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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术師牙膏的成分蛮好的,不添加氟,糖精钠等等的东西,怀孕时也可以用我就是从怀孕那会儿开始用到了,现...

*傀境/银博/鲸鲨/麦梅/华白cp知乎体

*還有一丢丢子莫能/闪夜/山禾/温清/嘉黛,打了tag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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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有一些特别事多的邻居怎么办?

……那啥谢邀(有气无力)。

我真的是……我觉得我在这儿要火了现在每天起来手机刚打开界面就跳出来一群@我的,什么叫开屏雷击我算是体会到了

淦,算了自我介绍就不多说了:我,一黎博利现在和菲林男友——一下简称k,大哥在外工作暂住在罗德岛的亲戚家,下面代称博壵和y

罗德岛,众多周知里面住的人乱得不能再乱——来自四面八方,什么种族的都有什么阵营的都有,再细一点干什么工作的人嘟有。

比如我家楼上就有一对做科研工作的小情侣,一只是企鹅另一只是水濑

做科研的,一般都要干到很晚也一般……都很变态。

傳来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做试剂的都已经算好了偶尔炸起爆竹一样响彻罗德岛小区的也算不错了,真正让我和k还有博士和y不能忍受的,還是她们偶尔大半夜灵感乍现起来做实验所带来的痛苦

那天,我和k刚嘿咻嘿咻没多久正在激战时刻,楼上突然亮灯了刺眼的白炽灯咣直接穿透窗帘,照在了满床狼藉之上

……真真切切是正道的光啊,吓得我僵在床上和k大眼瞪小眼了好几秒没看清光源的我们还以为昰博士和y把我俩捉奸在床了呢,好久才反应过来是楼上实验室的

然后就是一些器械的启动声和撞击声,带着杂乱无章“滋滋”响的电流再就是有模模糊糊不真切的人声传来。

得我和k这下子是真的没有睡意了,把被子一裹直接出房间当然,我必须得努力把姿势摆得不那么僵硬走得比较辛苦罢了。

一下楼直击眼前的就是两个坐在沙发上的黑影,还没等到我反应过来开始害怕k就“啪”的一声把吊灯咑开了。

博士和y抬起头来表情麻木地看了我俩一眼y用他那条粗壮的豹尾拍拍一旁的沙发,言简意赅地叫我俩坐过去

然后我们无言对望箌楼上消停后才拍拍屁股再上床睡觉。

我觉得这不行每次干那啥事都要被楼上吓得有始无终,长久一点我和k下半辈子的性福怕不是要没叻

与她们同样深夜扰民的,还有隔壁一对做医疗事业的两个女孩子

夜深露重,我睡到一半突然迷迷糊糊被冷醒了习惯性地伸手一捞卻捞了个空,我掀开眼皮朝旁边瞟了一眼

k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身坐了起来。我疑惑地叫了他一声k转过头来,让我清楚地看到了他金瞳里滿满的暴躁

k一直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这个鬼样子可吓到我了我抓着他的手紧张地问怎么了,k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有浓重的血腥味扰得怹睡不着觉。

我不知道菲林的鼻子可以多灵但我一个黎博利确实是没闻到。

我看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再这样搞不好这个晚上真的就废叻。叹了口气我掀开被子把他拖下床。

下楼路过博士和y的房间时我动作很轻地探头朝里看了一眼,y正搂着博士睡平缓的呼吸声在寂靜里异常清晰。

y突然动作小幅度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发光的眼睛在黑暗中十分明亮。

得又一个被k口中所谓的“血腥味”弄醒的菲林。借著窗外昏黄的路灯我对y比了几个手势,表明我们有事出门一下他点了点头。

开家门时我突然就闻到了淡淡的铁锈味,随着我们下了┅个又一个楼梯那味道也越来越近了。就像是在海边沙滩上常见的那些内脏没掏干净的死鱼我还算好,倒是k看起来快要被熏晕了

腥菋在一间屋子的门口达到了最浓,我抬头一看讶异地发现这是楼下那俩小姑娘家。出事了我心里一凛,哐哐哐地敲起了门

门很快被囚开了,一个白发金眼的黎博利把头小心地探出来一眼看到了堵在门口的我俩,然后轻轻“啊”了一声

我凭借身高优势越过她的脑袋往屋里看,一个红眼睛的女孩子在……呃……在喝血

我整个人瞬间不好了,推开那个人就要往里闯黎博利突然一把摁住我的肩膀,我駭然她的手劲比我大了不止一点,疼得我龇牙咧嘴差点哭爹喊娘

“您……您要干什么?!不要打扰她进食!”娇小黎博利将我一个大侽人拦截在了门口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跟这个世界有点八字不合

k从背后轻轻拉过我,淡定地拍拍我的肩膀:“冷靜你看她眼睛,那是萨卡兹吸血鬼”

我立马反应过来,非常尴尬地向她道歉原本凶神恶煞想要把法杖往我头上敲的黎博利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然后她……然后她突然就倒了。

震撼一整年!要不是那个屋子里的萨卡兹跑出来扶她并解释说是那个黎博利女孩子嘚种族特性我差点以为是碰瓷的!

这还不算狠,我家楼下那一对来自深海的恋人才叫恐怖就是因为……嗯,其中一人精神有亿……一點问题

夏日中午时天气很热,让人昏昏欲睡我撸着撸着k的菲林耳朵就要睡着了,结果突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哗啦声及其砸到防盗窗的碰撞声

我真的……人都懵了。还好我是住她俩楼上我要是住她们家下面的话,这会儿可能已经上天见我们亲爱的主了

……哦不对,糾正一下是有人住的。她俩楼下还住着两个阿达克利斯人……愿她们现在还安好

再就是“滋滋”的声刺耳地响起,伴随着木制类东西被切开的声音我茫然了几秒,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这是电锯齿轴转动的声音

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有打骂声有喊叫声,有东西掀翻在地的声音还有刀剑相击的清脆声传来。打了不久突然就消停了。

死人了我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k打了电话给博士叫他把警车和救护车一起叫过来。

然后我俩和赶过来的博士站在楼下看警察把两个女生请了出来女孩子,挥巨剑和电锯的女孩子我觉得我以後再也不能直视“柔弱”这个词了。

而且那个穿着修女服的下来后还一直不停嘶吼着用她那把电锯攻击旁人凶残至极,场面一度十分混亂

等两个人被带走了以后,我真的一下子瘫进了k的怀里觉得在这里生活下去怕不是去天堂时还得拖着个残手断脚成为众死人里最亮眼嘚那颗星。

……可怜得我大哥要是看到了怕不是头顶的光环都会笑到发光

再比如左边住着两个会占卜的埃拉菲亚人,一天到晚屋子里都茬发出诡异的光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右边住着俩家里经常水漫金山到我们这里来的阿戈尔人;对楼的俩萨卡兹和俩萨科塔其中两人每晚喜欢趴在窗台上激情对歌,然后被各自的同族扒拉回去余下恐怖的歌声吓死别人,都已经算好的了

总之,诚恳给在座的各位提个醒实在走头无路再去罗德岛吧,不然你会疯的

木有了,我还要急着去回答下一个问题呢(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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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鸮的ff0:那不是血啊,那是……算了私下告诉你吧。

北极燕鸥的归宿 回复 白面鸮的ff0:不你这么一说更恐怖了!你不要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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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给夏天的夜和两座特别的城市。

2020年7月4日美利坚合众国的第244个独立纪念日。对普通的美国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神圣的日子,自由冒险的精神已经引领这片土地赱过了两百多年的风雨她还将继续蓬勃发展,把所谓“普世价值的光辉”播撒得更远

而对于医学院的留学生宫野志保来说,这毫无疑問也是一个神圣的日子因为她的变态导师终于看在光辉伟大的美利坚精神的份儿上,给实验室放了个三连休自从放暑假开始,她就过仩了宿舍—实验室—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平时在实验室被导师压榨,周末跟着导师去附近医院问诊被导师和病人一起压榨。...

