  彭德怀司令员当即指定,这个“向平壤前进”的师就是第三十九军第一一六师,命令我们师“向平壤以北之舍人场方向前进,相机占领平壤”。
  统帅令下,将士效命。
  12月5日,我一一六师进抵舍人场。
  12月6日上午10时,我一一六师第三四六团先遣分队从平壤东北角率先进入平壤。
  12月7日,我团与朝鲜人民军一军团在大同江边胜利会师。
  12月8日,我们一一六师全师进入平壤市,受到了平壤市人民的热烈欢迎。朝鲜政府副首相兼外务相朴宪永、内务相朴一禹、人民军一军团军团长李权武欢迎并宴请了我们副师长张峰、政治部副主任陈绍昆。张峰副师长还当了7天平壤市“卫戍司令官”。
  收复平壤前,我已从三四六团二营机枪连调至营部。进入平壤后,我和营司令部参谋长吕殿君同志一起住在山边紧靠防空洞的一所民房里。
  吕参谋长是苏北人,26岁,能打仗,非常和善。当时,各连队每天都有大量的事情需要记录和整理成文字向团里汇报,参谋长没有文化不识字,我就成了他的助手,协助他处理上报下达作战的事情。参谋长十分喜欢我,我们形影不离地奔走在各连队之间。
  在平壤,我们住了7天。那些天,我的情绪一直处于激愤之中。
  我气,我恨!
  恨美军,恨美军的飞机!
  平壤,在被美军占领前,曾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城市,有几十万人口,周围遍布茂密的山林,气朗风清,碧天如水。
  然而,当我们进入平壤,见到它的第一眼却只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这座美丽之城已被美军破坏得不成样子,许多著名的建筑物、大学的校园和数不尽的民房都被美军炸毁了。
  这情景已够令我心酸、令我气愤的了。就这样,美军还嫌破坏得不够,从我们进入平壤市的第二天起,成百架次的美国飞机每天都要飞来轰炸。
  它们非要把平壤炸平不可!
  敌机来了,分三层,最上层是做警戒掩护的战斗机,第二层是B-29重型轰炸机,最底层是轻型轰炸机。机群像乌鸦一样,在平壤市上空盘旋,黑压压一大片,遮蔽了一方天空的阳光。随即,成千上万吨的炸弹倾泻而下,爆炸声不绝于耳,平壤市到处燃起熊熊大火,黑烟滚滚。
  敌机又来了,一日多次地对平壤轮番轰炸扫射,最多一日曾达300架次。
  敌机白天来,晚上有时也来,只是比白天少一些。为了把敌机引向没人的地方轰炸,战士们想出了招数,用稻草扎成草人,在敌机快来时,把草人放在稻田地里或山顶上,点着火,敌机误认为是我志愿军,就一批批地把炸弹丢在稻田里和山顶上。
  “美国佬,你不是有的是钢铁和炸弹吗?来吧!你使劲地炸吧!”战士们讽刺地骂道。
  后来,可能是特务们报告了,晚上敌机就不再来干这种向山头和稻田丢炸弹的蠢事了,但白天却加强了轰炸。
  不到三天,平壤市已被炸得片瓦无存,完全变成了废墟,没有留下一座高楼和完整的墙体,都成了断墙残垣。
  我气,我恨!
  恨美军,恨美军的惨无人道!
  大同江,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有名的江河。它从平壤市中心穿过,流向西南,奔向西朝鲜湾。
  老百姓说,在被美军占领前,大同江像一条翡翠项链,从高楼耸立的市中心流过,在阳光照耀下,漫江银鳞,变幻万千,奇美异常。
  大同江奔流不息,河面宽大,流淌的本是清水,此刻流淌的却是血水。
  就在我们进入平壤的第一天,我看到有数百具白色尸体沉淌在江边沙滩上。老百姓说,从平壤撤退时,万恶的美军对平壤市民实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朝鲜老百姓习惯穿白色衣裙,大同江落潮后,便露在沿江边上,足有几百米长。到涨潮时,这些尸体又全被淹没在江水中。惨景,实在是惨不忍睹!
