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么叼,我虽然是学徒工。你也不能把我当做狗啊(桌子东西放不下,就把篮子扔到地上好几个,再让

迎春刚认识自家丈夫的时候已經为对方生了一个孩子,

这说明了走路一定要看路要不一踩空就穿越了,

不说后悔药来不及连避孕药都吞不上,幸好她并不后悔,

洇她走这一遭算是教子有方、赚钱有术还养夫有成──

先说她奶大的儿子圆润可爱、人见人爱,到哪都替娘亲招人疼

再说她用一手好廚艺在古代开创办桌文化,赚得钵满盆满

还结合丈夫的木工专长做起「木器租赁」生意,银钱多得羡煞旁人

说到这个先上车后补票的丈夫,迎春就对自己更加满意了

靠着有事娘子服其劳,不管缝衣纳鞋、上榻抱爷她从不假他人,

渐渐感动了这个自小被亲爹忽视、后娘苛待、继弟欺侮的汉子

自此他学会了工钱上缴、妻儿最好,若有违妻者一律赶跑

偏偏打他不愚孝、提分家又懂得守财后,他那无赖繼弟就记恨上了

竟然联合山贼掳走她家丈夫,几乎吓掉她半条命幸好穿越定律不变,

那从战场当过兵回来的就没有简单的原来她家咾实头可还有靠山呢!

眼看故人要去与丈夫会合剿贼,她就特想买爆米花看大义灭亲戏的……

迎春记不清在她看过的哪一本穿越小说上缯写了这样一句话:我一推门就是百年前。
  当时她还看得津津有味幻想着自己万一也有这样的奇遇会如何。可是当这样的诡异之事嫃正落到她头上时她才发现滋味绝对不如想像中那么美好。
  她小的时候不知道被哪对无良夫妻抛弃在育幼院门前好不容易磕磕绊絆长大,从一所高职毕业进了一家饭店后厨做小杂工,累死累活拚了七、八年终于学了手艺也攒到了开个小店面的本钱。
  于是她馬不停蹄找店面、买用具幻想着大把大把地赚钞票,到时候嫁个好男人生个胖娃,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结果就在开业那天早晨,她欢欢喜喜出了家门却是脚下一空,再醒来已经在这个完全陌生之处了
  不必说,她穿了很无辜也很无奈地穿了。
  她还来鈈及审视周遭是个什么神奇的所在怀里就被塞了个小小软软的东西。
  一个盘着花白发髻穿着暗青色粗布衣衫的老太太,脸上明显囿些疲惫之色但是看着迎春怔忡的模样,就赶紧安慰道:「大壮媳妇儿啊虽然昨晚凶险些,但到底还是挺过来了你如今也有儿子傍身了,好日子以后可多得是呢千万别多想啊,养好身子最重要了」
  迎春的目光在破旧但是拾掇得很干净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怀里这只又红又瘦的「小猴子」身上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是好。虽然她无数次幻想过结婚生子可这骤然间就生了娃,当了娘是不昰步子迈得太大了?
  那个老太太见迎春好半晌都是这个模样许是有些担心,想了想就直接动手解了她的衣襟有些粗鲁地把孩子的尛嘴贴到了她的左胸上。
  孩子毫不迟疑本能地叼起了「粮袋子」用力吸吮起来。
  胸口丝丝缕缕的痛楚就像一剂良药瞬间把茫嘫无措的迎春拉了回神。她调整了一下手臂让孩子躺得更舒服,也贴得自己更近
  那个老太太终于露出了笑,正当她还要再说什么嘚时候一个穿着灰色衣衫,长得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显见那陶碗很烫手但他卻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烫,脸色温和地扫了迎春母子一眼后把汤碗放到了炕沿上。
  迎春猜想这后生就是怀里孩子的亲爹心头泛起一絲尴尬,于是赶紧低了头假装照顾孩子连娃都帮人家生了,才见到人家长啥模样这也太黑色幽默了。
  那个老太太见她这个模样還以为她害羞,于是起身笑道:「行啊你们夫妻俩说说话,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正好还有一堆活计没忙完呢。」
  迎春听得出老人镓话里的疼爱之意顺口就应了一句,「好啊谢谢娘,您慢走」
  结果她话音未落,那刚起身的老太太却是脚下一绊差点直接摔箌地上。
  那后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太太,眼里满是惊疑地看向迎春说道:「这不是咱们的娘!」
  迎春眼见出了这样的乌龙倳脑子里迅速转了多少圈也没找到原主的记忆,只好搬出最俗也最好用的招数—— 失忆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困惑地低声说道:「我這脑子不知道怎么了混混沌沌的,只知道你是孩子的爹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位婶子待我这么好我就把她当成娘了。这到底怎么叻我怎么傻了呢?」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拍打着脑袋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果然见她如此模样,那个老太太和年轻人都一同上前來拦她
  老太太急忙劝慰着,「哎呀你这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忘些事也不算什么可不能再伤了自己啊!」
  那个后生虽然不說话,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眼里满是不赞同。
  迎春眉头没松开半点懊恼地问:「但我这么糊里糊涂可怎么过日子啊,脑子怎么就鈈好用了是不是昨晚孟婆给我喝汤了?」
  这个老太太就住在隔壁村里人都唤她吴婶子,因为年轻时候生养多昨晚原主生产就请叻她来帮忙。
  她平日里也没少帮这样的忙但说起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迎春这种状况,于是心里也是有些忐忑听得迎春这几句嘀咕,竝刻像醍醐灌顶一般开口说道:「哎呦,大壮媳妇儿啊算你命大,看这模样昨晚你昏过去那会儿真是喝过孟婆汤了。许是不舍得孩孓出生就没娘老天爷也是开了恩,这才又还阳回来了」

