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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痛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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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龙九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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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灵九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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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多事之秋。
我生来不是一个磨难者,却是个跌跌撞撞的磨砺者。沿途风景不像我想的那么悲戚,我却不禁地陷入了悲情的境地。
&一、天有不测风云,家有波澜四起。
&也许在大多数人想来,家应该是温暖的、温馨的、和睦的、幸福的……难免一副家和万事兴的和谐画面会浮现,甚至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无法言表的微笑,甚至每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地跳跃,跳跃出喜悦的美妙。而我也不例外。可是这两年来我的家却丝毫没有过平静,我已在这股洪流中扎挣到无力,甚至奄奄一息。
人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是7月22日,并没有什么噩耗与坏消息的先兆。我跟往常一样带着的始终是生活的乏味,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力反抗的交织情绪浑浑噩噩的过完了整天。原以为我又心安理得的把自己骗过了一天,原以为我又得过且过的蒙混过了一天。谁又会料到,就在旧的一天使然地收起小尾巴的节骨眼,却泛起了让人怔痛的波涛。电话那头传来弟弟生硬却又气恼的说话声“什么时候放假?”我僵硬的开着玩笑说“8月10号,怎么突然想到打电话给我了,有什么事么?”还没等我回过神等他的回应,电话那头早已发出了急促的“嘟嘟”声。第一感觉告诉我,家里又出事了。拿起手机赶紧拨通姥姥的电话问个究竟,谁知姥姥并没得到丝毫的风声,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匆忙挂了电话,再翻开通讯录找到母亲的电话心有余悸的拨过去,“通话、占线”,眼看就要凌晨12点了,母亲却在通话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想到这些,我愈加焦躁不安,感觉事情不妙。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不要想太多…….”但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无法抑制自己思想不往坏的方向去想。一遍,两遍,三遍…….二十几分钟内,我拨了二十多次母亲的电话,都是通话中。我有些窒息,甚至是崩溃。我失落着,失控着,沮丧着,显得无力,仍旧拨打着母亲的电话。通了,通了,只听得电话里传来母亲抽泣喑哑的声音“喂,李昊晨”,我急忙问道“家里又发生什么事了?”母亲哭得更大声了,声音都撕裂了,听得出她在很用力地说“你爸不是人,他喝了酒打了我,又跑回家拿了农药喝了下去……”那通电话讲了9分多钟,可我听得却似90分钟甚至更长更久,我的心从母亲开口的那刻起就紧绷着,也许像极了古时候犯人上法场时等待刀斧手举刀砍头的漫长和恐惧。挂了那个电话,我的世界顿时天塌地陷,电话从我手中无意地掉在了地上,而我也终于在毫无知觉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原以为,只有在电视,电影里那些突然得到噩耗的人会有的举动,却真实的在我的身上也痛快地演绎了一回。我瘫软的站着,心如刀绞,久久回不了神。
也许是被恨意冲昏了头。那时的我把原本忘却的恨又重新燃起,而且愈浓愈烈。我恨不得父亲被喝下的农药毒死,不再让我们这般辛苦。想到这些,我紧咬下唇,眼泪如江河决堤不住的往下流。同事的安慰与劝诫已完全听不进去,因为我的世界都已变得模糊,变得混沌。我需要安静,我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流着泪独自趔趄地走到一楼。当时的我心痛到难以言喻,不知道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还能坚持些什么。我丢了自己丢了魂,甚至丢了世界。不,应该说是被所有人遗弃,被整个世界抛弃。就在那时,朋友关切地打电话给我,我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的情绪和锥心的疼痛,我哭了,哭得那般撕心裂肺,喊得那般寸断肝肠。“我想回家,我想要我妈,我不能没有妈妈……”歇斯底里的叫喊跟极度伤痛的涕泪交织着,让电话那头的朋友也不禁的哭出声来,还不住的说着安慰的话。是的,我承认我是个让人很心疼很放心不下的孩子。那刻我真的是个孩子,一个无奈、无助、甚至是无辜的孩子。挂了电话,我还久久地被埋葬在一停一顿的抽泣当中。满脑袋都是我那辛酸与无辜的母亲,恨意灌溉了我的身体,盈满到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后来,再打电话给母亲,哽咽的声音时时刻刻地揪着我的心。直至一点多钟才知道,父亲被邻居送进了医院去抢救,母亲从家里一路黑灯瞎火地跑到了医院,三公里多的路她丝毫没有懈怠,原本安睡的姥姥也不得安生地赶到了医院。所有人的心都悬着,而我却因为恨意,执拗地希望他不再醒来。因为这是耻辱,是奇耻大辱。我痛恨打女人的男人,痛恨到了极点。况且他还喝了农药,堂堂七尺男儿,眼看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一双儿子眼看要成家立业,却做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教人如何原谅,如何不心寒。话又说回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便是我们原谅了,忘却了,在别人看来,那又是多大的一个笑话。我不理解,不明白那该是多么愚蠢的一个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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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的季节,南方的天气依旧热得让人焦躁不安,可是我的“心已透凉难言伤,谁人听我诉心肠,心已寒,人成伤,伤,伤,伤”。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文人墨客在吟咏秋天的时候总是带着惆怅与凄凉。那一夜,我辗转难眠,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远方的妈妈身上,所有的仇恨如死灰复燃全部凝结在父亲身上。那一夜如等死般漫长,不知多少次流下了心疼的泪水,流下了痛恨的泪水,终于熬到了天亮。无力地回到宿舍如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多么荣耀,我发烧了。放下自己,心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母亲,还是忍不住地问父亲的消息,当然不是想他死。母亲告诉我,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就醒来了,还在医院骂她,什么脏话都有,还追着她打,母亲只能拼命的逃。我恨自己,恨自己不该心软,他真的不是人,是禽兽,他不值得留恋,不值得原谅。狠下心来,我再次劝母亲离开他,就是这辈子不讨老婆也要供养她。母亲哭得更伤心了,我能想象到母亲哭泣的样子,太刻骨铭心,也太揪心。最后母亲只是先“躲”到了姥姥家里。眼看上班时间到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有多坚强才能去面对外面的人,面对那些孩子。伪装,我要多么铁石心肠才能伪装到像什么都没发生给孩子们讲课。我做不到,我也没能做到。 每每走进一个教室,看到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我的心都意外的不能平静,周围也似乎没了空气,要让人窒息。很难想象当时的脚步该有多么沉重,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的重量。踉跄的挪进教室,显然我是那么的“病态”,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提不起精神,放不开情绪,音量更是小于平常很多分贝,手在颤抖,人在颤抖,心也在颤抖。我承认那天我糊弄了孩子们,因为我真的不在状态,我语无伦次,我心不在焉,我心急如焚,我说了上句忘了下句,我深深的愧疚着。原以为只有千年的等待才是最过漫长的,谁料到原本24小时制的一天却胜过了千年的等待。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我再次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姥姥,姥姥告诉我,母亲要离家出走,再也不要回来了,她伤透了心。同时她告诉我,弟弟已经离家出走,去了新疆。因为他已心灰意冷,原本打算年底结婚的女友也离他而去,家里也被父亲糟践的不成模样,所以他走了。带着伤痛和眼泪走了。 接二连三的悲剧让我如千万蝼蚁蚀骨般的疼痛。这场不见血却能直刺人心的烟火让我得不到喘息,却也束手无策,我能做的只是无可奈何的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的消沉。都说家才是最坚强的堡垒,家人才是最可依靠的臂膀。有谁会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孤魂野鬼,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我也不愿意。我搁置了对父亲所有的恨,尽全力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让母亲能够将伤痛减到最低,然后将那个走在破碎边缘的家重新拼凑起来。 即使我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力不从心,我努力说服自己可以做到。于是,在那些日子我不停地打电话在母亲,父亲,姥姥之间不断的劝慰,讲道理,乞求。