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生存怎么玩地下室怎么去

世界末日阴谋
作者:[美] 西德尼·谢尔顿
根据石人、文忠译本 节选(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 瑞士。
  10月14日,星期日,15:00
目击者们站在空地边上,惊恐万状。面前的景象太古怪了,那是从原始人的群体潜意识最深处泛起的噩梦。目击者的反应各式各样。一个晕倒,另一个呕吐,一名妇女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还有一个心里想:我快要得心脏病了!上年纪的教士抓住念珠,不停地胸前划十字。救救我,上帝。救救我们大家。别让这个魔鬼的化身伤害我们。我们终于看见撒旦的面孔了。这是世界的末日。最后的审判来临了。
  世界末日善恶决战的战场就在这儿……世界末日……世界末日……
第一部 追踪者
第一章 第一天 
  10月15日,星期一
  电话铃使罗伯特·贝拉米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想留在梦境中,却不得不睁开眼睛,床边的电话响个不停。他看看钟,凌晨四点。他一把抓起话筒,为美梦被打断而感到愤怒:“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
  “贝拉米中校吗?”一个低沉的男人嗓音。
  “是的——”
  “中校,我通知你,你受命今天早晨六点钟到米德堡国家保密局总部向希利亚德将军报到。中校,这个通知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不,基本没明白。
  罗伯特·贝拉米中校慢慢放下话筒,心里感到困惑不解。国家保密局让他去究竟干什么?他在海军情报局工作。有什么事如此紧急,要在早上六点见面?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试图返回梦境,它那么真实。当然,他知道这个梦是怎样引起的。昨晚苏珊打来电话:
  “罗伯特……”
  她的声音对他永远产生相同的效果,他颤抖着吸了口气:“你好,苏珊。”
  “罗伯特,你好吗?”
  “当然,妙不可言。钱袋子怎么样?”
  “求你,别这么说。”
  “好吧,蒙蒂·班克斯好吗?”
  他怎么也无法使自己说出“你丈夫”三个字。自己才是她丈夫。
  “他挺好。我只想告诉你,我们准备出门,时间不长。我不想让你担心。”
  这才像她,苏珊一向如此。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这次你们去哪儿?”
  “我们将飞往巴西。”
  乘钱袋子的私人客机727。
  “蒙蒂在那儿有些生意。”
  “真的?我还以为他拥有那个国家呢。”
  “别这么说,罗伯特,求求你。”
  “对不起。”
  “到了巴西我给你打电话。”苏珊说。
  一阵久久的沉默。他们都不愿放掉对方,因为有那么多话要说,又有那么多事情最好留着不说,必须留着不说。
  “我得走了,罗伯特。”
  “苏珊?”
  “怎么?”
  “我爱你,宝贝儿,永远爱你。”
  “我明白。我也爱你,罗伯特。”
  这就是他们之间含着苦涩的甜蜜,两人彼此仍然深深相爱。
  你们俩的婚姻是美满的,所有的朋友都曾经这么说。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罗伯特·贝拉米中校下床,赤脚穿过寂静的起居室。这个房间处处透着苏珊不在的凄凉。周围摆着十幅苏珊和他的照片,它们把时光凝结了。两人在苏格兰高地垂钓,在泰国的一座佛像前站立,在罗马的波尔吉斯公园雨中驾驶马车……每张照片上,他们都在微笑、拥抱,两个疯狂相恋的情侣。
  他走进厨房,放上咖啡壶。厨房的钟指着四点一刻。他犹豫一会儿,然后拨了个电话号码。响了六下,最后他听见另一头海军上将惠特克的声音。
  “喂。”
  “上将——”
  “什么事?”
  “我是罗伯特。非常抱歉,把你叫醒。我刚刚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是国家保密局打来的。”
  “国家保密局?他们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命令我六点钟向希利亚德将军报到。”
  一阵思索的沉默。
  “也许你要被调到那儿。”
  “我不能,那毫无意义。他们为什么——”
  “显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罗伯特。你不妨等会见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我会的,谢谢。”
  线断了,我不该打搅老人,罗伯特心想。上将两年前就已退休,不再担任海军情报局负责人,更确切地说,是被迫退休。据说,作为补偿,海军给他在什么地方设了个小小的办公室,数数预备舰队上有多少藤壶,反正就是干诸如此类无聊的事。上将不太懂现代情报活动,但他是罗伯特的良师。罗伯特和他比任何人都要亲密,当然,除了苏珊。
  咖啡好了,味道苦涩。他很想知道,这些咖啡豆是不是来自巴西。
  国家保密局隐藏在马里兰州米德堡一片不起眼的八十二英亩土地上,两幢大楼合起来要比中央情报局大一倍。该机构创建的宗旨是在技术上保障美国的通讯联络,获取世界范围的电子情报资料。它拥有上万名雇员,由于得到的情报太多,每天不得不销毁的文件就达四十吨以上。
  马克·希利亚德将军,国家保密局副局长,看上去有五十四、五岁,个头很高,脸活像石头雕成的,冷峻,目光无情,姿势笔挺生硬。将军身穿灰色外衣、白衬衫,系着灰领带。我没猜错,罗伯特心想。
  副官哈里森·凯勒介绍说:“希利亚德将军,这位是贝拉米中校。”
  “谢谢你到这儿来看我,中校。”
  简直就像应邀参加茶会一样。
  两人握握手。
  “中校,你在海军情报局干过多长时间?”希利亚德将军问道。
  罗伯特坦率地说:“十五年。”他敢用一个月的薪金打赌,将军说得出他是哪一天进入海军情报局的。
  “在那之前,我想,你是在V国指挥一支海军航空兵中队吧。”
  “是的,长官。”
  “你被击落,大家都认为你活不成了。”
  医生说:“忘了他吧。他不行了。”他想死,疼痛无法忍受。这时苏珊来了。“睁开眼睛,水手,你不想死。”他竭力睁开眼睛,透过痛苦的朦胧,看到了一生中见过的最美貌的女人。温柔的椭圆型面庞,浓密的黑头发,闪烁着光彩的棕色眼睛,还有那天使祝福一般的微笑。他试图说话,但只是徒劳。
  希利亚德将军在说些什么。
  罗伯特·贝拉米将思绪转到眼前:“将军,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们遇到一个问题,中校,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问题?”
  将军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将要告诉你的情况是极为机密的,比绝密还要绝密。”
  “是,长官。”
  “昨天,在瑞士阿尔卑斯山,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一只气象气球坠毁。气球上装载着军事试验物品,全是高度机密的。”
  罗伯特感觉不出这有什么了不起。
  “瑞土政府已经派人把那些物品取走,但不妙的是,似乎有些人亲眼看见了坠毁事件。决不能让他们之中任何人向别人提起所看到的这件事,这对某些国家来说可能成为价值极大的情报。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长官。你想要我去和那些目击者谈谈,警告他们不准说出看见的事。”
  “不完全是这样,中校。”
  “那我就不太懂——”
  “我想让你做的仅仅是寻找那些目击者,别的人会告诉他们保持沉默的必要性。”
  “我懂了,目击者全在瑞士吗?”
  希利亚德将军在罗伯特面前站住:“中校,问题就在这儿。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罗伯特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话没听见:“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们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目击者们乘坐的是一辆旅游车。气球坠毁时他们刚巧经过现场——一个小村庄,名叫……”他把目光转向他的下属哈里森·凯勒。
  “乌厄滕村”。
  将军转向罗伯特:“乘客下车观看了几分钟,然后上车继续往前走。旅游结束后,乘客们就散了。”
  罗伯特慢慢说道:“希利亚德将军,你是说没有任何记录表明这些人是谁,他们去哪儿了吗?”
  “完全正确。”
  “你让我去寻找他们?”
  “正是这样。有人向我推荐你,对你评价非常高,说你能流利地讲六种语言,外勤活动十分出色。局长决定将你暂时调到国家保密局。”
  妙极了。“我是否要和瑞士政府合作?”
  “不,你将单独工作。”
  “单独?可是——”
  “这次任务决不能让其他任何人参与,气球上装载的东西是无比重要的,中校。关键是时间,你要每天向我报告进展情况。”
  将军把一串数字写在卡片上,递给罗伯特:“用这个号码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可以找到我。一架飞机正等着把你送往苏黎世,有人会护送你回寓所,带上你需要的东西,然后去机场。”
  原来,“谢谢你来看我”就是这么回事。
  “在海军情报局工作时,中校,你已经在国外建立了情报网吧?”
  “是的,长官。我有不少朋友,也许会派上用场——”
  “你不能与他们中的任何人取得联系,丝毫联系也不准有。你所寻找的目击者无疑是不同国家的公民。”将军转向凯勒,“哈里森——”
  凯勒走向墙角的文件柜,打开柜门,取出一个大信封,递给罗伯特。
  “里面有相当于五万元的欧洲各国货币,还有两万美元现金。另外,还有几张假身份证,也许你用得着。”
  希利亚德将军掏出一个厚厚的黑色塑料卡片,上面有白色条纹:“这是个信用卡——”
  “我怀疑是否需要这个,将军。现金已经足够了,而且我还有海军情报局的信用卡。”
  “拿着。”
  “好吧。”罗伯特仔细看看信用卡,银行的名称他从没听说过。信用卡下部有个电话号码。“上面没有姓名。”罗伯特说。
  “它相当于空白支票,无须标明身份。你买东西的时候只需要让对方打一下这个电话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何地,你必须随身携带它。”
  “好吧。”
  “你一定要找到那些目击者,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我将通知局长,你已开始执行这项任务。”
  会见结束了。
第二章 加拿大,渥太华 
  24:00
  他的代号是亚努斯。在这个警戒森严的房间里,他正向十二个人讲话。
  “你们都已接到通知,世界末日行动开始了。那些目击者必须找到,而且要尽可能迅速,不露声色。我们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追踪他们,那可能会泄露机密。”
  “我们使用的是什么人?”俄国人。身材高大,脾气暴躁。
  “他叫罗伯特·贝拉米,是个中校。”
  “怎么把他选中的?”德国人。贵族气派,冷酷无情。
  “中校是经过计算机查询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以及其它五六个情报部门的人事档案之后确定的。”
  “请问,我能否了解一下他的资格?”日本人。彬彬有礼,精明狡诈。
  “贝拉米中校是个经验丰富的外勤人员,能够流畅地说六种语言,工作成绩堪称典范,一次又一次的成功证明他的智谋层出不穷。他没有任何亲属。”
  “他了解这件事的紧迫性吗?”英国人。绅士派头,危险。
  “了解,我们完全可以期待他很快找到全部目击者。”
  “他了解他的任务的目的吗?”法国人,好争辩,固执。
  “不了解。”
  “那么等他找到目击者之后呢?”西班牙人。聪明,富有耐心。
  “他将得到恰如其份的报答。”
  海军情报局总部占据了五角大楼整个第五层,是这座世界最大的办公楼中的一片飞地,拥有十七英里长的走廊和两万九千名军职和文职雇员。
  现在,当他走进大楼,来到接待台的时候,熟识的卫兵说:“早安,中校。可以让我看一下证件吗?”