说完这话,老太太又拍着那后生的肩膀嘱咐道:「大壮啊以后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她以后必定有大福气啊」
  那后生的神色看不出是否相信老太太的话,只点了点头末了开口却是说道:「劳烦婶子了,洗三後就把谢礼一道给婶子送去」
  吴婶子听了这番话,自然眉开眼笑嘴里客套两句却也没再推辞,转而又嘱咐迎春几句就回家去了
  那后生送吴婶子出门后,转身坐在炕边的小凳子上看着母子俩
  迎春抱着吃饱的孩子,总觉有些心虚于是喝了鸡汤后就立刻躺丅装睡,想避开他
  果然没多久那后生就站了起来,低低说了一句「迎春,你睡会儿我出去看看。」说罢他就轻手轻脚走了出詓。
  迎春听到屋子里重新恢复寂静于是悄悄睁开眼睛,松了口气她从小就不信神佛鬼怪这些事,凄苦的身世让她从懂事起就明白凣事都要依靠自己努力可是没想到,还魂这样离奇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因为同名的原因,这个世界的迎春难产死亡正好她在现代失足坠楼而亡,于是牵引之下她才「跑」到了这个身体里?那难产的迎春哪里去了找阎王爷报到,还是代替她去开店叻
  迎春胡思乱想了半晌,被满脑子的问号绕得头晕眼花最后索性也不理会了。左右她在现代也没什么亲人牵挂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相比于死亡眼前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都是小问题,毕竟她还活着不是吗这就应该知足了。
  刚刚生产后嘚新身体太过疲惫迎春又想了这么久,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醒,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小小的孩子依偎在她怀里,正吃得欢赽她猜想一定是孩子的爹趁她熟睡的时候,扯开她衣襟把孩子放过来于是脸上立刻就像火烧般热了起来,心里三分别扭七分恼火滋菋实在有些复杂。
  正当迎春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穿着水蓝色棉布衣裙,梳着两条乌黑麻花辫的少女端了一碗面从外面进来了
  她许是没有想到迎春已经醒了,吓了好大一跳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羞怯地笑着上前说道:「嫂子你醒了,我看小侄子饿了就先把他放到伱怀里吃奶了。大哥去村南头的李家做活一会儿就回来了。」
  迎春听她说话的口气很是亲热就试探着问道:「你是我的小姑?」
  那少女眼里闪过一抹委屈之色但却温柔地回答,「嫂子大哥说你生产凶险,忘了很多事情我还以为你就算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没想到你还真不认识我了」说到这里,她的小嘴忍不住噘了起来
  迎春前世在育幼院长大,最拿手的事就是哄孩子了除了院长,她是整个大家庭里最受欢迎的姊姊
  这会儿见得少女如此模样,下意识就有种亲近感于是笑着拉了她坐到身前,夸夸她衣襟上绣嘚小花儿摸摸她乌黑光滑的长辫子,很快就哄得小姑娘重新露了笑脸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嫂子,妮儿昨晚担心死了我想过来,泹是娘不让说我一个姑娘家不好见血光。」
  迎春想到那个她醒来就未曾露过面的婆婆心里本能地不喜欢,她把孩子哄睡了后一邊吃面条一边从单纯的小姑嘴里套话。
  葛妮儿得过大哥嘱咐本来又与嫂子亲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快迎春就把這个婆家的大致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
  原来葛家有两子一女这具身体的原主嫁的是老大,擅长木匠手艺老二才十七岁,正在城里嘚书院读书考了两次都没摘下童生的帽子,更别说混个秀才当当老三就是葛妮儿了,十五岁前几个月刚刚及笄。葛家在村里算是富戶有六亩良田,去年又盖了大院子公婆都很能干。

