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钟山风雨合区呼冈唤雨开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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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之夜(wnana文)算是背德系吗?收藏
撒西不理的新坑,以前几篇文的后续其实都写了不少只是一直没有更新,这几天有时间就陆陆续续更了吧这篇是第三者插足的故事,不喜勿下拉。果坛同步更新,有福利的地方在贴吧发截图,果坛会有文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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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田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不然为什麼看见冈田的时候会面红耳赤,心跳加快。想独占她那一向是牵住向井地的右手,但这不是就变成第三者了吗...更何况自己和向井地还是多年的亲友。
“南那原来是这种人吗?平时我只当你反抗期,实在没想到你想走背德的路呢。”込山听完她的自述后调笑了一番,不过企图抢走亲友的恋人还挺有趣。她在别人嘴里也听说过冈田的不少事情,是喜欢音乐又热忱的好学生。
想到这裏込山突然眼泪都笑了出来,“我说啊,你认为她会喜欢上你这样的性格吗?我有个点子,你要不要试试看。”
大和田听完之后整个脸都黑了。
老师眼里的问题问题问题学生居然穿上轻飘飘的粉色裙子,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大和田卸下平时的浓妆,背著乾净简单的书包准时进了教室。坐在前排的冈田特意向后望了她一眼,说了句今天的大和田意外很可爱嘛。大和田眼睛眨了眨,三秒后才反应过来立马埋头装作听不见,热气也猛地从脖颈蹿到了耳根。
“奈奈抱我~”向井地伸出双手,像个年幼的孩子。冈田拿她的撒娇没办法,只好将她拥进怀里哄弄著,总是爱在街上玩这些小把戏。
向井地挂在她身上,忽然仰头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南那酱很可爱?”冈田被问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向井地的话有何种寓意。她的确是对大和田没太多了解,看见她茫然的样子向井地这才放下心来。
“我不管你只可以觉得我一个人可爱!”
“好好,我们美音是最可爱的人,现在你能陪我去吃薯条了吧。”
“放过你。”
忘记最近自己是第几次半夜从睡梦醒来,梦里冈田从容吻上她的唇,将她滑腻的小舌捕捉到便卷起吮吸。最后双腿不由得夹紧,感受到下体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温热,大和田恼怒地拍打著无辜的枕头,撇嘴有点想哭了,现实中能得到这种待遇的人只有向井地吧...
走到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瓶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还是睡不著啊。大和田捏著手机在客厅走来走去,鬼使神差用Line给冈田发了晚安的消息,不到几分钟对方回复的铃声在夜里著实吓了她一大跳。
—这个时间都还没睡吗?
—风纪委员不是也没睡吗,又在看动漫吧。
—被发现了,紧急事态!请绝对不要说出去!
没一会儿她手机页面就显示了冈田来电的讯息,大和田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哆嗦按下接听键。
“这麽晚还给你打电话真是很失礼,但不知道为什麼就很想听听南那的声音。”
“说想听别人声音什麽的...好奇怪...”
“我,我不是想给你带来困扰的,对不起!”
又来了,独特的冈田式认真,大和田也不忍心逗她了。
虽然你很无趣,但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我下意识地以为有人在挖坟...
然而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可否加入4P剧情,反正都是背德了,就加豆豆进去一起和景帝wnana 4p 吧
又是坑鉴定完毕
说好的更文呢。。
下次更新修罗场
从来没与冈田在私底下说过这麽多话,虽然只是在电话裏无聊的你一句我一句,大和田对此还是感到异常开心。但倘若是两人面对面的谈话,自己应该无法轻易对她说出口吧。明明不是什麼小心翼翼的人,却对她的每件事都像在空中走钢丝,这时哪怕一阵微风或许都能吹倒自己的心意。
如果像向井地那样擅长学习,如果像向井地那样温柔体贴,如果不那麽逞强任性...是不是冈田就会多看我一眼,多关注我一点。起码,今天做的小小改变得到了她的回应。
大和田是一年多前转到这所著名的女校,因为父母不满意她整天吊儿郎当度日的样子,於是在向井地的建议下索性将她送来。因为他们听说这学校的老师对待学生很有责任心而且非常严格。不服气也无可奈何,毕竟她的全部零花钱都被父母掌管著。
谁知道她刚来第一天就被冈田逮个正著,本打算上了首堂课就翻墙出校,又那麽刚好被经过的冈田看到了。硬生生被人拉著裙边顺势拽了下来,大和田又气又羞乾脆坐在地上哇哇大叫,结局自然是被冈田教育完毕后又交给老师二度教育。
她们本应该是势如水火的关系不是吗,或许是那次吧,全班去野营。大和田记得自己正在认真烤著玉米,忽的天色一变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看见闪电就瞬间慌了,傻蹲在那裏动也不动,是冈田跑来牵起她的手奔向帐篷。
“要是感到害怕的话抱著我也是没关系的。”大和田懵了一下,可冈田没等她回过神,已经把这人圈在怀里了。“没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她不知道冈田是怎麼找到独自在远处待著的她,也忘了问为什么当时冈田会丢下向井地。咚,咚,咚,那刻她感觉冈田的心脏每一下仿佛都在为她努力跳动,手不由得抓紧了衣角。
“南那你这个笨蛋,人类哪有出生就能遇到可以陪伴一生的对象,全靠自己寻找和争夺。或许你才是更适合冈田奈奈的人也不一定嘛,所以把她夺过来怎麼样?”込山听完她故事后多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调侃语气让大和田更加烦恼了起来。如果向井地知道的话,大概她们两人再也无法当朋友了吧...
对不起呢,美音。
冈田在家练习著钢琴但怎麼都专心不了,手指不时的发抖,心情猛然垂坠到谷底。半夜居然蠢到给恋人的朋友打电话,要让向井地知道可是不会放过她的。要不然,先给大和田说一声,这种事谁会说得出口啊!难道说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女朋友我给你打过电话?似乎欲盖弥彰的味道更浓烈了一点吧。总而言之向井地的独占欲是让冈田最头疼的事情之一。
“美,美音,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下午,可不可以见面...”冈田拿起手机,吞吞吐吐地约了向井地。
“现在大概不行哦,奈奈今天很想见人家吗?”
“倒也不是很想见...”冈田挠挠脑袋说道。
“你说什麼!”
冈田咽下口水不等她说完就急忙挂了电话。又翻了翻通话记录,第二条就是大和田的号码,内心还是犹豫不决,结果只敢选择了发短信约她出来。
背德感不强烈呢 。。。让修罗场来的猛烈些吧~~~这两天我也在写文 。。。感觉写了三千来字就写不下去了。。好怕发出来没人看啊。。
私人教练,全民健身先驱者,引领健康新潮流的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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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12.04新服丹凤朝阳 冲新服大赛
日18:15  
《诗经•大雅•卷阿》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正所谓:丹凤朝阳,大利东方!就在不久前,《》凤鸣九天,力破100万人同时在线,趁此东风,我们将于12月4日开放一组电信新服“丹凤朝阳”。同时将开启冲新服大赛,并设下16万奖励获胜的玩家。不要犹豫,大奖等你来拿!时间:日(周五)中午12:00 活动服务器:《问道》电信新服“丹凤朝阳”最新客户端下载页面: 注:新服冲级赛进行了规则调整,请冲级玩家注意。冲级赛说明:活动1:冲级赛:新服开放二周后,日(周五)12:00,等级排名前2000名的玩家获得抽奖资格,进行幸运大抽奖并给予奖励(总额最高价值1.6万人民币)。奖品设置:一等奖,抽取3名(最多),奖品为价值2000元人民币的问道金元宝大奖;二等奖,抽取5名(最多),奖品为价值1000元人民币的问道金元宝大奖;三等奖,抽取10名(最多),奖品为价值500元人民币的问道金元宝大奖。活动2:冲级赛:新服开放1个月后,日(周一)12:00,等级100级以上的所有角色,账号所在服务器会获得价值50人民币的问道金元宝奖励。活动3:冲级赛:新服开放6周后,日(周五)12:00,等级排名前100名以上的所有角色,账号都会获得价值300人民币问道金元宝奖励。活动4:冲道赛:新服开放2个月后,日(周一)12:00,道行排名前415名的玩家进行幸运大抽奖并给予奖励。奖品设置:月冲道赛抽奖范围,活动截止时的道行排名前415名玩家账号(总额最高价值8万人民币)。冲道王者:道行排名1-20名的玩家抽取5名(最多),每人将获得价值4000元人民币的问道金元宝大奖;冲道圣手:道行排名21-50名的玩家及该排名之前的未能获得“冲道王者”的玩家,抽取10名(最多),每人将获得价值2000元人民币的问道金元宝大奖;冲道高手:道行排名51-415名的玩家及该排名之前的未能获得“冲道王者”、“冲道圣手”的玩家,每人将获得价值100元人民币的问道金元宝大奖。说明:冲级赛等级/道行排名相同的玩家,按升级/道行先后顺序排名。等级/道行排名前20名没有获得冲道王者/冲道王者的玩家将由系统自动抽取后面的奖项。特别提示:1、玩家账号注册时必须填写真实的身份证信息,如果非真实信息,将取消获奖资格;2、光宇在线员工及家属不得参加此次活动;3、官方不会以任何形式(密聊或邮件等),在游戏内或现实中索取账号,密码等注册信息,请玩家切勿相信此类行为;4、为保证公平、公正原则,相同身份证下注册的多个帐号在同一服务器内有多次抽奖资格,则只有一个号有抽奖资格,请玩家自选帐号参加抽奖(未抽中其他号也不得再抽)。周冲级活动奖金领取:1、玩家进入游戏后二周,官方对玩家的等级进行排名统计,对等级排名前2000名的玩家给予抽奖资格,玩家登录相应页面进行抽奖,抽奖时间10天。2、玩家在抽奖过程中如果获奖,奖励内容三个工作日后发放到该账号下的获奖区组(用户可自行登陆冲级区组查询)。月冲道活动奖金领取:1、玩家进入游戏后60天,官方对玩家的道行进行排名统计,道行排名前415名的玩家拥有抽奖资格,需要玩家登录相应页面查询资格并进行抽奖,抽奖时间10天。2、奖励内容三个工作日后发放到该账号下的获奖区组(用户可自行登陆冲级区组查询)。本次活动的最终解释权归光宇在线所有![责任编辑:bingjing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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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兵犯上郡
夫施城如一道黑色天幕垂下,横亘大地。
“公子——”月姬站在赵辰身后。
赵辰缓缓张开合拢手掌。
“孟龙将军已经攻下要离城。”月姬说,“他派人带话来,说遭遇了秦军前哨,秦国援军不日就会抵达上郡。望公子早思良策,以应对不利局面。”
赵辰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猜,这次秦军的统帅会是谁?”
月姬迟疑片刻,道:“月姬不知。”
赵辰看向夫施城,没有说话。
云梯车缓缓靠近夫施。赵国士兵围聚在云梯车旁,根根长矛如水边芦苇密密麻麻。夫施城上,仅有垛口露出半截秦军身体,黑黝冰凉的铁甲,和蓄势待发的长弓羽箭。一瞬间,飞箭如蝗,铺天盖地落入赵军阵列,箭矢撞上盾牌,吭吭吱吱,酸涩刺耳。一波箭雨刚刚平息,又是一波箭矢如瓢泼大雨,倾泻在赵军头顶。
赵国军队顶着箭雨,如一道钢铁洪流,冲向夫施城。
云梯车终于靠上夫施城的城墙。
“月姬,你猜,夫施城能够坚守多久?”赵辰换了一个问题。
月姬望着夫施城的方向,没有开口。赵辰偏过头,少女的侧颜雪白剔透,刘海儿在空中游离丝丝分明。“你怎么不说话?”