  罗伯特在这儿工作七年了,这套程式从来没变过。他顺从地出示证件。
  “谢谢你,中校。”
  走向办公室的路上,罗伯特想着道蒂上校在河边入口处的停车场等候他,等着陪他上飞机,那架飞机将把他送往瑞士,开始那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追踪。罗伯特来到办公室时,他的秘书巴巴拉已经在那儿了。
  “早安,中校。副局长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
  “他可以等一会儿。请给我接通惠特克上将。”
  “是,长官。”
  一分钟后,罗伯特开始和上将通话。
  “罗伯特,我想你已经结束会见了吧?”
  “几分钟之前。”
  “怎么样?”
  “情况——很有趣。上将,你有时间来和我共进早餐吗?”他尽量使声音显得随便。
  没有丝毫迟疑。“可以,咱们在你那儿见吧。”
  “好的,我给你留个来访者通行证。”
  “很好。一小时后见。”
  罗伯特放下话筒,心想:还得给上将留个来访者通行证,真可笑。几年前,他还是这儿的红人,负责海军情报局。他会有什么感觉?
  罗伯特按动蜂鸣器叫他的秘书。
  “中校,有事吗?”
  “我在等惠特克上将,给他安排一个来访者通行证。”
  “我马上办。”
  该向副局长报告了,那个他妈的达斯廷·桑顿。
  他们在五角大楼中央的“爆心”咖啡厅用早餐,起这么个名称是因为人们认为,如果对美国进行核袭击,第一个目标就是五角大楼。罗伯特找了张靠边的餐桌,在这儿别人不容易听见他们谈话。惠特克上将准时到达,罗伯特望着他走过来,觉得上将比原来显得更苍老、更矮小了。他的外貌依然引人注目,刚毅的五官,罗马人的高鼻梁,漂亮的颧骨,满头银发。罗伯特在V国时就在上将手下,后来到海军情报局依然如此,对他十分尊敬。不仅仅是尊敬,罗伯特想,惠特克上将在感情上相当于他的父亲。
  上将坐下:“早安,罗伯特。他们把你调到国家保密局啦?”
  罗伯特点点头:“临时的。”
  女侍者走过来,两个男人看着菜单。
  “我都忘了这儿的菜是多么糟糕,”惠特克上将笑着说。他向四周望望,脸上露出不可名状的怀念之情。
  他想回来,罗伯特心想。但愿如此。
  他们点了菜。等女侍者走远,罗伯特说:“上将,希利亚德将军派我到三千英里之外执行一项紧急任务,寻找气象气球坠毁事件的目击者,我感到很奇怪。还有更奇怪的,用将军的话说,‘关键是时间’,但又命令我不得使用我在国外的任何情报网。”
  惠特克上将露出困惑的神情:“我想,将军一定有他的理由。”
  罗伯特说:“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理由。”
  惠特克上将端详着罗伯特。贝拉米中校在V国时在他手下,是航空中队里最好的飞行员。上将的儿子爱德华是罗伯特的轰炸员,在他们的飞机被击落那天,爱德华死了。罗伯特也快不行了,上将到医院去看他。
  “他不行了。”医生告诉他。罗伯特躺在那儿,被疼痛折磨着,小声说:“我为爱德华难过……非常难过。”
  惠特克上将紧紧握住罗伯特的手:“我知道你尽了最大努力。现在,你必须好起来。你要活下去。”他拼命想让罗伯特活下去。在上将眼里,罗伯特就是他儿子,将取代爱德华的位置。
  罗伯特终于活了下来。
  “罗伯特——”
  “什么?”
  “希望你这趟瑞士之行成功。”
  “我也希望这样。这是我最后一次行动了。”
  “你仍然想辞职?”
  上将是罗伯特唯一信任的人。“我受够了。”
  “你讨厌那个副局长——桑顿?”
  “不完全是他。主要是我自己。我厌倦打扰别人的生活。”我厌倦撒谎和欺骗,还有那些从没有打算遵守的诺言。我厌倦摆布他人和受他人摆布,我厌倦这种游戏、危险和背叛。我将不惜任何代价。
  当轿车驶进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时,飞机正在等候。这是一架空军喷气机,C20A。
  罗伯特发现乘客只有自己一个人。驾驶员向他打招呼:“欢迎登机,中校。如果你系好安全带,咱们就起飞了。”
  罗伯特系好安全带,往椅背上靠,这时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熟悉的重力作用,喷气机呼啸着腾空而起。受伤之后,医生说他再也不能上天了,从那时起他还没驾驶过飞机。又飞了,见鬼,罗伯特心想,他们说我活不下来。这是奇迹——不,是因为苏珊……
  “你不想死,水手,对吗?睁开眼睛,醒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白衣服,一张女人的脸。她继续说着,但罗伯特辩别不出是些什么话。病房的噪音太大,伤员的尖叫、呻吟,医生的呵斥、命令,护士疯狂似的奔走,匆忙处理着那些不成样子的身体。
  在罗伯特的记忆中,负伤后的四十八小时是疼痛和昏迷构成的一团迷雾。直到后来他才得知,那名护士,苏珊·沃德,说服一名医生给他做手术,并把自己的血输给他。为了挽救他的生命,他们把三个针头扎到他的静脉上,给他输血。
  手术做完,医生叹了口气。“咱们只是白白浪费时间。他活下来的机会连十分之一也到不了。”
  可是医生并不了解罗伯特·贝拉米,也不了解苏珊·沃德。罗伯特觉得,每当他睁开眼睛,苏珊就在那儿,握着他的手,摸他的前额,服侍他,盼望他活下来。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处在昏迷状态,在那些孤独的夜晚,在黑暗的病房中,只有苏珊坐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呓语。
  “国防部搞错了,你不能向目标垂直俯冲,那样你会扎进河里……告诉他们,俯冲时要偏离目标几度……告诉他们……”他喃喃说道。
  苏珊安慰着说:“我会告诉他们的。”
  病人说的话,苏珊有一半听不懂。
  苏珊·沃德是急救手术室的护士长。她出生在爱达荷州一座小城市,和隔壁的男孩、市长的儿子弗兰克·普雷斯科特一起长大。城里人都认为,将来有一天他们俩会结婚。
  苏珊有个弟弟,叫迈克尔,姐弟俩感情很深。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参军,被送往V国,苏珊每天给他写信。三个月后,苏珊家收到一份电报,还没打开她就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苏珊·沃德没有结婚,而进了护士学校。
  当罗伯特·贝拉米被推进来并宣判死刑的时候,她在V国已经十一个月,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急救后送医院普遍采用治疗类选法,医生一次检查两三个伤员,判断哪个值得救。苏珊看了一眼罗伯特·贝拉米那血淋淋的身体,由于一些连自己也始终没搞清楚的原因,她认定,决不能让他死掉。是把他当成她试图挽救的弟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已经精疲力尽,但没有去休息,而是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用来照顾他了。
  苏珊看过这名伤员的病历,一个海军航空兵的王牌驾驶员兼教练,曾赢得海军十字勋章。出生地是伊利诺斯州的哈维,芝加哥南边一个小小的工业城市。大学毕业后入伍参加海军,在彭萨科拉受过训练。他没结过婚。
  每天,当罗伯特·贝拉米一点一点恢复元气,在生死之间的羊肠小路上徘徊的时候,苏珊对他小声说着:“来吧,水手,我在等你。”
  他被送进医院第六天,深夜时分,罗伯特在昏迷中说着胡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望着苏珊,清楚地说道:“这不是梦。你是真的。”
  苏珊感到心脏怦然一跳。“是的,”她轻轻地说,“我是真的。”
  “我以为是做梦。我以为上了天堂,上帝把你派到我身边。”
  从那一刻起,罗伯特复原之快使医生惊诧不已,各项生命指标都稳定了。
  “不久就能把他送出去了。”他们对苏珊说。他感到心里针扎一般疼痛。
  两个星期后,他们结婚了。罗伯特用了一年时间完全恢复健康,苏珊日日夜夜守护着他,满足他的每一个需要。他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女人,也没梦想过自己能爱什么人爱得这样深。他爱她的同情心和敏感,她的热情和活力,她的美貌和幽默感。
  结婚一周年那天,他对她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最绝妙、最体贴的人,决没有第二个人具有你的温情和才智。”
  苏珊紧紧拥抱着他,用动听的、撒娇似的声音轻轻说:“你也一样。”
  两人之间不仅仅是爱,他们真诚地喜欢而且尊重对方。所有的朋友都羡慕他们俩,每当他们谈起美满的婚姻,就总是以罗伯特和苏珊为例。两人在各个方面全都和谐,一对心心相印的情人。罗伯特从没见过比苏珊更多情的女子,一下触摸,一句话语,就能使两个人情意缠绵。
  苏珊知道罗伯特的每一个需要,甚至罗伯特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并设法满足他。罗伯特对她也同样体贴。苏珊常常发现梳妆台上,或是自己的鞋里,放着情书。圣烛节、波克总统的生日、路易斯和克拉克探险庆祝日,她都收到鲜花和各种小礼物。
  还有欢笑,两人分享的欢笑,绝妙的欢笑……
  驾驶员的声音通过通讯装置噼噼啪啪地响起来:“中校,再过十分钟咱们将在苏黎世降落。”
  罗伯特·贝拉米的思路顿时回到了现实,回到他的任务上。他在海军情报局干了十五年,办过几十件棘手的案子,但这次显然是最离奇的一个。他要去瑞士寻找一车没名没姓的目击者,他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就像在干草堆里找一根针,而我连干草堆在哪儿都不知道。福尔摩斯在哪儿?我需要他。
第三章 第二天 
  罗伯特来到多尔德大旅馆,这儿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瑞士类型的城堡,带塔楼,庄严雄伟,四周草木葱茏,正对着苏黎世湖。他把车停好,走进门厅。左侧是接待台。
  “你好。”
  “你好。我要一个房间,住一晚,你们有吗?”
  “有。您怎么支付?”
  “信用卡。”希利亚德将军给他的黑白相间的信用卡。罗伯特要了份瑞士地图,在侍者陪伴下来到旅馆新建的部分。这是个舒适的房间,有个小阳台,可以眺望苏黎世湖。罗伯特站在阳台上,呼吸着秋天清新的空气,思索面前这个任务。
  他无处下手,丝毫线索也没有。这是个全部由未知数组成的方程,旅行社的名称,乘客的数目,他们的姓名和下落。“目击者全在瑞士吗?”“问题就在这儿。我们并不知道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而且找到一部分目击者还不够。“你一定要找到那些目击者,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他掌握的唯一情况只是地点和时间:乌厄滕村,十月十四日,星期天。
  他需要一个抓得住的东西。
  如果他没记错,全天旅游车仅从两个大城市发车:苏黎世和日内瓦。罗伯特拉开抽屉,取出厚厚的电话薄。上面罗列着七八个旅游公司:阳光旅游社、瑞士旅游社、旅游服务局、阿尔卑斯旅游社、旅游公司……他不得不一一核对。他抄下所有公司的地址,驱车来到距离最近的一个。
  柜台后面有两名办事员,正在应酬顾客。等到其中一个闲下来,罗伯特说:“对不起,我妻子在上星期天参加你们组织的旅游,她把钱包丢在汽车上了。我想,她是太激动了,因为她看见乌厄滕村附近坠毁的气象气球。”
  那名办事员皱起眉头:“很抱歉。您一定弄错了。我们旅游不到乌厄滕村。”
  “哦,对不起。”勾销一个。
  第二站希望多些。
  “你们的旅游车到不到乌厄滕村?”