  战士们愤怒地骂道:“美国强盗!你们为什么要到离你美国万里之外的朝鲜来杀害他们,这些穿白色衣裙的男女老幼,们的利益!”
  战士们不由得热泪盈眶,在心中再一次地燃烧起了复仇的怒火。
  敌机的轰炸,悲惨的情景,令我愤怒得两眼冒火,心脏简直要爆炸!面对被炸平的平壤,面对被杀害的朝鲜平民,我不禁浮想联翩,很自然地想到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如果我们志愿军不跨过鸭绿江赴朝作战,要是让美国兵打到了我们国家,那么我们的人民不是也同样会蒙受朝鲜人民一样的灾难吗!
  顿时,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庆幸感,庆幸毛主席让我们这些志愿军来到朝鲜作战,斩断美国侵略者的魔爪,使我们国家和人民能够避免这场灾难。
  想到这里,我心里好像感到了一些轻松。一个战士在我身边自言自语地又好像是在对我说:“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国家和人民能够得到安全和幸福,就是我们这些志愿军全牺牲了,我看也是值得的。”这位战士和我一样,想到一起去了,产生了共鸣。只有亲历战争的人,才最能理解战士们的心境。
  进入平壤那天,在大同江边,我还见到了几十个空汽油桶,上面捆着木板,被潮水搁浅在沙滩上。据老百姓说,在志愿军到达前,敌人慌乱地逃跑,许多人就是坐着这些空汽油桶渡过大同江的。
  “美国佬,叫你逃,看你能逃到哪里去!”我在心里骂着。
  我们在等待着上级追歼敌军的命令。
  我们要同美国佬拼命,彻底打败它,为被炸平的平壤讨个公道,为被杀害的平民百姓报仇!
  ★奔向三八线:突破临津江,剑指汉城
  日,第三次战役开始的日子。
  此次战役,我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将首先突破临津江,随即剑指汉城。
  31日下午17时,是突破临津江的总攻时间。
  进攻的准备,从离开平壤就开始了。
  12月13日午夜零点前,我一一六师主力兵分两路,从平壤和清湖里两个渡口徒涉冰冷刺骨的大同江,冒着零下30度的严寒向南挺进。连续5个夜晚,部队穿越朔风呼啸的山林,踏着吱吱发响的积雪,不停地跋涉400余里,直插临津江。
  临津江,发源于太白山脉,是汉江的主要支流,全长254公里,河身宽度百余米,两岸是蜿蜒起伏的高地、山峦,其中游一段正好位于三八线上。
  这段江面,便是我三十九军即将突破的地段。
  这段江面,距离汉城只有70公里,突破过去,只要攻击顺利,估计第三天或第四天即可进抵汉城,完成第三次战役的作战任务。
  我们三四六团受命在土井南300米地段向江面实施突破,然后向江南岸通往汉城方向的192高地、235高地、马智里等地的敌人攻击前进。
  突破,突破,最紧要的就是一个“突”!