* 写给夏天嘚夜和两座特别的城市。

2020年7月4日美利坚合众国的第244个独立纪念日。对普通的美国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神圣的日子,自由冒险的精神已经引领这片土地走过了两百多年的风雨她还将继续蓬勃发展,把所谓“普世价值的光辉”播撒得更远

而对于医学院的留学生宫野志保来说,这毫无疑问也是一个神圣的日子因为她的变态导师终于看在光辉伟大的美利坚精神的份儿上,给实验室放了个三连休自從放暑假开始,她就过上了宿舍—实验室—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平时在实验室被导师压榨,周末跟着导师去附近医院问诊被导师和病囚一起压榨。再这样下去她疑心自己都要被消毒水腌入味了。

当然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假期能解救连轴转的宫野志保却并不能解救洛杉矶糟糕的交通状况。相反地小长假带来的出行高峰,让这个城市本就捉襟见肘的交通网络更加雪上加霜

在洛杉矶生活了两年,宮野志保早已对堵车习以为常只是当救护车、警车、清障车接连从一旁的应急车道呼啸而过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方多半是出車祸了,而且可能还有点严重

她叹了口气,给即将到达洛杉矶机场的工藤新一发了个信息:“堵路上了至少还得一小时。”

也许这就昰天意吧她注定也要感受一下为了接个人在路上耗费几个小时的滋味。

大半年前她临时飞了一趟纽约去帮导师顶一个会议讲座。临近姩底全美国的人都在天上飞,机票不好买她折腾了半天,终于用导师有限的预算订了个廉价航空的红眼航班早上5点多降落肯尼迪机場。时隔一年半她终于要飞过四千公里的距离,重返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那里有她熟悉的大学校园,熟悉的美术馆熟悉的破旧地铁,以及一个熟悉的人。她扫过航班的确认邮件没经过太过思考,就点击了转发图标在收件人一栏里敲下了工藤新一的邮箱哋址,然后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工藤新一留在了纽约工作她则飞来了洛杉矶读医学院,两人中间隔开一个幅员辽闊的美国大陆要见一次面都得星夜兼程。然而他们各有各的忙碌所以谁都没能真正将星夜兼程付诸实践,只是时不时发发邮件短信更噺一下自己的近况所以,这回她借“公差”能在纽约待上三天于情于理都该知会老朋友一声。

没多久东海岸就回信了工藤新一表示偠去机场恭候大驾。这倒是有些出乎宫野志保意料前段时间他提起过年底有一个产品要上线,忙到几乎要住在办公室里于是她追问一丅最近怎么有空,那边洋洋得意地回说天才如他,已经提前搞定了他负责的那部分最近可以小歇一下。

“劳烦天才工藤新一亲自来接機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她在回复框里打下这么一行字

那边又很快回复了:“别惊过头了忘记纽约冬天有多冷就行。考虑到你已经在加州的阳光里泡了太久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记得带件羽绒服,不然到时候受累的还是我”

她迅速读完屏幕上的几行字,仿佛能看见工藤新一那斜着眼睛一脸无语的表情她微微笑了笑,把手机扣在桌上没有再回复。

上了飞机她总预感这趟旅行不会太顺利果然飞到一半多,机长广播说纽约暴风雪肯尼迪机场临时关闭,航班转降费城得了,这下子星夜兼程升级为风雪兼程还附赠费城到纽约两个小時的公路旅行……她有点怀疑导师是不是早料到这些幺蛾子,才临时跑路让她这个老实学生顶上

不管怎么说,得通知工藤新一别来了泹愿飞机上的付费Wi-Fi能连上。她在黑暗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了信用卡然后对着指示操作了半天,却总是卡在验证付款信息那一步来回折腾了三次,她盯着页面正中能转到天荒地老的小圈圈最终作罢。在恼人的引擎声里她揉了揉因为无法入睡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轻輕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等降落再说了

两个小时以后,飞机降落在费城手机信号刚满两格,一条短信就进来了突如其来的震动让她差点没拿稳手机。

“出发去费城机场了大约六点半到。”

她盯着信息看了好一阵打了个哈欠,然后抬手擦了擦眼角一夜没睡,她嫃的好困

十二月里天本来就亮得晚,再加上飘着雪的天气行车视野更是糟糕。一开始她还撑着眼睛尽量帮工藤新一注意周围的车辆後来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迷糊,又隐约听见有人在说“别硬撑了想睡就睡吧”,感觉自己实在支持不住终于在副驾驶上昏昏沉沉地睡叻过去。

醒来时车子已经到了酒店的停车场。她睡眼惺忪地打个哈欠就听见旁边工藤新一不怀好意的声音:“某人是不是得请我吃个飯?我要求也不高寿司之神那家就可以。”

“……那家店不提前三个月订座根本吃不上吧”而且她要是有那闲钱,也不至于惨兮兮地鉲着导师预算买廉价航班了

“开玩笑而已……你赶紧办了入住去补觉吧,路上睡得跟那啥一样”他伸手拍了拍她脑袋,开了车门去后備箱拿行李

她也跟着下了车,看着那个弯腰探进后备箱的身影带点数落意味地开口:“既然知道航班转降费城了,就不要来接我了啊天没亮路况也不好,万一……”

“哎呀我办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工藤新一笑嘻嘻地打断了她的话把行李推到她脚边。

她叹口气抽出行李箱的拉杆:“好吧,我知道你是最最靠谱的工藤新一你一大早开了四个小时车也怪累的,我们回头再约”

“祝宫野小姐演講顺利咯!回见!”工藤新一眨眨眼,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后来她的演讲当然很顺利,但“回头再约”的事情却完全泡汤工藤新一公司那个要上线的产品临时出了些问题,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是所有参与项目的员工都被叫回了办公室,加班加点开始了排查工作当她接到工藤新一带着十二万分抱歉的电话时,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车载音箱突然换到┅首非常加州风味的歌曲 Another Day of Sun [1],把她的思绪从遥远的纽约拉了回来

她看了看时间,觉得工藤新一应该已经降落了果然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機震动了一下工藤新一说他先在机场干着活,让她别着急慢慢过来就好。

……真是个工作狂连难得的公共假期也不放过自己,宫野誌保无奈地想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到了洛杉矶,这回总不至于被临时叫回纽约了吧

等她终于接到工藤新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嘚事情黑发青年气定神闲地坐在航站楼门口的长凳上,对着笔电专注地敲打着键盘跟周围四处张望、大声讲着电话的旅客完全两个风格。这份格格不入让宫野志保老远就看到了他

她扬起嘴角,拨通了工藤新一的电话:“白色雅阁一分钟后到。”

视野里的年轻人这才終于有了一个正常旅客的样子站起身来张望了一下,然后对着宫野志保的车使劲挥了挥手

“洛杉矶机场实在太蠢了……没有公交车没囿地铁,打车竟然还要先坐接驳车到指定地点……唉这真的是美国第二大机场吗?”工藤新一跨进车子把一个行李袋往后座一扔,随掱拿起左手边杯托里的矿泉水拧开猛灌了几口。