因为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也许真的如螳臂当车一般,太自不量力了,高估了自己。一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容易。父亲依旧不理智,不断的推卸责任,不能直面自己的错误,男人的大度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到。母亲伤透了心,每每讲起除了眼泪,内心的不平静,大声的嘶吼,压根不能完整的听我把话讲完就挂了电话。姥姥出于爱女心切,一边袒护母亲,一边破口大骂父亲,直言再也不要父亲进家门,母亲以后都由她养着,不会让她受丝毫的委屈。一切的一切让我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不知所措。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不理智,不平静,不能换角度去思考,让我无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还没长大,真的不懂大人的世界。而那些日子我最怕的是跟弟弟联系,因为他对父亲的恨胜过所有人。所以我很怕去触碰他,因为一旦触到他的痛处,他会连我这个哥哥一起恨,一起断绝关系。 我是一张苍白的纸,任由肆虐的狂风把我戏谑,即使被刮得破败,割得满目疮痍,也要在伤痛中寻找一个出口,能在安静没有风暴的环境里徜徉。父母这场风暴在我竭力地说服和乞求中暂时告一段落了。但局面很僵硬,像是快要断裂的绳索,经不得半点的触碰和摇动,我提心吊胆着,时刻警醒和警惕着。我决定放假就赶回家里寻个究竟,结束这场让人痛到心底的战争。往后的那些日子我并不快乐。
二、一波未平一波起,归家途中又悲剧 8月10日下午终于结束了忙碌而又疲惫的暑假工作。离家半年,我带着几分渴望和几分失望收拾着行李。一切妥当之后,在同事的陪同下喝了两瓶啤酒。酒,对于我来说,应该是极度厌恶的秽物, 因为是它让我的家这般不堪。可是现在的我常常因为心情烦闷或情绪低落借酒消愁。说是消愁,其实都是消遣自己,麻痹自己,伤害自己,愚弄自己。那天夜里我没能安睡,思绪犹如被扭曲了的人物画,复杂,纠结,却无法还原他原有的样貌。也总算明白,难捱的并不一定是天长日久的等待,也是眼前那黑夜与白天的距离。天还没亮,我就睁开了倦怠的双眼,还是习惯地摸起手机播放着痛人心扉的歌曲。洗漱完毕,拎着行李走向学校集合。说心里话,我并不是很想去温州乐园,因为它并不能吸引我,并不能真正用快乐冲刷我内心深处的那份忧郁和伤痛。在那里的两个小时反而让我心情变得更加沉重。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看到那么多温馨和睦的家庭放声欢笑,我真的就如被世界抛弃的丑小鸭。很快,我便萌生了离开那里的念头。同事小武陪我一起离开了属于别人乐园,在温大对面的华莱士午餐。后来叫来了同事陈晓翩和李飘飘,胡乱的吃一些就直奔火车站了。时间还早,小武跟阿飘回宿舍了,陈晓翩留下来陪我继续等车。原本很想冲个凉水澡,可是条件和时间不允许,只是到理发店去洗头,谁知又被理发师忽悠了,说是帮我修剪一下头发,谁料到剪罢就一十分欠扁的痞子形象。就连自己看后都深恶痛绝到了极点。对于南方的天气,我只想用“变态”二字形容,已是立秋时节,那火球一般的太阳依旧嚣张地炙烤着大地,将路边的人和物烘烤的像残兵败卒一样没了精气神。额角的汗珠不住地从脸颊滑过腮帮直至脖子流进了胸膛。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好去处坐着吧,于是想到了候车厅旁边的肯德基,毕竟是好去处,透过玻璃橱窗就已看到里面高朋满座,走进还是在角落处找到一张狼藉的桌坐下来。我俩随便要些喝的坐着聊天,消遣等车的时间。五点钟,起身走向候车大厅,依依话别那刻,我脑袋里又不禁想起《离人》的歌词“离人挥霍着眼泪,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你不敢想明天,我不肯说再见,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检票时见到了,带着几分不舍和眷恋上走向了检票口,她也渐渐消失在人海中。放下行李,带着几分不安等待火车开动。数分钟后,火车在隆隆声中启行了。八个多小时的行程让我卧立难安。早已读过数遍的《围城》又从头至尾开始翻页,看到疲倦时就躺下来闭会眼睛。这八小时我的心一直不曾平静。 对面铺是一年轻的父亲带着一双幼女。大女儿11岁刚刚念五年级,很文静,一路都不曾多说话,小女儿4岁是个十足的调皮鬼,不怕生人,像个难以驯养的鹦鹉,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总是攀高爬低的没完没了。父亲却是个极有耐心的男人,他的耐心和细心让我动容。后来交谈才知道,他们是杭州人,夫妻俩在温州做生意。由于是暑假,又想念孩子,就将孩子接到温州放在自己身边。眼看生意又开始了紧张的忙碌只得把孩子送回到父母身边去。老婆怕坐车,遂让老公一人送孩子回去,后来才发现大女儿晕车厉害,一直在车上吐。那男人照顾孩子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也着实让我羡慕。多好的父亲,多幸福的孩子。我在心里也告诉自己以后为人父,也要做一个好父亲。从上车到下车,那个男人都不曾合眼,一直悉心的坐在孩子身旁。他的好让我不得不拿自己的父亲对比。何止是差几倍,几十倍,他已飙升为我心目中的偶像,也是学习楷模。那普通而不平凡的一幕幕至今都还历历在目。 真的是无巧不成书。一路的颠簸确实无聊之极,总会习惯的拿起手机登录QQ。就在那天夜里,一向都不聊天往来的大学同学郭梁突然发消息问我在哪。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胡天侃地。大都是围绕毕业这些年工作而展开的。听到我在回家途中,又要经过杭州,就说自己也在杭州某电子公司上班。所以殷勤地说到了杭州去接我,吃顿饭随便聚聚。对于这样的献媚和殷勤我并没有想太多太复杂,于是满口答应了。凌晨五点左右,当我刚拎着行李走出站口,就看到他身着笔挺的西装,鼻梁依旧架着一副眼镜很书生气的走向我。随意寒暄几句,他便接过我的行李说是带我找地方喝茶等天亮去吃饭。来到车站对面一家茶座,各自要了两杯茶就别无其他了,一直坐到了七点多。当时的我,多少有些疑惑,为什么只是简单的要杯茶,那样的干坐着比我坐车还要无聊。碍于面子,我也不曾提出点写其他东西要求。很显然,火车站对于他来说很是轻车熟路了。附近有些什么样的店,哪家店的东西便宜他都了然于胸。于是他带我走进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卫生,而且客流还算多的餐馆。那几个小时他都挂满了微笑,着实殷勤,热情到了极点,每每我想亲力亲为时,他总是能找到很有说服力的话让我打消念头,我也只能却之不恭了。到了他的地盘,他是主我是客,嘴上说着让我做主吃什么,最后都是他做了决定。手撕包菜,酸辣土豆丝,火爆猪肝,两份大碗米饭。看他吃的津津有味,我却没什么欲望,但想到晚一点还要继续坐车赶路,还是把肚子吃饱了再说。水足饭饱后,他却意外的提出去他租住的房间去坐坐,等我上车时,再亲自送我到车站,保证不会耽误我上车。当他提出时,我便推却了。可还是被他的死缠烂打所折服,最后只能跟他向火车站左侧那条大道走去,渐行渐远,终于我看不到火车站的一切事物了。
眼前是一道悬崖,我已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万丈深渊。身后是一片迷雾,我已想不起来时的方向。最黑的黑是看不清未来的方向,最傻的傻是被人卖了还对他说你有一副好心肠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转了多少个街角,总算到了他所谓的出租屋。当时的我很是不解,看他穿的人模狗样怎么会选择租住一间外围看起来有些残破,而且很独立,还是平房的屋子来居住。我有些迟疑了,仔细端详着周围的环境。显然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急忙笑脸相迎道:“杭州房价暴涨,就这样的房都要一月600,虽说外面有些破烂,里面还是能凑合的”。我默不作声,只是笑笑而已。他开了锁,让我先跨进了门槛,让我疑惑的是院里并不像他说的那般能“凑合”,他连声让我进里屋,自己却反锁了那道外门。回想这几个小时来从他身上看到的种种,我心里开始阵阵不自然的惶恐,也开始重新审视和打量眼前的“熟人”,我不敢想的太坏,太悚然。跟他进屋后,更让我吃惊的是,一间十平左右的屋内几近空荡,只有中间一张早该淘汰的方桌和两张方凳。当时的我不知该如何询问他眼前的一切,只是看他拿着一个摔掉了杯把的陶瓷杯给我倒开水,他边倒边看着我笑,我们之间却没有丝毫言语。他将水拿到我面前递给我简单的一句“喝点水吧”。话音刚落,就从紧靠门口的一偏房里走出四个男人。最高那个身形有些膘健,1米85左右,160斤上下,只看他两只鞋子就有些让人惧怕,想来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长那么大的脚吧,再者就是左右两臂的纹身,左边是一黑蓝色像极了牛仔的人物头像,帽檐略微向下倾斜,一手还抓着前面的帽檐似乎在沉思;右边是一彩蟹子,最显眼的是向上翘起的尾巴尖上的那一抹红。蝎子下面约3厘米处肘内侧有一道长约5公分,宽约2公分的针线缝合的伤疤,看样子应该是早年留下的。还没等我开口,郭梁就告诉我,他叫汪友,20岁,四川雅安人,是他的同事。然后他一一给我介绍,不足1米65,看来长得确实猥琐的男人叫李春伟,也是四川雅安人,他还玩笑的说“他名字好记,春,就是春药的春,伟,是伟哥的伟,只要想到春药跟伟哥就能想起他”。他的调侃让原本很忐忑不安的我,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当然他的猥琐是我的第一印象,尤其他那有些畸形的嘴巴和牙齿。左边门牙深深的凹了进去,右边的门牙却又向外凸了出来。走起路来像只虾弓着身子,可他比我小只有24岁。另外一个对于我印象也很深刻,叫赵宝飞,27岁,个头跟我差不多,有些削瘦,说是来自云南玉溪的,看他的第一眼我觉得他很像演员张子健,尤其他的轮廓,加上冷峻的面容,没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了。还有一个叫邱涛的,同样27岁,家是贵州铜仁的。1米68左右的个头,圆脸,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一烧饭的伙夫。了解了这些之后,我点头向他们一一示意,并开口对郭梁说:“要是知道你这么不方便,我也就不打扰你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看我还是回火车站去坐车吧”。我刚要起身拎起行李走,就被高个夺走了,郭也从我手中夺走了一直捏在手中的手机。高个厉声喝道:“来都来了,急什么急,你以为是你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终于醒悟了,悲剧从那刻真正拉开了序幕。 一只苍蝇的新生意味着更多肮脏与罪恶的滋生,一场噩梦的开始意味着更多始料未及的阴霾和恐慌的开始。当他说完那些话时,我有些愕然,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般轰鸣。