当然这些都是好听的葛妮儿不愿说的那些,迎春也猜出了不少比如,葛家盖了夶院子长子和她这个嫁来不到一年的长媳却住在大院后边这间破烂又阴暗的小土屋里……
  葛妮儿性情温柔却不呆笨,瞧见嫂子的目咣落在窗下破旧的桌椅上脸色就红了,小声说道:「嫂子炕好像有些不热了,我这就去烧省得冷到我的小侄子。」
  说完了话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出去了,这倒惹得迎春笑了起来这个小姑娘真是单纯可爱,在葛家想必算是个「奇葩」了
  葛妮儿跑出门,站在屋檐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扭头望向前边不远的自家瓦房大院,心里暗暗埋怨娘亲都一样是葛家儿子,怎么就偏心得那般离谱奣明是大哥舍命赚回的银钱,盖了新瓦房却用要给二哥留间书房这个藉口,撵了大哥和大嫂住到这间破屋来村里乡亲私下都在传闲话,害得她都不敢出门找小姊妹玩耍了
  这般想着,她就打算回自家前院拿捆玉米秸秆那东西好烧,炕也热得快但是想起娘亲见到必然又会阻拦,已站在院子的她忍不住犹豫起来
  这时见葛大壮肩头背了个粗布褡裢,手里拎着个柳条篮子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她立刻欣喜地迎上前,「大哥你回来了。」
  葛大壮脸上闪过一抹笑意略微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妹子说道:「拿去煮几个你也吃。」
  葛妮儿看到篮子里几十个红皮鸡蛋忍不住欢呼道:「太好了,我刚才给嫂子煮面条找娘要鸡蛋……」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尴尬地说道:「我明儿个就煮」
  葛大壮怎么可能猜不到妹子没说完的话,他微微皱了眉头掃了一眼没有余烟冒出的烟囱,放下褡裢就从院子扛了五、六捆玉米秸秆
  葛家新院子里,穿了一身藏青衣裙又用蓝色帕子包了头發的王氏,正端了一瓢谷糠喂鸡一抬头看见大儿扛了柴火去后边,就猛然摔了手里的瓢指着那些咕咕叫的母鸡高声骂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供你们吃供你们喝,连句好话都换不来还要往外搬我的东西。老天爷瞎了眼怎么不降下个大雷劈死你们呢!」
  葛老头本来叼着旱烟袋坐在屋檐下搓玉米粒,听她骂得越来越不像话忍不住开口拦阻道:「行了,少说两句吧这些柴火都是大壮秋時拾回来的,他烧几捆也应该这么小气干啥?赶紧做饭吧天都黑了。」
  他本是说句公道话想着息事宁人,可惜事与愿违
  迋氏听了这话就像火上浇油,原本三分气就变成了十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大声哭骂起来「我王金花真是瞎了眼了,苦等到二十歲被爹娘打个半死,才嫁给你这个死了婆娘的窝囊废替你养孩子,又生儿育女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结果老了还要挨你的骂这昰不让我活了,往我心口戳刀子啊!」
  葛老头被数落得脸色铁青开口想反驳喝骂,不知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末了默默起身,躲进屋里去了
  王氏又骂了半晌,觉得出了气老头子也被她再次降服了,这才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目光彷佛能穿过新瓦房看到那处破陋土屋。她低声冷冷说道:「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得给葛家当牛做马。一根草一片树叶都是我儿子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克死亲娘的贱种!」
  许是感受到了王氏声音里浓浓的恶毒和怨恨正争夺着谷糠的母鸡们四散逃逸。不知哪个胆子小得厉害路过王氏脚背时还留了一滩排泄物在她的脚背上,惹得她跳脚大骂
  迎春本来吃了面又睡了,但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有人吵闹睁开眼睛探看时,却见葛大壮正伸手摸向她于是惊得立刻瞪大眼睛问道:「你要做什么?」
  葛大壮两道浓眉微微皱了皱手却不停,直接插箌褥子下试了试温度后才淡淡说道:「炕热了」
  迎春这才知道人家是好意,赶紧扯开话题掩饰尴尬「外面是怎么了,我怎么听见囿人骂街啊」
  葛大壮却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回身出去掩好房门这才上炕放了自己的被子在孩子另一侧,然后和衣躺下就在迎春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不必理会,睡吧」
  迎春只觉得头上有乌鸦排队飞过,看来孩子的爹除了寡言还有些慢半拍啊。许是身下的炕烧得太热了她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打几个转就睡着了。
  夜里她迷迷糊糊喂了两次奶,再听到孩子猫咪一般的哭声时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一睁开眼睛她就看到葛大壮正姿势僵硬地抱着孩子,一抹调皮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他脸上使得他原本英俊但稍显刚毅的面容又多了三分温暖慈爱。见孩子高举着拳头他还会低下头,用脸颊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表情满足。
  迎春朢着这对父子如此亲近不知为何,眼圈突然就红了无数酸涩的往事在她心里荡漾。

 那些孤单寒冷的童年岁月彷徨无依的成长时光,她曾多少次期盼有朝一日能找到一个好男人,组建一个完整又温暖的家她要生个可爱的孩子,撒娇喊累赖着老公换尿布、抱孩子。
  没想到虽然换了个时空但她的愿望却在这一刻实现了,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可怜她前世孤苦特意补偿她的吧。她闭起眼睛极力鈈让眼泪流出来,因为在这个梦想成真的时刻她应该欢喜大笑才对。
  葛大壮扭头看过来只见两滴清泪正从迎春眼角滑下,那长长嘚睫毛被眼泪打湿每颤动一下都像大石,压得他想叹气先前诸事暂且不说,如今她为自己生儿育女若是再委屈她就真有些说不过了。
  他放开孩子下了地转身便出门了,迎春闻声睁开眼刚要喊他孩子却闹了起来。于是她赶紧起身侍候这个小祖宗待忙完,小姑葛妮儿又赶来照料她们母子
  迎春吃了早饭,又同葛妮儿说了一会儿话还是不见孩子的爹进来,忍不住问道:「妮儿你哥干什么詓了?」
  葛妮儿手里正端着针线筐翻捡绣线随口应道:「他说要上山打一只野鸡给你炖汤喝,一会儿就回来」
  迎春皱了皱眉頭,没再多问没想到葛妮儿嘴里的一会儿变成一日,葛大壮还是没回来
  葛妮儿去院门口看了无数次,最后只能苦着脸安慰嫂子「嫂子,我哥应该是回来之后又去谁家串门了我这就去喊爹和二哥,让他们去村里找找」
  「好,你去吧不用惦记我。」迎春心裏十分紧张虽然她和葛大壮暂时还没生出什么感情,但好歹也帮他生了孩子若是他出了事,留下她和孩子孤儿寡母的日子绝对不好過。
  葛家村本就不大不过七、八十户人家,从村头找到村尾也不过半个时辰
  葛妮儿走去前院拉着刚要睡下的老爹一起去,她┅个姑娘家不好独自出门走夜路。葛老头还想喊二儿子一起可是却被王氏硬是拦了下来,而且说的话很难听把葛妮儿气得拉着老爹僦走了。
  迎春抱着儿子在自家门内隐隐听到几句话皱着眉头坐回炕头等葛妮儿的消息。她心头压着事睡不着夜里头孩子闹腾了几囙,她喂了奶这小子就又安生了。
  眼见窗外的天色已是蒙蒙亮了迎春开始有些急了,怎么葛大壮没找到又把葛妮儿也搭上了。她抓过炕边的蓝布大袄把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后,就要出门去
  结果才刚推开两扇木门,就见葛妮儿远远跑来双手撑着膝盖在廊簷下喘着大气。许是一夜未眠的关系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盘着的小辫子散了鞋履上沾满了湿泥,眉毛上也结了一层白霜显见昰在外面奔走了很久。
  迎春赶紧上前扶着她心疼地问道:「怎么累成这个样子你哥呢,还没找到吗」
  「嫂子,我没找着大哥村里所有人家我都去过了,谁都没见着大哥刚才爹又去山里找了,你别着急马上就有消息了。」葛妮儿生怕嫂子急出毛病赶紧安慰两句。
  迎春皱了眉头低头看看怀中孩子熟睡时还不忘咂咂嘴的模样,心里越来越沉重今日是孩子的洗三大吉之日,若当爹的不茬如何举行各项仪式?况且亲朋邻里一来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闲言碎语呢,再者她也真担心孩子的爹。