“月姬还在想公子上一个问题。”
赵辰露出一抹浅笑。“那你有答案了吗?”
月姬叹了口气。“没有。”
赵国士兵手执长矛,沿着云梯车如猿猴向上攀爬。?城下,虎皮冲车逐渐靠拢城门。城墙上,落石滚滚,箭如雨下,滚木顺着云梯向下滚去,压倒一片人。城门中央,一锅热油倾泻而下,将虎皮冲车浇了一个通透,旋即数支火把散发着光热,落在虎皮冲车上,火焰腾空而起,在空中绽开一朵火云,又刹那收缩,变小随后消失。
“这虎皮冲车经过公输昭然特地改制,可以防火和落石。”赵辰得意地笑起来,但片刻后,又叹气摇头。“不过,我想杜衡那家伙应该已经把城门给堵死了,就算撞破城门也无济于事。”
月姬秀眉微颦。“那——”少女迷惑地问,“公子为何还要用虎皮冲车呢?”
赵辰发出几声轻笑,道:“因为说不定杜衡不知道堵门这件事情啊。”
“对了,”赵辰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秦军统帅,应该是有秦国猛虎之称的樊栗。”赵辰神秘的笑了笑,“月姬,别问我为什么。”
突然,一声怒吼划破长空。
“冲啊!——”吼声如雷,其势若虎。配合着血肉相搏,金铁相击的声音,如海浪铺天盖地而来。
战鼓铮铮,细密的鼓点如暴雨倾盆,噼里哗啦落在荷叶上。
赵军冲上城墙,伸出长矛刺死身旁秦军弓箭手,旋即弃矛,拔出腰间短刀,跳上城墙。城墙下,数以十计的绳钩抛上夫施城,勾住墙延,立马有人顺着绳子向上爬去。虎皮冲车终于撞破了夫施城的城门,但城门洞已经被杂物堵死,无路可进。于是虎皮冲车内的士兵鱼贯而出,加入了攀爬的大军。
“夫施城三日内必破。”
赵辰调转马头,驾马朝着大军营地跑去。月姬跟在他的身后。
“传将军令:先入夫施城者,赏千钱,晋一爵。”
还未到军营,远远的,赵辰便看到一行车马停在军营外。片刻后,马车帘子掀开,一个身穿紫红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下马车。看到那人,赵辰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公子——”月姬在身旁低唤了一声。
赵辰点了点头,露出笑容,策马靠近马车。“不知成平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暄冷哼一声,高隆的狮子鼻里喷出一口浊气。
“赵将军还真是治军有方啊!”马车左侧,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无将军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军营’,不知道是不是王上来了,也不得入内?”
赵辰笑得矜持有礼,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赵国,没有什么地方是大王不能去的。”
“如此说来,将军是阿谀王上而轻成平君了?”
“我敬成平君是长者,但却不敢把成平君与大王看得一样重。”赵辰一路引着众人进入军营,一边说道,“不知道在须大人眼里,大王和成平君哪一个更重要一点呢?”
须臾还没回答,赵暄宽袖一拂。“好了,都不要说了。赵将军治军从严,赢暄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赵辰微微一笑,不可置否。挥手邀请成平君众人入座:“臣也早听闻成平君养客三千,门下多能人异士,今日一见,也深有体悟,叹为心服。”
月姬上前,为每人斟上一杯。
赵辰举爵行礼,掩面饮尽。“军中无酒,以水代之。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赵暄微一皱眉,便将白水一饮而尽。
赵暄放下酒爵。“我这次前来上郡,也不是为了喝酒来的。”
赵辰心下一沉,终于说到正事儿了。他依旧笑着,问:“那不知成平君此来上郡,所为何事?”
赵暄面色一凛,整张脸如刀削斧劈一般,刚硬分明。他双手交握,放于身前,开口道:“大王命我请将军归国,以解邯郸之围。”
“邯郸之围?”赵辰神色困惑。
“将军久处北国之远,有所不知。两个月前,魏国以魏申为将,率军二十万犯我大赵,仅半月就逼近邯郸。如今邯郸被围已有一月之久。”
“这种事情值得成平君亲自前来吗?”赵辰无所谓的笑着,“只需要派遣一个使者,带书信一封不就行了。王上有命,赵辰不敢不从,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暄说:“将军这是答……”
“不过,”
赵辰话锋一转,眉头紧皱。“上郡距邯郸足有几百里之遥,成平君轻车简行,一来一回尚且要半月之久。粮草未动,三军不行。等上郡兵马赶到,恐怕邯郸早就落入魏国之手了。”
“将军……”
“我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成平君也看到了,赵辰现在正在攻打上郡,如果就此撤兵,秦国援军一旦赶到,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到时,秦军合兵一处,而我却率军南下,此消彼长,恐怕连上党也要归秦国所有。”
赵辰长舒一口气,与赵暄四目相接,摊开手道:“不是臣推脱,而是实在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啊。还望成平君明见。”
【02】削发代首
“那,赢暄可以认为,将军这是要违背王命?”
赵暄身材健硕,相貌堂堂,眉宇间带有十足的贵气,不怒而威。
赵辰双手合拢,高举过头。“臣不敢。”
赵暄拂袖而起,朝外走去。“那将军好自为之,赢暄就此别过。”
赵辰目送着成平君一行人离开营帐,心里疑虑不已。这赵暄来得真是时候,不早不晚,眼见着就要攻下夫施城却来了。夫施城一下,上郡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赵辰攻下上郡的功劳便无人可以抹杀。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王上却派了自己的弟弟前来,要他率军救援邯郸是何打算?
邯郸之围赵辰自是早有所闻,但邯郸四周足有二十万可募之兵,又怎么需要千里迢迢,到北疆来找自己。赵辰不自觉冷笑了一声,无非就是有些人嫉妒他军功而已。
这时,营帐突然掀开。
须臾走进来,不住打量四周。
赵辰狐疑的望着这个有两撇小胡子的家伙,迟疑道:“须大人这是?”
“嘿嘿。”须臾笑了两声,“我有东西掉在这里,回来拿一下。”嘴上这么说,他却径直走向赵辰。“哎呀,原来是掉在这里。”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轻帛,弯腰塞进赵辰手里。
“找到了,找到了。”
须臾摇头晃脑,似真找到什么东西,转身出了营帐。
赵辰目送着须臾离开营帐,才打开他塞给自己的东西。锦帛上不过三四行字,赵辰却越看越心惊,来回浏览数回,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墨非的目光到底停留在哪里呢?”
赵辰将锦帛捏成一团,顺手在一旁的油灯上点燃。
“月姬,传我军令,三军整备,返回上党。”
月姬问:“那孟龙大人呢?”
赵辰看着手中逐渐燃尽的锦帛,扔在地上。“让他也放弃要离,回来吧。”
“是,公子。”
月姬出了营帐,赵辰靠在长桌上,心情沉重。
第二天一早,军营里便到处是拆迁搬运东西的场景。赵辰刚走出营帐,一个身穿铁甲,高大壮实的男人就朝他走来。
“将军。”孙茂抱拳行礼。
孙茂深吸了一口气,脸扭曲得像一根苦瓜。“将军为何撤军?”孙茂转身指着轮廓清晰的夫施城,“只需要七天,我军就可以攻下夫施城,将军却在这个时候撤军,不知为何?”
四周不少人停下手中的工作,朝着赵辰和孙茂围过来。人头拥挤,脚踵相接,密密麻麻如杂草丛生。赵辰感觉自己像被夏天的芦苇荡所包裹,四周都是高过人头的阴影,空气污浊,流动不畅。
战争都是不幸的,对于失败的一方来说。但对于胜利的一方,如果战事未曾陷入泥沼,剩下的只有劫掠和狂欢。士卒被强行从亲人,家人身边带走,舍生往死,冲锋陷阵,并非是因为他们多爱这个国家。他们只是为了活着,为了一个活着回家的机会。而战争的胜利,是他们唯一的希冀。
围攻夫施城不下半个月时间,眼见着夫施城就要攻下来,将军却突然下令撤军,就那么丢下几千具尸体,无功而返。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们能狂欢胜利,也能忍辱吞下失败的苦果,但他们不能接受半途而废,无由而终。
孙茂指着地面。“将军现在脚下踩的土地,每一寸都是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每一寸都浸透了兄弟的血。你怎么敢就这么下令撤军?啊!”
这个粗糙的汉子涨红了脸,怒目圆睁,盯着赵辰。
赵辰从四周望着自己的人脸上一一看过去,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各位兄弟跟着赵辰多少年了?”
“三年。”士兵吼道。
“这三年来,我可有赏罚不均?我可有下令不明?我可有背信弃义?”赵辰吼出来,“我赵辰可有半点对不起大家的地方?”赵辰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瞪着孙茂。
这一次,鸦雀无声。
停顿了几秒钟,赵辰道:“撤军的原因,月姬已经给大家说了,我不欠你们任何解释。你们只需要记住,”赵辰指着地面,“死在这里的兄弟,不仅是你们的兄弟,也是我赵辰的兄弟。我不会让他们白死。”
赵辰拔出腰间佩剑,空中划出一道剑光,一束头发断落。赵辰右手执剑,左手举起手中发束。“赵辰今日削发代首,对天发誓,一定不让兄弟们白死于此。如若不然,必提头来见,以慰在天英灵。”
“诸君可信我?”
跟前的孙茂率先单膝跪地,其后,四周士卒接连下跪,一时间如草割麦子,跪倒一片。
“誓死追随将军!”孙茂吼道。
“誓死追随将军!”士卒齐吼道。
赵辰将手中发束交到月姬手中,耳语几句,进了营帐。
营帐内,四面包裹严实,内只有几方长桌,桌上油灯光芒微弱,摇曳不定。
感觉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赵辰趴在桌上,一阵虚弱无力感传来。想来刚才真是后怕,兵营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聚众闹事,一旦稍微处理失当,就会引发兵变。而且兵变只会越闹越大,越来越糟糕。原本只想示威的士兵,最后往往不得不走上哗变,叛乱的道路。
这时,月姬掀开营帐走进来。
赵辰问:“怎么样?”
月姬走到赵辰身后,侧跪下,为他按摩肩膀。“将士们都已经平静下来了,孙茂杖十五,执行完毕。军营里已经没有人在公开谈论这件事,大家都在做准备返回上党。”
月姬手法轻巧熟练。“他们信任你,公子。”
“孙茂呢?”赵辰抬头,“他怎么样?”
“孙茂将军身为千夫长,不思约束下属,却带头生事,”月姬侧过身子,眉宇间略有怒气,“杖十五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他还想怎样?”
“他没有不服气吧。这家伙,历来脾气暴躁。这件事情,他也只是想为士兵出头,不怪他。”
“没有!”
月姬螓首轻摇,“这次公子处理得很好。将士们都很服气!”
赵辰哂笑,道:“我没有说什么傻话吧?”他望着前方,似在回忆,“当时军营开始混乱,我一下子就昏掉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长舒了一个懒腰,赵辰直起身来。
“昨天须臾给我的,是墨非写来的密信。信里提到成平君来的目的,并非要我回邯郸。而是近日有人在大王面前屡进谗言,大王对我起了疑心,才派成平君来试探我。”
月姬说:“如此一来,公子攻下上郡,不但不是功劳,反倒功高震主。再加上违抗王命的罪名……”
“对,”赵辰舔了舔舌头,“那样一来,我都想不到自己会怎么死。”
“那,公子现在准备怎么做?”