我也终于明白,这原本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而我的深陷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回回神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假笑着冲郭梁说:“时间不早了,你也不方便,我该去坐车了。”我期待地等他回应,却看到一副从未见到过的邪恶的狞笑,至少我认为那是戴眼镜的人不会看到的表情。他告诉我会带我到一个更好的去处,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最后通牒。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害怕和恐惧再也让我无法与他们浪费口舌,顿然起身向外门冲去,可是门已经被反锁,他们也纷纷向门外跑去,高个和伙夫将我架回了屋里。我如疯子一般大声呼喊,让他们放我出去。在我看来外表冷峻,不善言语的赵宝飞露出狰狞且凶恶的面目朝我左脸狠狠掴一耳光吼道:“你再叫试试看。”我并没有被他的恐吓吓退。依旧声嘶力竭的挣脱着,叫嚷着:“我要回家,放我出去。”高个和伙夫拧住了我的胳膊,他又冲我脸部狠狠甩来几个耳光,我耳朵一片轰鸣中,猥琐男也伺机在我胸口捶来几拳。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挣扎着冲他们破口大骂:“郭梁,你他妈的有种弄死我,老子要是怕你,就是你养的,一群杂种……”听到我粗俗的骂声,他们俩瞬间将我撂倒在地上死死的按着,先是猥琐男跟赵宝飞在我后背和胸前用脚踢,看我用双手抱着肚子,高个也不断的捶打我。那刻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和抹去的记忆,他们捶打的不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内心深处未曾设防的伤痛。我流泪了,不反抗,不挣扎,那些痛唤醒我对母亲的想念,紧咬下唇,让眼泪默默的往下流,我不痛,一点不痛。对于他们的痛打我没有丝毫记忆,也许是他们真的打累了,也许是我的默不作声让他们惊愕了,觉得我被打出毛病了。就那样,我蜷曲着身体一直不曾起来直到天黑。 有种干涸叫做血不再滴,有种疼痛叫做完全麻痹。也许时间的缰绳搁置在谁手中忘了松开,不知道那是多漫长的等待,我只是在绝望中走了神,我在漫无边际的思索,更是渴望。我渴望离开,渴望回家,渴望见到我真正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久久的凝神让我不知不觉的睡去。多想就那样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看到那一张张残暴狰狞的面孔。天不遂人愿,每当我在阵阵悸动中醒来时便会看到那些魔鬼在吞云吐雾,一次次在绝望和心痛中闭上眼睛。终于屋内开起了灯,那灯光微弱昏黄像是营养不良的老人面瘦肌黄不知该向谁吐露衷肠。看着那灯光我却莫名的为它流下了心疼的泪水,那一天流下的泪水比我一年流下的还多。我是个爱哭的小孩,不是懦弱的哭,是感性的哭,是心疼的哭。想到母亲会哭,看到感人肺腑的电影或场景会哭,看到街边为生活乞讨的老人或是让人动容的画面也会哭,也许是身体机能真中的雄性激素有些衰弱,全都转化成了太过旺盛的泪腺和雌性激素,但我不是妇女,更不是因为懦弱和屈服而哭泣。“咚”一声,我的思绪从天边被拉回到了眼前,那是一只不锈钢的圆形饭盆,里面盛着与盆口持平的白饭,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虎皮青椒。我看着眼前的饭只是缓缓的闭起双眼,只听得郭梁在一边说:“赶紧吃吧,一会要回家了,接近二十个小时没东西吃的。”“回家”?我没有听错,他是说要“回家”。我明知这样一群恶人不会良心发现送我回家的,所以我知道他们口中的“家”也许就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很轻又很有节奏性的敲门声,我知道那是他们的人,只有这样一群鼠辈才会这般偷偷摸摸的敲门。高个拿着钥匙去开门,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黑瘦且显得苍老的男人。更让我惊奇的是,他们一一迎上去同他握手,个个都是九十度弯腰,双目直视对方,十分恭敬地说道“辛苦了,郑老板”。这样的人会是“老板”,难道是他们的头目?我甚是不解,后来才知道这人叫郑建云,云南大理人,是个上门女婿,因为女人好赌,刚离婚不久。相互问候完毕,所有人都进了偏房,只留李春伟一人看着我。大概一支烟的工夫,所有人从偏房中出来,手中都拿着不同的物件,高个和伙夫将我从地上拉起,架起我的胳膊向门口走去。那时的我真的毫无力气,剩下的只有疼痛。开了门,他们将我塞进了停在门口不远处的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其他人也陆续上了车,由姓郑的开车。就这样,我在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不知被带往何处,又将面临什么样的苦痛与折磨。身上的疼痛全都痛进了心里,我只是怔怔地望向车窗
一路上只听得车外汽车呜咽的轰鸣声,而车内却如死一般的沉寂,我无力的望着车窗外,才豁然醒悟,有时地狱与天堂只是一步之遥,快乐和伤痛只是转瞬之间。 直到那时,我仍然不清楚身边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即使死了也是个枉死鬼。这样的颠簸胜过了投胎,这样的氛围比死还要可怕。在眼睛在开合之间,我放佛已经在走向另一个世界,无力抓住家人们的最后一双手。南方的天气如婴孩般善变,上一秒还是晴天大日,下一秒便雨如瓢泼。受缚以来,我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也看不到日升月沉,只借助昼夜交替告诉自己过了一天。太久的颠簸和麻木的坐卧,让我浑身酸痛几近散架。那车也像当初他带我去圈套一样,一路弯弯曲曲,总在拐弯抹角的走。透过窗,我看到连绵层叠的大山被茂密葳蕤的森林覆盖着,我看到形状极不规则长得极不理想的田地还残存着几抹浓郁,我看到零星的屋舍在迷雾里显得颓丧孤寂……终于我看到车子从一座陈旧且经过风霜和年岁打磨的大桥下穿过,一直驶向小路的最远处。道路两旁要么是些无需看护的菜地,要么是些年久失修的破房屋,我心里不禁有些颤栗。车子停了,在一排不起眼的平房的尽头处停了。房屋的另一端没有丝毫的建筑物,空旷的只是些高低起伏的土丘和肆意泛滥的杂草,那草旺盛到让你心生胆怯,放佛是对我极度无尽的嘲笑。又是那阵轻而有节奏的敲门声,短短几秒就看到那道银灰色的铁门被轻轻向里拉开,从门边伸出一个向外探望的头来。是一个女孩,皮肤看来很好很白皙,在她开口说话的瞬间,看到她下面的牙齿包着上面的牙齿,典型的“地包天”,但是第一感觉却也是乖巧和面善,却也想不通为什么和这样一群人面兽心家伙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我被他们夹在中间抵进了那道门。进门后,是一方形的小院,灰色的铁门与正房门相互辉映约有五六步之遥。小院右侧紧贴着铁门是一极小极小的厨房,里面只是简单的陈设着一张小方桌和青绿色立柜,挨着厨房是一间只能容得下一个半人的厕所,厕所的窗户是用一些很硬的牛皮纸糊起来的。院子左侧杂乱的晾晒着一些末梢溃烂的青椒,白菜叶,茄子。正房的窗下,摆着一件上了年限的鞋架,上面端正着摆着十几二十双拖鞋,院子里在扎眼还属那辆锈迹斑斑的粉红色女士自行车了。进门那刻就能看到它孤单却又傲然的站立在院子中央。院子上方被五块石棉瓦完完全全的遮挡了起来,只是零星的看到一些窟窿,有阳光透过那些窟窿泄进了院子里,后来才知道那些窟窿是因为冰雹造成。一进屋便看到从三个偏房中走出五六个男女,又看到了在杭州他们迎接“郑老板”的那一幕,所有人几十度弯腰,毕恭毕敬的与押送我的这些人一一握手,都说着同样的话“辛苦了,李老板。辛苦了,汪老板。 辛苦了,郭老板…….”原来他们全称自己是老板的。等他们相互问候完毕,就将我安放在一个角落的破沙发里坐下来。而他们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又矮又破烂的小凳子围着屋子端坐着,那阵势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我用余光一一打量着这群神秘的恶人,年纪最大的是个四十多岁,留着寸头戴着眼镜的女人,要不是听她讲话,真看不出她是女人。最小的是个牙齿泛着锈色的女孩,样貌只有十七八岁,但讲起话来全是对男人的厌恶和痛恨,不知道谁家的男人伤她那么深,让人听着就毛骨悚然。其他都是些男人,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穿着光鲜的,个个都穿着破旧,而且极不协调。不久,从左侧偏房中走出一个不足1米6皮肤极黑的老女人,那女人看相貌便有些凶神恶煞,头发不长,头顶的发髻像极了日本相扑的打扮。脸上堆积着一些横肉,左边的面部肌肉还有一道疤痕,我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凶横的女人在这世上。她刚走到中央,所有人便起立跟她一一握手,还称她为“领导”。原来这女人是这群恶人的“头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她的长相跟她的地位是相一致的。握手完毕,有人给她端来一张有靠背的椅子,有人给她端来了茶水,有人给她拿来了纸巾,原来这“领导”着实是有实权的,出足了风头,摆足了架子,耀武扬威的架势确实像极了“土皇帝”。后来才知道,她来自云南,是拉祜族,曾是个幼儿老师。 也许罪恶的烟云笼罩了苍穹,也许是丑恶的焰火灼烧了灯笼,也许丑陋的面纱终究要被摘下公布于众,也许是狐狸终究要露出狡黠的尾巴。懵然不知接下来还将发生什么的我,依旧如临大祸般的忐忑不安。这些邪恶的“神秘人”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我全然不知。仿佛自己早已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完全置身于另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中。等我回过神来,只见郭梁脸上堆满微笑的问我在想什么。那笑在我看来,充满了奸邪与污秽,只觉得如孕妇看到秽物般的反胃与恶心。我并没有回答他并充满仇视的给他一个白眼。环视屋内,除“领导”故作气派的上桌端坐,其他十余人都着实矮她一截的席地而坐。老女人极不自然的干咳两声说道:“今天我们家来信客人考察行业,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让客人早日将行业考查清楚。”她举杯润喉扭头对望这我继续补充道:“郭老板之所以用这种‘骗’的方式请你过来,是因为你们曾经一起读书,同住一个宿舍,算是情谊深厚的朋友。要知道一个谎言的开始需要无数谎言来圆满,所以我们的‘骗’都是出于善意的。因为郭老板现在所从事的行业是暂时不被人所理解,不受法律保护和支持的一个新兴行业,他叫你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请你帮他考察一下行业,是不是正当行业,是否能赚钱,是不是昧着良心赚钱,是不是在做犯法的事,等你考察清楚了,如果觉得这是犯法的,是无利可图,是陷阱,作为朋友的你就拉他一把,带他出去,我们决不干涉你们;如果你觉得行业确实不错可行,有前景,他可以放手去做,你就安心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们也决不强留你,我们的行业绝对来去自由。”