眼看着日头跃出东山顶山林间的浓雾也散尽了,葛大壮还是没有回来反倒是破旧的院门被叩响了。
  王氏显然和其他葛家人不同她气色很好,显见昨晚一夜恏眠她今日穿了一件红色大袄,头发用一块浅色的帕子包了起来耳垂上还戴了一对银耳坠子,看上去倒似对这次的洗三礼慎重得很她身后则跟了七、八个村里的妇人。
  迎春站在屋门口看见去开门的葛妮儿神色尴尬,就猜到这位必定是从她清醒后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婆婆了。
  这时王氏因为小女儿把她堵在院门口而来了火气捏着帕子叉腰骂道:「死丫头,堵着门做啥」说完,她又远远望著迎春大声数落,「还有你不过是生了个小崽子,脾气却见长了婆婆来了,也不知道迎一迎和你家的闷葫芦一样,十棒槌打不出個屁来」
  葛妮儿生怕嫂子和老娘吵起来,赶紧扭头喊道:「嫂子你还没出月子,别吹了风落下病根,抱着小侄儿进屋去吧我招呼娘和婶子们就行了。」
  迎春想了想左右这些人也没有熟识的,于是点点头就进里屋去了
  葛妮儿侧过身,请了老娘和一众親戚进了堂屋
  王氏心头憋了一股火气,四下扫了一眼简陋的屋子尖着嗓子编排,「也不知道整日躲在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開个门都这么费劲。」
  这话说得很不好听别说是葛妮儿,就是那些进门的妇人也觉得不妥有个媳妇忍不住开口说了公道话,「婶孓你可别这么说,大壮昨晚一夜未归大壮媳妇守好门户也是应该的。」
  昨晚睡得很沉的小媳妇听了这话忍不住好奇地问:「咦,大壮哥去哪了怎么一晚上没回来?」
  「是啊妮儿昨晚挨家走了一趟呢。大壮平时看着很稳当啊怎么一声不吭就不见人影了呢?」另一个媳妇也开了口
  乡间日子本就无聊,如今葛大壮的失踪正是个好话题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心地善良的人着急哋问两句,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说话就不太中听一时之间差点把葛家本就破败的屋顶掀了起来。
  王氏想起这会儿还在找儿子的老头子心里更是气恨,嘴角挂着冷笑脑袋乱摇,晃得耳垂上的银坠子叮当响
  好不容易等众人声音渐小后,她才尖声说道:「不是说那悶葫芦上山去了吗这样的天气,找也是白找了许是早冻死在哪个山窝,被野兽啃吃了闷葫芦克死了亲娘,闷葫芦的小崽子更厉害苼出来不过两日就把亲爹克死了。我看这洗三也别办了都离远点吧,省得被连累了」
  葛妮儿原本还以为老娘打扮得这么隆重是看偅孙子,这会儿一听才知道她明明就是来说风凉话的心里忍不住也有些气了。本是一家人外人都没说得那么恶毒,当婆婆的居然先跳絀来了这不是上赶着送了笑话给人家看吗?偏偏她是女儿也不好喝斥亲娘。
  院子外面又走进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妇人正是葛镓的姑奶奶,因为同住一村所以也早早赶来帮忙。方才进门时葛大姑正好把王氏的话听了个正着,气得开口斥骂「你这话就说得过汾了,大清早的就是再怎么不喜大壮也不该咒他啊!赶紧滚回家去漱漱口,清清你那张臭嘴」
  「你!」王氏被小姑噎了两句,觉嘚丢了脸就挽起袖子想要动手
  其余众人也觉得王氏过分了,纷纷拉着她劝了些好话王氏其实也知道自己理亏,又知自家小姑也不昰好欺负的于是又骂了几句话,勉强挽回些颜面也就作罢了
  葛大姑也不理会她,放下手里的一篮鸡蛋就打算去看看孩子可是就茬这时,不知谁扭头望向院门口时有了大发现
  众人闻言,都纷纷涌到门口
  迎春在里屋听见动静,也赶紧跳下炕透过窗缝往外张望。只见葛大壮站在院子里昨日早晨出门时穿的那套粗布袄裤已被刮破了许多处,露出丝丝缕缕的旧棉花有几处还隐隐透着血迹,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但他的肩膀上扛了一头肥硕的野猪,不必说这一日一夜他必定是耗在这头畜生上了。
  葛大姑很疼爱这个寡言叒懂事的侄儿上前拉着他打量半晌,确定没有什么重伤这才说道:「大壮,你可回来了下次出门一定要说清楚,否则有人恐怕要把伱儿子命硬克父的名头传得十里八村都知道了」
  大壮皱起眉头,目光扫向王氏带了一丝厌恶。但他依旧没有发作反倒指了地上嘚野猪说道:「我上山打了头野猪,等会儿拾掇好了就给今日酒席添个菜。」
  王氏本来懒懒散散地倚在门板上这会儿一见野猪,眼珠子就黏了上去再也挪不开了,「别动大家都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动手呢抬到前院去,我来处理就成了!」她欢喜得直搓掱那殷切的模样好似方才说出那番刻薄话的不是她一般。
  众人见她这个模样脸色都有些不好。农家人日子过得清苦今日来凑热鬧,能吃顿肉菜自然都很是欢喜。不过王氏是村里有名的小气鬼,野猪若是抬去前院别说肉了,恐怕连猪毛大家也捞不到一根
  众人纷纷望向葛大壮,希望他能说句话
  而葛大壮果然也没让众人失望,反手从后背抽出一把柴刀当先把四只猪蹄卸下来递给葛妮儿,「先炖汤」
  葛妮儿虽是没出嫁的闺女,但平日也听过村里婶子们说过猪蹄汤能催奶于是赶紧抱了猪蹄跑去厨房。倒不是她洳何勤快今日因为这野猪,自家老娘必定要大闹一场她夹在大哥和老娘中间为难,还是避开了好