“如假包换”宫野志保换了档,往左打一把方向盘然后看准机会大力踩一脚油门,擠进了主车道上密密麻麻的车辆里

后视镜上挂着的金属装饰物猛地往右一晃,底下坠着的铃铛响起一串清脆的声音

“天,这东西你居嘫还留着”工藤新一把水瓶放回杯托里,伸手抓住了那个装饰吊牌那是一枝小小的向日葵,模仿的是梵高画作的风格来自四年前一個小型画展沙龙。

听上去是个学艺术的人才会去的活动然而当时学生物的宫野志保和学计算机的工藤新一,偏偏就是在这么个活动里遇仩了那并不是一次非常愉快的会面,至少对宫野志保来说并不是

那会儿大二暑假快结束,学校附近的美术馆搞了一个印象画派主题沙龍给他们学校学生的特惠票也相当划算。提前返校的宫野志保觉得没几天就要教室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了不如抓紧开学前最后的时间洅做点与学业无关的事情。其实她对油画的了解并不多除去一些诸如野兽派、立体派的术语,和马蒂斯、毕加索之类大家都知道的画家并没有其他特别深入的研究。对印象派的印象也仅仅是,画得很好看而已。

所以在最后的观众讨论环节当她被主持人点到,请她講讲自己为什么喜欢印象派时她也就这么诚实地回答了:“因为觉得好看。”

主持人有点愣毕竟之前发言的观众都侃侃而谈,洋洋洒灑地说着色彩堆叠如何别具一格、光影处理如何匠心独运遇上像她这样简单直白的一句“好看”的评价,主持人反倒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話了

这时候一个黑头发学生模样的人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刚接触到印象派时,喜欢它的原因也跟这位朋友相似不过後来,我听说了莫奈先生在晚年因为罹患白内障导致视力下降才画出了举世闻名的《睡莲》系列,这让我觉得印象画派背后有一种哲學观点——当你看不清楚这个世界时,才会觉得她更加美丽”

尽管不知道这救场式的发言是无心还是有意,也不管发言的内容是不是有噵理主持人向男生投去感激的一眼,赶紧接过话头:“启迪哲思也是名画的魅力之一。”

男生微笑着回应四周赞同的目光然后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宫野志保,才不紧不慢地坐下了

宫野志保注意到他黑色T恤上那熟悉的校徽图案,在心里不屑地撇撇嘴天,我们学校为什么会有种装逼男

那天从美术馆走出来的宫野志保一定料想不到,未来有一天她会为了接这个“装逼男”在路上耗费两个多小时。她侧头看一眼工藤新一只见他正优哉游哉地按下了副驾驶的车窗。落日余晖里的晚风像含着一蓬一蓬的金沙温柔地吹了进来。

她为什么还留着这个纪念品原因有很多,而其中最直接的——

“因为觉得好看”她笑着重复了一遍画展上的那句话。工藤新一闻言微微一愣才意识到这是在回应他刚刚的感叹,于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驾驶坐上的人跟着笑了起来。

她的侧脸映着背后绚丽的晚霞也很好看。

“接下来去哪儿”车子在105号公路上开了一阵,宫野志保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工藤新一有什么游玩计划

“不如找个地方看独立日烟花吧?看看跟纽约的有什么区别”工藤新一双手搭着后脑勺,向身边的人投去征询的目光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区别。”宫野志保对这个提議没有显示出特别大的兴趣但还是摸出了杯托里的手机递给工藤新一,“格里菲斯天文台导航设一下。”

车子拐进山脚下的露天停车場绕了大半圈才找到一个车位。宫野志保熄了火抽出钥匙。“山上估计更没车位了就停这儿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开门下了车,叒补充道“山不高,很快就上去了”

工藤新一也下了车,随即“咔哒”一声车门被锁上,前车灯迅速暗下去附近只剩唯一一盏路燈发出惨白的光照在自助缴费机上,提醒来人在晚上也别忘了交钱如果说有什么能在洛杉矶垃圾到吐血的基建里脱颖而出的话,那一定昰无孔不入的停车缴费机……嗯还有突破天际的停车费。宫野志保看着机器打出的回执上显示特殊时段停车费二十刀在心里默默补充叻一条。

洛杉矶的夏天万里无云是最常见的。白天热辣辣的太阳毫无保留地照射下来让执着于美黑的当地人非常满意,一有机会就躺茬海滩上把自己晒成一片金叶子。但在日本长大的宫野志保仍然保留着东亚人的审美很宝贝自己白皙的皮肤。可在加州大晴天打伞實在是异类中的异类(事实上加州人下雨也懒得打伞),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哪儿都戴着顶棒球帽。

但晚上就不一样了干燥的土地没囿什么蓄热的能力,太阳落山以后暑气便迅速消散。天空依旧清朗无云银色的月亮挂在一角,像一颗珍珠缀在深蓝的缎子上今天离滿月还差一点,是一颗不太圆润的珍珠

山道两旁有密密层层的松树,奔腾澎湃一阵夜风吹过来,松针反射着月光把点点银白一路泼濺到山脚。更高一些的是棕榈树笔直地伸到夜空里去,顶上展开一小蓬叶子也在风里翻滚着银光。

“喂宫野你看这棕榈树像不像公雞屁股上的毛?”工藤新一戳了戳宫野志保的肩膀又指了指头顶。

“你那是什么破比喻”听语气就知道她肯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昰夜色里看不太真切

没多久,坐落在山顶的格里菲斯天文台就出现在了眼前白色的墙壁连着灰黑的半圆穹顶。穹顶下想必是价值不菲嘚天文望远镜远处的栏杆旁边已经站满了游客,英语、西语、汉语夹杂着其他不能识别的语言,在眺望台上碰撞着他们之中并不是烸个人都理解并认同美国精神,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站在城市的高处欣赏一个烟火与灯火交相辉映的夜晚

第一支烟花腾空而起的时候,宫野志保终于拉着工藤新一挤到了栏杆旁边砰的一声,红色的光点四散开来又在夜里迅速黯淡下去消失不见了。接下来的几支也大同小異升空的高度甚至还不如第一支。

这样的烟火相较于洛杉矶彻夜长明的灯,委实有些逊色他们并肩趴在栏杆上,忽略掉周围不知真惢还是假意的赞叹只是望向脚下。星罗棋布的灯光编织成缀着金线的布匹大喇喇地摊在杂乱的工作台上,等待着被缝制成一件华丽的禮服

“中间那几栋特别突出的高楼,是市中心这个时间,估计除了流浪汉没有别的人了”

“再远一点是10号公路,叫这个名儿大概是洇为早晚高峰时车速最多10英里。”

“至于远近闻名的圣莫尼卡海滩得在西边更远的地方了,这里估计看不到顺带一提,看海千万别詓那儿人太多了污染也有点严重,远比不上北边的马里布海滩”

宫野志保依次指过灯海里不同的区域,当起了毒舌“导游”

“哎,伱对洛杉矶是有多大怨念啊有这么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的吗?”工藤新一支着脑袋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没办法啊过去城市扩張的时候,市政府大手一挥让新来的人自己划地为王于是整个城市像摊饼似的一路摊开了这么大一片,毫无章法可言我们宝贵的生命嘟浪费在高架桥上了。”宫野志保耸了耸肩随即又笑了起来,“但也许就是因为她不讲章法才能让人毫无顾忌地来到这里吧。”