说完这席话,其他人异口同声地附和道:“对,行业来去自由!”那情景如同开国大典时的阅兵式,检阅长招手示意道:同志们辛苦了。待阅已久的士兵声震长空的一齐回应道:首长辛苦了。怒火中烧的我再也听不进去他们的鬼话,再也不愿看到这群无耻之徒露骨、滑稽的表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嘶吼道:“不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已经看清楚你们的嘴脸了,你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狼,假仁假义的讲什么大道理。你们是‘传销’组织,我死都不会跟你们为伍的。”原来这句话说的过早,后来我还没死就跟他们狼狈为奸了。我话音刚落,就有人跳起来指责我说:“你说什么呢,什么是‘传销’,怎么就给我们冠上了‘传销’的帽子,你说不清楚,别想离开。”紧接着老女人阴沉着脸指着我怒斥道:“给我看紧他,今天的事没完。”说罢,她便愤然离座走进了专属于她的偏房里。 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总是在人淬不及防的时候肆意的插上一脚,让原本平凡无奇的人生变成一场剧情跌宕的戏,更是一出能让主角是自己都会潸然泪下的悲剧。我并没有意识到说完那些话会有怎样的后果,事实证明,我的确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再次卸下了伪善的面具,将我拖进靠近老女人的偏房里,轮番对我进行轰炸训斥。我最终没能变得坚忍,嘶吼道:“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我不会加入你们的。”渐次膨胀的情绪让我变得疯狂,抑或是说当时的我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奋力向门口挣扎,却被两个健壮的男人硬生生的架了起来,我顾不得那些肉体上的疼痛,只是竭力挣扎,拼命挣脱他们的绑缚。我的无助和脆弱完全吞没了自己,我是那样的不堪,双手被架起来丝毫无力。我只是将所有的气力寄望于双腿不断拼命的乱踢,那时的我跟突然丧夫失偶的妇女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被抬走出殡掩埋,心中充满不舍,挣脱亲人的劝阻多看丈夫一眼的情形一样。不同的是,妇人是为了能多看自己的至亲一眼,所以挣脱束缚去留恋哭号一番;而我却是厌恶眼前的一切,只想早些结束这可怕的梦魇。三番五次的挣扎都以失败告终。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体力上他们都占尽了优势,我瘫躺在了地上,他们将我拖起来扔上了床。我蜷成一团,泪流满面。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我终于无望地闭上了疲倦的双眼。那一夜我睡得很沉,因为累到了极致。第一次的较量,我以硬碰硬的方式并没有取得丝毫胜利,获得丝毫成效。当我再次睁开眼,刺眼的阳光悉数洒在了我身上。我没有起身,也没有躲避,抬眼看到极其丑陋的李春伟在床边吸烟,我憎恨的瞪他一眼,翻身将他移出我的视线。我侧身躺在那里,思绪一片混乱。那阳光着实发烫,我浑身痛痒难当,却一直不肯挪开,更多的是希望它能化作一把烈火将我灼烧,让我免去那么多的痛苦与烦恼。不知过了多久,李春伟主动跟我搭讪:“哥,睡得好么?有没有饿?马上就要吃饭了。”我不屑与他讲话,闭口不言。 我静默的等待、祈盼,希望会有奇迹出现,可是奇迹对于我来说犹如撒哈拉里渴求已久的大雨。那等待尤其显得漫长,像是身处黑暗已久的人儿等待一抹微弱的光亮。我透过铁窗望着外面的景,思念渗透了我的身体。窗外突兀的传来阵阵鸡鸣狗叫将我唤醒,我转念意识到这后面应该有农户居住。这个重大的发现仿佛快要溺死的人抓住的一根纤细稻草,即使它不足以支撑人的重量,不足以救人于危难,但多少让人看到了一丝希望。我幻想能够得到他们的救助。我猛然起身对李春伟说:“我饿了。”他转过脸看着我,装出一副和气的面孔对我说:“那就先去洗漱,然后吃饭吧。”他先我一步出门,我随后。我刚踏出门,就听到他一声底气十足的大喊:“帅哥起床了。”这一叫让我着实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可同时我看到躲在房里的,一边闲坐的,院里洗衣的,厨房做饭的,通通向我这边涌过来。我慌了神。定神一看,所有人相互握手互相问候“xx老板早上好!”我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们。随后听到李春伟对我讲:“哥,跟大家握个手吧。”我更感到惊愕和不知所措。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们便逐一走向我拉起我的手90&弓腰两眼直视着我一本正经地说:“帅哥,早上好!”我确信他们都是一群神经病。每个人都是如此,而我只是僵硬地直起身子,任他们做作、表演。待一切完毕,他们又各自去忙。只有闲坐的几人又是给我递牙刷,又是给我送毛巾的伺候我洗漱,弄的我浑身不自在。我心想:呵,改变战术了,开始打心理战来感化我了,想都别想。等我洗漱好,我选定窗下那两座破沙发靠墙坐下,刚落定屁股,李春伟就紧贴着我坐了下来。他嬉皮笑脸的对我说:“哥,你一定很饿了吧,饭马上做好了。”也许是出于对他们所从事活动的厌恶,所以我讲这厌恶潜移默化的转嫁到了他们每个人身上。但是话说回来,他们也是这个组织的直接受害者,而真正该千刀万剐的则是组织的最顶层。或许我不该对他们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言归正传,对李春伟的厌恶犹如聚沙成塔日益增加,所以他在往后常表现出嬉皮笑脸的嘴脸时,总让我觉得充满了奸佞与贱。没多久便看到有人拿着一些碗筷进门了。似乎他们真是要演一场悲天悯地的感人大戏,来将我感化。每个人都显得十分的谦卑和善。其他人野不闲着,有去厨房端锅拿勺的,有盛饭分碗的,有准备座椅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时才不过早上七八点而已,他们做的饭食就已经是米饭了。再往一只口径不过20公分,深不过10公分的不锈钢盆里看,不到半盆的水煮茄子稀烂的躺在盆中。每个人都有一只口径10公分左右的不锈钢饭盆,除那凶横的老女人是一只平常人家吃饭的陶瓷碗。他们每打好一碗饭,就有一人往碗里舀一小勺茄子,而另一人就将一双筷子插进那碗饭的正中。如果歪了或是倒了,他定会重新插,确保每碗的筷子都是直立的。而在生活当中,想必最忌讳的就是这样把筷子插进饭碗里。等到所有饭碗都盛好,有人喊道:“吃饭了。”老女人从屋中出来,挪向固定的位置一坐。其余人又相互礼让,待各自拿好饭碗后,又围着她毕恭毕敬地站好,有人点头示意,所有人左手拿碗,右手伸于胸前,掌心向上平摊齐喊道:“领导请吃饭,帅哥请吃饭,各位老板请吃饭。”老女人环视四周一圈回应道:“帅哥请吃饭,各位老板请吃饭。”之后所有人都各自坐下来,而我也慌乱的坐下来。心想:只是吃个饭而已,要不要这么大阵仗。就是国家领导人吃饭也用不着这排场这阵势吧,看着手中的饭菜,我久久不敢往嘴巴里送第一口。而他们却个个津津有味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刨。李春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苦笑地小声对我说:“怕有毒啊,大家都在吃呢!”我没搭理他,夹起一团饭犹犹豫豫的试图送进嘴巴里。他又开始操起川味浓重的普通话嘟囔的讲起话来,可每次我都听不大清楚。后来我才发现他总是吃饭的时候第一个‘发言’,目的是为其他人做引子,带动其他人讲话。他话音一落,就立刻有人搭言接茬开始讲笑话。笑话的内容以‘黄色’淫秽居多。无论男女老少都能讲的出来。偶尔一两个‘绿色’健康的还是些老掉牙、笑点极低的。中间也会有人出一些脑筋急转弯或是谜语供人猜。每当有人猜对或是讲完一个笑话,便会有人涌上前去为其加菜或是递水杯。顺便恭维的说一句“xx老板辛苦了”屋内十余人却只有四只经年累月的水杯供人喝水。他们总是等到所有人都吃完饭,才会停止讲笑话。当最后一人吃完饭就会有人起立拿着碗说:“广告由我开始……”(后面的‘广告词’都是些电视常见广告语,名人名言,歌词或是简单且众人皆知的诗句)。如“广告由我开始。金坛不懈的努力,才能换来明天更多的辉煌。领导吃好喝好,帅哥吃好喝好,各位老板吃好喝好。”紧接着其他人一起回应道:“xx老板吃好喝好。”说罢他便将碗筷放在桌上,坐回原位,等待下一个人开始他的广告。后面的套路皆是如此,只是所谓的‘广告词’内容不同而已。当轮到最后一个人时,他便会说:“广告由我结束,机会通常掌握在有准备的人手中。领导吃好喝好,帅哥吃好喝好,各位老板吃好喝好。”他一结束,除‘领导’外,所有人蜂拥而上抢着收拾碗筷,抢着去洗漱锅碗瓢盆,抢着擦桌子扫地,抢着摆放桌凳。没有抢到的人就在一边说些恭维的话“xx老板,辛苦了”一顿饭下来,屋内所有人都有讲话,而且必须确保每个人都有讲笑话或是说谜语之类的。这些看似疯癫又极其夸张的行为,让我觉得他们完全是一群精神失常的神经病。那顿饭,我艰难的吃完了。当我放下碗筷重新坐回沙发,李春伟又如同狗皮膏药般的贴在我身边,堆满笑意的说:“哥,有没有吃饱?既来之,则安之。一会带你看一下我们的课程吧。让你了解一下我们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从事着什么样的事业。希望你能早点把行业考察清楚,给我们一些理解,给郭老板一些理解,你也好早点回去上班或回家。”听完这些话,我完全当他们在打鬼主意耍花招。对于没有丝毫自由的我,也只能任凭他们摆布。果然没多久,就有人在老女人房中进进出出地张罗着什么。万事俱备以后,有人示意李春伟带我进屋。我随他进去后,他将我安置在一张可容纳三人的木板床的正中间坐下我下意识的大量着房中的一切。我面前是一张竖起来的木板,长约一米8,宽正好可以横着贴下一张世界地图。木板的作用就是平日睡觉时坐床板,拉课的时候便成了黑板。用一只记号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进门靠墙是一张折叠式的钢丝床,我的右手边是一组不及一人高的浅绿色衣柜,身后是一扇碎裂已久的窗户。等我回过神,我身边坐着两个陪同的人,折叠床上也坐着两人,而‘黑板’那里右边站着李春伟,他旁边还站着一人恭恭敬敬的站着。等他们向我示意说‘开始了’。只见平日里说话都结巴的李春伟,如开机关枪一般的语速,噼里啪啦的讲着什么。我当时第一感觉就是,那货开挂了,平时的结巴都是装出来的。我一脸茫然的望着他,几乎没听进去多少。只是看到他不停的讲,不停的拿笔在画,还有旁边那个专门给他擦板。直到那堂‘课’结束,我腰酸背痛的直不起腰来,有人却说:“李老板越来越厉害了,这堂课只拉了45分钟。”而给我的感觉也是,那货的确很厉害,比我们平时上课所讲的东西多了两三倍。对我而言则是一种天大的折磨,g更是精神上和心灵上的强奸。