  “哦,到。”办事员微笑着答道,“我们去瑞士所有地方,全是风景最优美的,有去齐尔马特的专车,有直达冰川的快车,有到帕尔马的直达车。大循环游览还有十五分钟——”
  “你们是否有辆车星期天半路停住观看气象气球坠毁?我妻子那天回旅馆迟了——”
  办事员气愤地说:“我们引以自豪的是,我们的旅游从不晚点,也决不会中途停车。”
  “那么,你们的汽车没有一辆停下观看那只气象气球吗?”
  “绝对没有。”
  “谢谢。”勾销两个。
  罗伯特找的第三家位于火车站广场,牌子上写着“阳光旅游公司”。罗伯特走近柜台。“下午好。我想了解你们的一辆游览车。听说在乌厄滕村附近坠毁了一只气象气球,你们的司机把车停了半个小时,让乘客观看。”
  “不,不。他只停了十五分钟,我们的时间表很严格。”
  这下行了!
  “您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呢?”
  罗伯特掏出一个身份证。“我是记者,”罗伯特认真地说,“想给《旅游和闲暇》杂志写篇文章,谈谈瑞士的旅游车效率如何,与其它国家比较一下。能否见见你们的司机?”
  “今天他休息。”他在纸上写了个名字。
  罗伯特·贝拉米倒着读:汉斯·贝克曼。
  办事员添上地址:“他住在卡培尔,那是个小村子,离苏黎世约莫四十公里。你现在可以到家里找他。”
  罗伯特·贝拉米把纸收起来。“非常感谢。顺便问一下,”罗伯特说,“这样就能收集到所有的资料了,你们那趟车售出多少票,有记录吗?”
  “当然有,所有的旅游车都有记录。等一会儿,”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帐本,翻开,“啊,在这儿。星期天,汉斯·贝克曼,七名乘客。那天他开的是伊维科,小型车。”
  七个无名乘客和一名司机。罗伯特在一团黑暗中打开一个缺口。“你是否知道那些乘客的名字?”
  “先生,人们从街上来,买了车票,坐上车游览。我们不会问他们的身份。”
  妙极了。“再次感谢你。”罗伯特向门口走去。
  办事员嚷道:“希望你把文章给我们寄一份。”
  “一定。”罗伯特说。
  罗伯特回到自己的车里,看看地图,在上面做了记号。他开车出城,驶往卡培尔村。他往南,驶过环绕苏黎世的小山,开始爬上雄伟的阿尔卑斯山脉。将近一小时后,他进了卡培尔村。这里有一家餐馆,一座教堂,一个邮局,还有大约十二幢住宅,分散在山上。罗伯特停住车,走进餐馆,一名女侍者正在擦桌子。
  “请问,小姐,贝克曼先生住在哪儿?”
  她伸手一指:“在教堂右边。”
  “谢谢。”
  罗伯特到了教堂往右拐,在一幢不大的两层楼房前停住。他下了车,走到门口。没有门铃,他在门上敲了敲。
  一个身材矮胖、唇毛依稀可见的女人开了门:“什么事?”
  “很抱歉打扰你。贝克曼先生在家吗?”她怀疑地打量他:“你找他干什么?”
  罗伯特做出迷人的微笑。“你一定是贝克曼太太。”他掏出记者证,“我正在给杂志写篇文章,介绍瑞士的司机,有人向我们杂志推荐你丈夫,说他是这个国家开车最安全的司机之一。”
  她喜形于色,骄傲地说;“我的汉斯是出色的司机。”
  “所有的人都这么对我说,贝克曼太太。我想和他面谈。”
  “代表杂志和我的汉斯面谈?”她不知所措了,“那太令人激动了。请进来。”
  她把罗伯特领进小巧整洁的起居室:“请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叫汉斯。”
  一个消瘦、秃顶的男人出现了,他面色苍白,浓密的黑色唇髭与他整个外表很不相称。“下午好,你是——”
  “史密斯。下午好。”罗伯特的声音透着真诚,“我一直盼望见到你,贝克曼先生。”
  “我妻子说,你在写关于汽车司机的文章。”他有浓重的德国口音。
  罗伯特脸上堆着迷人的微笑:“正是这样。我们的杂志对于你奇迹般的安全记录很感兴趣——”
  “嗯,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那些乘客,星期天他们坐你的车,在乌厄滕村你们停下来,那儿有一只气象气球坠毁。”
  汉斯·贝克曼吃惊地看着他:“气象气球?什么气象气球?你在说些什么?”
  “就是那只气球——”
  “你是指宇宙飞船?”
  这回轮到罗伯特吃惊了:“宇宙……飞船?”“对,是飞碟。”
  这个声音在空中回荡着,过了一会儿才消失。罗伯特突然打个寒噤;“你是说你们看见了飞碟?”
  “是的,上面还有尸体。”
  罗伯特竭力保持平静:“贝克曼先生,你能肯定你们看见的是飞碟吗?”
  “当然了,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明飞行物。”
  “里面还有死人?”
  “不是人,不是,是生物。很难描述他们,”他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们身材矮小,生着奇特的大眼睛,身上穿着金属制的银色衣服。非常可怕。”
  罗伯特听着,心里一团乱麻:“你的乘客看见了这个?”
  “哦,是的,我们全看见了。我把车停在那儿大约十五分钟,他们想让我多停一会儿,但公司对时间要求很严格。”
  还没问,罗伯特就知道这个问题提出来也没用:“贝克曼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那些乘客的名字?”
  “先生,我是开车的。乘客在苏黎世买车票,我们往西南到尹特拉肯游览,然后到西北的伯尔尼。他们可以在伯尔尼下车,也可以返回苏黎世,谁也不会报姓名。”
  罗伯特绝望地说:“你就不能说出他们的一点情况呢?”
  司机想了一会儿:“嗯,可以告诉你,车上没有孩子,全是男人。”
  “只有男人?”
  贝克曼想了想:“不,不对,还有个女人。”
  妙极了。范围缩小了,罗伯特想。下一个问题:究竟为什么我同意接受这项任务?“贝克曼先生,你是说,有几个旅游者在苏黎世上下你的车,当旅游结束后,他们就散了,是这样吗?”
  “正是这样,史密斯先生。”
  看来连干草堆也不存在。“有关乘客的情况你还记得一点儿吗?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贝克曼摇摇头:“先生,习以为常,也就不注意他们了。除非他们惹出什么麻烦,就像那个德国人。”
  罗伯特坐着,一动不动。他轻声问道:“什么德国人?”
  “鬼东西!别人看见飞碟和那些死了的生物都很激动,而这个老头却不停地抱怨,说得赶快到伯尔尼,因为他还得准备第二天上午在大学讲课……”
  一个开端。“你还记得有关他的别的什么情况?”
  “没有了。”
  “一点儿也没有?”
  “他穿黑色外套。”
  太妙了。“贝克曼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否带我去乌厄滕村?”
  “今天我休息,我正忙着——”
  “我很愿意付钱,四百马克。”
  贝克曼想了一会儿:“为什么不呢?今天开车挺舒服,对吗?”
  他们往南行驶,经过卢塞恩和风景如画的村庄伊曼西和梅根。景色美得令人陶醉,但罗伯特脑子被别的事占据着。
  他们经过恩格尔堡、布吕尼、莱西根、福兰西。
  路旁出现一片小树林,汉斯·贝克曼用手指着说:“就在那儿!”
  罗伯特踩刹车,把车开到路边。
  “穿过公路,在那片树林后面。”
  罗伯特心里越来越激动:“好吧。咱们看看。”
  一辆卡车飞速驶过。罗伯特和汉斯·贝克曼穿过马路,他跟着司机上坡,走进树林。
  公路看不见了。他们来到一片空地,贝克曼说:“就是这儿。”
  在他们面前,地上放着的是破碎的气象气球残骸。
  这种玩笑对我这个年龄的人已经不合适了,罗伯特厌倦地想:我居然相信了他的什么飞碟的神话。
  汉斯·贝克曼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东西,一脸困惑的表情:“伪造!不是这个。”
  完蛋了,用这个结束我的任务倒是挺合适。我唯一的线索就是一个看见宇宙飞船的疯老头。
  罗伯特绕着气球转了几圈,皮鞋在潮湿的草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他在寻找能给他提供线索的蛛丝马迹。一无所获,这和他以往见过的十几只气象气球没什么差别。
  老头儿仍然不甘心:“那些外星来的东西……他们把这儿布置过。他们什么都干得出,你知道。”
  这儿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罗伯特想。他的袜子被高高的草弄湿了。他猛然转过身,然后迟疑了一下,被一个念头触动。他走到气球旁边:“把这个角抬一下,好吗?”
  贝克曼惊奇地看着他:“你要我把它抬起来?”
  “是的。”
  贝克曼耸耸肩,他抓住一个角抬起来,同时罗伯特抬起另一个角。罗伯特把这块铝板举过头顶,走到气球下面的中心位置,他的鞋陷进草里。“这儿是湿的!”罗伯特喊道。
  “当然是湿的。”“笨蛋”两个字没说出口,“昨天下了一整天雨,地面全是湿的。”
  罗伯特从气球下面钻出来:“本来应该是干燥的。”
  “什么?”
  “你们看见飞碟的时候天气怎么样?”
  贝克曼想了想:“是个晴朗的下午。”
  “那么,如果气球整夜在这儿,它下面的土地应该是干的——或至多有点潮——由于渗透作用。而现在却湿透了,和别的地方一样。”
  贝克曼睁大眼睛:“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罗伯特认真地说,“有人在昨天下雨之后才把这个气球放在这儿,把你们看见的东西取走了。”或者还有他没有想到的更合乎情理的解释?
  “谁会干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并非莫名其妙,罗伯特想,瑞士政府可能用这个欺骗好奇的游客,最好的掩盖策略就是提供假情报。罗伯特望着潮湿的草地,暗暗咒骂自己是个白痴。
  汉斯·贝克曼怀疑地看着罗伯特:“先生,你说你是给哪家杂志写稿?”
  “《旅游与闲暇》。”
  汉斯·贝克曼容光焕发:“哦,我想,你打算给我拍张照片吧,就像另一个那样。”
  “什么?”
  “那个给我们拍照的摄影师。”
  罗伯特呆住了:“你说的是谁?”
  “那个摄影师,在这儿给我们照相的人。他说要给我们每人寄一张照片。一些乘客也有相机。”
  罗伯特缓慢地说:“等一下,你是说有人在这个飞碟前面给你们拍过照片?”