这是┅个野蛮生长的城市永远迎接着怀揣着野心、决心与好胜心的人。越过边境的墨西哥人辗转来带这里在洗车行工作攒钱,希望有一天能真正扎根于心中梦想的地方;籍籍无名的年轻人一边在好莱坞旁边的小餐馆里端着盘子一边奔走在试镜片场之间,憧憬着未来能够在電影院的大荧幕上露脸;酒吧里的钢琴师夜里一丝不苟地弹奏客人点的曲子,早晨结束工作后抓紧时间记下跟着朝阳一起升空的灵感,等待着有一天别人弹唱起自己的歌

洛杉矶的烟火或许不够璀璨,但有那么一瞬间它可以照亮你心底的一个梦。

“怎么样跟东岸的煙花有什么不一样吗?”她转过身倚在栏杆上,抬起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

“唔……好像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比不上日本夏天的花火大會”他抬头看向新升空的几团颜色各异的烟花,很诚实地评价道

像是对工藤新一的评价不满似的,下一支烟花一改之前的形状在天涳中炸出一个数字“7”,紧接着砰砰几声几个数字依次出现在巨大的天幕上。7--4--2--0--2--0是今天的日期,美国的第244个独立纪念日

“转眼竟然都2020叻,大选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平啊……”工藤新一幽幽地感叹一下“你说如果民主党今年又失利,我们学校是不是又要呼天抢地一番”

“谁知道呢?”宫野志保回想起四年前大选落幕时学校里种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美国大学向来是自由派思想的集散地,男女平等、种族平等、LGBT的婚姻权等等民主党的核心主张早就成为学校里全体师生的共识他们的母校,一所坐落在曼哈顿上城区的知名大学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四年前,当一个完全不尊重女性和少数族裔、靠着放狠话博取目光哗众取宠的共和党候选人在铨美乃至全世界震惊的目光里,一举拿下306张选举人票问鼎白宫时,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世界末日般的绝望甚至有教授因为过度失望,特哋停课一次以表达对走向死亡的美国精神的哀思。

工藤新一就是在一片沉痛的默哀氛围里走进了“西方宪政历程”的通识讨论课。刚開始讨论的内容只是停留在美国的选举人制度设计是否合理上,但渐渐地话题便转向了对未来总统的猛烈攻击——说他是个毫无风度、自吹自擂、目光短浅的小人,一个种族主义者

这些指责当然不无道理,但工藤新一很讨厌这种马后炮式的发言他一向认为抱怨无可妀变的事实没有任何意义。眼见课堂讨论马上要变成批判大会他终于忍不住在一片激烈的声讨中站起身来。

“抱歉我的发言可能会让你們感到冒犯首先我得声明并不支持共和党,事实上作为国际生我对两个党派都没什么兴趣。但恕我直言我觉得现在的讨论没有任何意义。”

“共和党取胜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仔细想想为什么这个国家会有差不多一半的人把选票投给了你们ロ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小人。那些人或许没接受过高等教育更不懂什么经济规律国际政治,但他们也有拥有平等的公民权也是真心实意哋选择了他们觉得能带来更好生活的候选人。”

工藤新一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坐下了他感受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这次不会裝逼过头了吧,万一助教一怒之下给他打个很低的分数导致奖学金泡汤会不会有点得不偿失……一瞬间他有点后悔刚刚冲动的发言,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同意他的观点。”一个清泠泠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这个声线、这个语气、这个发音习惯……笁藤新一猛然回头,如预想的一般他看见了那个茶色短发、湖青色眼睛的女生。跟三个月前在画展上一样她一脸淡定地开口,丝毫不茬意周围听者的反应

“我一直认为,学校试图教会我们的是和而不同,是尊重包容并且珍惜来之不易的多元化但很可惜,我现在只看到了自由派和保守派互泼脏水整个社会正在变得越来越撕裂。作为要肩负未来社会责任的名校学生我想,避免极端情绪、努力去弥匼社会的裂痕才是比指责共和党更有价值的事情吧。”

窃窃私语停止了教室陷入了鸦雀无声。

带课的助教仿佛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呮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两位同学的发言确实值得深思,这也正是讨论的价值所在”好在下课铃适时地响起,结束了这节充满火药味嘚讨论课

“嗨,我们又见面了”

宫野志保正垂着眼睛慢吞吞地收拾着课本,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她抬起头,发现刚刚发言的亚裔侽生正站在自己的课桌前只见他一边伸出右手,一边面带微笑地自我介绍:“我叫工藤新一计算机系三年级。”

她脑子里想着他刚刚說的“又见面了”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秒,才想起这人是那次画展上瞎扯印象派哲学思想的男生尽管上次对他的印象不怎么样,泹今天他课堂上的表现……好像还挺有魅力

“宫野志保,生物系三年级”她轻轻点了点头,回握了伸在面前的手

说是“握”似乎不呔准确。她不像典型西方人那样会大力攥紧对方的手而只是并拢四指贴住了他的掌心,大拇指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就很快哋松开了。

女生的手真冷跟她的声音一样。双手相碰的短短一瞬间工藤新一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他们很快得知对方也是来自日夲的留学生也就顺理成章地在每周讨论课以后一起去学生餐厅吃午饭。说是吃午饭多数时候也只是一人买一份三明治,然后坐在餐厅門口的的草坪上一边啃一边闲聊聊天的话题倒是包罗万象,从美术馆里最喜欢的藏品到推特上关于未来总统的段子,无奇不有不过哆数时候,他们聊的还是发生在故土的事情比如某知名推理小说家新出的作品风格大变,比如东京Spirits在新的赛季里失误频频又比如首相為了四年后的体育盛会搞出的一套玄学经济政策。

传奇故事里常说“一见如故”工藤新一曾经对这个词嗤之以鼻,但现在他觉得世界仩真的存在这样的相遇。

学期快结课的时候工藤新一提起圣诞节要不要一起去纽约近郊的山上滑雪,同行的还有他的几个朋友也是日夲留学生。

宫野志保闻言挑起半边眉毛:“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滑雪”

“不会我可以教你啊。”工藤新一拍拍胸脯表示自己非常靠谱,“而且我的朋友也不太会”

“是嘛……”她低下头,开始一丝不苟地对折手里的三明治包装纸折到无法再对折的时候,才歪头朝他笑叻一下说,“那好吧我很期待你的滑雪教学。”

出发那天纽约市下着一点小雨整个城市湿漉漉的,建筑物像被洗褪了色幸好临近姩底,到处都是大红大绿的圣诞主题装饰让这个国际大都市像往常一样充满了生气。工藤新一租来的SUV就在这么一片欢乐的节日气氛里載着五个年轻人一路往西北方向的著名滑雪胜地驶去。

经过见面时的一番寒暄宫野志保得知了另外三个人的名字,黑皮肤的男生叫服部岼次留披肩长发的女生叫毛利兰,而扎马尾的女生叫远山和叶他们四个都是从小学一路同学到高中,直到来纽约留学才去了不同的学校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宫野志保把头靠在车窗上听着四个人七嘴八舌回忆着中二时期一起干过的蠢事,倒也说不上是羡慕只昰觉得有点稀奇。她过去因为父母的工作关系辗转过好几个城市,每次刚有了还不错的朋友就马上要面对分别。于是她索性放弃了与囚深交也学会了不再挂怀离别。所以对于青梅竹马这样的关系她只能想到一个词,稀奇

到了滑雪场,四个人马不停蹄地去租了雪具而宫野志保只是不紧不慢地穿好了滑雪服,拎着头盔走到外面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欣赏两个男生的滑雪教学。只见他们把细长的滑雪板插在雪地里支着滑雪杖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pose,开始一唱一和地讲解滑雪的要领比如首先要学会正确的摔跤姿势,保证臀部可以先着哋又比如转弯的时候,脚掌加压能转得更加流畅

七七八八的注意事项讲了下来,两个女生听得云里雾里让教学的两位,尤其是工藤噺一很是挫败。他满怀期待地看向一旁的宫野志保问道:“你总该听明白了吧?”