“首先,我必须回邯郸。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赵辰又趴到桌子上。“这次想害我的人真是用心。撤军,会引起哗变;不撤军,会引起王上猜疑。还真是进退不得,不过,没什么,一切都会过去。”
【03】龙骧铁骑
天际如洗,湛蓝湛蓝带着一丝丝浅薄的白色,一眼望去看不见游云。?
这样的天气让人完全提不起杀戮的心情。赵辰的思绪被拉得很远,他担心身处邯郸的卫墨非。阴谋总诞生在黑暗的屋子里,没有阳光,也没有蓝天。上党郡距离邯郸几百里远,尚且逃不脱被算计的命运,更何况身处权利漩涡中心的邯郸。不过,赵辰会心一笑,以墨非的智虑,应当是应付有余的。
“公子——”月姬伸手一指。
赵军庞大的军队在大地上蜿蜒而行,如一条长蛇伏地。这时,在队伍的后方,一支骑兵飞速靠近,仅几个呼吸之间,便已赶上。上万匹战马飞驰而过,如一条长龙奔腾不息,却又如腾龙矫健敏捷。骑士伏在马背上,身穿黑色黑色鳞甲,一片片形如龙鳞附体。
突然,最前方的骑兵越众而出。那人骑在马上,看上去有三米多高,全身覆盖鳞甲,仅余一双眼睛。
赵辰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孟龙果真如龙啊!”
话音刚落,那骑士已来到近前。
“将军——”孟龙抱拳行礼。
孟龙脱下头盔,露出脸庞。他生得人高马大,脸庞也异常坚毅,就像风霜打过的葡萄,甚至隐隐泛着微光。?孟龙是匈奴人,来自塞外的草原,他的故乡多是风霜雪雨,所以他的生命也像杂草一样,越是磨砺,越是坚毅。赵辰在死囚中发现了他,并让他训练自己组建的骑兵。而孟龙也没有辜负赵辰,以异族之身,成功获得了士卒的信任和支持。
赵辰的目光移向孟龙身后的骑兵。这些骑兵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经过三年骑术,射术,马上格斗的不懈训练,如今小有所成。他们就像一把精铁铸成的利剑,赵辰心想。
“走吧。”赵辰挥手,军队继续前进。
上党郡地处赵国西北边境,与秦之上郡相接,南与韩之上党相连。而北面,则是一片荒芜的草原,属于蛮夷的世界。军队一路行来,很少见到有房屋和行人,一直到靠近平阳城,这种状况才稍稍改善。灌木丛开始在路旁安家,辱水从平阳城流过,不少百姓在辱水旁建起自己的房屋,开垦自己的田地。
渡过辱水,遥遥便能看到平阳城。城墙被时间染成青绿的黑色,塔楼上赵国的旗帜萧索的飘荡。旗帜原本红色为底,上缀流苏,龙飞凤舞的绣着一个赵字,如今只剩下半卷残旗,附在摇摇欲坠的旗杆上。这样一个地方,连如狼似虎的秦国都提不起兴趣,不知道远在邯郸的权臣怎么会突然想起他赵辰。
军队在城外驻扎,中军大帐被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搭建起来,赵辰坐在正中,孙茂在左,孟龙在右。其余大队长,百夫长,依次列坐其后。
赵辰双手放在桌上,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众人,才开口道:“诸位已经知道了,魏国进攻我国,现在包围邯郸。国都危急,大王派成平君召我军回国救援。”
他顿了顿,确保每一个人都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次,我准备带孟龙以及三万的龙骧骑兵前往邯郸,孙茂和月姬率剩余士兵留守平阳。”
赵辰站起来,指着身后的地图,上面绘出了赵魏韩三国的详细地形,还有一部分的秦国和燕国地形,楚国和齐国则只有大致的轮廓。“现在最大的问题,”赵辰点了点秦国,“是因为我们进攻秦国,引来的秦国援军……孟龙,秦军统帅是谁?”
孟龙说:“听说叫樊栗。”
赵辰勾起嘴角,继续道:“大家应该都听过樊栗的名字,秦国猛虎。带兵一向以凶猛好战著称。一旦被他们发现上党防御空虚,樊栗定会攻来。”
“可是我军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不战而退,这怎么可能瞒过秦军?”孙茂瓮声瓮气的说道。
赵辰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我们不可能瞒过秦军。”赵辰说,“所以,孙茂,你必须做好应对秦军进攻的准备。”赵辰在地图上划了划,“孙茂驻守平阳,月姬驻守蔺城。”
“孙茂,听好了!如果秦军在七天内进攻,我要求你在平阳再固守七天!如果秦军在七天后进攻,你可以马上撤退到蔺城,与月姬会和。”
“是,将军。”孙茂说。
“月姬,”赵辰看向一旁发呆的少女,“我需要你无论如何,都必须坚守住蔺城。”
“嗯。”月姬很认真的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龙骧骑兵就已经在平阳城外等候。三万人全副盔甲,带着十天的干粮和水,赵辰看见他们的弯刀,被擦拭得雪亮。“你们的弯刀,任何一把都比我们的要好。”赵辰记得孟龙这么说过。
然后他说,“但最后死掉的却是你们。”
“且试试吧。”赵辰回答。
看着身前满身血污,沦为阶下囚,却依旧傲慢的孟龙,他突然觉得,这不像一个野蛮人,反倒更像华夏文明里传说中的英雄。他喜欢孟龙的骄傲,和他身上那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某种他所寻找,所缺少的东西。
“将军,可以出发了。”孟龙牵着一匹战马,走过来。
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切都还沉浸在寂静之中。但下一刻,马蹄声如惊雷炸响,龙骧铁骑朝着南方驰去。
【01】命乎命乎
孟姚款款向前。香炉弥散缕缕烟丝,空气中散开清新的香料气味,使人感觉神清气爽。
赵王雍撑着脑袋,闭着眼,斜靠在长木桌上,眉头紧锁。孟姚小心的绕过木桌,跪在赵王身后。她的手还没放上赵雍肩头,赵王突然睁开眼睛,一道精光迸射。“王上。”孟姚手收回胸前,娇喘一声,连忙半跪行礼,“孟姚只是想给王上按按肩膀。”孟朓眼睛很大,温温柔柔如一湾春水。
赵王没说话,拉过孟姚的手,轻轻抚摸。肤如凝脂,如婴儿般嫩滑,大概就是形容像惠妃这样的女子吧,赵王心想着。“吓到你了吗?”赵王一把揽过孟姚,“寡人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进来。”
孟姚螓首偏向另一方。“是赢姚不对,惊醒了大王。”
美人低首,眼波流转。赵王长吸了一口气,抱紧怀里的佳人。“是寡人的错,都是寡人的错!”
孟姚直起身子,双手抓住赵王领口,娇嗔道:“那大王错在哪儿?”
赵王托住孟姚,大笑道:“寡人不该这么长时间不去找你。”话锋一转,赵雍叹了口气,“可近日魏军围城,寡人实在没有心情……我不想把我的坏心情传染给你!”
“错了。”
孟姚靠在赵雍肩头,“王上错在不该这么为难自己。如果赢姚不能为大王分担忧愁,大王还要赢姚做什么呢?”孟姚手指在赵雍胸前画着圈圈,“你看看你,衣衫不整,愁眉苦脸的样子,哪里还有威震八方的一国之君的模样?哪里还有赢姚那个征战四方,战无不胜的夫君模样。”
说到最后,孟姚声音越来越小,细弱蚊蝇,挠得赵王心上直痒痒。
他娶她的时候,他正值壮年,骑一天的马也不会感觉半点疲倦,往往清晨还在原阳,傍晚就到了云中。他喜欢像刀一样凛冽的风,喜欢跑得最快的马,他享受着侍从跟在身后紧追不舍,却被远远甩开的感觉。他曾单枪匹马冒充使者入秦刺探秦国国情,也曾在塞外和蛮夷之地的人比赛骑马。是他平定了中山,扫空了楼烦,将林胡部落并入赵国的疆域。他曾站在雁荡山上,纵目四望,天高地辽阔,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不知不觉,赵雍挺直腰杆。他回过神来,孟姚正在给他整理衣衫,他微微一笑,孟姚一下子脸红了,娇羞的红晕渲染一片。“赢姚为大王跳一支舞,给大王散散心吧!”赵雍还没来得及阻止,孟姚已经站起来,款款步入大厅中央。
丝竹响起,如清风拂过竹林,清泉流淌山间。孟姚白袖轻扬,如九天白云在空中飘舞。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一个肥胖的身体挤进门。看到孟姚,他正想推出去,赵王开口:“既然来了,就进来了吧。”
“是,大王。”肥义诺诺。赵**音里不耐烦和愤怒一点不加隐藏。
孟姚停下跳舞,回过头看了肥义一眼,不悦皱眉。长袖垂下,孟姚含笑半跪,向赵王行礼,说:“既然大王与肥义大人有要事相商,赢姚就先退下了。”
“那有什么要紧事儿。”赵王不悦,“好,你还是先下去吧!”
孟姚行过礼,退出房间。
肥义一直静候在一旁,这才上前。赵王不耐烦的摆手,“说,又有什么事情要拿来烦寡人。”赵王心里如一团文火慢熬,“如果什么事情都由寡人来做,还要你们这群家伙做什么?啊,你说!”
“大王说的是!”肥义说,“我听说古时候贤明的君王,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给大臣去处理。商汤依赖伊尹,文王离不开姜子牙。就说最近,齐桓公事事都要询问管仲,秦孝文王没有一件事情是不和商君商议的,但是他们的国家都因此强大起来。而现在,大王不得不依靠一群才能贫乏,智力低微的大臣,事事亲力亲为,殚精竭虑尚且不能够振兴国家。”
魏国包围邯郸无疑是奇耻大辱。“可是不知大王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臣子中,还有心怀二意,朝三暮四的人,又将会怎样呢?”
赵雍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看着肥义。半响之后,才开口道:“不知丞相此话是什么意思?”
在赵雍的治理下,赵国难得强盛起来,向西遏制秦国,向北拓宽疆域,向东与齐国,燕国交好,至于向南……魏国只是一个意外。等明年,一定要给魏国一点颜色瞧瞧,不然他还以为他是几十年前的三晋领头羊,可以四处耀武扬威。
若说这样一个国家,赵雍还担心什么,大概就是国内局势。自从胡服骑射以来,赵雍就一直不讨国内权贵的喜欢,时刻提防着会有人起来做傻事儿。
肥义明白王上已经对这件事情上心,继续道:“近日魏军围邯郸,王召四境之兵戍守邯郸。各郡郡守都应召前来,唯有上党郡守赵辰,先以上党距邯郸路远为由拒绝。后来不知为何突然醒悟,近日临近漳水,在漳水畔驻扎下来,不再前进一步。空望邯郸危急,而不施以援手。”
赵王皱眉。“上党郡?的确是挺远的……丞相可知,他为何止步漳水不前?”