  “就是这么回事。”
  “他答应给你们每人寄一张?”
  “对。”
  “那他一定记下你们的姓名和地址了?”
  “当然,否则他怎么知道往哪几寄呢?”
  罗伯特站着一动不动,一种欣悦感传遍全身。意外的发现,罗伯特,你这走运的家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转眼间成了不费吹灰之力的事。他不必再找七个无名无姓的乘客,只需找到一个摄影师就成了。“贝克曼先生,为什么你不早说呢?”
  “你只问到乘客。”
  “他不是乘客?”
  汉斯·贝克曼摇摇头。“不是。”他用手一指,“他的车在公路那边抛锚了,一辆拖车正要把他的车拉走。这儿发出一声巨响,他跑过来看,然后跑回去取相机。他让我们在飞碟前边站好。”
  “摄影师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吗?”
  “没有。”
  “你还记得他什么情况吗?”
  汉斯·贝克曼凝神想了一会儿:“嗯,他是个外国人,美国或者英国人。”
  “你说有辆拖车准备把他的车拉走?”
  “对。”
  “你还记得住往哪个方向拉吗?”
  “往北,我估计是拉到伯尔尼。图恩更近,但星期天图恩所有的修车店都关门!”
  罗伯特咧嘴笑了:“谢谢,你帮了大忙。”
  “你不会忘记把你写好的文章寄给我一份吧?”
  “不会忘。这是你的钱,外加一百马克表示感谢。我开车送你回家。”他们来到汽车旁,贝克曼打开车门,这时他停下来,转向罗伯特。
  “你真慷慨。”他从口袋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块,有打火机大小,镶着一小块水晶。
  “这是什么?”
  “星期天我在地上发现的。”
  罗伯特查看着这个奇特的物体,它像纸那么轻,黄里透红,一处凹凸不平的棱角表明它原来可能与另一块相连。气象气球上的一个零件?还是不明飞行物上的一个部件?
  “也许它能给你带来幸运,”贝克曼一边说,一边把罗伯特递给他的钞票放进钱夹,“它对我挺灵验。”他呵呵笑着钻进汽车。
  当天下午,在日内瓦的瑞士内务部满满两车记者动身前往乌厄滕村去看一只气象气球坠毁的残骸。他们到了那儿,站在潮湿的草地上观看着破碎的金属外壳。新闻发布官说:“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秘的飞碟,是从沃韦空军基地升空的。就我们所知,女士们,先生们,根本没有什么不明飞行物,政府无法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因为没有什么外星人来访问我们。我们政府一贯的政策是,如果发现任何这类证据,一定立刻向公众报道。如果没有其它问题……”
  弗吉尼亚州兰利空军基地第17号机库戒备森严。
  亚努斯走进房间,环视一周。中央放着飞船,旁边的验尸台上放着两具外星人尸体,一位病理学家正在解剖检查其中一个尸体。
  帕克斯顿将军把来访者的注意力引向飞船。他们走过去更仔细地观察,它的直径大约三十五英尺,内部形状像珍珠,有个可开合的顶篷,摆着三个座位,像活动躺椅。舱壁镶着板子,上面有振动金属盘。
  “有许多东西我们还没搞清楚,”帕克斯顿将军承认道,“但已经了解到的是非常惊人的。”他指着一串由小片组成的装置:“这儿有完整的广视野光学系统,具有语音合成功能的通讯系统,还有导航系统,坦率地讲,把我们难住了。我们认为它是通过某种电磁脉冲发生作用的。”
  “有武器吗?”亚努斯问。
  帕克斯顿将军摊开双手,做出无可奈何的姿势:“还不能肯定,有许多硬件我们一无所知。”
  “它的能源是什么?”
  “估计是闭合回路中的一价氢,这样,它的废弃物、水,可以继续循环形成氢。用这种永久能源,就能在宇宙空间自由来往。揭开所有的秘密也许要花上许多年。还有件事令人困惑,两名外星人的尸体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而另一个座位上的凹痕表明上面有人坐过。”
  “你是说,”亚努斯缓慢问道,“还有一个失踪了?”
  “显然像是这样。”
  亚努斯站在那儿皱着眉头:“咱们看看入侵者吧。”
  两个人走到验尸台前,亚努斯凝视着奇特的身体。难以置信,与人类差异如此之大的东西居然全是有感觉的生物。外星人的前额比他预料的还要大,没有头发,也没有睫毛和眉毛,眼睛像乒乓球。
  负责尸检的医生说:“妙极了。一个外星人的手被割掉了,没有血迹,但有像是血管的东西,里面包含一种绿色液体,大部分都流掉了。”
  “绿色液体?”亚努斯问。
  “是的。”医生迟疑一下,“我们相信这些生物是一种植物生命体。”
  “会思维的植物?你不是开玩笑吧?”
  “瞧这个。”医生拿起一只水罐,往那个缺了一只手的外星人的胳臂上洒了点水。一时没有任何动静。蓦然,胳臂下端渗出绿色物质,慢慢形成了一只手。
  两个人惊呆了:“天哪!这东西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从人的观点看,他们不是活的,但也不符合我们对死亡的定义。我觉得他们是处于休眠状态。”
  亚努斯仍旧盯着那只新长出来的手。
  亚努斯正在想:一名失踪的外星人还在某个地方逍遥自在。
第四章 第三天 瑞士,伯尔尼 
  10月17日,星期三
  伯尔尼是罗伯特最喜爱的城市之一。它很雅致,有许多可爱的纪念碑和建于十八世纪的漂亮的老房子。
  罗伯特打了十五分钟电话,了解到那家为摄影师拉车的修车店的位置。这是个小店,位于弗里堡街。弗里茨·曼德尔既是机械师又是老板,看上去将近五十岁,面容憔悴,身材消瘦,脸上疙疙瘩瘩,挺着硕大的啤酒肚。罗伯特来到时,他正在油腻不堪的修车坑里干活。
  “下午好。”罗伯特大声说。
  曼德尔抬起头:“下午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打听一下星期天你拉的一辆车。”
  “等一会儿,我先把这活干完。”
  十分钟后,曼德尔从修车坑爬出来,用脏布擦擦油污的双手。
  “你就是今天上午打电话的那个人吧。那活儿干的有什么毛病吗?”曼德尔问,“我没责任——”
  “没有,”罗伯特肯定地说,“一点儿也没有。我在进行调查,我感兴趣的是那辆车的司机。”
  “到办公室来。”
  两人走进小小的办公室,曼德尔打开柜子:“你是说上星期天?”
  “对。”
  曼德尔抽出一张卡片:“对。就是这家伙,在不明飞行物前面给我们照相的那个人。”
  罗伯特的手心忽然潮湿了:“你看见不明飞行物了?”
  “是的,我差点呕吐。”
  “你能描述一下吗?”
  曼德尔打个冷颤:“它——它好像是活的。”
  “怎么回事?”
  “我觉得里面有矮小的东西,不是人,而是……外星的什么东西……是死的。”他擦擦额头,“你能相信,我很高兴。我对朋友们说了,他们嘲笑我,就连妻子也认为我是喝醉了。但我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你拉的那辆车……”罗伯特说。
  “对,是雷诺牌,漏油,轴承烧了。拉车的价钱是一百二十五法郎,星期天我要双倍价钱。”
  “曼德尔先生,你记下那辆车的牌照号码了吗?”
  “当然。”曼德尔说,他看看卡片,“是在日内瓦租的车,阿维斯租车公司。”
  “你能告诉我它的号码吗?”
  “可以。”他把牌照号码写在一张纸上,递给罗伯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不明飞行物?”
  “不,”罗伯特用最真诚的口吻说,他掏出钱夹,取出一张身份证,“我是国际汽车俱乐部的,我的公司正在调查拖车情况。”
  “噢。”
  罗伯特走出修车店,感到茫然。看样子确实有个不明飞行物,还有两个死的外星人在我们手里。那么,为什么希利亚德将军明知罗伯特会发现这是个坠毁的飞碟,还要对他说谎呢?
  庞大的母船无声无息地穿行在黑暗的宇宙中,看上去一动不动,实际上正以每小时二十二万英里的速度飞驰,与地球轨道保持一致。立体显示器占了整整一面墙,上面显示着自转的地球。六个外星人在注视下面的全息摄影照片,同时,电子摄谱仪分析照片上的化学物质。大气层被严重污染,无数工厂把又浓又黑的毒气排泄到空气中,无法分解还原的垃圾倾倒在大海里。
  外星人观察大海,曾经是纯净、蔚蓝的海水现在被油污和浮垢染成了深褐色。大堡礁的珊瑚正变成白色,鱼虾成亿成亿地死亡。亚马孙河流域的热带雨林变得光秃秃的,那地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环形山。飞船上的仪器表明,地球的温度比他们三年前来的时候又升高了。他们看见这颗行星上正在进行战争,把更多的毒气排进大气层。人类没有任何变化。你要继续联系,找到那艘飞船。
  在飞船轨道下面数千英尺的地球上,罗伯特正在给希利亚德将军打电话。
  “中校,下午好。你有什么情况要报告吗?”
  是的。我想报告,你是个撒谎的家伙。“关于那个气象气球,将军……它好像是个不明飞行物。”他等候着。
  “对,我知道。由于一些重要的、安全上的原因,我早先无法告诉你。”
  有意回避。顿了一下。
  希利亚德将军说:“中校,我要告诉你一个机密,我国政府在三年前已经和外星人有过接触。他们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一个空军基地着陆,我们可以和他们进行联络。”
  罗伯特觉得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们——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想摧毁我们。”
  他感到毛骨悚然:“摧毁我们?”
  “正是这样。他们说,要来占领这个行星,把我们变成奴隶,还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们。暂时还没有,但我们正在研究对付他们的办法。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必须避免引起公众的恐慌,以赢得时间。我想,现在你可以理解了,为什么一定要告诫那些目击者,不能说出他们所看见的东西。如果他们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会引起整个世界的灾难。”
  罗伯特不觉冒汗了:“是的,我——我明白。”
  “好。我想,你已经和一名目击者谈过了?”
  “我找到两个。”
  “他们的姓名是什么?”
  “汉斯·贝克曼——他是旅游车的司机,住在卡培尔……”
  “另一个?”
  “弗里茨·曼德尔,他在伯尔尼的修车店,他拉过第三个目击者的车。”
  “那个目击者的姓名?”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办法。你是否愿意让我跟他们谈谈,不要把这个不明飞行物的事说出去?”
  “不,你的任务只是找到目击者,然后我们会让他们各自的政府找他们的。你知不知道一共有多少目击者?”
  “知道,七名乘客,加上司机、机械师和一个开小汽车的人。”
  阿维斯租车公司位于日内瓦市中心,洛桑大街44号。罗伯特怒气冲冲地闯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抬起头。
  “有事吗?”