  发起进攻要有突然性,不能让敌人有丝毫的察觉。
  我们是突击部队,对伪装有十分严格的要求。
  对此,我们的战士心里十分明白,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稍有疏忽,被敌人发现,我们这支突击部队就会遭受巨大伤亡,甚而导致攻击的失败。如果那样,势将破坏志愿军第三次战役的整个进程,使我军失去有利战机,处于不利态势。
  我们的伪装效果究竟怎么样呢?不妨让狡猾的敌人来检验——
  那些天,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李奇微中将,命令他的空军加强对临津江北岸的侦察。
  12月31日这一天,他本人还乘坐飞机低空对江北岸每一个村庄、每一条道路和每一座山岭巡视了一遍,均未发现我们突击部队的任何迹象。
  战后他说:“真没想到中国人在这片毫无生机的荒原上发起了他们的元旦攻势。”
  12月30日24时前,我们突击部队全部进入了进攻出发阵地。
  这阵地是我们事先就构筑好了的。我们在距离敌人300米至800米的地段上,充分利用山岭北侧和自然沟渠的侧壁,构筑了能容纳我们突击队几百个人的掩蔽部、堑壕及防炮洞。
  ★补充:事先的准备很细很扎实
  王振斌老人回忆说院没有突破之前,我们在那里准备的时间有十几天。各级看地形,做作战计划,做战斗准备。突破前夕,天下着大雪,夜间我们挖雪壕,一直挖到冲击出发地。天亮后,我们就趴在战壕里面,喝点面疙瘩汤,里面加上红辣椒。每人发块白布,用以隐蔽。全师人马严密伪装,那么多人,敌人就是没有发现我们!再就是排光靠近我们攻击出发地前面的地雷,每天晚上都去摸呀,敌人埋的有跳雷,有闪光雷,还有照明雷。我们的战士就是趴在地上,慢慢地用手这么摸,天天晚上去摸,一直到把我们进攻路线上的雷全排光了。但江那边的我们就没办法了,只有打起来之后组织人员去排。
  回到何宗光的回忆——
  当时,每个战士都发了一块白布,从头到脚都盖在白布之下,同周围雪地一样。参加突击的部队隐蔽在进攻出发阵地上不能活动,时间最长的有近30个小时。这样,战士们的大小便就成了问题。炊事班的同志想办法,捡来了敌人丢弃的许多空罐头盒,每人发一个,被战士们戏称为“救急盒”。
  进入阵地之前,战士们做了大量具体的物资准备工作:
  为了涉水过江防止冻伤,准备了辣椒汤、日用雨布缝制成防水袜子,在腿上抹猪油,以便能在冰冷的江水中坚持15分钟。
  为了迅速地攀登江堤峭壁,制作了防滑梯。
  为了排除对岸敌人埋下的地雷,制作了扫雷杆、破雷带。
  为了跨越冰洞、冰缝,借来了老百姓的门板、原木。
  为了在冰上行走防滑,还打制了简易草鞋……
  我们三四六团突破临津江的尖刀连,是一营的“先锋连”一连和我们二营的“常胜连”四连。
  担任扫除地雷任务的是四连三班。班长张才书在决心书上写道:“我们坚决把地雷扫光!如果我们的手被炸断了,用我们的脚踩;脚炸断了,用我们的身子滚。总之要把地雷扫光,为突击部队开辟通路!”不识字的二排副排长也学写了“决心打好仗!王有才”八个大字的血书表决心。
  我跟随四连行动。
  12月29日深夜,吴信泉军长在师长汪洋陪同下,来到了我们突击部队,看望全体指战员。在雪光的映照下,军长显得清瘦,但十分精神,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他顺着堑壕同每个战士握了握手,抚摸着战士们的着装和武器,不时还停下来询问战士们有什么困难。
  当军长走到我跟前时,我立刻后退半步,想让通道宽一点以便军长走过去。但他却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我有点紧张,不知军长要问我什么。我们营教导员孙发科立刻指着我向军长介绍说:“他是我们营部文化教员,前几次战役表现不错,打仗很勇敢,是你们湖南老乡。”
  看我个子不高,年纪又小,军长高兴地用手摁了摁我双肩,好像是在测试我是不是有力气,笑着连声说:“很好!很好!好好锻炼,将来会是一个好样的。”当即,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第一次受到军长的夸奖,我心里很激动。
  在这么寒冷的夜晚,离敌人只有几百米,军长亲自来看望我们,战士们心里暖洋洋的,更增加了大家突破临津江战斗的信心和决心。蹲在我身边的一个战士拍打着枪托激动地说:“不管有什么艰难危险,我都要争取当第一个登上江堤的人。”
  我穿上背了两个多月的新布鞋。这是山东军工厂生产的,绿色鞋面上用缝纫机扎了许多菱形方块,抗磨不易坏,鞋面上有一道一寸多长、像人的鼻子大小的糟。鞋底全是新布,用机器纳的鞋底,敲起来梆梆响,非常坚硬,像木板似的。我想到这次战斗的艰巨,特意穿上它,以便在突破江堤防线时能够跑得更快一些。
  离发起总攻的时间还有20个小时,我们在静穆中等待。
  出发阵地上,除了我们两个离敌人最近的突击尖刀连外,全师近万人都隐蔽在山后的各条沟渠和掩体内,70多门各种口径的大炮,也在30日夜晚全部进入了发射阵地,近千匹战马分散隐蔽在各种掩体内。这么多人、马、大炮,离敌人不到千米,竟然没被敌人发现,这在世界现代战争史上可算是个奇迹了!