漳水距离邯郸,仅半日路程。站在漳水畔向东方遥望,都能看到邯郸城的轮廓。如果赵辰要加入援军之列,只需轻装简行,一日就可抵达邯郸。
肥义勾起嘴角。“臣听闻,是因为左相卫墨非遣使者在漳水河畔截住了赵辰。而且,臣怀疑,赵辰之所以会突然决定南下,也是因为收到左相的密信。”
赵王沉默不语。
夕阳从西窗射进来,橙色的光铺了一地,照在赵雍脸上,却照不进他深皱的眉头。赵雍用手挡住阳光,傍晚的光线并不刺眼,但却让赵雍觉得心烦意乱。肥义上前关上窗户。赵雍这才心静了些,臣子密谋,结党营私,是历来君王最忌讳的事情。
“丞相可有什么证据?”
肥义交握双手,深深的鞠了一躬。“臣有客人在门外等候您的传召已经多时。”
“让他进来吧!”
赵雍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卫墨非是卫国公子,魏国灭卫国后,封卫公为君,占了卫国的土地,卫墨非也就成了名不副实的公子。五年前自魏来,赵雍见过他之后,力排众议,拜他为赵国上卿,如今已至左相之位,位居肥义之下。这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赵雍仔细想想,似乎当时和他同来魏国的人中,的确有个叫赵辰的人,后来被自己派到原阳训练骑兵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了上党郡守。
难道他们都忘了,是谁给他们这份荣宠的吗?
赵王思索着,门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但是,进来的却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其中便有左相卫墨非。卫墨非如往常一般,穿了一件白色长袍,以黑色丝线镶边。
卫墨非双手负于身后,孑然而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温柔的笑意。
站在卫墨非右边,是一个佝偻身子的家伙,长着两撇小胡子,头发潦草的绑扎起来,反倒是眼睛,明亮异常,如夜空浩瀚的明星。真是辜负了这双眼睛!赵雍看向卫墨非右边的那人,那是一个和卫墨非年龄相仿的青年,身材笔直高挑,直立如玉石,脸庞坚毅,双眸明亮,不过与前者不同,不是那种发光般的浩瀚,而是一种更深邃的,悠远的光。仿佛这种光来自九天之外。
“拜见大王!”青年半跪行礼。
“你就是赵辰?”赵雍身子前倾,问道。
“是臣。”
“你就是……”赵雍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肥义。后者的脸色已经如猪肝般酱紫,汗水潺潺,顺着他肥胖的脸颊流下。
赵雍突然明白过来,开口道:“丞相,他们哪一位是你的客人?”
肥义脸色难看,支支吾吾。卫墨非说:“启禀王上,我们都是右相的客人!”他故意将客人二字咬得很重,原本清脆淡雅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怨气。
“启禀王上,须臾大人便是我的客人。”肥义争辩道,伸手指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须臾。
赵雍从须臾脸上一扫而过,对这个样貌粗俗,气质不堪的家伙显然没有什么好感。当着众人的面,赵雍既不好说,“须臾,你是来证明赵辰和卫墨非结党营私的吗?”也不好询问,“墨非,丞相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却听赵辰说:“启禀王上,臣今日前来,是为请罪!”
“哦,你有什么罪?”赵雍饶有兴趣的说。与须臾相对,赵雍对这个相貌英俊,气质不凡的少年很有好感。
“其罪一,臣为防御上党而拒绝援救邯郸,实为轻君;其罪二,臣日夜赶路,不顾将士疲倦,结果被魏军半渡而击于漳水,先渡河不得,只能望着邯郸,而无力援助王上,实为无能。此二罪是臣之大罪,若非左相派人警示臣在前,恐怕臣已经全军覆没了。”
【02】此罪当诛
赵王冷哼一声,听出了赵辰话中所包含的意思。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出来献丑,赵雍问:“此二罪该当何种处罚?”
见风使舵,揣测统治者的意图,无疑是权臣的必备技能。肥义当即听出赵王话中含义,附和道:“将无能,致其兵,杖五十,免其职;轻君之罪,当斩!”
“当斩?”
“当斩!”
赵王打量着一旁的赵辰,却没见他脸上露出半点异样。莫非这家伙反应迟钝,看不出自己想要处置他?赵雍想着,却见赵辰缓缓行了一礼。
赵辰说:“臣听说,在古时候,为将者受王命出征,君主会亲自推车送到城门,并对他说,‘国都以内的事情,是寡人的义务;国都以外的事情,就全交给将军了。’这样,将领即使战败了也不害怕处罚,最后总能驱逐外敌。现今魏军围邯郸已久,诸军困乏,粮草不继而兵甲未修。我想以王上的圣明,大概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罚臣下吧!”
“哦,寡人圣明吗?”
赵辰静默不语,因为这是一个只有唯一的,很明显的答案的问题,也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空气中的气氛很微妙,只有香料的气味和肥义的汗水依然流动如常。片刻之后,赵王仰头大笑起来。
“好,好,好一个赵辰。”赵王说,“那你说说,寡人准备怎么处置你?”
赵辰面色不变,说:“斗胆揣摩王上意图,必定会再次委臣以重任,以期臣戴罪立功。”赵辰从怀里掏出一张图卷,走到赵王身前,缓缓铺开。“正好臣有一计献给大王,以解邯郸之围。”
图卷展开,是一张地图,上面绘有三晋之地的地势地形。赵辰手指在其上移动。
“现臣所部驻扎在这儿,”赵辰说,“而魏军包围线是这样的,臣私下揣测,魏军的粮草必定是经金水,由完城和泗水城补给。所以,臣决定率麾下轻骑,沿漳水南下,度过维梓山,直插魏军咽喉,扼断魏军的粮草补给线……”
“一派胡言,愚不可及。”
肥义一直在一旁听着赵王和赵辰的对答,听到赵王询问自己是不是明主的问题,心里暗自一喜。赵辰不能回答赵王不贤,可如果回答王上圣明,却又是四境皆知的答案,赵王不知听过多少遍,便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谁知赵辰却沉默不语,面对自己的君主,却拒绝回答他的问题,是有多大的魄力?此刻看到赵辰在地图上画出的路线,立即反驳道:
“赵将军有所不知,从邯郸至完城只有从天河要塞这一条路可以通行,魏军常年在此驻军,把守严密,一支大军根本无法通行!”
赵辰轻蔑一笑。“是丞相没看清楚,赵辰并没打算走天河要塞,而是准备翻过维梓山,直插完城。”
肥义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天河要塞就建造在维梓山间,所以肥义断章取义的认为赵辰会准备走天河要塞;也因为他从未想过赵辰会想要去翻维梓山。只有猿猴和山民才会那么做!维梓山并不是一座多么险要的山,但是它脉络绵长,极易迷失方向。且山上至多只有羊场小路可行,能容一脚尚且不错,根本不可能通行大军。
肥义摇头晃脑。“不可能,不可能,没有人能从维梓山走!”
赵王赞成的点了点头。他曾到赵国四境巡查,训练军队,检查要塞,修整军备。也见过不少高山大河,他曾翻过雁荡山,也曾走过碣贺山,维梓山这种山脉,一人不可能走过去,一支军队也不可能。更不可能!
须臾吱吱笑了两声,细微如老鼠啃啮谷物。
却听卫墨非说:“王上可还记得三年前派赵辰去原阳训练骑兵之事?”赵王当然记得,“大王那时说,‘越九限之固,绝五境之险,唯骑兵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便是使用这些骑兵的时候了!”
赵辰也从旁附和:“如今臣驻扎在漳水,被魏军阻隔而无法渡河。而就算渡过漳水,骑兵又能为戍卫邯郸做什么呢?大王不如采纳臣的进言,说不定还可以解除邯郸的危急。这样做,总好过割让土地给别国请求救援吧!”
说完这些话,赵辰就站在原地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知道剩下的时间,就只有看赵王的魄力做出的最后决定。君王之命,臣子不可违背。无论赵王下达什么样的命令,赵辰都只有选择服从。
赵王看了看自己的左相,又看了看身前的赵辰,左顾右盼,却迟迟下不了决定。若说此事就算失败,也不会造成更坏的影响,但赵雍心里却始终像有什么东西阻塞着。
“丞相,你怎么看?”最后,赵雍只好转向肥义。
肥义此刻,心中也敲着小鼓。若说此事能成,他是绝对不信;可是又隐隐约约,觉得不能够如此轻许了赵辰。他可忘不了,眼前这人和自己的政敌卫墨非之间,是什么亲密的关系。但片刻,肥义突然灵光一闪,维梓山如此险难,说不定赵辰此去,就葬在了此山中。
肥义行了一礼,答道:“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臣以为,赵将军此乃惊世之举,若成,则耀吾王之威于四海;若不成,亦无所损伤。可许之。”
赵王长舒了一口气,说:“丞相深得我心!”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赵辰四人从宫殿中退出。夕阳垂在宫城屋檐上,绚烂的橙色圆日,如一盏宫灯照耀。宫城墙上,一个身影孤独伫立。
赵辰抬头,仔细观察。“那好像是一个女人?”
卫墨非也顺着赵辰目光看过去。“看身影,似乎是赢妍殿下。”卫墨非眉头微皱,“走吧,阿辰!”
“有趣!”
赵辰勾起嘴角,把目光收回。肥义正好从旁经过。赵辰向肥义行礼,说:“感谢丞相大人近日来的关照,更感谢您向大王进谏,同意我的计划!”
赵辰笑意盈盈,完全看不出半分虚伪。但肥义心里却一阵反感,皮笑肉不笑的拉起脸上的赘肉。“将军说笑了。”肥义说,“将军将身犯险境,力挽狂澜于末端,救国于危难之中,是肥义感谢将军才对。只望将军早日平安归来,肥义必备厚礼相迎,以贺将军大功!”
若此事成,赵辰必名扬四海,位列战国名将。后代青史,也必将留下一页,专为他一个人书写。四境之内,会有谁不来道贺呢?那个时候,赵辰哪里还缺肥义的一份厚礼。
赵辰笑笑。“那就有劳丞相上心了,赵辰必不负丞相重望!”
肥义大步远去。
看着肥义离开的身影,赵辰感叹道:“他竟然同意我的计划,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有胆有识的人!”
“他不过想将军死在荒山上而已。”须臾在一旁接口道。“肥义此人脑满肠肥,心胸狭隘,诡计多端。竟然选择这样的人为相,王上也真是被雾障蒙了眼睛。”
赵辰转过头,说:“肥义为相已久,至少对大王忠心耿耿。听闻自燕入赵,三换其主,且阴谋前人。莫非王上应该任命大人这样的人为相么?”
须臾哼哼。“将军也不是由魏入赵么?”须臾说,“再说如今之势,有才有能之人,莫不想彰显自己的权势。如鲫鱼过江,四处游窜,只望能得一人之心,而掌天下权柄。跟随一个没有报复的主人,不能称之为明智;因为私情而不进谏明策,不能称之为忠诚。须臾三换其主,因此之故。将军难道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赵辰还以冷笑,不可置否。“一个人背离自己的故土,抛弃自己的亲人,便是不智;有才华却不为自己的祖国效力,便是不忠。不平家,不足以平天下。这样不智不忠的人,又如何扬名于外,彰显权势于内呢?”
须臾面红耳赤,急的直挠脸颊。原本就贼眉鼠目,此下更显猥琐,急不可耐的抢白道:“将军不也是魏国人,何以赴赵?”
“好了,都不要说了。”
边说边走,三人已经来到宫城外。赵辰还没开口,卫墨非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两位皆是当世之大才者,何必为了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呢。男儿生于世,当带长剑,行万里路,而名扬后世。如果不能如此,铮铮八尺之躯,岂不是白白辜负。而如何立名于天下,难道两位自己心里没有答案吗?”