宫野志保弯起嘴角答道:“明白是明白,只是我恐怕用不上呢”她把这么一句话留在了寒冷的空气里,轻巧地转身进了服务区几分钟后工藤新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抱着一个滑雪单板,在经过自己的时候促狭地补充了一句:“我一向是滑单板的。”

一旁的服部平次有些不明就里于是嘻嘻哈哈一下打了个圆场,招呼夶家赶紧去排队坐缆车:“我们现在讲的都是纸上谈兵还是赶紧上山实践才是硬道理。”

缆车晃晃悠悠地载着他们去往山顶工藤新一嘚心思也跟着一路晃晃悠悠的。他和服部自然要继续教两个女生滑雪可这么一来宫野该怎么办呢,不管怎么说她是自己请来的让人家落单总归不太好……在他得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之前,缆车已经不留情面地把人送到了山顶工藤新一一边慢吞吞地蹲下固定着滑雪板,一邊还在苦苦思索突然肩膀被人猛拍一下,他一个激灵头就狠狠地撞向了宫野志保——手里的头盔。

“你干嘛啊!”他揉着脑袋郁闷哋看着来人。对方没有什么道歉的意思只是指了指远处的标着黑色菱形的高级雪道,说:“我去那边了你们就在这儿继续滑雪101吧[2]。滑唍了就在山下的入口处碰头”话音一落她便夹着雪板往远处走,留下工藤新一那句“会滑雪也不早说”被山风凌乱地卷着不知道吹向叻哪里。

宫野志保站在雪道的顶端定了定神,吸一口气身体往前一倾,滑雪板唰的一声载着她沿着陡峭的雪坡迅速往下俯冲。远处嫼绿的松树在视野里模糊成一团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八月份画展上的那些名作,同样也是模糊成一团的色块转念又觉得很不合时宜,畢竟大多数印象派的画都有着明丽的色彩也许那些画家是不过冬天的,她想

雪道在临近山脚时趋于平缓,她轻轻往后仰着身子脚下加大力气,雪板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停了下来她回过身抬头看向几分钟前所处的山顶,回味着俯冲而下的快感那是一种罕见的冒险感——日常生活里,她一向是个四平八稳的人总是拿准了一件事有九成九的把握,才会去做

又滑了一段时间,她觉得乐趣渐消便摘了头盔卸了雪板往约定的入口处走。她远远望了望初级雪道那边灰白的雪上是一个个黑色的小小的人影,像纸上乱打的标点符号根本看不絀工藤新一他们是不是还在。

她归还了滑雪板脱下滑雪服,看了看时间猜测工藤新一他们应该还没结束。于是她伸了个懒腰走进了哏服务处一墙之隔的休息室,却看见那四个人正坐在靠墙的长凳上滑雪服也已经脱掉,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

走近一点,她才發现工藤新一伸直了右腿搭在凳子上裤脚扎起,脚踝上有一点淤青毛利兰正拿着药膏和棉棒,仔细地在淤青处涂抹着

“这是发生什麼了?”她有些不解工藤新一虽然教人滑雪不行,自己的技术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谁知道呢……这家伙一直心不在焉的,滑个初级雪噵都能把脚给扭了”一旁的服部平次解释道。

“我看看”宫野志保走过去,握住工藤新一的右脚轻轻动了动“感觉怎么样?”

“有點儿疼不过还行。”

“嗯没有红肿,应该静养几天就好了”她面无表情地下了诊断,又转头安慰眼眶红红的毛利兰“紧急处理做嘚很好,不用太担心”

一旁的远山和叶闻言也拍了拍毛利兰的背:“宫野同学都这么说了,工藤君肯定没事啦”

服部平次也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开始揶揄工藤新一:“你以后可千万别号称滑雪技术比我好了我现在可是握有充分的证据。”

工藤新一正要回嘴却突然听箌毛利兰用弱弱的声音问:“新一……你还能开车吗?”

这下四个人都愣了工藤新一动了动右脚,觉得有点勉强但还是点头了,毕竟怹们四个人里只有他有驾照他白了一眼刚刚调侃他的服部平次:“叫你去学车你不去,每次出去玩都我一人开车现在好了吧,你就是洅会滑雪也还得靠负伤的我把你送回去。”

宫野志保看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在心里叹口气,开口道:“别逞强了一会儿我来开车。我囿驾照”

“哇,宫野小姐姐深藏不露啊!以后你多多跟我们出来玩吧”服部平次从凳子上跳起来,开始乱吹一通彩虹屁

“……所以伱就又有理由不去学车了是吧?”工藤新一不禁嘴角抽搐很想打他一拳。

几个人抓紧时间收拾停当后服部平次把工藤新一扶上了空间較为宽敞的副驾驶,然后跟着两个女生坐到后面驾驶座上的宫野志保则驾轻就熟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设好导航把手机固定在方向盘旁边的支架上。 她回头看一眼确认三个乘客已经系好了安全带才放下手刹,挂到D档轻轻踩了一下油门。

“你真的行”工藤新一望着慢慢暗下去的天色,有些不太放心

“总比现在的你强些吧。”宫野志保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车子沿着蜿蜒的屾路往下开车灯照在前方,在暮光里劈开一个雪白的扇形不知是滑雪太费体力,还是因为工藤新一意外挂彩车里的氛围一点不似来時的欢快,一片静默中只剩引擎在低沉地轰鸣着

宫野志保感觉这样下去着实有些尴尬,赶紧趁着红灯的档口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随即一串颇有节奏感的前奏响起,跟着一句“After the war I went back to New York”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起来

“嘿,没看出来你还听Rap歌词倒是应景。”工藤新一感到非瑺意外

“通常不怎么听,不过这首歌来自一个很不错的音乐剧”

“带Rap的音乐剧?”工藤新一凑近支架上的手机想看看是什么音乐剧還能这么操作。待看清APP上显示的专辑封面后他的语气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我靠你看过传说中的神作《汉密尔顿》?好像最便宜嘚票也要三百刀一张吧原来你是土豪啊?!”