  北风呼啸,大片的雪花不断地飘下,填满了沟渠,小路越来越看不清了,积雪约20厘米厚,枯萎的小草被掩埋在雪下。
  我们冲击的出发阵地,离江边约300多米,是个开阔地,白茫茫一片,显得十分平坦而肃静。
  隐蔽洞里,突击队员们或蹲或坐,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们都在思考什么呢?
  我问紧挨着我的一个战士小宋:“你在想什么啊?”他看我一眼,嘴上闪过一丝苦笑,脸上现出焦虑急躁的样子对我说:“天下雪,把我们进攻路线上的许多地貌地物淹没得看不清了,没办法,只能使劲回忆默记呗!”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有个战士悄悄地问我。我说是12月31日,明天就是元旦新年。他又问我:“南方过新年热闹吗?”我说不太热闹。他兴奋地说:“我们东北最热闹的是春节。但新年元旦也热闹,有的包饺子、放鞭炮,大姑娘小媳妇们穿上大红袄,腰上扎上红绿绸子扭秧歌。”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
  听他一句“我们东北”,我立马想到“我们湘西”,我的家乡。冬天,湘西那山仍是绿油油的,山上的油茶树仍然开着又白又香的茶花呢!路边小草正开着蓝色、红色、粉色的小花。我小时候很少看见下雪,就是偶尔下一点雪,也很快就融化了,不像眼前到处是厚厚的积雪,还这么冷。
  真是有趣,虽然处在这寂静的战壕,虽然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但我们战士的情感仍然是这么丰富!他们都在思念亲人,怀念祖国。
  雪天雪壕,寒气逼人。战士们蹲坐在隐蔽部里,手冻麻木了,只能搓搓手,待发热后伸进衣袖里;脚发麻了,不能走动,只能就地将两只脚轮流伸一伸,很快又被冻得发麻了。
  12月31日早上8点多钟,一轮昏黄的太阳爬上东面山顶,照着临津江南岸的大小山峦,将它们染成昏灰而变得模糊不清;江面上和我们冲击时要通过的大片开阔地,显得洁白而平整:西北风一阵阵地卷起地面的雪粉,像雾一样飘向空中随即又洒落到地上。
  上午10点左右,天空更加昏暗,密密麻麻的雪花弥漫在低空,飘落而下。北风逐渐停止后,雪片变得越来越大,能见度愈来愈低,江南岸只是一片灰白,看不清山峦轮廓,没想到天气如此多变。
  我和战士们一样,蜷曲在掩体里,外面寂静得可怕,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呀,恨不得马上就发起进攻才好!
  焦急难耐的等待!这种滋味真是无法用语言文字表达。
  越是心急,小便越多,“救急盒”已经倒过几次了。口也感到干渴,我们隔一段时间就从掩体外找一些干净的雪,双手握压成白馒头大小的雪球啃着吃。雪球滋味虽不好,总可以湿润一下干燥的喉咙,补充一点体内缺失的水分。
  战士们下意识地一遍一遍地检查手中的武器和脚上的鞋带。
  下午两点左右,雪停了。
  天空和大地立刻变得十分洁净而光亮,能见度加大,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江岸,一下子变得清晰了,山景显得十分美丽。要不是战云密布,这里的山河该是多么怡然、静幽啊!谁会想到这将是血与火的交织之地!