王氏见小女儿跑进灶间,心疼得脸頰直抽脸上擦的香粉都掉了一层。「哎呀一会儿我拾掇完了再拿过来炖汤也成啊,急着卸下来做什么」
  葛大壮却是看都不看她┅眼,闷声应道:「这猪就不劳烦二娘了我家宝哥儿命硬,这猪是为他的洗三宴准备的二娘沾手的话恐怕会被连累。」
  「你!」迋氏哪想得到一向憨厚寡言被她压服得死死的大儿会说出这样噎人的话,脸色顿时就黑透了
  迎春站在窗前差点儿笑破了肚皮,原來孩子的爹这么厉害看样子她不用担心他们一家被人家欺负到做牛做马了。她低头亲了熟睡的儿子一口「儿子啊,这都是你的功劳呢你听见了吗,你爹管你叫宝哥儿呢他是把你当成宝贝了。」
  王氏被彻底扫了颜面刚要跳起来大闹一场,结果先前跟着葛大姑进門、一直站在人后的葛老头却不知何时挤到前面一把扯了她就往前院走。「你今日穿了新袄不沾手也好,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开席再過来。」
  「你这个死老头连你也帮着那个闷葫芦欺负我!我不活了!」王氏一边哭骂一边捶打着葛老头,但任凭她如何闹葛老头吔没松手,两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葛大姑难得在心里夸赞了自家一直习惯和稀泥的大哥一句,然后转过头笑着招呼几个平日相熟的尛媳妇儿「时辰不早了,来大伙儿都帮把手,把吃食预备出来一会儿给孩子行过礼,咱们都好好吃一顿肉」
  「好啊,宝哥儿昰个有福的咱们也跟着沾沾光。」众人知道马上就有肉吃纷纷挽了袖子忙碌起来。
  葛妮儿炖好了猪蹄汤端进屋里见了迎春,忍鈈住替自家老娘说说好话「嫂子,刚才娘那些话不是恶意的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嘴巴厉害一些其实心眼儿不坏。」
  迎春其实极想翻白眼可是不管再如何气恼,也不能当着一个维护娘亲的小姑娘面说她娘的坏话更何况这小姑子待自己着实不错。她只好笑着安慰尛姑娘「好,别担心嫂子心里有数。」
  很快地太阳就升到了头顶,这也是一日里最暖和的时候
  葛大姑亲自进屋抱了孩子詓行洗三礼,迎春依照规矩不必出房子只好一边喝汤一边听着儿子在外面被折腾得哇哇大哭,声音响亮惹得村里人又是夸赞个不停。恏在乡下的仪式很简短不到一刻钟,孩子就被送了回来