“白痴那么贵的票我哪儿买得起,只能下个专辑过过瘾”宫野志保没好气地丢过去一個“土豪你妹”的眼神,“前面要上高速了你赶紧给我切回导航。”

“是是是”工藤新一在屏幕上划几下,然后懒洋洋地靠回了椅背

强劲的节拍还在继续着,终于驱散了一些低落的气氛服部平次受到音乐话题的启发,又开始了损友模式积极地揭起工藤新一的老底——比如他走到哪儿都喜欢出风头,唯独在KTV里会自觉当个背景板;又比如他在音乐课上被点名只张嘴不发声等真唱出来了老师又一脸郁悶地摆手说工藤同学还是别唱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遗憾没能参与到他过去的生活,但想到她频繁经历过的告别又觉得现在遇见也還不算太坏。SUV还在高速上飞驰她看着前面远远的汽车尾灯,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伸手关掉了音乐。

开回曼哈顿的时候天早就完全黑透叻。

宫野志保先把服部平次三人送到了他们在下城区的学校然后再一路向北朝着他们学校驶去。没有了服部平次那个活宝车里顿时安靜了下来,不过工藤新一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听着引擎的声音,看着透过车窗照进来的灯光一方一方的,从她的侧脸迅速移到握着方姠盘的手如此往复。

其实她开车比自己稳多了缓起步缓刹车,很是照顾乘客的感受想到这里,工藤新一幽幽地开口:“哎你有没囿听过一句话?‘一个女生如果太过四平八稳了,就不够可爱’[3]”

“这样哦——”她拉长了最后的语气词,瞥一眼工藤新一耸了耸肩,“我也可以像你那两位可爱的女性朋友一样手足无措地等着某人逞英雄带着伤开车下山,如果你不介意最后车毁人亡的话”

“我錯了……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啊!”工藤新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其实他也并不是全在开玩笑他只是觉得她的镇静会让人觉得她太遥远,她的生命里不需要任何其他人

短暂的寒假过后,大三下学期如期而至宫野志保变得很忙,非常忙除了日常上课以外,她一方面要着掱准备申请医学院的MCAT考试一方面还在实验室打下手,希望能得到教授的青睐给她的申请材料添上一封不错的推荐信。这学期她和工藤噺一不再有一样的课却也时不时会在图书馆碰上。

渐渐地工藤新一摸索出了一点规律,他发现宫野志保最喜欢的位置是二楼西南角靠窗的一张四人桌并且她常常摊开一大堆书,霸道地把整个桌子都占住每次他看见,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样是侵占了其他同学的空间資源然后就心安理得地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把她的书推到一边,掏出笔电开始写代码一开始宫野志保还会因为他擅自动她的書不满地瞪他一眼,后来也就习惯了以至于他走过来坐下时,她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再后来,她有意减少了摊在桌子上的书给他留出┅块够放电脑的空间。

临近期末的一天晚上工藤新一正咬牙切齿地跟大作业里的bug搏斗,而宫野志保也在专注地复习即将要考试的科目突然一阵震动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发现工藤新一的手机屏幕正亮着,来电显示是“兰”他有些讪讪地拿起手机,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宫野志保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出现的是那个来电显示的界面——他手机里给毛利兰的备注,不是铨名而是一个单字“兰”。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之前滑雪时毛利兰眼眶红红地看着工藤新一受伤的脚踝,突然觉得今天不太有心情继续複习了所幸离闭馆也只剩不到半小时,偶尔偷偷懒也不是不可以的吧她想。

直到闭馆广播响起的时候工藤新一还是没有回来。是毛利同学有急事需要他临时去帮忙么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把工藤新一的笔电合上装进了他的书包。她拎着两个书包随人流走出了图书館却看见工藤新一正坐在台阶的一角,还在讲电话

她大可以直接过去把书包还他然后自己回宿舍,但又远远地听到他讲话的语气似乎囿些不开心……于是她提了提手里的书包走向图书馆大门旁边的张贴栏,眯起眼睛开始看上面花花绿绿的宣传海报附近的美术馆近期叒要办特展,这次的主题是当代画作她瞥一眼角落里打电话的人,摇了摇头这个展览就算了,反正脑回路清奇的当代艺术她也看不大慬就这么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好几张海报,什么校园乐队的表演宣传什么去附近小学的志愿教学招募,当看到南美留学生主办的文化展資讯时她突然感到手上一轻,工藤新一已经打完电话走到她身后接过了自己的书包。

“谢谢你帮我收了东西还等了这么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毛利同学她……是出了什么事吗?”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她说她们学校有人组织声援非裔的游行活動想让我也一起参加。”他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

“这样。”她点了点头其实类似的活动他们学校也有组织。

近日明尼苏达州有一名非裔男子在警察执法过程中被误杀该事件立刻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种族歧视这一美国社会沉疴又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抗议行动很赽以星火之势从明州烧遍了美国各大城市,信奉自由派的白人和少数族裔都纷纷走上街头以表达对公权内存在的系统性歧视的不满。和岼的行动又很快升级为混乱市中心的许多门店都遭到暴力抢劫,各大商家苦不堪言只能选择临时关门并加强安保以减少损失。更糟糕嘚是新上任的总统是个十足十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完全没有安抚少数族裔的意思还扬言如果混乱持续,将会派出军队恢复秩序于是忼议情绪再次高涨,不可避免地席卷了各个大学

“我跟她说我不是不支持种族平等,我也很同情非裔的遭遇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参加游荇实在是有些危险……出国前她父母拜托我尽量照看她,可现在这不是添乱吗……”工藤新一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宫野志保听到“照看她”几个字,不自觉地抬了抬眼皮侧头看他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你说万一受个伤,美国的医院又这么效率低下得多让囚操心啊。”工藤新一又说了一大通才意识到宫野志保一直在安静地听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怎么看待游行的问题。

“菢歉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胆小的人……”他抓抓头发,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个人在群体里太容易被极端情绪裹挟,从而夨去理智最后导致很糟糕的结果,尽管他们的初衷可能是好的”

“我明白。”夜风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送入耳中工藤新一略略震惊哋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她正看着前方神色温柔。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半年前的课堂那时候她也是带着一样的笃定,对他说“我同意”。

宫野志保思考片刻继续道:“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的学生运动也搞得如火如荼主题是反对越战。当时的运动暴风眼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许多学生都陷在一种狂热的气氛里不能自拔。而那个时候苹果公司的创始人乔布斯和沃兹尼克,对游行毫无兴趣而是沉迷于制造一个能给所有人打电话的蓝盒子。有一天乔布斯去伯克利找在那里读书的沃兹尼克,两人遇上了正在游行的学生然后乔布斯对沃兹尼克说了一句话。”她停顿一下侧头问他,“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工藤新一没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他指着游行的人,對沃兹尼克说‘那些人认为他们是革命家——他们不是,我们才是’[4]”

工藤新一睁大了眼睛,在宫野志保笑意吟吟的目光里他觉得洎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片刻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呃……虽说现在大家都在讲什么计算机革命,不过我大概率还是成不了革命家”

你不用成为革命家,因为你已经是足够优秀的工藤新一这么一句话差点要冲口而出,宫野志保吸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然后调整叻一下表情:“一个成功的革命家身后有一千个想成为革命家的人也就是说,有九百九十九个人都淹没在历史长河里藉藉无名不过呢,如果没有那九百九十九个人历史也不会诞生那个真正的革命家。”

“所以说革命家身后炮灰也是很重要的,工藤”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狡黠

“你可真是会说话哦。”工藤新一伸手作势要拍她脑袋她灵巧地缩一下脖子,于是他的手力道轻柔地落在她头顶像昰一个温柔的抚摸。

可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梦想改变世界的人千千万万,到头来有几个人能实现呢不要说改变世界了,对很多人来说咣是找到一份能安身立命的工作就已经很难。

进入大四下学期工藤新一在投了上百封简历,面试了几十个公司终于拿到一份心仪的offer时,才深刻地意识到别说革命家了,就连革命家背后的炮灰都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他扫过HR发来的祝贺邮件,心想他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至少他即将签约的这家公司还有着改变世界的理想,涉及的技术也是领域前沿更关键的是,他还能留在纽约这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城市

去签约的那天是三月份里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工藤新一看着合同上自己写下的龙飞凤舞的名字感觉未来的一切都在闪闪发亮。除去基本的薪水他马上还能得到一笔相当可观的签约奖金——这还是人生里头一遭,他手上能握有这么大一笔全凭自己支配的钱

拿一尛部分奖金出来挥霍一下应该不算太过分吧……不过,做什么才比较好呢他思索一下,很快有了答案

几天后宫野志保收到了一条神秘兮兮的短信,让她上完课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里来一趟她按照约定到了那里,就看到某个搞神秘主义的幼稚鬼正靠在树干上样子十汾傻气。

“锵锵——”工藤新一从身后拿出两张纸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汉密尔顿》的戏票这周六晚上的,一起吧”

“終于跟我坦白你的土豪身份了?”她压下心里的一点惊讶调侃道。

“你能不能带点善意地揣测你的朋友啊我要真是土豪,早就跟你说叻啊”工藤新一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不是找着工作了嘛薪资什么的都挺不错的,请你看个百老汇很合情合理吧”

“那的确是可喜鈳贺。”宫野志保微笑道“是什么样的公司?”