  罗伯特掏出那张写着雷诺汽车牌照号码的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们上星期把这辆车租出去了,我要知道是谁租的。”他的嗓音充满愤怒。
  “我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
  “我来告诉你出了什么问题,夫人。上星期天,这辆车在公路上把我的车撞了,坏得不成样子。我把他的车号记了下来,但没来得及拦住,他开车跑掉了。”
  “我懂了。”办事员打量着罗伯特,“请等一会儿。”她走进后面的房间,过了几分钟,她出来了,拿着一份卷宗。“根据我们的记录,这辆车的发动机出了故障,但没提到出事故。”
  “好,现在我来申报,而且我要让你们公司承担责任。你们要支付全部修车费用,这是辆崭新的‘波尔舍’,要花掉你们一大笔……”
  “非常抱歉,先生,这起事故并没申报,我们不能承担责任。”
  “你瞧,”罗伯特改换理智些的口吻说,“我想办事公平。我不愿让你们公司负责,我想做的只是让那家伙赔偿损失。这是肇事逃逸罪,我甚至可以找警察来处理。如果你把那人的姓名、地址给我,我就能直接找他,我们可以私了,不把你们公司扯进来。这是不是很公平?”
  办事员下了决心。“是的,我们更愿意这样办。”她看看手里的卷宗,“租车人的姓名是莱斯利·马瑟谢德。”
  “住址?”
  “伦敦,东三区,怀特切珀尔,格罗弗大街213号甲。”她抬起头,“你肯定不会把我们公司牵扯到诉讼里去?”
  “我保证,”罗伯特让她放心,“这是我和莱斯利·马瑟谢德之间的私事。”
  罗伯特·贝拉米中校乘下一趟瑞士航班飞往伦敦。
  午夜时分,在距乌厄滕村十五英里的一个小农场,拉根费尔德一家受到一系列奇怪事件的骚扰。大孩子被他卧室窗外的黄色闪光惊醒,等他起床去看的时候,闪光消失了。
  院子里,他们的牧羊犬托齐突然狂吠,把拉根费尔德老头叫醒了。农场主不情愿地下床去看,当他到了外面,听见惊慌的羊群正在乱撞羊圈,企图逃跑。拉根费尔德走过水槽时,发现本来满满一槽雨水干得见了底。
  就在这时,房子里所有的灯全熄灭了。农场主回到屋里给电力公司打电话,电话机没声音。
  如果灯再亮一会儿,农场主可能会看见一个绝色的女子走出他的谷仓,进入田野。
  第二天下午,在上班的路上,汉斯·贝克曼的溃疡又在折磨他。
  他驾车经过图尔勒湖,这时他看见前方公路边有个女人在招手,想搭车。贝克曼减速,以便仔细看看她,她又年轻又漂亮。汉斯把车停在路边,那女人走过来。
  “你好。”贝克曼说,“要帮忙吗?”在近处看,她更美。
  “谢谢。”她说话是瑞士口音,“我跟男朋友吵架了,他就把我丢在半路不管了。”
  “啧啧,真是糟糕。”
  “你能带我到苏黎世吗?”
  “没问题,上车,上车。”
  搭车的打开门,坐到他身边。“你太好了,”她说,“我叫卡伦。”
  “叫我汉斯吧。”他将车开动。
  “汉斯,假如你不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哦,我相信,碰上像你这样的漂亮姑娘,别人也会乐意捎上的。”
  她往他身边凑近些:“但我打赌,他决不会像你这么好看。”
  他瞟了她一眼:“是吗?”
  “我觉得你非常英俊。”
  他笑了:“你应该把这话告诉我妻予,”
  “噢,你结婚了。”她的声音显得失望,“为什么所有美妙的男人全都结婚了呢?你看起来还很聪明。”
  他坐得直了些。
  “跟你说心里话,我后悔交上那个男朋友。”她在座位上扭动着,裙子撩到大腿上,他尽力不去看。“汉斯,我喜欢岁数大些的、成热的男人。我觉得他们比年轻的更性感。”她倚到他身上,“汉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她是个美人儿,他看她还有着绝妙的身体。
  汉斯把车从公路驶进一条狭窄的小土路,前面是小树林,来往的车辆看不见那儿。
  她的手慢慢顺着他的大腿向上摸:“我的天哪,你的腿真有劲儿。”
  贝克曼在渴望中闭上眼睛。突然他觉得好像一根针扎在腿上,他的眼睛睁开了:“怎么——?”
  他的身体僵硬了,眼睛凸出来。他感到憋闷,无法呼吸。那女人看着他瘫倒在方向盘上,然后下车,把他的尸体推到旁边,自己坐在司机的位置,把车开上公路。在陡峭的山路边,她等到附近没人的时候,打开车门,一踩油门,车刚移动她就跳出来,站在那儿望着汽车滚下悬崖。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驶到她身边。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弗里茨·曼德尔在办公室,正准备关上修车店的门,这时两个男人来了。
  “很抱歉,”他说,“我要关门了。我不能——”
  一个人打断他的话:“我们的车在公路上抛锚了,坏了!需要拖一下。”
  “我妻子在等我,今晚我们聚会。我可以告诉你们另外一家——”
  “我们出两百块,我们有急事。”
  “两百?”
  “对,我们的车坏得很严重,希望你修一下,另外再付两三百。”
  曼德尔发生了兴趣:“是吗?”
  “车是罗尔斯牌,”一个人说,“咱们看看你这儿的设备。”他们走到修车坑前,“设备不错。”
  “是的,先生,”曼德尔自豪地说,“是最好的。”
  陌生人掏出钱包:“嗨,可以预付一些。”他取出一些钞票,递给曼德尔。这时,钱包从他手中滑落到坑里。“见鬼!”
  “别着急,”曼德尔说,“我去拿。”
  他爬到坑里,这时,一个人走向液压起重机,按下控制钮,起重机开始下降。
  曼德尔拍起头:“当心!你在干什么?”
  他开始往上爬,当他把手搭在架子上的时候,另一个人狠狠踩到他的手上,骨头碎了。曼德尔尖叫着跌回坑里,液压起重机无情地向他压去。
  间谍处致国家保密局副局长
  仅此一份
  主题:世界末日行动
  1.汉斯·贝克曼——已了结
  2.弗里茨·曼德尔——已了结
  真正使莱斯利·马瑟谢德感兴趣的职业就是摄影。在日内瓦他租了一辆车,在全国游览,拍下瑞士的木造农舍、瀑布、白雪覆盖的山峰。他照了日出、日落,在田里干活的农夫。然后,命运之神降临,改变了他的生活。在去伯尔尼的路上,发动机坏了。他把车推到路边,气急败坏。为什么是我?马瑟谢德呻吟着。为什么这种事总是落到我的头上?
  莱斯利·马瑟谢德坐在不能动弹的车里咒骂着。突然,公路那边出现一道闪光,紧接着是一声巨响,马瑟谢德抬头一看,天上落下一个明晃晃的物体。公路上还有一辆旅游车,这时在他车后停住,游客们纷纷奔向坠落现场。马瑟谢德在好奇心与继续赶路的愿望之间犹豫片刻,随即跟着游客们穿过公路.他赶到出事现场,顿时惊呆了。我的天哪,他想,这不会是真的。他看到的是一只飞碟。莱斯利·马瑟谢德听说过飞碟,也读过这方面的文章,但从没相信它们会真的存在。他瞪大眼腈望着它,被怪诞的景象吓呆了。飞碟的外壳已经破裂,他能看见里面两具尸体,小小的,头骨很大,眼睛凹陷,没有耳朵,几乎没有下巴,身上穿的似乎是银制的衣服。
  旅游车上下来的那群人站在他周围,一片恐惧的沉寂。他身边的一个人晕倒了,另一个人背过身,呕吐起来,一名上年纪的教士抓着念珠,嘴里胡乱念叨着什么。
  “老天爷,”有人说道,“这是飞碟!”
  就在这个时刻,马瑟谢德的灵感来了,一个奇迹落到他手上了。他——莱斯利·马瑟谢德——站在现场,要拍摄下这个百年难遇的新闻!我不让任何人抢到独家新闻。每一家都将分期付款。起价是每张十万镑,也许二十万,我要一次再一次地把它们卖掉。他急不可待地开始计算要赚多少钱。
  莱斯利·马瑟谢德正埋头计算那笔巨大的财富,突然想起,他差点儿忘记拍照片。“哦,我的天哪!对不起,”他说——这话并不是对哪个人说的——急速穿过公路取相机。
  他调整焦距,开始拍摄不明飞行物和里面怪模怪样的乘客。他拍下黑白和彩色照片。随着快门每次咔嚓一响,马瑟谢德心里就想,一百万镑……又是一百万镑……
  这时,教士正在胸前划十字,一边说:“这是撒旦的面孔。”
  撒旦,见鬼,马瑟谢德兴高采烈地想。这是金钱的面孔,这是证明飞碟存在的第一批照片。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产生了。假如杂志社认为这些照片是假的怎么办?不明飞行物的假照片有过很多了。他的喜悦消失了。如果他们不相信我怎么办?这时,莱斯利·马瑟谢德的第二个灵感产生了。
  他身边聚集着九位目击者,他们无意之中就会为他的发现作证。
  马瑟谢德把脸转向这群人。“女士们,先生们,”他喊道,“如果你们愿意在这儿拍照,请站成一排,我很乐意给每个人寄一张,免费。”
  大家发出兴奋的欢呼。
  马瑟谢德急不可待地返回英国去洗那些珍贵的照片。
  他们的婚姻应该有个幸福的结局。
  只差一点点。
  问题最初是无意中产生的,罗伯特和苏珊在泰国欢度蜜月时,接到惠特克上将的国际长途电话。那时罗伯特已经从海军退役六个月了,在此期间一直没同上将联系过。电话打到他们所在的曼谷东方宾馆,令人吃惊。
  “罗伯特吗?我是惠特克上将。”
  “上将!听到你的声音真叫人高兴。”
  “还要多久能回华盛顿?”
  “你说什么?”