在人间,我经历了有幸从母体分娩睁眼看世界的权限,经历了从微渺无知的幼体长成有认知有情欲的成体的考验,经历了悲欢与共,披荆斩棘伤和痛,也曾踏上过舍生赴死的荒冷路程。如今在这里,我看到了一场荒诞可笑阵容强大且又精彩绝伦的表演,我主演了一场暴力血腥且又不失“温情”的动作大片,我还上了一堂贯古通今,横跨东西,包含万千深刻且丰富的“大课”。李春伟拉完课,所有人起立,而在外面的人齐刷刷的挤进屋内挨个握手示意,仍然不忘附上一句“XX老板,辛苦了”。之后所有人各安其位,李春伟一脸殷勤的贴到我跟前说:“哥,你大概听了多少?对我们所从事的‘三商法’是不是有了初步的了解?”说实话,我脑袋一片混乱只是在考虑如何逃出去,听的似是而非,更加上他那开了挂的语速和含糊不清的发音,说了解那是骗人的。我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看他在板上写的字,除了难看,扭曲我找不出词语形容。而我也只是七零八落的看几眼,哪来的什么了解。李春伟的话一结束,其他人轮番讲述所谓的“三商法”的好处。并一再解释说,这套课程是上海商学院教授杨谦编写的,如果我有疑问有时间可以上网去查。他们一再强调灌输给我的思想是:他们的行业是暂时不为人知和不为人所理解的,但是行业一定会带给他们每个人想得到的一切,用不到两三年他们每个人都会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他们是一群幸运的人能够有幸得到朋友的帮助进入行业,等以后行业立法了门槛高了想进都进不来。需要高的学历,好的背景,一定的人脉和经济实力才可以。而对于现在一无所有的他们,那时候只能望而兴叹。所以他们感谢行业感谢让他们进入行业的人。他们的讲述让我看到一群做白日梦的疯子。这世上有两种人善于“异想天开”。一种是科学家,他们习惯推想,习惯异想天开,然后用科学和实践去证明自己的推想和异想天开是有价值的。而另外一种就是疯子,整天无所事事的坐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告诉别人只要等待两年三年就能成为富翁。说来滑稽更是可笑,我不知道他们是发育不全还是想钱想疯了。这就好比孩子小的时候不懂事,问妈妈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妈妈戏弄的告诉孩子,你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或是妈妈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听后信以为真,要么一蹦三尺高告诉别人自己很厉害从石头生出来,要么委屈的哭泣说自己居然是捡来的。但孩子是无知的天真的。而他们则是无耻的该遭天杀的。到那时为止我依旧对“传销”这个概念没有深刻的了解,更不懂得他们存在的意义。当李春伟再次问我听得如何时,我迫切的说:“你们让我听的课程,现在也听完了,也对你们所从事的活动有了了解,你们应该放我走了吧。人各有志,我不想参加你们的活动。你们该履行你们的承诺,放我走!”听到我的话,李春伟一如往日的贱样挖苦的逼问我:“你说你听懂了?你懂了什么?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为什么给你讲这么多,你懂了说啊”。他的逼问让我恨他入骨,很想撕烂他那张让人厌恶的嘴。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再次冲他吼道:“你们做什么关我什么事,你们就是传销组织,我要回家。”说罢,我便向门口冲,还没等我靠近门,就已被坐在折叠床上的汪友跟邱涛把我胳膊架了起来。我拼命挣扎奋力嘶吼,努力用脚勾住门槛,还是被拖了进来。是狐狸即使再狡猾终究也要露出狡黠的尾巴,是凶徒即使再会伪装终究也会露出凶恶的嘴脸。他们终于再次撕下了那副伪善的面具冲我辱骂,拳打脚踢。我仍旧不断挣扎并歇斯底里的吼叫:“有种你们弄死哟,我要是怕你们就是你们养的。”原本在屋外的老女人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气急败坏的冲进屋里指着我吼道:“他妈的,给我弄死他,我就不信制度不了他”。说罢用力冲我脸甩了两记耳光出门去了。她是走了,站在一旁的赵宝飞却杵在了我面前,凶神恶煞的抓住我的领口吼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想死容易的很,老子怕脏了手”。此时就连一旁李春伟的妹妹也挖苦和怒骂我:“你真不是个玩意儿,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闹的”。我忘记了痛,忘记了喊叫,只是瘫坐在地上双眼噙着泪花深深地咬着嘴唇默不做声。我在想念远方的母亲,我在为自己感到不幸。想到这些年头破血流的走过来,我以为自己生来就是悲剧的象征。终于,我想到了轻生。自己结束这可笑又可恨的人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放手了。我无力的躺在了地上,灵魂出窍般的呆望着天花板。眼里的泪水绕过耳际流到了脖颈更流进了心里。时间一分一秒的碾过,他们挨到了吃饭时间,我却似乎熬过了漫长的四季。这中间他们将我扔在屋里,仍然只留李春伟一人看守着我。他时而抽烟,时而起身舒展一下腰杆,时而放声高歌。那些歌曲大都是些低俗不入流的网络歌曲,再加上他不堪入耳的演绎,即使没有到要命的程度,也有动手打人的冲动。其间,我越发感到自己的无助与委屈。泪水决堤般的流。我起身说去上厕所,李春伟跟在我身后。我原以为他会随我进去所以故意反问他:“我上厕所你也要跟进去么?”他挖苦的说:“你有的,我也有,还用看你的么?”我明白他不会跟我进去,所以踉跄的走进厕所将门插了起来。终于可以一个人呆一会了。我又忍不住的流泪。恨自己为何如此悲剧,而在此时摆在右手边的他们的牙具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没有多想,抓起其中一只牙刷握紧毛刷体,把另一端对准自己的喉咙。我哭成了泪人,却没有丝毫的害怕。我只是告诉自己,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再也不会又任何的冤孽和劫难了。我只要勇敢一次就能永远的解脱。只是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姥姥姥爷,对不起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但我顾不得那么多,我真的很累了,也受够了。我只想自私一次。那牙刷似乎越来越沉重,而那时在我脑海里倏的浮现出母亲的面容,母亲憔悴的掩面而泣,我更是心疼的情难自已,咬紧牙关渐渐松懈了攥紧的拳头,松开了用来结束自己的牙刷。那一刻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是自己这一生最勇敢的时候,因为我没有怕死。丝毫没有畏惧过。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里面呆了很久,唤我回神的却是门外李春伟的声音。我不得不继续去面对这群恶徒,不得不继续到人生的苦海里兜转。走出厕所,我告诉自己要活着出去,一定要活着。我开始大量周围的一切,可是这院子犹如被密闭的牢笼,除了被冰雹砸穿的石棉板可以看到几缕阳光,其他地方基本无懈可击。况且时刻院子里都有人,李春伟又如影子般寸步不离,我除了遁地别无选择。也许那时是求生欲无意的点醒了我。我想到了屋后的农民。如果靠喊“救命”,农民还没听到我的呼救就被堵上了嘴就功亏一篑了。我只能想更好的对策,只能悄悄进行。我开始酝酿求救计划,寄希望于屋后的农民。我决定要“变乖”,不再跟他们硬碰硬,那样我才有自己的空间联系到农民从而逃出去。天黑了,他们开始聚集在一起打牌,而我又坐进沙发里沉默不语。李春伟时不时问我一句在想什么,我都没有搭理。 没有时间概念的我只能听从他们的指令机械的做事。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说要洗漱睡觉了。所有人收拾好桌凳开始摆放洗漱用品。他们拿出牙杯牙刷统一摆放整齐,由一个人统一挤牙膏,而每只牙刷上的牙膏不过婴儿的小指指甲那么点。分发牙具的时候都是随意分发并不分你我。等到刷完牙,并不是自己放牙具,要等另一个人从自己手中接过牙具,还附上一句“辛苦了,XX老板”。所有人刷牙完毕开始洗脸,同样的由一人集体分发毛巾,所有人只用一盆水,逐个在盆里将毛巾浸湿,擦洗自己的脸,擦洗完毕同样是等他人接过自己手中的毛巾,再由那人将毛巾叠放整齐,统一放回厕所。最后一项是洗脚,同样只用一盆水。每次都是由老女人开始,然后轮个挨。洗脚的阵势更离谱,洗脚之人坐在凳子上,将双脚放入盆中,其他人有蹲在盆四周为洗脚者搓脚的,有在洗脚者左右两侧为其拉指的,有在身后为其捶背按摩的。而每个洗脚者的洗脚享受时间不过一分钟而已。其间,洗脚者还不断念念有词的说些恭维的话如“我代表我不争气的妻儿老小感谢各位老板的厚爱……”待一切结束,让所有人上完厕所,都回屋以后,由一人将所有房门锁起来。夜里是不允许起床上厕所的,除了特别情况。而我则被分配到偏房里,跟五个男人同睡,当然不可或缺的是“狗皮膏药”李春伟。那一夜,天气格外的热,屋里只有一个很小的风扇,即使有风也吹不到我身上。再加上白天被他们痛打过,热和痛一起发作,我久久不能睡去。索性继续酝酿我的逃跑大计。我并不能想出太多的方案,因为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没有逃跑工具,二没有足够的个人空间。辗转反侧中,装在口袋的钱包似乎告诉了我可以拿它作文章。有了,我似乎看到了希望,终于可以摆脱囹圄和蹂躏。我有些窃喜,陶醉在自己的笑里安心的睡了。
8月14号,一早我便听到了屋后鸡群觅食的啼叫声。看看周围他们也陆续起床,还是只有李春伟坐在床头抽烟,在“守护”我。我起身穿鞋,他便殷勤的对我说:“哥,醒了。睡好了没?”我边系鞋带边点头。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我要忍,我要取得他们的信任,为自己赢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我起身要往外面走,李春伟又先我一步出门,又是一声“帅哥起床了”。又如之前,所有人涌向我轮流握手问好。之后就是“伺候”我洗漱,然后等待吃饭。他们见我今天一反常态的回应他们,多少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说出口。而李春伟更是对我滔滔不绝的大讲特讲,问东问西。我只觉得他像只苍蝇,“嗡嗡嗡”的没完没了,恨不能一手拍死他。我不能过分的表现出对他的厌恶,只好频频点头回应。开饭了,又是米饭,一切程序照旧。不同的是菜换了,做饭的人换了。今天吃水煮烂青菜叶,从我进去到逃出生天我不曾看到丁点油星,还有其他调料,除了咸味就只是稠如浆糊的白粥没有一点味道。而做饭的人则是一天换一人,说是做饭,都只是用电饭煲蒸好米饭,把烂菜叶煮熟就好,完全没有厨艺可言。那顿饭,他们一再要求我讲笑话,我拿平日讲给学生的笑话糊弄了他们。最后我也难逃“打广告”的厄运。饭后的任务则是继续等待下一顿饭。所以我搞不懂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也看不到他们出门走动。都只是在屋里活动,闲坐,打牌,连聊天都基本听不到。这样的等待才最折磨。我不知道如何伺机去向外界求助。我是只困兽,始终在驯兽者的掌控之中。我有的只是焦虑。我把日头从东边背到了正午,又开饭了。我对那猪一样的生活厌恶之极。饭后,我被带进偏房午睡。我一进门便疾步走向床边,透过铁窗不足二十米我看到是一座不高的黄褐色土质山丘,山上覆盖了茂盛的树木。山下是一些补丁状的田地很不景气的长着一些仅供自己食用的蔬菜。窗下则是一条宽不足一步的水泥路。我赶紧侧头往左右两边瞅,并不能看到很远处。左边依旧是些菜地,而右边我看到有房屋。在我视线的这边,房屋的外墙已经坍塌,似乎更像住户搬迁以后拆剩下的断壁残垣。