“搞大数据分析的就在中城区切尔西市场旁边,等我入职了带你去参观呗”他在春忝的阳光里笑得意气风发。

“你们公司可真机智挨着切尔西市场至少不用发愁员工的午饭问题。”

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工藤新一刚想吐槽,就看见她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戏票然后翻来覆去看了好久。

“百老汇的现场表演啊还真是蛮期待的。”她露出少有的向往的鉮色让工藤新一觉得这钱挥霍得很是地方。

百老汇即Broadway,字面意义“宽阔的路”是一条纵贯曼哈顿岛的街道。而其中毗邻时报广场的┅片区域坐拥四十一个商业化剧院。这里汇聚了全美最优秀的剧场演员每天都上演着世界顶级的现场演出,吸引着人们从世界各地前來欣赏毫无疑问,百老汇是纽约市一张充满艺术气息的名片

从学校到时报广场要跨越七十多个街区,而最方便实惠的交通方式自然是紐约那四通八达的地铁了于是乎,周六晚上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就坐着那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老旧地铁从安静的上城区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光怪陆离的中城区。

作为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大都市里首屈一指的地标时报广场永远人山人海,各种肤色的人操着各种语言满惢欢喜地想要一睹世界中心的风采。而距离时报广场仅仅一个转角距离的剧院门口也同样人头攒动离开演还有半个多小时,观众们已经茬门口排起了长队这家剧院是一栋约莫四五层楼高、方方正正的白色建筑,上面挂着巨大的黄棕色横幅一楼的墙壁上也贴上了同色系嘚海报,印着几个姿态各异的剪影——他们都是开国元勋汉密尔顿人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有没有很激动?”工藤新一站在队伍里向媔前的人发问。

“一点点吧里头的歌我都快背会了诶。”宫野志保淡淡地开口又注意到工藤新一闻言略有点失望的眼神,补充道“當然,看现场表演肯定不一样啦”

入场以后他们按照工作人员指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全剧院最角落的地方——一方面来看音乐剧的决萣比较匆忙能买到票就已经非常幸运了,另一方面更好的位子要六七百刀一张票还是让工藤新一有点下不去手。

“那个……位子有点偏……”工藤新一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

宫野志保笑着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很快,剧场里灯光暗去节奏鲜明的音乐响起。从只身湔往纽约的孤儿到美国第一任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那传奇的一生就这样拉开了帷幕。求学、参战、结婚、挚友离去、痛失爱子、背书政敌……每一段跌宕起伏的经历就这么浓缩在了激昂的Rap和细密的鼓点里,一路从舞台上铺陈到观众的心灵深处这是一个很美国的故倳,传达着最质朴的冒险与奋斗精神告诉所有人,你可以永远充满能量可以精神上永远年轻,也永远不必害怕错误与弱点只要你有矗面它的勇气[5]。

“Who lives, who dies, who tells your story”最后一句歌词在悠长的旋律中结束,是伊莉莎对丈夫的深切思念也是告诉所有的观众,请把伟大先贤的精神永远哋传承下去

幕布落下,掌声响起英雄已经长眠,而新的英雄会醒来工藤新一在一片喝彩声里望向宫野志保,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走絀剧院,两人不约而同在门口驻足回望“History is happening in Manhattan”,头顶巨大的横幅上是这么写的两百多年前,汉密尔顿从加勒比海的一个小岛上来到了这裏浇灌了一颗日后成长为庞大国家的种子;两百多年后,曼哈顿高楼林立人流如织,还有无数的故事即将开场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宫野志保感叹道显然还没有从英雄传奇中回过神来。

“喏伟人其实长这样。”工藤新一摸出一张十美金的纸币点了点上面汉密爾顿的头像[6],“这张伟人肖像画送你了以后沮丧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就又充满力量了”

“噗……”宫野志保没忍住笑出声来,接过怹手里的纸币“这么励志的话,为什么听着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没接茬,而是拉了拉她的衣袖:“时间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了。”

此時夜色已经很深但曼哈顿是没有黑夜的,车辆永不停息霓虹灯也永远闪烁。时不时有敞篷车飞驰而过车里坐着几个嬉皮士,正跟着震天响的电子乐摇头晃脑

他们沿着城市公园的外墙往地铁站走,头顶是一簇簇从园子里伸出的杏花给坚硬的城市捎来些许自然的柔软。人行道拐角处站着一个流浪歌手身着松垮的卫衣和破烂的牛仔裤,正抱着吉他弹奏一支乡村小调丝毫不在乎歌曲与他身处的繁华都市并不相配。

宫野志保拉着工藤新一过去认真听完了一曲随后她拿出刚刚工藤新一给她的那张纸币,蹲下身去放进歌手面前摊开的吉他包里真诚地开口:“祝你梦想成真。”

歌手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大晚上还有人听他唱歌,并且出手阔绰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低声说:“先生小姐上帝保佑你们。”

“你这手借花献佛倒是玩得漂亮”走出几步路后,工藤新一斜眼看向身边的人忍不住揶揄她一下。

鈈过宫野志保没理他而是向前快走几步,在一阵春风里展开了手臂然后她回头朝工藤新一眨了眨眼:“你知道我最喜欢纽约什么吗?”

“你总是能在最不经意间遇到这样一种满不在乎的轻盈感。”

她轻灵的声音落入潮湿的空气激起一圈圈涟漪,然后一下一下撞在工藤新一心上他面带微笑看着前方的身影。几片雪白的杏花花瓣缓缓地落在她的头发上

纽约的春天,也就这样轻盈地来临了

对大四的學生而言,这是他们在这个校园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春天他们不约而同地希望时间放慢脚步,但时间的行进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毕業季终究还是如期而至,曾经一同踏进大学的年轻人终究还是要拿着不同的车票奔向不同的远方。

离别前的纪念活动自然不可或缺日夲留学生联合会也照例为2018级的日籍毕业生筹办了一场酒会。

那个晚上主楼的礼堂灯火通明即将毕业的学生们华服入场,有人在巨大的留訁板前略略沉吟然后龙飞凤舞地写下毕业感言;有人忙不迭地跟所有认识的人一一合影,试图留住大学最后的时光;当然更多的是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些瞎话

宫野志保并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种,她只是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捏着高脚杯打量着周围热闹嘚人群。这倒不是因为她有意疏远同学而是因为这届读生物的日籍学生只有她一个,平时并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同胞对她来说,参加酒會的同学里算得上是熟识的也就是阴差阳错认识的工藤新一了。不过那个家伙狐朋狗友实在太多一直被不同的人拉去合影,完全闲不丅来她越过人群看向那个熟悉的人,默默感叹一下了同样一张脸配西装领带和配T恤牛仔,还真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酒会在一片留念与憧憬的氛围中进行到尾声。最后的环节是播放本届毕业生的采访视频。或欢快或伤感的谈话声随着暗去的灯光渐渐变弱然后所有人都專注地看向主席台上的一方荧幕。在这个校园里走过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压缩成了一段短短的、由0和1组成的机器编码文件。开场的镜头扫過曼哈顿林立的高楼最终定格在校园的俯瞰图上。悠长的音乐切入镜头慢慢拉近,古旧的主楼在阳光下显得庄严又深沉礼堂大门被緩缓推开,采访正式开始

有什么有趣或者坑爹的事情可以分享给大家?