  “还没宣布,但我已经得到新的任命,他们要我作海军情报局副局长。我想让你过来。”
  后来回想起来——已经太迟了——罗伯特确信那就是他们婚姻完结的开始。当时,这项工作看上去很吸引人,罗伯特到了“农场”——中央情报局训练特工人员的营地。
  “农场”位于弗吉尼亚州的乡村,戒备森严,面积二十平方英里,大部分土地覆盖着高高的松林,中心建筑物在大门内两英里处的空地上,占地十英亩。树林中一条条泥泞的小路设置了重重路障,立着“禁止入内”的牌子。在一个小机场上,没有标志的飞机每天要起飞、降落几次。从外表看,“农场”颇有田园风光的特色,树木枝叶繁茂,小鹿在田野里跑来跑去,矮小的房屋安宁地分布在广阔的土地上。然而在围墙之内却是另外一个世界。
  罗伯特到达的那天,他与其余三十名新学员一起来到礼堂。一位身材高大、穿着空军军服的黑人上校给他们讲话。看上去他有五十多岁,给人的印象是冷静而机智。他的话清晰、干脆,没一个词是多余的。
  “我是弗兰克·约翰逊上校,欢迎你们来这儿。在此期间,你们只用名不用姓。从现在开始,你们的生活就是一本合上的书,你们要发誓保守秘密。我告诫你们,要非常非常认真地遵守誓言,你们永远不要和任何人谈论你们的工作——妻子、亲人、朋友。你们是经过挑选来这儿的,因为你们具有特殊的才能。你们面临着艰苦的学习以发展这些才能,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你们将要学习的内容甚至是你们闻所未闻的,你们在结束学业后将从事的工作是无比重要的。某些自由派人士以抨击情报工作为时髦,不管对象是中央情报局、陆军、海军还是空军,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先生们,没有你们这样的精英人物,这个国家将陷入一团混乱。你们的工作就是防止出现那种局面。你们中间通过的人将成为办案官,直率地讲,办案官就是间谍。他在隐蔽状态下工作……”
  全体学员聚精会神地倾听每一个字。
  罗伯特频频外出办案,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婚姻开始解体。
  罗伯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早上,罗伯特正准备上班,苏珊说:“罗伯特,我想跟你说件事……”
  他觉得好像腹部挨了一击,无法忍受她把正在发生的事说出来。
  “苏珊——”
  “你知道我爱你,我永远爱你。你是我最亲爱、最好的人。”
  “求你——”
  “不,让我说完。这对我非常困难。一年来,咱们在一起只度过了几分钟。咱们之间已经不存在婚姻了。咱们已经分手了。”
  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他身上。
  “你是对的,”他绝望地说,“我会改的,我要退出情报局。今天咱们离开这儿——”
  她摇摇头。“不,罗伯特。咱们俩都明白,那没用。你喜欢你做的事。如果因为我而放弃,你会后悔一辈子。这不是谁的错,它只是——发生了。我想离婚。”
  他感到天塌地陷。
  那仿佛一场疯狂的噩梦。这没有发生,他想,这不可能发生。他眼里满是泪水。
  苏珊把他抱住,紧紧搂在怀里。“无论和什么男人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再得到你所给我的感觉了。我是用全部身心爱你的,我将水远爱你。你是我最亲爱的朋友。”她抽出身子,凝视着他的眼睛,“但这还不够,你理解吗?”
  他所理解的一切,就是她把他撕成了两半。“咱们可以再试试。咱们要重新——”
  “对不起,罗伯特。”她的声音哽咽了,“实在对不起,但那结束了。”
  苏珊乘飞机到雷诺办理离婚手续,罗伯特·贝拉米中校喝了两星期的酒。
  莱斯利·马瑟谢德正处在大喜过望的状态。他屏住呼吸,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捏起底片的一角,对着灯光。精美,绝对精美!
  每一张就是一颗珍珠,世界上任何一位摄影师都会为拍摄这样一张照片而自豪。飞船的每一个细部都轮廓分明,包括里面两名外星人的尸体。
  先前他没注意到的两件事现在把他吸引住了。在飞船断裂处他发现里面有三把窄窄的座椅——而外星人只有两名。另一件怪事是一名外星人的一只手被切掉了,照片上看不出那只手在哪儿。也许这个动物只有一只手,马瑟谢德想。我的天哪,这些照片真是杰作!
  罗伯特乘出租车前往怀特切珀尔。
  出租车驶近马瑟谢德的住址,来到格罗弗大街213号甲。罗伯特把出租车打发走,端详着面前的建筑物。这是个丑陋的两层楼房,隔成一套一套小小的单元,里面就住着那个拥有全部目击者名单的人。
  莱斯利·马瑟谢德正在起居室欣赏自己的飞来之财,门铃响了。他吓了一跳,突然产生一种无名的恐惧。铃声又响了一次。马瑟谢德兜起珍贵的照片,匆匆走进改装的暗室,塞到一堆旧照片里,然后回到起居室,打开房门。他盯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什么事?”
  “你是莱斯利·马瑟谢德?”
  “对。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能进去吗?”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事?”
  罗伯特掏出国防部的身份证,晃了一晃:“我为公事而来,马瑟谢德先生。咱们可以在这儿谈,也可以到部里去谈。”这本来是虚张声势,却见摄影师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莱斯利·马瑟谢德强作镇静:“我不知道你想谈些什么,不过——进来吧。”
  罗伯特直截了当地说起照片的事。
  “那些该死的东西根本就没出来。”马瑟谢德干咳了一声,“我的相机起雾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开始唠叨:“我把底片全扔了,它们没一张好的,完全是浪费胶卷。你知道,现在胶卷有多贵呀。”
  他撒谎实在蹩脚,显得惊恐不安,罗伯特想,然后同情地说:“太糟了。那些照片本来非常有用。”
  “是的。”马瑟谢德叹息道,“那些照片值一大笔钱哪。”
  “跟我说说飞船吧。”罗伯特说。
  马瑟谢德不由颤抖了一下,那个古怪的景象永远留在他的脑海里了。“我永远忘不了,”他说,“飞船好像是有生命的,有种邪恶的气氛。里面还有两个死了的外星人。”
  “你能说说旅游车上的乘客吗?”
  当然可以,马瑟谢德得意地想,我有他们的全部姓名和地址。“不,恐怕不行。”马瑟谢德说道,意图掩饰自己的紧张。“我之所以无法帮助你,就因为我不在旅游车上。他们全是陌生人。”
  “我明白了。好吧,谢谢你的合作,马瑟谢德先生。你的照片使我遗憾。”
  “我也一样,”马瑟谢德说。他望着门在陌生人背后关上,高兴地想:我成功了!我把这狗娘养的给骗了。
  在门外,罗伯特查看着门锁。丘伯锁,而且是旧型的,那只需要他花几分钟就能打开。他将从半夜开始监视,直到早上摄影师离开住所。一旦拿到名单,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罗伯特住进马瑟谢德寓所附近的一家小旅馆,给希利亚德将军打电话。
  “我掌握了英国目击者的姓名,将军。”
  半夜两点,当罗伯特来到格罗弗大街准备进行监视的时候,他遇到了严重的交通堵塞。街上停着救火车、救护车和三辆警车。罗伯特急忙从旁观的人群中挤过去。整幢楼全被大火吞没了,从外面他看得出,摄影师住的一楼的那个单元已经彻底烧毁了。
  一切都化为灰烬了,包括照片和珍贵的名单。
  好运气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罗伯特伤心地想。
  她依然对发生的事故感到震惊,她的同伴在事故中丧失了生命元素。
  她来到地球已经看见那个被古怪生物称作“月亮”的东西转了四圈,在这段时间她没吃过东西。她渴得头晕。她能喝的水只有农场主家水槽里的新鲜雨水,自从她来到这儿,还没下过雨。地球上其余的水都不能饮用。她走进地球人吃东西的地方,但她受不了那股臭味。她尝过他们的生蔬菜和水果,没味道,不像家里的食物那么鲜美可口。
  她名叫美者,离开出事地点后,她换上了地球人的外貌,因此,当她走在人群中的时候,毫不引入注目。
  她坐在桌旁一把不舒适的硬椅子上,那是为人的身体制造的,她开始阅读周围生物的思维。
  美者没有感觉到各种人说的是不同的语言,她能用意识把这些语言过滤理解他们说的是什么。
  我必须想个办法和母船取得联系,她想。她取出银色的袖珍发报机。这是个分离式神经元系统,一半是有生命的有机物,一半是另一个星系的金属合成物。有机物由成千上万个单细胞组成,一部分死亡,其他的会再生。可惜的是,用来激活发报机的晶体丢了。她试过几次,但没有这东西,发报机没法用。
  我必须找到晶体,他们在等我的消息。她不得强打精神,但一切都变得模糊、失真了。没有水,她知道,自己很快会死的。
第五章 第五天 瑞士,伯尔尼 
  罗伯特走投无路了。此刻他才意识到原先是多么指望得到马瑟谢德的名单。化作轻烟了,罗伯特心想,一点不差。现在踪迹中断。本该在马瑟谢德住所时拿名单。这将给我一个教——教……对了!一个藏在深处的念头萌发出来,“鬼东西!别人看见飞碟和那些死了的生物都很激动,而这个老头却不停地抱怨,说得赶快到伯尔尼,因为他还得准备第二天上午在大学讲课……”这是个可能性不大的线索,但也是罗伯特仅有的线索。
  罗伯特踏上伯尔尼大学行政楼的台阶,走进接待厅。贝克曼只告诉他,这名乘客是德国人,要准备星期一的课。
  一个学生指给他行政办公室在哪儿。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相貌可畏,身穿不合体的外衣,戴着黑边眼镜,头发做成圆髻。罗伯特进来时,她抬起头。
  “什么事?”
  罗伯特掏出一张身份证。“国际刑警,在进行调查,我将感谢你的合作,小姐——”
  “太太。施赖伯太太。调查什么?”
  “我在找一名教授。几天前——准确说是星期一他在这儿讲课。”
  “很遗憾,我没法帮助你,而且我很忙,没工夫解决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哦,这可不是小事,”罗伯特郑重地说,“事情很紧迫。”他向前俯身,低声说:“我不得不跟你透露实情,我们在找的这位教授牵涉到卖淫圈子里了。”
  施赖伯太太的嘴,由于惊奇,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她站起来,走向文件柜,打开柜门,翻阅着。她从一个文件夹中抽出几纸张。“在这儿。十五日有三名客座教授讲课。”
  罗伯特出了门,找了个电话亭。
  第一个电话打到柏林,不是。
  第二个电话打到汉堡,也不是。
  第三个电话打到慕尼黑。“奥托·施密特教授吗?”“是的。”“施密特教授,我是阳光旅游公司。我们发现你的眼镜几天前丢在我们的车上了——”“一定搞错了。”
  对方的声音在继续:“我的眼镜在这儿,没丢。”
  罗伯特喜出望外。“教授,你能肯定吗?你十四日去少女峰游览,对吗?”“对,对,但我说过了,我没丢任何东西。”非常感谢,教授。”罗伯特放下话筒。成功了!
  罗伯特拨了另一号码,两分钟后开始和希利亚德将军说话。
  “有两件事报告,”罗伯特说,“我告诉过你伦敦那名目击者,还记得吗?”
  “怎么了?”
  “他昨天夜里死了。”
  “真的?太糟了。”
  “是的,长官。但我相信,又找到一名目击者。等我确定之后通知你。”
  “我等着你的消息,中校。”
  幕尼黑的普拉顿大街是个宁静的居民区,单调的褐色楼房挤在一起,像是在寻求保护。5号和附近的房子没什么两样。门道有一排信箱,其中一个贴着小卡片,写着:“奥托·施密特教授”。罗伯特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高个、消瘦的男人,一头乱蓬蓬的白发,身穿破破烂烂的毛衣,叼着烟斗。罗伯特很想知道,究竟是他造就了大学教授的原型,还是那个原型造就了他。
  “你就是施密特教授?”
  “什么事?”
  “不知道能否和你谈一下,我是——”
  “咱们已经谈过了,”施密特教授说,“你就是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的人。我是识别语音的专家。进来。”
  “我猜想,你不是什么旅游公司的,你对我看见的不明飞行物感兴趣。那段经历令人烦乱。我一直相信它们可能存在,但从没想到我会亲眼看见一个。”
  “一定很吓人吧。”
  “是的。”
  “你能跟我说说吗?”