赵辰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他抬起头,宫墙上的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人就此分别,赵辰从马厩领回自己的战马,跨上马背,从邯郸北门而出,星夜疾驰,赶回漳水。星夜的风冷冽如刀,赵辰伏在马背上,依然躲不过风如刀刮。道路两侧的矮房树木,被快速甩到身后。夜空中,一颗颗星星一闪一闪,明亮清冽。
漳水静静的流淌,泛着冰凉的白光。河流东岸,驻扎着魏军进攻邯郸西城的军队;赵军与魏军隔河相望。赵辰小心翼翼,将战马牵上小船,竹篙在河岸上用力一撑,小舟脱岸,离开水草丛,驶向对岸。
【03】维梓山下
赵军军营也静悄悄的。木栅栏将军营团团围住,外挖壕沟、陷马坑。军营内灯影憧憧,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人影来回走动,那是深夜巡逻的士兵。
赵辰骑马靠近军营大门。
“将军!”守门的士卒喊道。
“嗯。辛苦了!”
赵辰下马,牵马穿过军营,一路上遇到了四次巡逻的士兵。到了自己的营帐外,他把战马交给亲兵,便进入营帐睡下。
第二天醒来,赵辰只感觉大脑里一片浆糊,整个世界都模模糊糊的。亲兵将洗漱的水端进帐篷,赵辰把头埋在水里,想到自己就要身赴险境,说内心波澜不惊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以身冒险,并非为了虚名。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返回上党。
赵辰曾幻想过维梓山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和他见过的其他山峰是否相同。想来诸神造物,将人都造的那么相似,大概也会把山峰也造得相似吧。至于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
“去把孟龙叫来!”赵辰接过面巾,吩咐道。
亲兵应了一句,退出帐篷。
赵辰倚靠在长桌上,不知不觉,又进入了神游状态。他仿佛看到自己穿越群山,出现在惊骇失措的魏军面前,将之彻底击溃,焚烧粮草的火焰,连邯郸都能看见。他又看到了城墙上的那个身影,隐隐约约,只有一个轮廓出现。她对着他笑,但只有笑容,看不清脸。
片刻后,孟龙走进帐篷。赵辰从神游中惊醒,感觉状态好了许多。“怎么样,将士们都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孟龙回答:“都已经准备好了,将军!”
孟龙脱下了战时着装的重甲,换上了一套轻便的锁子甲,在帐篷暗淡的光下,依然银光闪闪。孟龙浓眉大眼,髯发茈裂,配上腰间长剑,更显威武。
“很好!”
赵辰站起来,从亲兵手中接过锁子甲套上。走出帐篷,人来人往,战士牵着战马,从赵辰面前走过。赵辰走上临时搭建的演武台。台下,士兵们已经早就聚集在那里等待。
赵辰从台下众人脸上扫过,他看到了激动,看到了沉默,也看到恐惧和焦虑。“将士们!”他高举起手,“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今天,我们将完成有史以来,从未有人完成过的事业!我们将拥抱财富和权利,拥有名誉和荣耀!只要翻过那座山,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而现在,你们只需要骑上你们的战马,跟上我!”
“跟上我!兄弟们!我将在山的另一侧,给予你们一切我所许诺的东西!”
想想吧,以不足三万人的军队,成功击退号称二十万人的魏军。援救自己的国家和君王于危难之中,施舍生存的权利给那些懦弱的贵族和权臣,从敌人的手中掠夺财富和荣耀!这该是多么激动人心!
士兵们举起手中的弯刀,明晃晃的刀光闪动。赵辰率先翻身上马,离开演武台,跟在他身后的,是一支士气高昂的优秀骑兵!
一出军营,所有人都变得静悄悄的,他们故意绕过另一侧,躲过魏军的观察。临行前,赵辰嘱托军需官每天带着留下的人,在漳水河畔着不同铠甲演习。轻装简行的勇士们,除了食物,武器和水,几乎什么也没带,给留下的人剩余了不少东西可供利用。
经过了三天的昼伏夜行,赵辰军终于来到了维梓山下。
维梓山并不高,连邯郸的城墙或许都比这高点。莫非传说中的危险都是谣言?赵辰翻身下马,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荒山。这里距离邯郸已有近百里之远,人迹罕至,四周根本没有炊烟的痕迹。山也是荒山,山上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枯草杂乱的生长一地。只有一点是和传闻中一样,这里没有路。
但是赵辰不在乎,重新回到马背上,他驾着马,开始朝着维梓山进发。
一入维梓深似海,从此人间是陌路。用这句话来形容维梓山或许再好不过,维梓山并非一座山,而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统称。维梓,本意就是连绵不断的意思。维梓山脉,一山更比一山高,它山却和这山似。一旦走到维梓山腹地,看四周的山峰都比自己所在的地方更高,而当你走到你所认为的高峰上,这种事情将会再次上演。直到你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或者丢了三魂七魄,神智不清。
骑兵们在维梓山上走了一天。夜幕终于垂下,赵辰选择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安营扎寨。
“将军!”
孟龙走过来,将水袋递给赵辰。赵辰从包裹里拿出干的牛肉和麦饼,用力咬了一口,艰涩难咽。接过水袋,赵辰猛灌一口,和着嘴里的食物残渣吞下肚里。
“什么?”赵辰问。
孟龙左右看了看。士兵们都离赵辰较远,吃着自己的晚餐。“将军,我怀疑我们迷路了!”孟龙附耳道。
“迷路?”
赵辰心里一沉,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揉着小腿。“我们不是一直依据太阳的方向,在朝南走吗?”
孟龙说:“我们是在朝南走没错,但是我们却有可能永远走不出这座大山!”
赵辰沉默不语,心情更是沉重。孟龙为人豪爽谨慎,如果不是有信心的话,不会胡乱开口。而且赵辰自己也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孟龙说的是对的。赵辰抬头看天空,四周高山将他的视线关在一个小小的方圆之间,就像从一口井底抬头看天空。
“天上的星星很亮。”赵辰说,“我们并没有迷失方向!”
孟龙不懂观星之术,也不知道赵辰怎么抬头看了一眼,就确定自己没有迷路。但是他信任赵辰,“或许是我错了。”孟龙叹了口气,“在我们家乡,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牧民,有一天丢了一只羊,就一直循着羊的踪迹去找羊。结果他再也没有回来!”
“也许他被草原上的野狼吃了。”
“不,”孟龙咬了一口干粮,“后来其他牧人在草原上找到了他的尸体。他是渴死的!牧民不可能在草原上迷失方向,没有牧民会饿死在母亲的怀抱里。”孟龙眼睛雪亮,“但是那个牧民却的的确确是被渴死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将军,我们已经迷路了!”
赵辰摇头。“孟龙,不要胡言乱语。这样会影响军心稳定!我们没有迷路,绝没有!”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一闪一闪,指引着赵辰。
第二天一早,骑兵们再次出发。渐渐的,路途变得越发艰险,原本只是低矮的陡坡渐渐变成了狭窄的羊肠小道,依附在山上,每处仅容一只脚踩下。赵辰派出斥候,希望找到最好走的路。但最后的结果是,这就已经是大自然的恩赐了。其他许多道路,都是陡石峭壁,连人手脚并用都不见得能够爬上去,更何况众人还骑着战马。
随后,骑术不精或者对自己不够有信心的人,开始下马牵着马步行。孟龙骑着马行在最前方,时刻警惕,顾量左右,唯恐发生什么意外。
“啊——”
突然,队伍中传来一声惊呼。孟龙回头,一个人影翻身坠落,顺着陡坡朝着下方滚去,死死被它拽住缰绳的战马没能拉回自己的主人,也随之滚下坡去。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一人一马已经滚落山脚。战马压在那人身上,当即活活压死,而战马大概折断了腿,躺在地上哀鸣不已。
一支利箭划空而过,插入战马脖颈。战马在地上翻腾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孟龙收回长弓,神情凝重,片刻,他朝着后方吼道:“传将军令,所有人下马步行!”哗啦啦一片,骑士们翻身下马,变成了步兵。这样一来,原本想要依靠战马对危险的警觉和以马代步,走过崎岖山路的想法彻底落空。
“谁让你假传军令的!”
夜晚再次降临。赵辰一脚将孟龙踹翻,低沉的怒吼。士兵们在外面吃晚饭,赵辰和孟龙则在一个隐蔽的拐角。
孟龙从地上爬起来,直视赵辰,说:“今天有七个人坠落山谷。如果不下马的话,还会死更多的人……将军……”赵辰喘着粗气,怒目圆睁,眼中满是红色血丝,看起来恨不能将孟龙一口吃掉。
“这就是你冒充我传令的理由吗?昂——”
赵辰上前,又是一脚。
孟龙不躲不闪,硬抗了一脚。赵辰乘孟龙站立未稳,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后,拳打脚踢如狂风暴雨,倾泻在孟龙身上。孟龙一声未吭。
赵辰将佩剑从腰间拔出来,一剑刺向孟龙。剑插在孟龙两肋之间,如果他刚才稍微躲避,现在这把剑都会插在他身体里。“你知道假传军令是什么罪吗?”赵辰喘着粗气,问道。
“斩首!”孟龙一动未动,如一块钢铁躺在地上。
“呵呵,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是西方来的蛮子,什么都不知道呢!”赵辰呵呵一笑,“既然知道假传军令当斩?你还敢假传我的命令!昂?”
“将军!”孟龙脸色不变,“你不会让他们下马的!”
【04】无法释怀
赵辰靠在一旁的石壁上,看着孟龙,喘着粗气。
孟龙拔出肋间长剑,站起来,将剑交还赵辰。赵辰接过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让他们下马?”赵辰问。
孟龙说:“将军治军甚严,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死而改变自己的初衷。”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悲伤,“可是这样下去,死掉的不只是一两个人。孟龙对将军绝对忠心无二,就算是死,孟龙也跟着将军!孟龙也不是不信任将军……我们真的走不出了!走不出去了——”
赵辰用剑拨开孟龙胸口的衣衫,剑尖抵在他的心脏上。
“我若不信你,你早就死了。”剑在空中挽出剑花,呛然回鞘。“你说说,为什么觉得我们走不出这鬼地方?”
赵辰笑着拿出干粮,饶有兴趣的看着孟龙。
孟龙盘腿坐下,表情一脸严肃。“末将昨晚做了一个梦——”赵辰笑出声来,孟龙未加理会,继续道:“昨晚,我梦见自己站在这些山的最高处,看着兄弟们在山谷底来来往往,想要爬上山。这个时候,一只白色狐狸出现在我身边,对我说,他们都走不出来了。”
这个面对冰冷的剑锋都一动未动的汉子,身体突然颤抖起来。
“她说,我们冒犯了这座山。山神要处罚我们,要我们永远埋葬在这里,要让我们的身体被野兽吞噬,骨骼被污土埋葬,灵魂被山峰拘禁,永世不得超生!”
“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孟龙的幻想。赵辰嚼着干粮,鄙夷的看了孟龙一眼。“你们不是崇拜狼吗?怎么白狐的话你也听。”
孟龙皱眉:“将军有所不知……”
赵辰自说自话:“你不用担心,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们还在正确的方向上,从地图上看,只需要三天就可以走出这片山脉了。在我小的时候,我还梦见过一个人从天而降,告诉我,我将要统治这个天下呢?梦你也信,我真不敢想象,你的身体里到底装了一个怎样的灵魂!”