两只黄狗在里面游荡,几只肥硕的鸡也自在的觅食。靠近残破的墙壁有人居住,因为门外还挂着许多衣物。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看到有人出入。或许是我太过于欣喜一时忘记了时间,李春伟一声“哥,看什么呢”把我拉了回来。我转过头淡淡的回一句“没什么”。他见我并没做什么,也就作罢让我睡下。不知睡了多久,他将我唤醒。领我出去,又坐在沙发,继续等待晚饭的到来。那段时间,我开始变得积极,主动问他许多问题。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他的生活经历,得知了屋内十余人的基本情况。大都是在外面工作不如意,多年奋斗无果最后被朋友鼓吹和诱惑骗进了里面。而我却是个例外直接被强拉进来。他还告诉我,饭碗里插筷子是警示自己,过去穷困的自己已经死去,他们将迎来全新的自己,更是一种祭奠仪式。而吃饭讲笑话是为了调节气氛,加上饭菜粗糙难以下咽,就拿笑话当下饭的菜肴。叫我“帅哥”并不是因为我长得“帅”,而是因为所有没有加入他们组织的男女都被称其为“帅哥”“美女”,这只是作为区分性别和地位的称号而已。一旦成为他们的成员,则改口为“x老板”。这不是他告诉我的,是后面才知道的。对于其他我提出的疑问,他一律用“继续考察”四个字带过。搞得极其神秘。到此时,我想说他们的愚蠢只能用“自欺欺人”来概括。了解这些后,我以为我可能掌握了一些有助于我逃跑的信息。结果我也在自欺欺人。又迎来了晚饭,晚饭没有很大排场。没有笑话,没有广告词,没有插筷子,只是每人一碗稠稀饭。饭后等待洗漱,上床睡觉。这一天,我基本一无所获。 8月15号,早上一切照旧,我只是等待时机。我踱步到院子里,李春伟如影随形。忽然眼睛一闪,目光锁定在了窗台上一个盛过罐头的玻璃瓶上。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很多东西:指甲刀,眉夹,女人的发卡……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半截棕色眉笔。我心跳加剧,却迟迟不敢装进口袋。因为四周全是眼睛。我小心观察着周围每一个人,终于我利用他们眼睛偷闲的空隙把眉笔放进了口袋里。我的心始终得不到平静,生怕不小心从口袋掉出来被他们发现。所以我辗转到屋内慌乱的坐在沙发里,在李春伟不经意的时候把眉笔塞进了沙发与靠背的夹缝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得以平静。中饭时候,我显得有些积极主动。主动讲笑话,主动打广告,主动帮忙摆桌子。饭后午睡前,我偷偷准备好眉笔,借口上厕所躲进里面实施我的求救计划。我掏出眉笔跟钱包,将钱包内的银行卡,身份证还有七百块钱取出。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左手将钱贴在墙上,右手颤抖的握住眉笔开始在上面写信息:“好心人救救我,我被一群坏人控在屋里。求好心人报警救救我。”那时的我在慌乱中断了两次笔,我顾不得许多用牙牙齿咬开木屑接着写。钞票两面被我写的密密麻麻,我原打算将七百块钱全部放进钱包扔出窗外,但我怕得不到回应,捡到的人认为是偶然,于是我留下了其他六百元。把写满求救信息的钞票装进钱包,打算午睡前扔出窗去。之所以连钱包一起扔出去,是怕下雨淋湿了钱更冲洗了信息,也怕刮风把钱刮的不知去向。一切就绪,我还将眉笔放进沙发夹缝。带着心跳和激动走向偏房。说来也巧,那天风扇正好被别的房间拿去。李春伟只好去寻,我便慌忙走到窗口掏出钱包用力向右侧的农户扔去。可是有些失望的是,用力时胳膊被铁窗限制,没能扔很远。我赶紧看看窗外,钱包还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急忙转过身来,祈求老天会有好心人捡到报警救我。扔出钱包以后,我一直都绷紧了所有神经。 待我睡醒后,我第一反应就是看窗外的钱包是否已经被捡走。但我不能那么直接的去看,怕引起他们的注意。我起身假装伸懒腰,趁机侧过头向窗外望去。我满心欢喜,因为钱包已经不在,显然是被人捡走了。我抑制住内心的喜悦随李春伟出了偏房。出了门,我习惯性的走向沙发。令我惊奇的是,他们今天一反常态,并没有各自闲坐着。而是摆好了凳子,坐成一排也没有闲聊,似乎在等待什么。再往桌上一看,倒好了一杯水,整齐的叠好了一沓纸巾,并且用一个长不过10公分的塑料玩具阿童木压起来。气氛有些沉闷、压抑。但我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随他们等待。果然,没有多久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显然那敲门声很是有规律,不用多想一定是他们的人。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屋里少人,我一头雾水,有些惶恐。所有人起身走向院子里,院里那扇门两把钥匙,一把在汪友手中,一把在赵宝飞手中。赵宝飞开门以后,只见一看似年过五旬,身材矮小,骨瘦如柴,面容黢黑却又略带慈善的老头。至少跟屋内的那些人相比,他看上去的确面善很多,至少我认为。赵宝飞出门接过他手中那辆比院子里那辆更破的银灰色自行车,其他人恭维的请他进门。汪友赶紧关闭铁门,所有这些事速度之快远胜于中国特种兵作战效率,干净,利落,有步骤,不拖泥带水。老头第一个进门,抬眼看看我,给我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我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站在沙发前面站立不得。他们的行为更让我震惊,有人趴在地上用一块抹布给他擦鞋,还不时的用嘴巴对着鞋子呵出一口气再继续擦。其他人则一个接一个与他握手,那场面比新闻联播里国家领导人会见外国友人更震撼夸张。老头挺立着身子,表情严肃,两目直视,与之握手的人九十度弓腰,脖颈上扬抬头对望老头,十分正经。然后以洪亮的声音,开挂的语速说到:“XX领导下午好。非常感谢领导百忙之中抽空莅临我寝室考察指导。我是来自XX省XX市XX县的XXX,现居住在XX领导寝室,非常感谢领导的到来”。这番说辞被他们十几人重复复制拷贝,但我基本没听到多少,那语速快的可想而知。之所现在会记得,完全是后期李春伟把所有这些套话写起来让我背诵的原因。有本寝室到外寝室坐寝说稿,离寝说稿,外寝室到本寝室坐寝说稿,离寝说稿,还有公开课拉课演讲稿,主持稿等等,16开稿纸足足有五页之多。而真正让我佩服的也就是他们每个人都将那些套话说稿说的一字不落如迸似涌的。等到他们结束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握手仪式更不会少了我。李春伟推我向前,我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畏畏缩缩的伸出双手,李春伟教我左手握老头右手手腕,右手握其手掌,而他也右手握紧我的左手腕,右手与我右手紧握。后来李春伟告诉我,这样的握手与国家领导人完全一样,其目的就是表示对彼此的尊敬。我被迫结结巴巴的做了自我介绍,无非是姓什么叫什么出产地在哪。没有他们那般说辞,老头也向我做了自我介绍,但现在我并不记得他的姓氏。终于结束了这繁琐的握手仪式,老头示意所有人坐下。而这场面一如之前老女人示威的场面。老头坐在靠背椅上,边喝水边玩弄阿童木,而其他人又是众星拱月般的围绕着他席地而坐。我变得有些慌张,不知道他们又要玩什么把戏。心想:难不成他们换“领导”了?难道他们又有新花样来“收服”我了?没等我多想,老头微笑的望着我开始讲话了。他的确没有其他人那么凶悍,和颜悦色的对我进行盘问。学历,工作,家人……无一例外。然后就是自己向我陈述他盘问我的那些问题。当然决不可缺少的是他进组织的过程,如何做了“领导”,组织赋予他什么样的好处,他现在过得有多滋润……全都是一些聊天式的闲言碎语。中间不免会有他们气势磅礴的附和。而我更多的是在思考捡到钱包的人会不会报警,会不会有人来救我?我急切的盼望着。眼看要日迫西山,依旧没有动静。这次扯闲篇也就此结束。临走前再次握手相送振振有词道“XX领导辛苦了,我叫XXX,来自XX省XX市XX县,感谢领导百忙之中来我寝莅临指导,并传授成功经验,您的成功经验本寝室需要,我个人更需要。并希望领导早日成功,拥有一张更加帅气的面孔。”等他们结束,我又被生拉硬扯的推去跟老头握手并自我介绍。他们没有耍任何花招,我也不懂他们上演这一出戏的目的何在。送走老头,我还在盼望奇迹的出现,但还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暮色四合,有人忙着做饭,有人院里乘凉,有人揪集他人打牌,只有我靠在沙发失望的等待,李春伟依旧如苍蝇在我耳边煽风点火鼓吹各种组织的好。我全当他是苍蝇不去理会。心想:会不会捡到钱包的人觉得是偶然,会不会有人觉得是恶作剧?我应该再想办法扔一些求救信息出去。 想到这里我已把手伸进了沙发夹缝里,我再次拿出眉笔装进口袋借口上厕所。这一次我先是在所有钞票上写了之前那些求救语,然后拿出口袋里一直装着的一包新纸巾,抽出一张纸巾在上面也密密麻麻的写了那些话,还留下了郭梁的电话。我把钞票叠好装进纸巾包的一面,纸巾装在另一面,小心翼翼的装进了口袋。这一次我寄托的希望更多更大,所以内容上多了更多哀求。所以我祈祷会有奇迹发生,老天能眷顾我一次。我准备好一切,平复下紧张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走出厕所,然后等待晚饭到来。那晚等到临睡,我过得异常煎熬。最终,我还是再次抱着莫大的希望把纸巾扔出了窗外,这次有了经验,我感到扔的恰到好处。我带着不切实际的愿望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窗外的说话声惊醒。我很是迅速的坐起来看看窗外,一个头戴草帽的男人跟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在讲话。再看看地上的纸巾,早已不知去向。我想这次总该有人来救我了吧。我都这样有诚意了,没有哪个有钱人这么无聊玩这样的恶作剧吧。我能做的除了等,还是等。这一天,早饭过后,他们又开始给我拉课。拉课的内容跟之前李春伟所讲的一模一样,这次拉课的人却是李春伟的妹妹。同样,她也开了挂,内容庞大的课也被她在一个小时左右完成了。拉完课就是一天最主要的任务——等待剩余两顿饭。只不过我跟他们不一样,等待的不只是两顿饭,还等待警察的到来,能救我于水火,能端了他们的老窝,把他们一网打尽。似乎现在做白日梦的人是我。还是我太过天真。一直以来,我觉得如果有人问我世上最值得敬重的职业是什么,我会说农民,如果有人问我这世上最淳朴的人是谁,我也会说农民。因为父母本是农民,从小生活在农村,加上在课本上学到的也大都说农民伯伯如何善良、淳朴之类的。所以我一直坚信每个农民伯伯也该会见义勇为。一天的漫长等待,我并没有等到我渴望的救星。我彻底绝望了。我明白是我自己太过天真了,那些淳朴善良的农民伯伯只活在课本里,而不在这自私浑浊的世上。我知道,要想逃出魔掌只能靠自己。我决心一定要靠自己活着出去。那天晚饭过后,他们又给我拉课,课程的内容仍然是那些,却足足讲了五六个小时,直到深夜一两点。他们告诉我,课程内容一样,却是要把深层次的内容挖掘出来。其实就是在里面添加了许多他们所谓的组织里的成功人士的“成功事例”,还有拉课人这些年的“心酸史”,“成长史”还有其父母的“奋斗史”,在座一些“老板的”“血泪史”。可真谓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让你赞同他们的说法,让你觉得这世上没钱没地位寸步难行。