  “它——它几乎是活的。它发出一种微弱的光。蓝色的。不,也许是灰色。我——我说不准。”
  他想起曼德尔的描述:“它周围有光,不断改变颜色,一会儿蓝……一会儿绿……”
  “它断裂了,能看见里面两具尸体,矮小……大眼睛。他们穿着某种银衣服。”
  “你能说说同车的乘客吗?”
  “也许能给你一点帮助,”教授说道,“我可以说出他们是哪个国家的。我教化学,但业余喜欢研究语音学。”
  “你记起的任何事都会有帮助。”
  “有个意大利教士,一个匈牙利人,一个美国人,带得克萨斯口音,一个英国人,一个苏联姑娘——”
  “苏联人?”
  “是的,但她不是莫斯科人。从口音看,我得说是基辅人,或离那儿很近。”
  罗伯特等待着,但只有沉默。“你没听见他们谈起他们的姓名或职业吗?”
  “抱歉。我在考虑我的课,很难集中精力。那个得克萨斯人和教士在一起,得克萨斯人说个不停,非常使人分心,我怀疑那个教士究竟能听懂多少。”
  “教士——”
  “他带着罗马口音。”
  “你还能说说别的情况吗?”
  教授耸耸肩。“恐怕不行了。”他吸了口烟,“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罗伯特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你说你是化学家。”
  “是的。”
  “你是否可以看看一样东西,教授。”罗伯特从衣袋中掏出贝克曼给他的金属块,“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他拿在手上翻来覆去。“这种晶体非常稀少,好像是通讯装置上的零件。看见这儿的缺口了吗?这说明它原来是装在一个更大的物件上的。金属本身……我的天哪,我还没见过像这样的东西!”他的声音十分激动,“你能让我留几天吗?我想用射谱仪测一下。”
  “这恐怕不可能。”罗伯特答道,把金属块收了回来。
  教授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望。“也许你能下次再带来。你不妨给我留个名片。”
  罗伯特在口袋里翻了一会儿。“我好像没带名片。”
第六章 第六天 德国,慕尼黑 
  第二天早晨,奥托·施密特向化学实验室走去,一边想着昨晚和那个美国人的谈话。金属块究竟从哪儿来的呢?太令人吃惊了,他从来没见过。那个美国人使他困惑。他说他对乘客感兴趣。为什么?因为他们都看见飞碟了?难道要警告他们别讲出去?但为什么这个美国人不警告他?事情很奇怪,教授想。他走进实验室,脱掉外衣,挂起来。他系上围裙,免得把衣服弄脏,然后走到桌旁,这是他做了几星期的实验。如果成功,可能意味着获得诺贝尔奖金。他端起一个装着无菌水的烧杯,倒进盛满黄色液体的容器。真怪,我记得它不是这种鲜艳的黄色。
  一声巨响,实验室爆炸了,玻璃碎片和人肉飞溅到墙壁上。
  梵蒂冈,主教官邸所在地,位于罗马西北,台伯河西岸。
  罗伯特找到梵蒂冈公共关系办事处,写字台后面的年轻人彬彬有礼。
  “可以为您提供帮助吗?”
  罗伯特晃了晃身份证。“我是《时代》周刊的。我正在写一篇文章,是有关前一两个星期在瑞士开会的教士的。我想了解一下背景情况。”
  那人打量着他,皱起眉头。“上个月我们的一些教士在威尼斯开过会。最近没有教士到瑞士开会。对不起,我恐怕无法帮助你了。”
  罗伯特想。我找到了干草堆,找不到针。
  他离开梵蒂冈,在罗马的大街上漫步,全神贯注地思索自己的问题,对周围的人毫不在意。走到波波罗广场,他在一家露天咖啡店坐下,要了杯酒。酒在面前放着,他没碰。
  罗伯特的目光随意掠过广场,咖啡店另一边有辆公共汽车,等车的人里有两名教士。罗伯特看见乘客们付车费,向车尾走去。当教士来到售票员面前,他们朝他微笑,然后没付钱就坐下了。
  “您的支票,先生。”待者说。
  罗伯特没听见他说话,他的头脑在飞速转动。这里,在天主教的心脏,教士享受某些特权。可能,仅仅是可能……
  瑞士航空公司办事处在波大街10号,柜台后面的男人和罗伯特打招呼。
  寒喧几句之后,罗伯特问道:“你们不给教士优惠?”
  “不。在这个航班,他们要付全价。”
  在这个航班。“谢谢。”罗伯特走了。
  他第二站,也是他最后的希望,是泛意航空公司。
  “你们不给教士优惠?”
  经理笑了。“啊,这个嘛,是的。但这并不违法,我们和天主教会有协定。”
  罗伯特心花怒放。“那么说,如果一名教士想从罗马飞往,比如瑞士,他会乘坐这趟航班了?”
  “是的,这对他来说比较便宜。”
  罗伯特说:“为了更新我们的计算机数据,你最好能告诉我最近两周去瑞士的教士有多少。你们有这方面记录,对吗?”
  “是的,当然。为了交税。”
  “我将非常感谢。”
  “你想了解最近两星期有多少教士去瑞士?”
  “是的,苏黎世或者日内瓦。”
  “等一会儿,我查查计算机。”
  五分钟后,经理拿着打印纸出来。“只有一名教士,乘泛意航班到瑞士。”他看看纸。“他七日离开罗马,飞往苏黎世。回来的机票订的是两天前。”
  罗伯特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姓名?”
  “罗梅罗·帕特里尼。”
  “他的住址?”
  他低头又看着纸。“他在奥维耶托。如果你需要进一步——”他抬起头时,罗伯特已经走了。
第七章 第七天 意大利,奥维耶托 
  几经周折,罗伯特终于找到因精神崩溃住进医院的帕特里尼神甫。
  罗伯特进了小房间,床上的人像是白床单上的苍白的影子。罗伯特靠近他,轻轻说:“神甫——”
  教士转过头望着他,罗伯特从来没见过人的目光有如此痛苦的。
  “神甫,我是——”
  他抓住罗伯特的手。“救救我,”神甫喃喃说道,“你一定要救我,我的信仰消失了。这一生我一直劝人相信上帝和圣灵,现在我知道了,根本没有上帝,有的只是魔鬼。他来找我们——”
  在神甫的胡言乱语中,罗伯特得知,与神甫邻座的美国佬来自得克萨斯,黄松牧场。离开医院后,罗伯特与惠特克上将通了电话,恳请帮助。两小时之后,上将替他查出黄松牧场在维科市郊。牧场主叫达恩·韦恩。
  午夜过后,奥维耶托的小医院里,一名修女走过夜班护士的办公桌。
  “我猜,她是去看菲利皮小姐。”托马西诺护士说。
  “不是她,就是里加诺老头。他们俩都不行了。”修女默默地转个弯,径直走进神甫的房间。他正在安睡,两手像祈祷似的在胸前合着。月光透过百叶窗,给他的面孔投下一道金色的光辉。
  修女从教服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串美丽的念珠,把它放在神甫的手上。她调整着珠子,用其中一枚在他的大拇指上迅速一划。细小的血痕出现了,修女从盒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用滴管细心地在伤口点了三滴。
  两三分钟之后,致命的速效毒药发生作用了。修女叹息着,在死者身上划了个十字。她像来的时候一样,默默地离去了。
  弗兰克·约翰逊之所以被吸收进来,是因为他素有“杀人机器”的名声。他喜欢杀人,而且极端聪明。
  “他对我们非常合适,”亚努斯说,“小心地接近他。我不想失去他。”
  直到六个月之后,约翰逊上校才和亚努斯见面。亚努斯派人把他找来。
  “我收到的报告都在称赞你。”
  弗兰克·约翰逊咧嘴笑了。“我喜欢我的工作。”
  “我听到的也是这样。你现在的位置对我们很有帮助。”
  弗兰克·约翰逊坐得笔挺。“我愿尽力而为。”
  “好。在‘农场’,你负责各方面的特工训练。”
  “是这样。”
  “你对他们本人和他们的才能很了解。”
  “非常了解。”
  “我想让你做的就是,”亚努斯说,“吸收那些你认为对我们的组织最有用的人。我们只对最好的感兴趣。”
  “这很容易,”约翰逊上校说,“没问题。”他迟疑了一下。“不知——”
  “什么?”
  “这点事我用一只手就干了,我真正想做的是大事。”他欠了欠身,“我已经听说世界末日行动,这才对我的胃口。我想成为其中的成员,长官。”
  亚努斯坐在那儿,打量着他,然后点点头。“很好,你来吧。”
  约翰逊笑了。“谢谢。你不会感到遗憾的。”弗兰克·约翰逊上校离开时成了非常快活的人,现在他可以让他们知道他能干些什么了。第八天得克萨斯,维科
  达恩·韦恩这天过得很不痛快,简直可以说,他度过了凄惨的一天。他刚刚从维科地方法院回来,在那儿受到破产指控。他妻子与给她看病的年轻医生有了暧昧关系,正和他闹离婚,企图把他所有的财产分走一半。他没干什么坏事,却落到这个下场,他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牧场主。他坐在书房,思索着黯淡的前景。
  韦恩听见外面有汽车声,便站起来走到窗口。看上去像个东部人,可能又是个债主。这些日子他们全从犄角旮旯钻出来了。
  达恩·韦恩打开前门。
  “你好。”
  “是丹尼尔·韦恩吗?”
  “朋友们都叫我达恩。有事吗?”
  达恩·韦恩的样子完全出乎罗伯特的意料。他本来想象的是个典型的得克萨斯人——魁梧、粗壮。达恩·韦恩却长得瘦小,气质文雅,甚至带着几分腼腆。唯一能显示他的出身的,就是口音。
  “不知能否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星期你大概在瑞士乘车旅游过吧?”
  “对。我前妻是不是在跟踪我?你该不是为她干活的吧?”
  “不是,先生”。
  “哦。”他恍然大悟。“你是对那个飞碟感兴趣。我还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它不断改变颜色,还有死了的外星人!”他打个寒噤,“我总是梦见它。”
  “韦恩先生,你不能说说车上其他乘客的情况?”
  “对不起,我没法帮助你。我是一个旅游的。”
  “我知道,但你和别的乘客谈过话吧?”
  “说实话,我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没太注意别人。”
  “你还记得一点儿吧?随便什么都行。”
  达恩·韦恩沉默一会儿。“嗯,有个意大利教士,我和他谈了不少。他像是个好人。跟你说,那个飞碟真把他吓坏了。他总在谈论魔鬼。”
  “你还和别人说话了吗?”
  达恩·韦恩耸耸肩。“没怎么说……等一下。我和一个人谈了几句,他在加拿大有个银行。”
  “你说他是加拿大人?”
  “是呀,史密斯堡,在西北地区。大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罗伯特尽量掩盖自己的激动。“谢谢,韦恩先生,你帮下大忙。”罗伯特站起来。
  两个陌生人乘坐一辆深蓝色货车来到牧场。他们把车停在院子里,小心地向四下望望。达恩·韦恩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来抢占牧场了。他给他们打开门。
  “是达恩·韦恩吗?”