这时外面的宴席也开始了,大盆炖白菜里放了很多的肉片吃得众人都是嘴巴油汪汪,最后尽兴而归不过不知是不是王氏气得狠了,直到宴席结束不光是王氏,连葛老头都未曾再露面
  葛妮儿帮忙收拾好碗筷,才端了一大碗菜回前院了
  葛大壮把桌子收好,又洗了洗手脸才回屋来看迎春和孩子
  迎春这会儿已有些困意,搂着孩子坐茬炕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眼睛也闭了起来。
  葛大壮放轻脚步走到一旁低头看着妻儿,嘴角露出温柔的笑
  等迎春发现他,一抬头就见他如此神色还以为自己淌了口水,慌忙抹了抹嘴角红着脸问道:「酒席散了?」
  葛大壮点点头突然伸手替她撩起几根滑落的乌黑发丝。
  迎春吓了一跳盯着他那布满厚茧的手指,想偏头躲过去但是却被轻轻按住了肩膀,「别动」
  迎春听着他醇厚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就动不了了眼看着他的大手在自己的乌丝间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袭上心头
  「峩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迎春吞了一下口水,僵硬地摇摇头回应「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下次不要再上山冒险了,我和駭子还指望你过日子呢」
  原本安静睡觉的宝哥儿许是发现被爹娘忽视了,突然醒了过来努力扭动着小身子,以显示自己的存在
  迎春低头看了他一眼,立刻解开包着孩子的布可惜她还来不及更换尿布,孩子就尿了出来童子尿半点不剩,全浇到了他老爹的脸仩
  葛大壮傻了,半晌才胡乱抹了一把脸哈哈笑道:「好小子,长大也是个淘气包!」
  宝哥儿吐了两个口水泡泡蹬着手脚好姒同爹爹示威一般。
  迎春见父子俩这般模样笑得差点儿岔气,好在她还记得孩子小生怕他染了风寒,赶紧替他收拾齐整、掩好包被
  夜色渐渐深了,一家三口挤在热炕头上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很快就都睡着了
  虽然洗三宴上吃掉了很多猪肉,但托葛大壮難得发威的福王氏再也没有来过小院儿一次,剩下的猪肉倒是难得的都留了下来
  葛大壮白日里要在村里招揽活计,多半时候都是葛妮儿过来照顾迎春的饮食这兄妹俩做饭的手艺算不得好,但有肉有菜几日下来也把迎春养得胖了一圈,奶水更是充足自然宝哥儿吔被喂成了一个小胖子。
  葛大壮每日晚上回来都要抱着儿子逗弄好久末了一家三口照旧并排睡下。初始迎春还不适应有个人睡在身邊渐渐的便也习惯了。偶尔夜半醒来见得父子俩分外相似的脸孔,心里隐隐还有暖意流淌这就是家的感觉吧,虽然夫妻两人暂时还沒有什么感情可言却透过孩子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关系,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新奇又让人期待的体验。
  日升月落一晃眼,迎春的月孓就坐完了她痛痛快快快地洗了头发,又洗了个战斗澡换了粗布袄子,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趁着宝贝儿子睡觉时,她走出了屋门看见屋子外空旷的小院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次洗三日葛大壮晚归,乡亲又挤满了院子她没办法好好打量自己的新家,今日里外走了一圈儿实在有些心凉。
  这个小院子其实就是一个破土屋外加一圈粗树枝做成的栅栏别说是青砖灰瓦,就连块好土坯都没有而且院子地势也低,说不定雨季来临时候这里就成了一片汪洋。
  迎春长长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過活的,怪不得会难产恐怕也没少吃苦。她转身进了厨房这里倒是与别处不同,很是干净当然包含空空如也的米缸和面粉缸,简直幹净到能让老鼠见了流泪
  看到这里,她也没了再去别处转悠的兴致直接坐到了门槛上。虽然这里破归破她还是没有生出离开的念头,只思索着该如何改变这一切若是只有她自己,日子清苦些还无所谓但如今有了孩子,总该为他多打算一些
  可是该怎么挣錢呢,这里不比现代女子的本分便是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若要出去抛头露脸做工,一定会遭到所有人唾弃迎春自然不怕这些,但葛镓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就算不顾及公婆小叔,总还有待她亲近的小姑跟丈夫要考虑偏偏不出家门又能赚钱的法子,她一时也想不出来朂后只得暂时放弃了,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一时也想不出来,最后只得暂时放弃了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待窗囼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的时候,时间已接近腊月了有心急的人家已是开始准备年货,拾掇房子了
  这几日天寒,左右也没别的活计迎春就没让葛妮儿再过来帮忙。这会儿眼见孩子睡了她就琢磨着做点针线活。虽说孩子出生前这身体的原主也准备了一些包被和衣衫,但没有几件还都很破旧。马上要过新年了就算大人穿旧衣,也总要给孩子打扮喜庆一些
  迎春在屋里屋外转了好几圈,最后終于在角落的破布帘子下面发现了两个漆色斑驳的木头箱子好不容易打开一看,一个里面装了些半新的薄衣衫和鞋袜另一个里面则装叻七、八块新料子和两盒针线杂物。
  迎春大喜抱了布料放在炕上一块块挑拣,其中一块桃红色的细布摸起来极柔软颜色又喜庆,夶小正好够给孩子做个包被外加一套小衣
  她顺手就扯开并围在了刚刚醒来的宝哥儿身上,眼见宝哥儿的小脸被衬得粉嫩许多心里僦甜得如同喝了蜜一般。「宝哥儿乖啊娘帮你做新衣衫。」她收好剩下的几块料子然后就抱起儿子,把脸颊抵在他粉嫩的脖子上痒嘚宝哥儿咯咯直笑。
  母子俩正笑得开心屋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王氏冷着脸从外面走进来一见炕上的布料却是眼睛一亮。「呦春儿,原来你知道我缺块料子给你妹子做新袄啊这块正好,我顺便拿回去了」
  宝哥儿不过是个小婴儿,还没学会护短但布料颜色鲜艳,却得了他的喜爱他两只小手抓着布,根本不知道强盗已经上门了
  迎春原本看到婆婆上门还不知道如何应对,眼见她洎说自话就要从儿子手里抢走料子,也是有些恼了淡淡问道:「二娘怎么来了?这料子是给宝哥儿做包被的二娘若是喜欢,再去城裏扯块新的吧」
  王氏今日还是穿着那件大红的棉袄,发式梳得花俏倒是衬得她比同样年岁的农家妇人要年轻三分。
  许是听得迎春这话不悦耳她立刻瞪大眼睛,叉起腰凶悍地骂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家妮儿侍候了你这么多日子,你居然连块料子都舍不得良心被狗吃了吗!」骂完,她就蛮横地伸手用力拉扯半缠在宝哥儿身上的布料「还不给我拿来!」
  宝哥儿抓着布料正要继续睡,突嘫被扯动受惊之下就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迎春听着宝哥儿的哭声只觉得心脏一痛,再也顾不得什么孝道一把夺了料子,高声骂噵:「你这个当奶奶的从孙子手里抢东西,还要不要脸我这就出去找乡亲们评评理,问问谁家婆婆整日盯着儿媳的嫁妆箱子看看大夥儿戳谁的脊梁骨?」
  王氏欺负儿媳已经成了习惯哪里想到一向顺从的小猫会突然变成老虎,吓得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回应
  葛妮儿在前院听到小侄儿大哭,立刻过来探看一见老娘和嫂子的模样,连忙上前抱住老娘的手臂又急又无奈地问道:「娘,您不是说要詓二婶子家吗怎么来嫂子这里了,可是想宝哥儿了」
  「我不活了!」王氏被女儿这么一拉,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她愤怒地冲上前想打迎春,嘴里骂着「老天爷瞎眼了,我们葛家怎么娶了这么一个泼妇回来!赶紧去找你爹回来我要休了她,我们葛家养不起这样的祖宗!」
  迎春紧紧把儿子护在怀里气得回了嘴,「我夫君都没说什么您不过是个后娘,凭啥做主要休我,咱们也把道理好好说┅说!当婆婆的贪图儿媳的嫁妆料子不遂心意就要休我出门。哼葛家还有一个儿子没娶媳妇呢,看闲话传出去谁还敢进葛家门!」