“将军——”
孟龙低呼。可是赵辰已经表现出他没有兴趣听他讲下去,孟龙垂下头。在梦里,孟龙问狐狸,如何才能免除众人灾祸。狐狸说,她一直在找自己的主人,她感觉到那个人就在孟龙一行人之中。只要找到这个人,她就会带着众人离开维梓山……也许那个人就是将军也说不定。孟龙想着,但后面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夜幕更深了,但赵辰却睡不着。平日里,他白天骑行百里,晚上呼呼大睡,第二天就精神振作。但不知为何,在山间行走,却让他越来越疲乏。或许,孟龙说的……赵辰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那怎么可能,只有山海经和搜神记里才会有那样的存在,孙子兵法可从来没有教过他这些。
赵辰漫无目的的在附近走着,士兵们都露出疲态,有的甚至含着麦饼就睡着了。
赵辰望着天空,星星依旧明亮。他却有些迷茫,天空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想要把他吸进去。“我是不是真的迷路了?”赵辰忍不住问了一句。
第三天,因为不能使用战马代步,军队前进更加缓慢。傍晚,虽然干粮并没有紧缺,但赵辰还是派人外出打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不,我绝不怀疑自己。”赵辰在心底怒吼,“我们没有迷路。我们的干粮是够的,我只是备不时之需……”那么备什么不时之需呢。如果按时离开维梓山,是不会有意外的。
赵辰不敢再继续想,他感觉自己快要发疯。
打猎其实是不错的放松方式,赵辰也加入了狩猎的队伍之中。十人小队朝着一旁的山上缓缓搜索过去,很快,有人抓住了野兔,有人找到了野鸡窝,甚至有人射杀了野鹿。
赵辰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来一点更凶狠刺激的猎物,比如野猪。是野猪就再好不过了,只要你能够杀死这种狂暴的生物,它的肉质无疑是鲜美的。而对于赵辰而言,他或许现在更想享受那种杀戮的快感,将箭矢射进猎物的身体,用短刀剥开猎物的毛皮,看着它们鲜血淋漓。
他们继续向前,逐渐深入密林之中。
“我们回去吧。”有人提议。
“天已经黑了。”有人附和。
赵辰回过头,众人肩上已经扛了许多猎物,每一个人都兴高采烈,这次打猎对他们来说是欢愉的。“但对于我来说不是!”赵辰心里隐隐有一股怒气,他感觉有什么让他与和他性命相连的士兵距离拉远。他仔细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但似乎这些可爱的士兵并没有发觉。他们待他一如既往的尊敬亲切。
感谢上天!
“好了,我们回去吧!”赵辰一锤定音。
队伍点燃了火把。火把用木棒裹上一只野兔的皮毛,然后涂抹鹿身上的油脂,点燃之后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醉人的油脂香味。士兵们更有动力,大步将密林甩在身后,赶着回营地烧烤猎物。
突然,地动山摇。
众人停下脚步,警惕的四处张望。一只体型庞大的野猪,在光线的边缘,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和丑陋的脸孔,然后是浑身树立的尖毛。两只血红的小眼睛,如两颗小珠子盯着众人,没有丝毫的生气。
“上天——”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
终于来了!赵辰的心发出雀跃欢呼,“列队,列队!”他高声命令道。小队很快在他身旁集结成一个结实的战阵,众人出来打猎,只带了弓箭、短刀和佩剑。赵辰听见空气中粗重的喘息,“弯弓!上箭!”赵辰再次下令。
整齐划一,冰冷迅速。
可是,野猪并没有准备给众人更多的准备时间。哼哼唧唧,大地颤动起来,野猪用脚刨着地面,下一刻,迅猛的冲向众人。
“放箭!”一声令下,十只羽箭如针扎入野猪的身体。
但是,这庞大的野兽,身上已经有够多的箭了,这十支箭扎在它身上甚至看不出来。野猪丝毫没受影响,径直冲进人群,士兵拔出短刀,还未动作。野猪一拱,狭长的獠牙刺穿了一个人的身体,一甩一扬,将那人撕成两半,吞进嘴里。还没等其他人从惊愕中回过神,野猪冲向另两人,一口咬断了其中一人的手臂,身子一拱,将另一人钉在自己身上的尖刺上。
空中传来吸冷气的声音。“不要害怕,列阵,列阵!”赵辰高声疾呼,才总是算没让自己的士兵变成野兽,依靠本能四散逃走。
“混蛋,到我这来!”
赵辰和身扑上,一刀扎进野猪身体,匕没入体。没等赵辰将短刀拔出,野猪转过身子,赵辰纵身一跃,躲过野猪的尖刺。猩红的小眼睛已经杀红了眼,上面涂抹鲜血,更显狰狞。野猪冲向赵辰,赵辰屏息,死死盯住野猪。野猪如一道残影撞上来,赵辰就地一滚,躲开了。“混蛋,到我这儿来啊!来啊,来送命吧,混蛋!”他继续挑衅着,手舞足蹈。
野猪喷出粗重的鼻息,更猛更无所畏惧的冲向赵辰。
赵辰跳开了,像斗牛士优雅的躲开冲来的公牛。野猪继续前冲,撞到一棵巨树上,“轰”的一声,一人环抱的树干拦腰折断。
野猪晃着脑袋,身体摇摇晃晃。赵辰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他猛地冲过去,顺手从一个士卒手中抢过短刀,扑过去抓住野猪的獠牙。野猪甩了甩头,赵辰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但旋即爬起来,一刀扎进野猪的眼珠里。
“嗷——”一声痛苦的嚎叫。
野猪疼痛发疯,奔跑起来,将身前的赵辰顶起,朝着前方冲了过去。四周惊呼声起,原本吓得呆若木鸡的众人瞬间反应过来,不要命的冲向野猪,或抱其脚,或用刀刺它身体。接着野猪的冲力,插进野猪身体的短刀,如划过豆腐一般,将之身体剖开。
终于,在野猪即将撞上树的最后一刻,体力不支,摇晃两下,倒在地上。
赵辰离身后的树木,仅一步之遥。
“将军!”士兵们被冲倒在地,四零八乱。
赵辰摇了摇头,看着身前死去的野猪,还有一点不敢置信。他的体型太庞大了,比寻常野猪大上三四倍。还有地上血淋淋的尸体,让人唏嘘不已。赵辰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如果不是自己祈祷野猪,它或许就不会出现了。赵辰想着,看着为了救自己,被野猪踩死的兄弟,他的心里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种快感。
赵辰摇了摇头,冲着四周的众人摆手。“我没事儿,好生收检一下兄弟们的尸体。”他的声音不知因为疼痛还是悲伤而模糊不清,“扛上野猪,我们回去吧!”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的营地,营地里,篝火四处。一看到赵辰走进光线范围,以及他身后庞大的野猪,营地突然欢呼起来。孟龙是最快赶来迎接的,“我还以为你们被野兽吃了!”他说。
“我们被野兽吃了。”赵辰哽咽,与孟龙拥抱在一起。
下一刻,他举起手中的短刀,就是这把刀,插瞎了野猪的眼睛。赵辰仰望着天空,“嗷——”仰天长啸。
“嗷——”
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好像欢庆胜利一般。但赵辰永远无法释怀,和他一起回来的只有四个人。有四个人为了救他而死。
【05】九尾现世
一个庞大的篝火堆在谷底烧起来,专为炙烤这只野猪。群山中不缺柴火,也不缺香料。很快,野猪被炙烤得油脂香溢,引得人直流口水。
“将军。”孟龙递给赵辰野猪腿。
赵辰接过野猪腿,却不吃,呆呆的看着众人分食野猪。“孟龙,我也不是万能的,对不对?”赵辰问。
“是了,是了,这世间哪有人是无所不能的呢。”赵辰又自答。
孟龙拿着野猪肉,大口撕咬,大口吞咽。赵辰被他的样子感染了,也拿起野猪肉,狠狠的一口咬下去,撕裂,吞咽,如野兽般狼吞虎咽。油脂和肉香在口齿间弥散,赵辰突然高兴起来,更加兴奋的撕咬起野猪腿。一盏茶的功夫,野猪腿就只剩下了骨头。
“这世间的确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孟龙说,“但是我父亲曾经告诉我,人定胜天。只要不违背上天的意志,你想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完成。你不需要无所不能,将军。没有人需要。”
“我需要带你们走出这儿,”赵辰苦笑,“是我带你们进来的。”
孟龙沉默了。他不懂得如何说谎哄人开心,他不知道自己说,“将军,你一定能带我们走出去的”是否会让赵辰安心。
赵辰继续道:“是我带你们进来的。我曾向你们许诺!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我必须兑现它!”
“您从未失言过!”孟龙说。
赵辰将手中骨头抛远,“我父亲也曾告诉我一句话,他说人要量力而行,不要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赵辰笑了笑,“然后我告诉他,没有任何事情是我做不到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做不到的事情很多。”
士兵开始在篝火旁跳起战舞,山中无酒,便以水代酒。山中无丝竹,便以唱代歌。世界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黑暗之中,而维梓山则被一片更深得黑暗包围。但在这片黑暗中,有一团火燃烧着,一群人围着火堆又唱又跳。
从进维梓山以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欢快过了。
远远的,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的传来对话。“你今天打到多少只兔子?”空气飘来回答,“我没抓住兔子。网”他随即又道,“但我抓住了三只野鹿!”
“啊,厉害啊!不过我也射中了八只兔子。”
“嗯,很厉害。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要是有酒就好了!”
“要是有酒就好了。”
夜逐渐深了,营地也安静下去。其实行军过程中是不该这么放纵的,赵辰想,但也无所谓了。不得不直面现实,的确有可能走不出维梓山了。杀死野猪之后,赵辰感觉似乎更清醒了。迷迷糊糊的,赵辰就睡着了。
梦里,赵辰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自己的胸口,于是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四周束缚着自己的东西。但是始终动弹不得,甚至于连手脚都无法控制,无论如何用力,都想是把力量用在了手脚之外的地方,明明感觉自己手在这里,力量却出现在那里。
但是最后,他终于挣脱了压着自己的东西。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坡上——一个完全由尸体堆砌起来的山坡。他就坐在山的顶端,四周全是尸体,残肢和痛苦狰狞的头颅。
纵目四望,天与地仿佛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鲜血从尸体里流出来,像水渗透土地一样,四处蔓延。
这时,一只白狐从另一处走出来。在血红色的世界里,白狐纯白的绒毛显得突兀,怪异。它摇动着尾巴,逐渐靠近尸山,抬起头望着坐在尸山顶部的赵辰。
赵辰与白狐四目相对,白狐的眼睛就像是一整块的水晶镶嵌在眼眶里,透明澄澈,带着点点灿烂星光。
白狐没有说话,但赵辰发现自己就像明白自己的意思一样轻易的理解白狐的想法。
第四天,赵辰醒来的时候,还无法分清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境。他走到阳光下,发现士兵们都好奇惊恐的望着一个方向。
赵辰看过去,一只浑身雪白的白狐从山林中走出来。它大概有一个楼车那么庞大,光是脚掌就比一个人更大。赵辰朝着它走过去,白狐也朝着赵辰走过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赵辰走到白狐身边,伸出手想要抚摸它。白狐低下头,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狐狸大小。
白狐一窜,跳到赵辰的脖子上,像一条坎肩一样挂在哪儿。
赵辰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白狐温顺的闭上眼睛,像是很享受的样子。这样一来,白狐除了更有灵性之外,看起来与普通白狐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天,赵军的进程并没有显著提升。但是士兵们都很兴奋,谈论着主将杀死野猪、收获灵狐的事情。一路上,似乎连坎坷的道路都顺了许多,但是,走在最前方的赵辰心里的积郁却并没有减少。他不时抚摸坐在自己怀里的狐狸,小狐狸抬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这一天,赵军难得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庇护所,依靠在一座山的背面,无风,高地,下方还有一条溪水流过。赵辰默许将士们进水里洗洗。
士兵们还特地为他找了一个山洞。山洞内空旷平坦,干燥,还有一束阳光从一处洞**入。渐渐的,日头偏西,洞口就只留下了阴影。赵辰靠在石头上,抚摸着白狐,思索着什么。这时,孟龙走进山洞。“你来了!”赵辰开口。
“是,将军。”
白狐跳上赵辰肩头,一双眼睛望着孟龙。赵辰伸手唤白狐下来,“明天就是第五天了。”他说,“按照计划,明天就应该走出维梓山。”
赵辰从怀里掏出地图,维梓山只是一片模糊的大概。赵辰手指点着地图,抬头望着天空,仿佛透过山洞顶部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赵辰说:“我不知道我们走到了哪儿。但你是对的,孟龙,我们迷路了!”山洞外,传来一阵阵士兵高声嚎叫的声音。赵辰叹了口气,抬起头,发现孟龙困惑的望着自己。这个第一天就告诉赵辰迷路了的人,现在却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帅。
“你不相信我?”赵辰忍不住问。
“不,将军。”孟龙摸着自己的剑柄,笑了笑,“可我们怎么可能迷路呢?现在我们有了白狐,它会带我们走出这座被先祖诅咒的大山的!”