  “是的。有什么——”
  下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另一个人已经到了他身后,用铅头皮棍狠狠打在他的头盖骨上。
  两人中个头大的把失去知觉的牧场主扛在肩上,走到外面的马房。里面有八匹马,他们径直往里走,来到最后一间,这里有一匹漂亮的黑色种马。
  大个子说:“就是它。”他把韦恩放下。
  小个子从地上捡起一根赶牛的电棍,走到门边,用电棍击种马。种马嘶叫着站起来,那人又狠击它的鼻子,种马在狭窄的圈里开始疯狂地乱跳,龇着白牙,眼睛发亮。
  “行了,”小个子说。他的同伴抬起达恩·韦恩的尸体,扔在圈门上。他们对着血淋淋的场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离开了。第九天加拿大,史密斯堡
  西北地区的史密斯堡是个两千人的繁华城镇,这些人大部分是农场主和牧场主,还有少数商人。这里气候恶劣,冬季漫长而寒冷,是达尔文适者生存理论的活见证。
  银行家的每一分钟都是精心安排的,当秘书进来说,一个陌生人想见他的时候,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他打发走。“他想干什么?”
  “他说想对你进行采访,他在写有关银行家的文章。”
  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宣传是对事业有利的。威廉·曼抻平外衣,捋捋头发,说:“请他进来。”
  来访者是个美国人。他的服装很体面,表明他所在的是一家上等的杂志或报纸。
  “你是曼先生吗?”
  “是的。”
  “我是罗伯特·贝拉米。”
  “秘书告诉我,你想写一篇关于我的文章。”
  “嗯,不完全写你,”罗伯特说,“但你将占有显著的位置。我的报纸——”
  “哪一家报纸?”
  “《华尔街日报》。”
  啊,是的。这可太妙了。
  “我们认为,大部分银行家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很少旅行,不去别的国家。而你,曼先生,却以走遍天下而著称。”
  “我想,是这样的,”曼谦虚地说,“实际上,上星期我刚刚去过瑞士。”
  罗伯特掏出笔记本,进行记录。“在那儿你有没有什么消遣活动呢?”
  “没有什么真正的消遣。哦,我乘车做了一次小小的旅游,过去我还没见过阿尔卑斯山。”
  罗伯特把这话记录下来。“一次旅游,这正是我们要采访的事情。“罗伯特鼓励道,“可以想象,在车上你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人物。”
  “有趣的?”他想到企图借钱的得克萨斯人,“并不真正有趣。”
  “怎么呢?”
  曼看看他,这位记者显然期待他说下去。“你将在里面占有显著位置。”“有个苏联姑娘。”
  罗伯特记录下来。“真的?跟我说说。”
  “嗯,我们交谈了,我向她解释,苏联是多么落后,他们面临着什么样的麻烦。”
  “她听了一定有想法,”罗伯特说。
  “哦,是的。她像是个聪明的姑娘。就一个苏联人来说,很聪明了。”
  “她提到自己的姓名了吗?”
  “没——等等,好像叫奥莉加。”
  “她说没说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
  “说了,她在基辅市中心的一家图书馆工作。”
  “很有趣。”罗伯特低声说。
  当晚十一点钟,威廉·曼家的门铃响了。他没有约会,他讨厌不速之客。管家退休了,妻子在楼上睡觉。曼不高兴地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外衣的人。
  “你是威廉·曼?”
  “对。”
  一个人掏出身份证。“我们是加拿大银行的。可以进去吗?”
  曼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愿意到屋里讨论这个问题。”
  “很好。”他把他们领进起居室。
  “最近你去过瑞士吧?”
  这个问题使他放松了戒备。“什么?是的,但这究竟——”
  “在你离开之后,我们查过你的帐目,曼先生。你的银行少了一百万元,你知道吗?”
  威廉·曼吃惊地望着这两人。“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每星期都亲自查帐,从来没少过一分钱!”
  “一百万,曼先生。我们认为,你要对这笔款子的挪用负责。”
  他的脸涨红了,气急败坏地说:“你——你怎么敢!滚出去,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那对你没什么好处,我们只需要你做出忏悔。”
  他困惑地望着他们。“忏悔?忏悔什么?你们疯了!”
  “没有,先生。”
  一个人掏出手枪。“坐下,曼先生。”
  哦,天哪!我遭抢劫了。“喂,”曼说道,“你们要什么就拿什么吧,没必要使用暴力——”
  “请坐下。”
  第二个人走到酒柜前。柜子锁着,他砸碎玻璃,取出一只大杯子,倒满威士忌,端到曼面前。
  “喝下去。这会使你放松。”
  “我——我从不在晚餐后喝酒,医生——”
  另一个人用枪对准威廉·曼的太阳穴。“喝了,不然这杯子就会盛满你的脑浆。”
  此刻,曼明白了,自己落到了两个杀人狂的手里。他用颤抖的手接过杯子,啜了一口。
  “喝下去。”
  他喝了一大口。“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他提高嗓门,希望妻子听到,下楼来,但这是个注定落空的希望,他知道她睡觉多么沉。这两个人显然是来抢劫的,为什么他们不下手呢?
  “随便拿吧,”他说,“我不阻拦。”
  “把酒喝干。”
  “没这个必要,我——”
  那人一拳打在他脸上。曼疼得直咧嘴。“喝掉。”
  他一口将剩下的威士忌喝光,觉得好像吞下一团火,他开始感到眩晕。“我的保险箱在楼上的卧室,”他口齿不清地说,“我给你们打开。”也许那样会唤醒妻子,她会给警察打电话。
  “不必着急,”拿枪的人说,“你还有时间再喝一杯。”
  另一个人到酒柜那儿,又倒了满满一杯。“给你。”
  “不,真的,”威廉·曼拒绝道,“我不想喝了。”
  玻璃杯塞到他手上。“喝下去。”
  “我真的不——”
  一只拳头又落到刚才那个地方,曼差点疼昏过去。
  “喝了。”
  如果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又何妨呢噩梦过去得越快越好。他吞了一大口,几乎作呕了。
  “再喝我就恶心了。”
  那人平静地说:“如果你恶心,我就杀了你。”
  曼看看他,又看看他的同伴,每个人好像都成了两个。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他含含糊糊地问。
  “我们说过了,曼先生,我们想要你忏悔。”
  威廉·曼醉醺醺地点头说:“好吧,我忏悔。”
  那人笑了。“你瞧,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现在……”他把一张纸放到曼头上。“你只要在上面写‘我很抱歉,原谅我吧’就行了。”
  威廉·曼头昏眼花地抬起头看看。
  “就这点儿?”
  “就这点儿。然后我们就离开。”
  他突然感到兴奋了。原来就这么回事,他们是宗教狂。他们一离开,我马上给警察打电话,把他们逮捕。我要让这两个浑蛋上绞架。
  “写吧,曼先生。”
  他很难集中视线。“你们要我写的是什么来着?”
  “就写‘我很抱歉,原谅我吧。”’
  “对。”他握笔不稳,竭力专心地写,我很抱歉,原谅我吧。”
  那人从曼手里捏起纸。“很好,曼先生。瞧这有多容易。”
  房间开始旋转。“是呀,谢谢。我忏悔了,现在你们该走了吧?”
  “我看出你是左撇子。”
  “什么?”
  “你是左撇子。”
  “对。”
  “最近这地方发生不少案件,曼先生。我们准备把这支枪留给你。”
  他觉得一支枪塞到左手里。
  “你会开枪吗?”
  “不会。”
  “非常简单,就像这样……”那人把枪举到威廉·曼的太阳穴旁边,按动银行家的手指。一声沉闷的巨响,血染的字条落到地上。
  “就这么回事。”一个人说,“晚安,曼先生。”
第八章 第十一天 布鲁塞尔 
  希普利将军,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司令官,被副官从睡梦中唤醒。
  “对不起,将军,打搅您休息了。好像出现情况了。”
  希普利将军坐起来,揉揉眼睛,把睡意赶跑。昨晚他招待美国国会代表团,很晚才睡。“比利,什么问题?”
  “我刚刚接到雷达站的电话,长官。我们的设备好像全出毛病了,要么就是来了奇怪的客人。”
  希普利将军跳下床。“告诉他们,我五分钟后到。”
  昏暗的雷达室里,士兵和军官聚集在雷达荧光屏前。将军进来时,他们转过身,立正。
  “稍息。”他走到负责的军官马勒上尉面前,“刘易斯,怎么回事?”
  马勒上尉搔搔头。“我也不明白。您知道有什么飞机能每小时飞二万二千英里,停在一个极小的地方,又飞回去吗?”
  希普利将军瞪着他。“你说什么?”
  “根据我们的雷达扫描,这就是过去半小时发生的事。起初我们以为是某种正在试验的电子装置,我们与苏联人、英国人和法国人联系过,他们在雷达上也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就是说,不可能是仪器出了毛病。”希普利将军缓慢地说。
  “不可能,长官,除非世界上所有的雷达同时发疯了。”
  “荧光屏上出现多少这种东西?”
  “十几个吧,它们移动太快,很难跟踪,刚刚看到就消失了。我们排除了大气层变化、卫星、火球、气象气球和一切飞行器。我本想让飞机紧急起飞,但那些东西——无论它们是什么——飞得太高,我们根本无法接近。”
  希普利将军走到一个雷达荧光屏跟前。“现在有什么东西出现吗?”
  “没有,长官。它们不见了。”他犹豫了一下,“可是将军,我有种可怕的预感,它们还会回来。”
  从机场到基辅市中心是一条新建的公路,旅行社的汽车开了一个小时。汽车在第聂伯旅馆前停住,让二十几名乘客下车。罗伯特看看表,晚八点。
  饭后,罗伯特在问询台打听了些事,便来到连科姆索莫尔广场。基辅令他惊奇,它是俄罗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有着迷人的欧洲风格,坐落在第聂伯河岸边。到处都有教堂,雄伟壮观:圣弗拉基米尔教堂,圣安德鲁教堂,圣索菲娅教堂——最晚建成的,在1037年,纯白,只有高耸的钟楼是蓝色。还有别切尔斯克修道院,市内最高的建筑物。苏珊会喜欢这些的,罗伯特心想。她没来过苏联。不知她从巴西回来没有,他回到旅馆房间,在一阵冲动下,给她打电话。使他惊奇的是,电话立刻通了。
  “喂?”那个低沉而性感的声音。
  “嗨。巴西怎么样?”
  “罗伯特!我给你打过好多次电话。没人接。”
  “我没在家。”
  “哦。”她已经训练出来了,不会再问他在什么地方,“你感觉好吗?”
  对于太监来说,我算是好极了。“没事,挺好。钱——蒙蒂怎么样?”
  “他很好。罗伯特,我们明天要去直布罗陀。”当然又是乘钱袋子的浑蛋游艇。它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太平鸟”。“乘游艇?”
  “是的,你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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