告诉你这些年的辛酸都是徒劳无功的,告诉你父母辛苦一辈子为的都是儿女,是时候让他们怡享天年了。对于没地位,没背景的“我们”只有通过他们的组织才能“短时间,快速度,稳打稳”的实现质的飞跃,跻身于“富豪”行列。他们会告诉你,他们之所以称自己是“老板”,是因为他们的确是身家百万,千万的“老板”,而不是摆路边摊的小老板。他们所从事的是正当生意,是替“天津天狮生物发展有限公司”卖产品,他们的身份则是“业务员”所卖的产品则是公司出产的名叫“泰澳妃”的化妆品。加入公司则需要购买一套价值3900的“泰澳妃”,一旦成为公司员工,公司就会给出很多好处帮助他走向成功,成为富翁。而他们则是一而再再而三信誓旦旦的向你保证,公司会让每一个人走向“成功”。说这些无非就是击破人的心里防线,让人觉得这些年着实不易,渐渐的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掏出了3900,然后想尽一切办法骗亲朋好友进来为自己积累点数,从而一步步攀升。出来以后,我曾网上看过太多传销活动的运行模式视频和资料。也查过所谓的“泰澳妃”完全是他们杜撰出来的名字。根本查不到任何信息,也不会看到产品具体长什么样,只是一个空的名头。而所谓的“天津天狮生物发展有限公司”确实存在,但人家是正当存在的正经公司。不像他们做些不见天日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的运行就跟细胞分裂一般,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也就是进去的人必须发展下线骗两个人进来入组织,进来的两人每人再骗两人进组织,就这样以此类推。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收到的3900则通通进了创办组织的人一人手中。堆成的金字塔全为一人服务。下面这些交了3900的为了给自己积累点数,不断到处借钱买产品,不断四处打听自己的亲朋好友的消息,从而编造各种谎言,说自己做生意发财将其骗进里面。后来得知,所有这些无一例外的都是直系亲属关系,或者朋友,夫妻,甚至自己的儿女,还有一家四口变卖家产在里面做的。所以他们对人的精神控制确实到了比吸食鸦片还厉害的程度。这也就是我们在外面所听到的“洗脑”。“洗脑”的主要手段就是讲课,通过讲课让人对金钱充满了欲望,从而也就踏踏实实的留在里面舍生忘死的卖命了。给我拉课的过程,我已经领悟到他们做的目的,我总是暗下决心,千万不要听进去,让自己深陷不拔。但他们看出了我的心思,警告我不要自作聪明,在那里装认真。有没有听进去,他们心里有数。事实证明,他们确实看的出我有没有认真听,是否真的听进去。检验的标准就是你能否把课程里讲的东西背出来,能够准确无误的回答他们的提问,有没有心动,有没有交3900上线入组织。后面的几次讲课,我都有跟讲课的人吵架,原一切因就是他们把太多话讲的绝对,而且一再的贬低我,挖苦我,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跟他大吵大闹。不过都被镇压下去。那一夜,我身心俱疲。
17号,一切照旧。早饭后被强迫拉课。晚饭后,我要求洗澡,一方面因为我从进去以后有六天没能洗澡换衣服了。另一方面,我当时从自己的行李包里偷来了备用的一部手机。我想借洗澡之名发短信给我的朋友,让他们想办法救我。老天再次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切原以为可以顺利进行,谁料到当我开启手机刚要发短信时,手机却自动关机。反复了五六次都是如此,我彻底绝望了。我想我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了。我硬着头皮胡乱的冲洗一下身子,出去继续饱受折磨。没多久,又开始拉课了。我不知道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老天的玩笑,当我无奈的听他们的讲课时,手机却意外的响了。我慌乱的从口袋掏出一看原来是闹钟。听到我身上有手机响,他们个个都绷紧了神经。李春伟从我手中夺走手机,看着我再看看其他人。我急忙解释道:“手机,手机是坏的,我只想看看时间而已。不信你们自己看”我还想继续解释,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他们确定没出任何意外,终于放下心来。但同时看到李春伟抬起手,把手机往地上重重一摔,手机当场粉身碎骨壮烈牺牲了。他们并没有再过多追问我。又接着给我“洗脑”,那一夜,我始终提心吊胆的。万幸的事,没有再次受虐和暴打。显然他们对我的防范和看管加大了力度。从之前的李春伟一人,增加了“得力干将”汪友。18号到20号,我再安分守己不过了。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听课。中间也有不同的领导来“坐寝”,陕西的,河南的,江西的,二男一女。无非都是给我上政治课,完全没有那老头的客气与和气。尤其陕西“领导坐寝”让我记忆尤为深刻。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老男人,家境贫寒,且属于“聪明绝顶”型的,牙齿参差不齐,长相极为猥琐与丑陋。他从始至终都是为难和挑衅我。不断的对我进行贬低,不断的挖苦,说我狡猾是狐狸,说我读书有个球用,大学生又有什么鸟用,他们组织里面大学生多的是。的确,里面大学生确实很多,大多都是不谙世事,没有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最后我跟他抬杠吵了起来。那次“坐寝”我跟他两败俱伤,不欢而散。等他走后,我却被屋里的人轮番攻击了。所有人冲我骂骂咧咧,为那“鸟领导”出气。那天下午我没有吃饭,晚上也没有给我拉课。夜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一方面很是惆怅何时才能逃出去,另一方面,过不了几个小时便是21号了,我25周岁的生日。家人这么久没能联系过一定很担心,而且通常生日那天姥姥会第一个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而我不禁想起24岁生日那天,学校放假,同事回家,我没有回家,宿舍里空荡荡的,独留我一人生病在床,于是我为自己写了一篇祭文《奠念24岁》,怎么也想不到的是,25周岁生日更悲催,只能在传销组织里吃捡来的烂菜叶。想到这些,着实为自己悲哀,眼泪不听使唤的刷刷往下流。8月21日,一切再平常不过。特殊的是,是我的生日。我知道姥姥一定会记得,有人一定记得。只是我听不到他们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我决定不悲伤,不哭泣自己对自己说一声“生日快乐”。我做到了,那天一早起来我就对自己说了一声“生日快乐”并悄悄许下三个愿望,一愿远方的亲人身体安康,二愿早日逃出生天,三愿出去以后一定让我好好吃一顿。那一天我并没有觉得漫长,因为我告诉自己,我可以逃出去的。我告诉自己我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后面的日子,我得到了更多的信息,但也渐渐不相信自己。因为我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被他们同化了。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已经一步一步陷入他们的彀中。22号到26号这些日子几大领导不断“串寝”给我上大课,而我却始终不懂他们的意思。而我也被“同寝室”的瞧不起,被他们翻白眼。因为他们大都是在二至五天内看懂了课程,交了3900,成了“老板”最顽固的也只用了8天上线做了“老板”,而我足足已经挣扎抗衡了15天,却仍然没有上线。依然没有踏出过那道铁门,没有跟家人联系过。也就是那15天,我终于明白了一切,只有拿钱上线才能走出那道门,只有那样才能想出更多的办法逃出生天。 可我却不知不觉步入深渊,逐渐失去了信念。 半个月的人间炼狱让我饱受折磨。无论精神,肉体,食宿都是我这25年来不曾经历过的。精神上,我留下了深深地恐惧,即使后来逃出来有一段时间依旧神情恍惚,不敢正视周边的一切;肉体上,我遭到了除父母以外第一次被人群殴和凌辱,我感到生平最大的无力和屈辱;食宿上,为了求生,我吃下了以现在生活水平来衡量连猪狗都斜眼嫌弃,更不会下咽的各种烂菜叶,下榻的要么是生硬的床板,要么就是阴湿的地板。那些天,我没有一天不渴望重获自由,没有一天不渴望逃出去好好的大吃海喝一顿。活了25年第一次那么渴望自由。第一次那么渴望见到广阔无垠的老天,第一次那么渴望吃到一顿好饭一个热馒头。所以我告诉自己,出去以后绝不能亏待自己。那晚我跟自己挣扎了很久。我感觉自己已不是自己。我一直问自己有没有被“洗脑”,问自己我该如何坚持,又能坚持多久?我的无力只能通过自己的悲泣来释放和陈述。我不是爱哭鬼,但那时的哭更多的是一种安慰和陪伴,我会觉得至少还有眼泪与我为伴。 第二天醒来发现屋里少了一半人。我没有多问,即使问了也是多余,他们不会告诉我任何东西。早饭过后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敲门,让我不解的是换了几张新的面孔,有男有女,而且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包袱,里面就是简单的几件衣物。后来听他们讲,他们的“寝室”以及寝室人员都不是固定的。他们会经常换“家”,而“家”与“家”之间的成员也是互相流动的。之前那一半人就是去了别的“家”,而新来的这些就是暂住这个“家”。而在他们所在的城市,那样的“家”有300多个。我听到着实有些害怕,如果一个“家”按10个成员来算,那他们也有三千同党。他们的自我介绍,让我对他们有了基本的了解。没过多久,陕西的“领导”又带人前来“坐寝”,目的依旧是给我“上课,洗脑”。对我进行一系列的贬低,让我无言以对。那次“洗脑”以后,我主动要求上线,也就是拿钱出来“买产品”。他们商量以后,派三个人出门去银行取钱。当然都是我自己的血汗钱。他们要求我买两套产品,也就是7800块,他们却将我卡里的八千多全部取走。那天下午他们又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出逼真的大戏。两个不曾谋面的领导下榻“寝室”,拿了我的身份证,给我一张“入职协议书”让我签字画押,我便成了他们的人。签订“卖身契”以后,所有人涌向我握住我的手一一对我说“恭喜李老板,世上多了一个千万富翁,少了一个神经病,多了一个合作伙伴,少了一个穷光蛋……”在我想来,钱的面子确实很大,八千块便做了“老板”和“千万富翁”这是多么滑稽的事。那天以后,我成了“老板”,从“帅哥”变成了“老板”,走到哪都被称作“李老板”。他们也开始放松了对我的看管。我可以进出厨房,进出每一间房,只是不能走出那扇铁门。后来我发现,他们有多脏,厨房里简直就是蟑螂的老窝,碗柜里,米袋里,电饭煲里全是蟑螂。看的我毛骨悚然,再想想那些日子所吃的饭菜,直到现在我都感到恶心作呕。那天夜里,他们买来了一些西瓜籽,还有一些我一直怀疑是捡来的或者是水果摊上低价处理的有伤疤的坏梨子,去除坏掉的部分给所有人吃。还有让屋内所有人进行表演,唱歌,钢管舞,笑话等等。那些唱跳简直不堪入目,恶心到了极点。那个“联欢”并没有进行很久。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们总是进进出出的忙活着什么,可我一概不知。因为他们仍然提防着我,还是派李春伟处处跟随着我。 28号一大早他们就对我说早饭过后带我出去散散心。