赵辰皱眉,他一度怀疑自己穿越了。但看着孟龙脸上越发潮红的喜悦笑意,他又觉得是自己身前这人发了疯。听说匈奴人极易染上一种叫羊癫疯的病。染病的人疯疯癫癫,不能自己。
“将军,你一定是操心太多了。”孟龙转身走向洞外,“你一定会带我们走出大山的,我相信你,将士们也相信你。”临出山洞前,他又满眼狂热的看了一眼白狐。
赵辰摸了摸白狐,小狐狸绕着他欢快的跑了两圈。“你真的会带我们走出这座山吗?”他苦笑,伸出手,小狐狸乖乖的走到他手掌下,用头蹭他。
赵辰抬起头,目光穿过山洞。他仿佛看到自己长出翅膀,飞到了天空之中。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连绵山脉,他试着朝着一个方向飞,但飞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日头偏西,一直到耗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他也没有飞出群山。就像这世界除了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一样。
孟龙的梦是一个很美好的希望,但是,赵辰肩负着几万兄弟的生命,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第五天,又经过一天的行进。到了该安营扎寨的时间,赵辰却立在马上一动未动。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忠诚的士兵,夕阳下的身影显得高大威武。
“各位,我所信任的战士,与我一同历经磨难,共经祸福的诸位兄弟!”
他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出来,整个山谷都在回荡他的咆哮。“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个遗憾的事实。我们迷路了!”
此话一出,站在赵辰面前的人却没有爆发出任何他所想象的愤怒,队列最多是摇了摇。赵辰看过去,军队如长蛇蜿蜒,匍匐在山间。
“但是各位!这里,绝不会是我们的终点。我们的足迹将会遍布整个大陆,在那里,”他指着想象中的魏国方向,“有一个富饶的国家,等待着我们去攥取它的财富。它就像一个赤丶裸的女人,在等着我们。昨天!有人告诉我,我一定会带你们走出这座山脉!”
赵辰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他闭上眼睛,将一切杂念驱逐出自己的脑海。“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他们是对的!我将要带你们走出这里,我将带给你们一切财富和荣誉!一切的一切,一切你所渴望的东西!尽情的咆哮吧,战士们,这一切都将是属于你们的!”
赵辰高高举起双手。
“嗷——”山谷沸腾起来,军队中爆发出狂热的欢呼。
“明天,我们将翻过这座山。”赵辰指着身后高耸入云的山峰,“白狐会保佑我们!”听到在叫自己,小狐狸跃上赵辰的头顶,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
“白狐将保佑我们!”
夜色渐渐将众人淹没。
【06】兵击屠村
清泉淙淙,顺着山峰流淌而下。山峰青葱,如覆绿毯。山脚下,一处村庄飘出浓浓的烟雾,虽已靠近傍晚,但却不是炊烟。而是因为大火燃烧而引起的浓浓烟雾。
“将军,这样做不怕被魏军察觉吗?”
军队整齐有序,从山坡上缓缓而下。山脚下,孟龙站在赵辰身旁,赵辰立在马上,沉稳冷漠的看着村庄冒起得烟雾。“不,”赵辰说,“魏军是否察觉都无妨!”
“孟龙,”赵辰转过身,“这里是哪儿?”
“前哨回报,完城就在二十里之外。”孟龙指向南方。
赵辰点点头,“驾”,战马奔驰,朝着村庄跑去。赵辰身后,孟龙,以及更多的骑兵奔跑起来,大军如一道洪流冲向村庄。等到众人到了村子,村里已经十室九空。火焰狂暴的将房屋吞噬,连空气都沾染了火焰的温度,天空变得红彤彤,四周的景象忽闪忽明。
赵辰驾着马穿过村庄。两旁还有不少士兵在房屋里搜索寻找,主要是粮食,他们并不指望这些村民能有金子。赵辰也听到有女人绝望呼救,撕裂的哭喊,他装作没听见,战马稳稳的向前走着。
残垣断壁,枯树破瓦。还有始终燃烧不尽的火焰。
赵辰终于走到尽头,前哨部队已经在村子外安下营寨,开始做晚饭。一个人朝着赵辰跑过来,“将军,”那人推了推头盔,露出一张兴奋喜悦的脸,“我们在村子里搜到了几千石的粮食,这下终于不用吃那些干巴巴的东西了。”
营地里,篝火燃起,虽然没有人再唱歌跳舞,但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红通通的笑容。
赵辰勾起嘴角。“很好!黎阳,你做的很不错!”
那人脸上笑意更盛,挺了挺胸膛,说:“末将已经替将军搭好帐篷,请将军随末将来!”黎阳走在前面,赵辰将战马交给亲兵,跟在后面。
走到一处拐角,黎阳停下来。“就是这里了,将军。”他笑意盈盈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帐篷。
帐篷里陈设很简单,简单的铺上了床,立了放了一张从村子里抢来的桌子,特别用心的,还有几本书放在桌上。油灯光影摇晃,隐约看清书的名字。大概这些没有机会识字念书的士兵觉得只要是书就是宝贝,特地献给赵辰。而那些书不过是幼儿启蒙用的读物。
帐篷里,还有一个女人。
看起来,少女年纪尚小,娇嫩得像花萼还没有褪去的青色。少女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前方,衣衫尚且完整,脸蛋上也不过有一点青紫,能够看出她的样貌多么乖俏可人。在村子里,必定是让不少年轻人想要翻过墙与她相会的女子。
赵辰脱下锁子甲,外袍,然后坐在床上脱下鞋子。汗水浸湿了袜子,赵辰试着动了动脚,一阵疼痛传来。清晨一早,赵辰就下令开始爬山。战马不适合攀爬,于是士卒只好拉着,推着,用身子顶着战马屁股将这些畜生推上去。赵辰尝试着脱下袜子,脚上已经血肉模糊,疼痛如浪潮一阵一阵拍打岸边,赵辰甚至感觉脚底像放在火上炙烤一样,膨胀收缩,起伏不断。
最后,过程有多痛苦赵辰不愿回想,他们终于爬上了山的顶峰。站在一个稍微平坦的地方朝下看,赵辰发现了一片青绿之地,整整齐齐,形成一个个口字,或者依山开垦,如月亮般弯弯。赵辰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视线像摇晃一样不稳定,他看向另一边,另一边,慌忙的扫视山下。终于,他发现了一片矮矮的房子。
“黎阳,你带三百人下山,去看看……”去看看什么?“不,”赵辰大大的喘了两口气,“去村子里,收集粮食,顺便打探这里是哪儿?”我们是不是已经,已经走出维梓山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身后一人兴奋领命,一声唿哨,数百人顺着山坡像饺子下锅一样,几乎是滚着朝山下冲去。
赵辰收回注意力,躺到床上。现在终于又可以睡在床上了,哪怕如此简陋。他偏过头,看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就像他现在才注意到她。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赵辰问。他直起身子来,少女眼睛眨了眨,没有回答。“如果要的话,我让他们把食物送进来?”
赵辰又问,伸手想试一下少女额头温度。少女突然向后退闪,但立即,她的眼中被一种膨胀的恐惧所占据,身子不停颤抖,睁大了眼睛,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涌出。赵辰心口一疼,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忽然回过身子,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抓住赵辰的手,放在自己胸上。
少女的酥胸温软如锦,但赵辰心中却没有半点情欲,只有说不尽的怜悯和悲伤。
赵辰赤脚冲出帐篷,外面天已黑尽,赵辰一脚踹翻立在帐篷外的火架,嘶声裂肺,“孟龙,黎阳,赵戈!人呢,来人,给我来人!”心中的愤怒甚至让他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人堆中,一个人匆匆忙忙冲到赵辰面前。
“将军,怎么了?”看着赵辰一脸怒容,黎阳既惊讶又惶恐。
“怎么了?”
赵辰笑得冰冷如刀锋,一把掀开身后的帐篷。少女蜷缩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赵辰指着少女,瞪着黎阳,“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
赵辰胸口起伏不定,片刻,孟龙和赵戈也慌忙赶来。后者是一个健壮精悍的汉子,困惑的看着阵势如此之大的赵辰,赵戈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赵辰气急反笑,“赵戈,带着你的人,给我搜查,凡是营帐里有女人的,都给我抓出来,斩首示众!”
赵戈迟疑的看着赵辰,见后者脸色铁青,领命退下。
“黎阳,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赵辰放下帐门。“军规有明,营中不可有营妓的出现。你是不是忘了?”
“末将,末将……”
“是谁?”赵辰的眼神犀利如剑,几欲刺穿身前的黎阳。
黎阳咬着嘴唇,看了看自己脸色铁青的统帅,又回过头看了看四周的兄弟,咬咬牙,扑通跪下:“这都是黎阳一个人的主意!将军也不必再搜查了,营中没有其他女人,只有这一个,是黎阳特地……献给您的!一切罪责,黎阳一人承担!望将军不要牵及他人!”
“好,好,好!好一个献给我……”赵辰跌跌撞撞,退后靠在帐门上。身体突然一阵虚弱。“军规有明,营中不可有营妓。按军规,主将赵辰杖五十;亲兵黎阳……”
赵辰闭上眼睛,喘了口气。“斩首!”
白狐从营帐中钻出来,跳上赵辰肩头。不知为何,赵辰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悲伤。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走上临时搭建的行刑台的,从赵戈手中接过磨得光滑的大刀,赵辰喝了一口酒,喷在刀身上。黎阳已经被人押着,跪在台前。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看向高台,眼中多是疑惑和恐惧。
“黎阳,你知道错了吗?”赵辰走到黎阳身边。
“末将知错。”黎阳颤抖着,面对着意想不到的死亡,他也感到了恐惧。一个战士,不惧怕死在战场上,但是死在行刑台上,无疑是一种死不瞑目的屈辱。
赵辰面向众人,大声说:“亲兵黎阳,违反军规,于营中蓄妓。按军令,当斩!”赵辰举起大刀,“军规不可违!黎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那一夜,火格外的红。黎阳猛地抬起头,怒目圆睁。“今生未能随将军富贵,若有来世,黎阳必做牛做马,追随将军。刀山火海,百死不负!”