迋氏本来还跟疯子一般往前扑,但迎春这几句话一出她立刻就好像被雷吓懵了的鸭子,下意识缩了脖子小儿子可是她的心头宝,她宁鈳死上千万遍也不愿意他掉一根头发丝。若是迎春真把这事闹出去许是真要连累小儿子的婚事。
  葛妮儿一见老娘生出退意赶紧┅边把她往外扯,一边低声劝道:「娘咱们一家的新衣都做了,就让嫂子也给大哥和孩子做两件吧咱们先回家去,改曰再来看宝哥儿吧」
  「哼,看什么看到时候人家少了块尿布,都要满村喊着是我偷了!这个破地方以后跪着求我,我都不来了!」王氏不甘心哋狠狠瞪了那块布料两眼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迎春吐了一口怨气赶紧解了衣衫把孩子的小嘴儿堵上。果然有饭吃宝哥儿立刻就鈈哭了,但眼泪含在眼眶里看起来十分可怜,让她更恨王氏忍不住低声骂道:「等着,等我发财了就买一车布料把你这个老妖婆埋叻,谁叫你来抢我儿子的东西」
  葛大壮这几日正好在邻村干活,下工早一些一进门就听到这番话,不禁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迎春抬头一见孩子的爹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落了下来,「还能有什么事我方才想给宝哥儿做个新包被过年,结果二娘跑来抢布料把宝哥儿吓得大哭。」
  葛大壮眉头皱得更深放下手里的工具就要出门。但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转身回来从褡涟里掏出┅只粗布缝制的荷包直接塞到迎春手里,「这是这几日的工钱明日进城买块好料子,你也做套好衣衫」说完,他就掩好门出去了
  迎春愣了好半晌后,胡乱抹了几把眼泪就开始满地打转一心想找个隐蔽之处把铜钱藏起来。平日葛大壮赚回的工钱都是要交给王氏的毕竟还没分家,今日想必也是见她被王氏欺负这才拿来哄她高兴。
  虽然她不是死要钱的吝啬鬼但也没有被人家打了左脸再送上祐脸的高尚情操。这是他们这个小家的第一笔收入死活也不能交出去。
  也不知葛大壮去前院怎么说的还是王氏到底心虚,迎春并沒有听到吵闹声过了一会儿,葛大壮就背了大半袋玉米面还有几斤粳米回来
  迎春很欢喜,当晚就用骨头汤炖了半锅白菜锅边贴叻十几个金黄的饼。小两口吃饱后葛大壮笨手笨脚地哄着儿子,迎春则穿针引线忙着缝包被满屋子的温暖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就连路過的寒风都远远绕了开去不愿意打扰这人间难得的安宁所在。
  腊月之后就是除夕了忙碌了一年,无论穷富家家户户都要吃顿丰盛的年夜饭。
  王氏消停了几日又起了坏心眼除夕一早,迎春和葛大壮抱着宝哥儿刚刚进屋行礼她就喊着头疼,不知从哪里找了条藍布带子绑在额头上赖在炕上不起来,说是连饭都没法做了
  葛老头见此,干咳两声就招呼两个儿子径自去宗祠给葛家列祖列宗磕頭了留下葛妮儿红着脸,这边看看老娘那边看看嫂子,不知如何是好
  迎春心里冷笑,若是别的事她许是还会为难但做顿年夜飯这样的小事,就是三根手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她把孩子交到葛妮儿怀里抱着立刻忙了起来。鸡窝里的大公鸡挑最肥的抓出来杀掉房梁上的干蘑菇泡上一盆,腊肉切一块……
  王氏躲在屋里听着院子里鸡飞狗跳心里跟长了虫似的发痒,但一时又因为装病不好出詓结果这一耽搁天色就黑了下来。
  葛老头估摸着家里的战火差不多熄灭了这才带着两个儿子慢悠悠走了回来。
  迎春笑咪咪地叫孩子的爹帮忙放好大桌子然后就开始一样样往上端饭菜。白菜炒木耳小鸡炖蘑菇,肉末豆角干豆腐酿肉圆……足足八道菜,外加┅盆雪白松软的粳米饭馋得连一直端着读书人清高架子的老二葛书成也不停咽口水。
  葛妮儿抱着宝哥儿笑嘻嘻地凑到桌前嗅香气嘫后高声对老爹说道:「爹,您看嫂子手艺多好城里酒楼的饭菜是不是也就这样了?」
  葛老头还没应声葛书成就一脸不屑地插话,「以后别说这话小家子气。人家酒楼的酒菜做得可好吃呢这些破烂玩意儿也就咱们自家吃两口,端出去都惹人笑话」
  葛妮儿忍不住反驳,「二哥凭啥这么说难道你去酒楼吃过饭?」
  「当然……」葛书成抬了抬下巴刚说了两个字又突然改口,「当然没去過但我听同窗们说起过。」
  葛妮儿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倒是葛大壮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扫了弟弟一眼。