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并怀疑他们是另有目的。早饭过后,老女人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呆了这么久估计也憋坏了吧,今天让几个老板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玩开心一点。”我点头并向她说谢。之后他们收拾一些东西,临出门,我向他们提出自己要背上我的小腰包,我借口说装些纸巾之类的小物品很方便。他们翻看了腰包之后允许我带上了。一行八个人,我被放在队伍中间。一路上我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关注着每个人,每个建筑,每个特殊的东西。后来我才发现他们住的地方确实很隐蔽,很少有人去那里。再后来我知道那里叫“韶关绿道”。然而韶关给我的印象则是破败不堪,走到哪里都像还没解放。看不到一个城市应该有的华丽或者繁荣。他们并不带我往人多的地方走,总是找一些偏僻并且脏乱的小路。后来才知道他们带我去“散心”就是爬山,很久以后才爬到山顶。到山顶日头已经由正南开始偏西。山顶有为数不多的人健身,闲聊。而他们选定一处远离游人的角落坐下来打牌。而我也被再三要求加入打牌的行列。我终于打的很累,而且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只想就地躺下去睡一觉。他们见我很累便说要回去。回去已是夜幕四合时分。狼吞虎咽的喝下一碗粥,便坐在沙发里等待着洗漱睡觉。我累到了极致。那天洗漱我有了他们同样的“待遇”,有人帮忙洗脚,帮忙按摩,同时我也给别人洗脚,按摩。待一切结束,我疲倦的睡去。第二天醒来,他们再次说带我出去“散心”,那天没有去爬山,而是在贞江边上坐了整整一天,看别人钓鱼,看日升月落,晒太阳打瞌睡。那晚回去我一再央求老女人让我打电话回家,给家人报平安。最后她同意把手机给我,并给了我一张电话卡,打电话的时候身边围着五个人。我知道他们怕我告诉家人我的情况,所以寸步不离的盯着我。打电话之前他们已经替我编好了说辞,就说我出差了,电话坏了,还说我交了女朋友,跟女朋友在一起。然后让身边的女人当托给我圆谎。之后我先拨通了姥姥的电话,姥姥责怪我那么久没有打电话给她,责怪我生日那天都不开机,所有的唠叨让我心酸,心痛。我并没有讲很多匆匆挂了电话。第二个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最怕的也是母亲。电话通了,才开口叫了一声“妈”,就听得我妈在电话那头哽咽了。那哭泣声让我深深地自责。母亲问我这些天到底做些什么,发生了什么,我只能如他们之前给我安排好的一切原样照说,而他们也确实让组织里一个女的冒充我女友跟母亲通话。待母亲信以为真以后,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父亲很显然理智很多,他并不相信我的陈述,只说我在骗他,他还跟我朋友一起报了警。一定要我说出自己所处的位置。我思虑再三还是没敢多讲,胡搅蛮缠一番挂了电话。之后我打电话给好友邱,他的第一句话便是“现在讲话方便么”我支支吾吾表示不方便。他告诉我,我不要讲,只听他讲,我回答“嗯”。他们早已猜到我进了“传销组织”,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我。我心里充满了感激。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假装开口讲话向他借钱,后来再打通温州同事的电话。同样是假装借钱。那天我一直担心他们在我电话里装了监听器,所以我不敢乱讲话。那天晚上,我睡的很不安,充满了自责与愧疚。30号,他们一早就带我出门,坐公交车去市中心。陪同的有四个人。到了市中心带我直奔“大润发”。我以为他们是带我购物的,进去以后只是不停的带我转。从一楼到四楼,再从四楼到一楼,走累了就到家电专卖区看电视。一看就是整整一天。后来我明白,他们是为了试探我,所以每天带我到处瞎逛。目的就是看我是否真的被“洗脑”,是否是真的踏踏实实的留下来做。其实中间我有想过逃,想过大喊求救。可是我没有丝毫的证据,他们只是在监督我,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而且我没有一分钱,没有身份证,银行卡,电话,我只会被当做神经病。我决定忍下去,拿到属于自己的电话,身份证,电话卡再想办法逃。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装疯卖傻跟他们妥协下去。还是天黑时分回“家”。似乎他们对我确实越来越信任,31号只安排一个人陪我出去。目的地仍是“大润发”。到了以后他带我到书摊看书。我拿起一本《和珅传》看的入神。中午时分被他唤回。那天回去,我更加坚定我逃出生天指日可待。那天下午意外接到消息,我要跟随郭梁,汪友“搬家换寝”。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们又在玩什么花招。天色渐渐变暗,他们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我也带好自己的行李包跟着他们“换窝”。因为天黑,我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再加上他们带我走的全是拐弯抹角的破巷子,我完全没了方向感,跟着瞎走。只是觉得在一个很深的巷子里独门独户的地方停下来。他们神秘的敲门,并四周窥望,有人开了门。进去以后同样是十余人,全是陌生的面孔,除了那个“领导”是之前见过的老头。进门第一件事便是自我介绍。这个“家”比前一个小太多太多,没有院子,只是一间很小的套房。而且房间的破烂和压抑让人感到像窑洞。没有窗户,没有丝毫光亮,要一直开着灯。屋内只有两间房,一个十分狭小的洗手间还跟厨房连在一起。那天晚上我跟五个男人一起睡。老头跟郭,汪睡床,我跟另外两个睡地上。第二天醒来,所有人伺候老头穿戴洗漱。早饭过后,又有两个男人“搬家换寝”,待他们走后,我又被带出去到贞江边晒太阳。那天我看到很多骑自行车并在后面的车座上捎带着许多烂青椒的人。那些人让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的同伙。我也确实相信,小小的韶关遍地都是他们的“家”,到处都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他们的确是一个“大家庭”,大的让人害怕。那天回去以后,我感到自己逃跑的时机差不多成熟。考虑弄清楚我的物品所在,然后偷回来趁机逃跑。终于,那晚我看到郭梁收拾衣物,看到自己的手机在他包里。那晚我想了很多,最后睡去。9月2号,起床便听到老头吩咐汪友带我出去买米。我似乎看到希望,心里盘算着出门前一定要把手机,身份证,银行卡偷出来。也许真的是时机成熟,也许终于得到老天的怜悯,那天我偷东西很顺利。趁他们伺候老头洗漱,我溜进女人睡的那间屋,找到郭梁的背包翻到了我的东西。我没有塞进口袋,而是放进了我的小腰包里。如果将充电器,手机,那些放进口袋,口袋一定会鼓起来被他们发现。所以我塞进了腰包了,而之前我已为自己的逃跑做了铺垫,在他们试探我的那些天,我每天都背着腰包,所以我成功的把东西藏了起来。饭后,汪友跟陪同出门的女人洗好了头发带我出门了。我带着自己的腰包一路忐忑。他们并没有立刻带我去买米,而是又来到了贞江边,找了一个长凳坐了下来,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那段时间我不断的张望,在瞅准时机逃跑。我始终盯着路上过往的的车辆,可是从身边经过的出租车少之又少。我焦虑着。眼看太阳越来越暴躁,肆无忌惮的释放着热量,汪友在树荫下渐渐犯困,眯起了眼睛。而我一边看那女人的动态,一边祈祷出租车的出现。终于,那女人内急,让我陪她去上厕所。在离我们两三百米处有一公厕。公厕每次只能进一人,而且门并不能反锁。当我靠近公厕,心跳加速的厉害。我还是没等到出租车出现。眼看她要进去了,我开始心烦意乱。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空的出租车驶过来,我喜出望外。那女人刚进入厕所,我便狠狠把人甩起来。用尽力气把门顶住,待出租车到跟前,我慌忙跑去拦了下来,打开车门上了车。我催促司机快点开车,并告诉他我被传销组织关了20多天,身上没钱,他带我去报警,取了钱我便还他车钱。而他也告诉我,我必须报警,否则我可能跑不了的。一路上我给弟弟打电话,告诉他我逃了出来,让他打钱给我买车钱。很快司机找到了最近的派出所,他没有收我车钱就走了。我进派出所报警,很久不见人搭理我。后来做了笔录却说不管他们辖区的事,要把我送到事发辖区去,我很无奈,只好坐他们的车又回到事发辖区。一路上我更是心惊胆战,万一被那些人看到,抓到怎么办?我肯定死定了。终于来到了所谓的事发辖区,送我来的警察将我送进门便开车走人了。而这边正好是他们午饭时间,我告诉他们我进了传销,他们问我从哪来,我如实回答后,我得到了一句让我几近崩溃的话,一个肥头大耳的警察说:“既然跑都跑出来了还报什么案,从哪来的回哪去就好了”。我顿时感到天塌地陷。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人民的好公仆,警察叔叔的口中说出来的。我内心一阵恐慌,生怕我已被那些人发现,找到我。我突然后悔去报警。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派两个看上去压根不像警察的小年轻带着警棍去找他们的窝点。我当时就失去了信心,可恨没有卖后悔药的。他们带我去找我后面进入的那个“家”我凭感觉四处乱摸,终于找到了。可早已是人去楼空。那时我怕的要死。在那么深的巷子里,万一他们从哪里冒出来,把我绑回去或者……我不敢多想,只是害怕。他们敲半天房门没人应,也就打算收工了。我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警车。车还没走多远,他们便熄火让我下车。让我自己到前面的站牌坐公交去火车站。我一听便绝望了,这摆明是要再次把我推进火坑里。我始终不下车,苦苦哀求他们把我送到火车站。终于他们处于良心未泯也好,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也罢把我送到了火车站。下车后,我便四处找银行,在火车站不远处找到一家邮政储蓄所取了钱,连忙去买票。我心想,不管有没有直接回温州的火车,只要先离开那个噩梦一般的城市就行。取钱,排队我都处于高度紧张,警惕状态,生怕再被抓回去受尽折磨。真是老天保佑,一点半有广州来往温州的无座火车票。我果断买好,进了候车室,看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期盼时间快点过,因为多呆一分一秒都是噩梦。上车了,我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21天,我经历的比25年更漫长,更痛不欲生。我看到了人心的险恶,看清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世态炎凉,也看破了课本上那些虚伪,欺世盗名的人民公仆的嘴脸。我清醒了。21天,我领悟了痛彻心扉的领悟,我领悟了痛彻一生的领悟。再见领悟,再不见21天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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