刀光在空中一闪,一个人头骨碌骨碌滚落。黎阳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
赵辰把大刀交给赵戈,“好好安葬吧!”
跌跌撞撞,赵辰走向营寨正中,哪里,已经放置了一根长凳。赵辰走过去,趴在凳子上,掀起裤子。两个士卒分立左右。
“将军!”
“打吧!军令不可违!”赵辰闭上眼睛,小狐狸蜷缩在赵辰身前,吱吱叫着。
狠狠的一棍打在身上,赵辰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一棍,又一棍……赵辰昏死过去。
赵辰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小家伙贼眉鼠眼的趴在胸膛上瞅着自己。宠溺的摸摸它的头,孟龙走进来,“将军,那个女孩已经处理好了。她的父母尚在人世,现在她已经和他父母一起,准备去亲戚家。”
“嗯,这样就好。”赵辰微微点头。
孟龙在一旁坐下,说:“将军,你其实不用这样的。黎阳虽违反军令,但毕竟是想讨你开心。你这么做,会让很多人寒心的!”
“是吗?”赵辰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我也不想这么做,但军规不可违!孟龙,军规不可违!”
孟龙叹了口气。“将士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进攻完城!”
“很好!”赵辰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历经那么多困难,现在终于可以完成我们此次出征的任务了!只要拿下完完城,就能切断魏军的辎重供给。邯郸之围,指日可解!孟龙,扶我起来!”
“将军——”
孟龙一下站起来,扶助要强撑起来的赵辰。“您已经这样了,剩下的交给孟龙。末将一定会为您拿下完城的!”
【07】占领完城
“你是看不起我吗?”赵辰侧目怒视,一把推开孟龙,强撑着坐起来。撕裂的疼痛让他误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白狐一下跳上他的肩头,竟差点将他压倒。
“小妖精。”赵辰调笑道。
孟龙无奈,只好上前搀扶着赵辰,两人一步一步走出军营。三万骑兵,已经整戈备马,骑在马上,肃然而立,赵国旗帜迎风飘扬。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正是杀人掠地的好时光。三万将士注视着赵辰一步一步,艰难走到马旁,赵辰推开孟龙,一咬牙,翻身上马。
“出发!”赵辰高声下令。
马头调转,铁蹄抬起,如雷轰顶,万马奔腾,朝着完城的方向驰去。没多久,完城就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在几十里之外,发生了赵军将一个村子从地图抹去的事情,完城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魏旗迎风招展。待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赵辰发现,完城甚至没有关闭城门。
赵辰举起右手,骑兵逐渐停下。
孟龙赶马上前。“将军,怎么停下来了?”孟龙问。
赵辰皱眉打量着完城,说:“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完城不能没有得到消息,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准备?”甚至连城门都没有关闭。这样的完城,在三万骑兵面前,就像一个完全不设防的沉睡少女,任君蹂躏。
孟龙顺着赵辰思路一想。“莫非,这是一个圈套?完城已经埋好了伏兵等我们进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辰心里一沉,“魏军带甲之士六十万,像完城这样一座军事重镇,不可能防御这么空虚的。太奇怪了?”
赵辰遥遥望去,完城越看越奇怪。城门大开,城墙上也只有几个人在驻守。距离太远,还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城门也只有两三个人,估计是为了收取关税才站在哪儿。一点防备赵军偷袭的意思都没有。赵辰驾着马来回走动,反倒疑虑了。
如果完城中真的有敌军埋伏,那三万人冲进去,关门打狗,恐怕会全军覆没。
可是,这样的完城,实在是太诱惑了。就像少女不但脱光了衣服,还嘤嘤低声喘息,赵辰心里真是苦涩不已。
“将军,要不,由末将率五千人,先入完城探探虚实。”孟龙试探道。
“不可。”赵辰摇头,“像完城这样的重镇,即使平时都会驻扎至少一万人马,更何况现在两国交战,完城更是重中之重。五千人进去,就算魏军没有埋伏,也能把你吞了不吐骨头。我军远袭完城,本就人少,更不能分兵。以免被魏军分而击之!”
“那也不能这样等下去啊。我们在这里呆的越久,魏军只会准备越充分。”
赵辰皱眉,摊开地图,指出完城。离这里不远,就是天河要塞。完城东临维梓山,南与洛水相接,地处交通要道,来往行人众多,这样下去,的确不是办法。赵辰目光移到完城附近的足下城,点了点足下城。“我们去足下城。”赵辰说,“魏军二十万大军粮草,必定不可能全存放在完城。我们去进攻足下城,如果完城有伏兵的话,一定会分兵救援;若是没有伏兵,就算是完城早有准备,我军也足以攻下完城。”
“出发,足下城!”
一声令下,万马奔腾,又朝着足下城而去。出乎赵辰意料,足下城与完城一样,也同样城门大开,好像完全不知道赵军的到来。莫非,完城只是疑兵?而足下城才是真正的伏兵?又或者,两处都埋有伏兵。赵辰苦笑,那样的话,敌人用兵实在是太过神秘了。
正在这时,足下城突然动乱起来,大门缓缓关闭。
赵辰心上一动,“全军突击!先入足下城者赏千金!”话音刚落,战马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冲刺,朝着足下城冲去。赵辰拔出弯刀,眼见着足下城越来越近,城门也逐渐合拢。赵辰拿出马前长弓,弯弓搭箭,一箭飞出,正中城门前一人胸口。
足下城上,寥寥草草,数十支羽箭飞来,落在赵军阵中,如水滴落进大海。
下一刻,赵军后军放缓速度,弯弓搭箭,数百支羽箭划破长空,飞向足下城城墙,以示回应。
赵辰终于冲到了城边,城门只剩下一个狭小的缝隙,且容一马。赵辰一咬牙,驾马卡入缝隙之中,同时自己一跃而起,跳进城中。战马被城门挤压,绝望悲鸣。赵辰落地,翻了好几圈才止住冲势,摇摇晃晃站起,忽的眼前白光一闪,赵辰本能举起手臂。一把长刀砍在赵辰手臂上,一瞬间,赵辰感觉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弯刀反手一刀,将身前之人斩杀。
随后,十几人朝着赵辰围过来。只见十几把长枪朝着赵辰刺来,赵辰就地一滚,靠近身旁两人,一刀划过。随即一撑地站起来,因为看不清身后形式,抓住敌人掉落的长枪,只好胡乱一挥。赵辰左臂一痛,偏头一看,一人又举刀砍来。赵辰低头躲过这一刀,这时,赵军已经破门而入。赵辰向着赵军逃去,十几个赵军士卒立即围上来,保护自己的主将。而更多的人,则开始追击逃散的魏军。
孟龙骑在马上,如一阵风掠过。只见他弯弓搭箭,每箭必中。魏军惊呼一声,四散逃入街巷。
“孟龙,穷寇莫追!集结士兵,找到足下城军备库,烧完就走,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将军!”
孟龙得令,带着数千士兵,巡回足下城。足下并不是大城,孟龙很快就找到了军备库。找来大锤一锤劈开门锁,推门而入,里面堆放着成堆的兵器铠甲,更深处,则放着不可计数的粮草。士兵提来猛火油,倒在粮草上,随后一把火,将之付之一炬。
回到城门,赵辰简单的包扎了伤口,便又找了一匹马,集结剩下的士兵,带着他们朝着完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数十里的来回奔袭,战马已经累得有些喘气,更别说马上的骑士。赵辰感觉身体无比疲倦,但一看到完城,他的疲劳就一扫而空。这个**的少女,依然完全不设防,敞开了她的胸怀接纳远方来的赵军。赵辰赶马加速,更快的接近完城。这时,完城的城门开始逐渐合上,赵辰却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完城不设防!
在这里,根本没有赵辰臆想出来的所谓伏兵。外有要塞天河抵挡敌军,内有魏申领军围攻邯郸,势如破竹,战无不胜。依靠军工发家的完城,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一支赵军如神兵天降。昨日的大火,天知道他们怎么安慰了自己。赵辰到足下城才意识到这一点,魏军不但没有防备,反而自己以为安如泰山,根本没意识到赵辰军的存在。
骑兵直突破城而入,完城的城门更大,还没来得及关闭,已经提上速度的战马冲刺而过。弯刀闪动,代替死神的镰刀收割一条条生命。赵辰甚至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就突入了完城的中心。
在这里,数百魏军已经整戈以待。数十面盾牌将街道完全封锁,其后,步兵举着长戟,等待着骑兵的冲锋。一道箭雨从魏军射出,落在踌躇的赵军阵营。一片赵军像秋后的麦子一样被收割倒下。
“全军突击!”赵辰怒吼,率先朝着魏军冲锋。
身后,数百骑蜂拥而至。眼见着离敌军的长戟越来越近,赵辰甚至产生一种长戟刺穿了自己的错觉,但他不敢停,不能停,只有冲锋!
一往无前的冲锋。战马径直撞到魏军的盾牌上,强大的冲力将魏兵撞飞,战马因为撞上长戟战死当场,而巨大的惯性让赵辰也飞身而出。
落进魏军阵里,赵辰一刀砍翻身前一人,但同时也挨了好几刀。胡乱的挥动手中弯刀,赵辰荡开身周敌人。这个时候,赵军装备的弯刀因为短小反倒占据了优势,近身搏斗,魏军使用长戟反倒不得不退开,在一旁旁观。两军混战,弓箭不行,又给赵辰争取了时间。
赵辰合身扑上,一刀捅死身前的人,反手戳穿准备偷袭自己的一人身体。
更多的赵军冲进魏军阵营里,两军混战在一起。这个时候,在魏军的背后,一支赵国骑兵突然出现。魏军腹背受敌,瞬间崩溃。骑兵发动冲锋,原本魏军就已经散乱的阵型瞬间被冲乱,骑兵如犁犁过田地,赵辰站在原地,看着高大的战马从自己身边掠过,至少一半的魏军变成了尸体。而另一边,纷纷丢掉手中武器投降。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赵辰高声下令。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赵国骑兵随即附和。
魏军跪倒一片,低着头,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赵辰这句话,不知道把多少人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一时间,这样的战斗在完城全城不同的地方上演。但赵军人数众多,训练有素,很快就将敌人纷纷击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赵军已经占领了完城全城。赵辰下令,将俘虏聚集在城西原本的军营里。为了不造成额外的麻烦,赵军被命令不得掠城。由于刚有黎阳的前车之鉴,士兵们忠诚的遵从了这道命令。
【08】天河要塞
大厅的穹顶高高吊起,房内的立柱没有一根不是以昂贵和坚固闻名的龙纹木,技艺精巧的工匠顺着龙纹勾勒出花鸟虫鱼,美人曼舞。即使说这是某国公子的居所,在座的人也不会怀疑,但其实这只是完城的城主府。
城主府是最后被攻克的。完城守军猥琐在高大坚固的城墙之后,意图负隅顽抗。但等赵军发动了两次冲锋,城主府内就宣布投降。一摞魏军从城主府走出来,足有数百人之多;其中一个经过赵军旁,抬头问:“投降不杀?”赵军士卒笑着点头。
“是的。将军有令,投降者不杀!”
然后赵辰率军进驻了城主府,召集百夫长以上军官在大厅内召开会议。以会议为名,其实已经是庆功会,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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