  真是天助我也,这种天气变化,非常有利于我炮兵的直射瞄准和我突击部队突破江岸的行动。
  突破临津江的总攻时间,定在12月31日下午17时整。
  为什么要定在这个时间?
  经过多日来对敌人活动规律的分析和对气象的分析,这时发起总攻,敌人飞机已往回飞走了,江面上的雾气也散去了,有利我炮兵的观察和瞄准,也有利于突击部队看清江岸的地形地貌,便于攀登而又能躲过敌人飞机的轰炸扫射。加上这又正好是除夕之夜,敌人正在吃喝,思想麻痹,丝毫未发现我们进攻的迹象,选在这时突破、发起进攻是出奇制胜的最佳时机。
  12月31日16时40分,我们头顶上空突然升起了5颗信号弹。
  啊,等待已久的进攻前的炮击开始了。
  我军近百门大炮发出怒吼。
  顿时,一束束闪动的红光交织成火网,炮弹飞越空中的尖啸声刺破了战场周围的死寂。上万发炮弹像旋风一样卷向敌人的阵地,真是天崩地裂。敌人的碉堡、工事、铁丝网被炸得飞上天,敌人的火力点、地雷群一个、二个、三个……接连被摧毁。
  “炮兵打得好!打得好啊!!”突击队的战士们高兴得大声喊叫起来。
  江南岸堤,浓烟滚滚,火光熊熊。
  离冲击出发时间还有3分钟。
  我方阵地上一片寂静,好像时间停顿、凝固了似的。
  战士们紧握手中武器,屏住呼吸,排除了一切思想杂念,都不约而同地仰望着天空,一个个猫着腰,脚蹬着冰冻而坚硬的土地,像待发的弓箭,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
  “3分钟怎么这么长啊!”
  17时整,三发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指挥部发出了冲击信号。
  无数支冲锋号吹响了,号声响彻空中,高亢而急促,激励着战士们前进,向着敌人冲锋。
  江面上空,出现了两条红色交叉的火龙,光艳无比,十分壮观,催人奋进。
  无暇他顾此刻的战场,我只是低头拼命往江面奔跑。
  我团突击部队“先锋连”和“常胜连”像两支离弦的箭,从山后的冲击出发阵地冲向白茫茫的开阔地,扑向临津江冰冻的江面。
  前面几百米开阔地,被大雪覆盖着,根本分不清哪是田埂,哪是小路,哪是沟坎。
  战士们向着江面奔跑,不断地摔跟头,跌倒,爬起来再跌倒……
  跌倒了,我又跌倒了。
  哎!我这南方人,太缺乏冰雪地行走的经验了。我穿的那双新鞋,完全和我原来的愿望相反,本想能够跑得更快一些的,没想到鞋底太硬,踩在结冰的田埂上毫无摩擦力,像滑冰一样走一步滑一步,几百米的距离,我摔倒了十几次,屁股摔得生痛,反而减慢了我冲击前进的速度。
  “轰!轰……”
  敌人为了拦截我军突破江堤,炮弹不断地在开阔地和江面上爆炸。雪白而平坦的开阔地上,立刻出现了几十个被炸成黑色的弹坑,许多冰层被炸破,溅起高高的水柱。
  “冲啊!登岸就是胜利!”
  “冲啊!争当登岸第一名!”