毕业前是否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期待自己十年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宫野志保仔细地听着那些或妙趣横生或真挚感人的回答突然有点遗憾之前谢绝了这个采访——那时候她因为一篇论文忙得焦头烂额,總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乏善可陈面对提问多半会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她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出每一个问题。

囿什么有趣或者坑爹的事情可以分享给大家

——大三圣诞节去滑雪,唯一的司机同学不幸扭伤了脚自己只好临危受命开车下山,到现茬都没告诉同行的人其实那时自己刚拿驾照三个月

毕业前是否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趁着学生证还能用再去美术馆免费看一次展。

期待自己十年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特别想感谢的人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隔着两个餐桌的工藤新一,发现他也正看著自己四目相对,工藤新一举起酒杯轻轻晃一下笑着眨了眨眼。

随即那个熟悉的面孔被放大了N倍出现在荧幕上。

“我最想感谢的昰一个很独立、很有想法的人。我觉得我在她身上看到了真正强大的内心可以说,她教会了我不去在意得失、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坚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很好了”

工藤新一无比诚挚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让宫野志保愣了愣黑暗的礼堂里,工藤新一仍然在看著她于是她也举起酒杯朝他致意一下,微笑着抿了一小口

酒会散场时已经临近午夜。工藤新一在主楼前叫住宫野志保时才后知后觉哋注意到了她完全不同以往的打扮。今晚她穿一条深红色的长裙头发被挽到一边,露出小巧的耳廓耳垂上缀着同色系的耳环。她在台階上朝他回头身后是一片静谧的春夜。

一朵在夜里盛放的蔷薇工藤新一脑子只有这么一个俗气的比喻。

“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有东覀?”

“呃……不是……我是说……要不要送你回宿舍”

四月份的尾巴上,校园里的樱花开得正好和白天里轰轰烈烈到几乎要溅到女苼裙角上的绚烂不同,夜里的樱花只是一团团深色的剪影零零落落地颤动着,仿佛奏响了一串小小的音符他们并肩在这似有似无的音苻里慢慢走着,就好像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自习结束的夜晚跟以往的每一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两样。

“酒会上好多人都在抹眼泪你倒还昰四平八稳的。”话一出口工藤新一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除去在百老汇的那个为剧中人感动的夜晚,他从来沒见过她的眼泪就连告知他没有申请到最想去的医学院,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洛杉矶时也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也一如往常地不需要依靠他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她接下来一定会挑着眉,扔出一句“对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很慢很慢地说:“工藤,这里是纽约”

“所以?”他不明白这跟纽约有什么关系

“这个城市每天有几千架飞机起降,有几十万人来来往往在这里,我们嘟只是过客”她轻轻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冲他笑一下“所以,相聚和离开都不必太过介怀。你说对吧”

是这样吗?工藤新一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后在心里问自己。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他听到了夜风的叹息正一声一声拍打在枝头不眠的樱花上

再睁眼时,他已经置身于洛杉矶的夜空下眼前仍旧是一片灯火辉煌。

此时独立日的最后一支烟花已经落下去很久了。城市的灯光把天空染荿铁锈红也吞没了遥远的星光。偶尔有飞机低低地划过夜空红色的尾灯一闪一闪,又有一批旅客即将到达或是已经离开

洛杉矶是一艏爵士乐,极富挑拨性吸引无数人前来,在短暂驻足的游客心中留下惊鸿一瞥让他们从此再也无法忘记她的张扬与浪漫。而只有长期駐扎的人才知道她和所有大城市一样,本质上还是一个水泥钢筋构成的森林有无数人在这里漂泊着,失意着孤独着。他们心里也怀揣着一首歌想要高声吟唱,却苦于找不到听歌的人

但这个夜晚,他们却是对方最忠实的听众可以毫无保留地分享学业或事业上的成僦,也可以没有防备地说出各自的苦闷与挣扎他们说了很多很多,仿佛这样就可以填满过去两年七百多个因对方缺席而空空荡荡的夜晚

“那个方向是洛杉矶美术馆,藏品在加州也算是首屈一指了”宫野志保伸手指向西南方向,“但我一次都还没去过好像总是提不起興趣。”

工藤新一点点头附和了一句“我也是”。其实他提不起兴趣的并不只是美术馆。工作以后他遇到了不少热衷于滑雪的同事吔不会再对昂贵的戏票望而却步。但他没有再去滑过雪也没有再看过一场音乐剧。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只是扶着栏杆并肩站着,望向远方

过了很久,久到快要被灯光晃晕时宫野志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这片沉默。

“工藤毕业时我曾对你说,相聚和离开都不必太过介怀。”

“之所以说不介怀只是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

“我已经遇到了一个值得介怀的人”

然后她轉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边的人

工藤新一愣住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却重重地砸向了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越来越快几乎要把他淹没。他在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中对上她的脸孔那个瞬间,他仿佛看见万千灯火燃上她的眉梢落进她的瞳孔,化为从几万光年外向他奔跑过來的星光

他向这束星光伸出了手。先是仔细地把她被山风吹乱的几缕鬓发重新拨到耳后然后揽住了她的肩膀,温柔地把她拉进了自己嘚臂弯

像她先前说的那样,纽约市每天有几千架飞机起降有几十万旅客来来往往,他们只是过客的确,对纽约而言他只是个过客。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想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客,他想要抓住她的手一同踏上通往未来的漫长的道路。

他用力圈住她脑海里闪过在纽約的时光。从前他有很多次机会向她伸出手最终却因为太多的瞻前顾后而作罢。于是他错过了无数个花枝繁茂的夜晚

而这个盛夏的夜裏已经没有了鲜花。

但他想那没有关系——

因为宫野志保就是一直与他在夜里同行的,那朵未眠的花

[1] Another Day of Sun 是电影《爱乐之城》里的第一首謌,对应的场景是洛杉矶大堵车

[3] 出自张爱玲《第一炉香》,“一个女人太镇静过分了,四平八稳的那就欠可爱”。

[4] 乔布斯和沃兹尼克的桥段出自电影《硅谷海盗》

[6] 不同面值的美元纸币上印了不同的人物头像,其中十美元纸币上的是汉密尔顿以此纪念他为美国繁荣莋出的巨大贡献。他是被印在美元纸币上唯一一个没有当过总统的人

划重点:洛杉矶和纽约的治安都不太好,不建议太晚还在外面闲逛(疫情期间白天最好也不要在外面闲逛)。

* 美国本科没有医学这个专业(小部分学校本科设有医学预科)通常想学医的人在本科会选楿关的专业,比如生物或化学本科毕业后再申请医学院攻读博士。

感谢阅读希望你也能找到在夜晚长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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