  枪炮光闪烁,喊杀声不断。
  江面上,有的战士在冰上爬行,有的顺着被炸破的冰缝行走,有的则利用门板搭在冰缝上踩过,也有的掉进了冰洞中正挣扎着爬起,好多北方战士则滑冰而过……
  这不是“八仙过海”,是“八仙过江”!姿态各异,各显神通。
  我紧随着“常胜连”一排,踏着门板跨过冰缝。脚上的鞋此刻成了“滑冰鞋”,在江面上走一步滑一步,滑倒一次,爬起再滑,连爬带跑地滚到了江堤边。
  “嗒嗒嗒……”
  配属四连的机枪架在冰面上,猛烈地射击,压制南岸敌人残存的火力点,掩护战士们攀登江堤。
  我们突破地段的江堤约有5米多高,十分陡峭,难以攀登。有的战士扛着防滑梯攀登,有的踩着肩膀搭成人梯上,有的则借助棍棒绳索、抓住江堤石缝树根攀缘而上。
  “常胜连”一、二排分成几路,几乎同时登上江堤。
  司号员吹响了登上江岸的号声。
  战士们迅速占领有利地形,消灭工事掩体里残存的敌人,掩护后续部队过江。
  四连三班是突击队的破雷班。上岸后,他们按着部队的前进路线,用扫雷杆不断地引炸地雷,有的战士被地雷炸断了腿和手,有的牺牲了,全班只剩下4个人能继续坚持战斗。
  班长张才书是破雷组长,他冒着敌人的炮火,连续排除地雷。哎呀,扫雷杆被炸断了!部队正在冲锋哪,容不得任何迟疑,只见他挺身而出,勇敢地滚入雷区,用手抓住绊雷弦,拉响了地雷群。
  部队前进的障碍排除了,战友们冲过去了。
  张才书倒下了,他负了重伤。
  战斗结束后,他所在三班被军授予“扫雷英雄班”,他本人被授予“扫雷英雄”称号,荣立一等功。
  紧随四连三排,我爬上防滑梯,登上堤岸。前面有个地堡,我和几个战士走进去一看,只见弹药箱上乱七八糟地放着碗、勺、酒杯、罐头,盘子里装着朝鲜人习惯吃的用酱油腌制的猪肉、鸡肉和辣泡菜等食物,吃了一半,剩有不少,饺子还有点温热。
  这里是南朝鲜军队防守的地段。元旦新年,他们放开吃喝。可能正喝得醉醺醺的,我们就冲过来了。顾不上抹嘴,他们便狼狈逃窜了。
  朝鲜民族的许多风俗习惯与我们中国的汉族有相似的地方,这也许是久远历史遗留下来的。如文字上,他们和日本一样,书写中也可以穿插着汉字,只是读音不一样,字义可以相似通用。他们过年也吃饺子,形状也一样,只是比我国北方的饺子大3倍。我顺手拿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是猪肉萝卜馅,味道不错。我又喝了一口酒瓶里的酒。噗,我一下全吐了。那酒既不是白酒,也不是啤酒,非常难喝,颜色和气味都像马尿。
  我炮兵开始向敌纵深射击。
  突击队按原定路线向192高地、马智里方向攻击前进。
  临津江是敌人第一道天然防线,被我军突破后,敌人一面抵抗一面往南退却。
  追歼路上,我突击队员不断踩响地雷,伤亡很大。
  战士们在过江时,一身冰水,裤子全湿透了,成了“冰裤”,在寒冷的北风吹打下,稍一停留,立刻被冻成木柱似的不能打弯,好在战士们在不停地跑动前进,也有个别战士灵机一动,从被打死的敌人身上扒下裤子和鞋子穿上。
  18时左右,我们攻占了192高地,这是战士们默记和盼望已久的高地,也是我们三四六团“先锋连”和“常胜连”过江后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是我们在江南岸的第一个立足点。
  192高地,山并不高,但岩石陡峭,树林茂密,能控制东北方一大片地域,居高临下。敌人在此据守,构筑了许多半永久性的工事,一条条交通壕连接着各种明的、暗的碉堡,形成了各种交叉火力。
  我“常胜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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