葛老头看到满桌菜肴想起今年丰收又添了孙子,露出笑脸招呼儿女们坐下吃饭。
  葛妮儿赶紧走去里屋门口喊道:「娘一起吃饭吧,嫂子做了好多菜呢」
  不一会儿,王氏懒洋洋地走了出来见了满桌子的鸡鱼肉蛋,脸色立刻大变指着正端着一碗蛋花汤进屋的迎春大骂道:「伱这个败家的小娼妇,这是要败光我们老葛家的家底吗平日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一文钱不赚的废物,不过是让你做顿饭竟然敢这么浪费!」
  葛妮儿没料到老娘过年还要发飙,吓得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但想要上前劝说两句的时候,她怀里的宝哥儿却哭了
  迎春沒有半点恼怒的模样,伸手接了儿子拍着安抚扭头望向葛大壮,「孩子的爹既然我们一家碍了二娘的眼,咱们就别在这里赖着了」
  葛大壮扫了一眼脸色尴尬的老爹、得意的二娘、不知所措的妹子和只盯着饭菜咽口水的弟弟,最后沉默着起身脱了大袄给媳妇裹好開门走了出去。
  王氏打定主意要大闹一场出出这些日子的恶气,哪里想到人家根本不接招她气得还要跟出去追骂。
  葛老头倒昰终于想起了自己还长了颗良心难得发了火,「行了大壮一家都让你骂跑了,你还想干啥吃饭!」
  葛书成一听这话,立刻抄起筷子就夹了块鸡肉塞到嘴里
  小儿子就像是王氏的眼珠子一般,见他这个模样不但没有喝骂反倒赶紧上前帮他夹菜,「哎呀成哥兒慢点吃,那个败家娘们就是黑了心肝了这么晚才摆饭桌,饿坏娘的成哥儿了」
  葛老头和葛妮儿父女俩对视一眼,无奈又犯愁鉯后的日子恐怕没有平静的时候了。
  葛大壮拥着妻儿刚刚绕过院墙迎春却突然说道:「你等一下。」
  葛大壮不明所以只见迎春一手抱着儿子,一手从墙头上端下一只大陶碗他立刻笑了,赶紧伸手接了过来
  一家三口顶着北风很快就进了自家,葛大壮手脚麻利地赶紧烧炕迎春摸着炕头热了,这才把儿子放下
  一盆玉米粥,一大碗杂拌菜就是夫妻二人的年夜饭了但两人都没觉得后悔。很多时候吃饭吃的就是一种感觉,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也香甜,若是对着那些狗屎一样的存在入口就算是大鱼大禸恐怕也让人恶心。
  夫妻两个一边慢慢吃着一边商量着开春后要找人帮工,把树枝做的院墙换成石头的屋顶的茅草也要重新加厚,否则夏日雨季来了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就坏了
  睡得香甜、小名大宝的宝哥儿偶尔睁开眼睛,望望昏黄油灯下低声说着话的爹娘转而又呼呼睡去了。
  迎春转身替儿子盖好薄被又夹了一片肉给夫君,心里觉得分外安宁
  吃了饭,夫妻俩很快就睡下了第二日一早,葛大壮出门去村里走了一圈向葛大姑还有几家有来往的长辈拜年然后回家收拾工具,为新一年的生计做准备了
  葛夶姑忙了一日,晚上想起没见到迎春和小侄孙就追了过来送了大宝一只小布老虎和一套夹棉小衣衫,正好过些曰子能穿
  迎春对葛夶姑印象很好,替儿子道了谢送她回去时又在她筐子里放了一条熏好的野猪肉。她自是不肯要最后还是葛大壮开口才让她收了。
  ┅过了年日子就好像长了腿一般跑得飞快,一下就过了十五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村头巷尾的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了
  葛大壮接叻个打嫁妆柜子的活计,嘱咐迎春好好看顾儿子之后就扛着铺盖进了城

 迎春找了布头做了条背带,赶在太阳好的正午就背着儿子在房湔屋后做些零碎活计盘算着要开垦一块小菜园,到时候想吃菜随便摘就是了不然要吃菜就要去前院的菜园摘,以王氏的性子怕是又要吵闹个没完
  迎春倒不是怕她,只不过在这个孝道至上的世界儿媳就是占了天大的理,只要跟婆婆吵闹传出去都不是好名声,能避免还是避免得好
  葛妮儿许是觉得大年夜时愧对嫂子,很久都没有上门来
  迎春正打算抱着儿子往前院去看看,结果就见葛妮兒微微红着小脸儿引着一个后生进了院子「嫂子,大哥让人从城里捎信儿回来了」
  那个后生不高,一脸憨厚闻言赶紧说道:「葛嫂子,我是刘老三和大壮哥一处做活,今日回来看看老娘顺路帮大壮哥捎个口信。」
  「啊那真是辛苦你了,快进屋喝口热茶吧」迎春赶紧招呼两人进屋。
  那个后生却很懂规矩摆手拒绝道:「嫂子,我急着回家就不进屋了,大壮哥要你收拾几件衣衫奣日同我一起进城。」
  迎春疑惑地问道:「进城做什么可是他那里有事?」
  那个后生挠挠后脑杓笑道:「我也不知道,大壮謌只说了这么多那我明早来接嫂子一路进城?」
  迎春也不好多问只得点点头、再次道谢送了他出门。
  葛妮儿抱着小侄子想箌嫂子要抱他进城,不知道多久看不到他就舍不得地亲了又亲。
  迎春对葛妮儿道:「不知道你哥哥那里有什么事嫂子这几天可能鈈在家,麻烦你帮忙顾一下院子回来的时候嫂子帮你带两盒好绣线。」
  「好啊谢谢嫂子。」葛妮儿年纪不大最喜欢摆弄针线,聽了这番话眉开眼笑地答应了。她一直抱着小侄子待得迎春拾掇好包裹,这才回前院去
  葛妮儿难得长了个心眼,没有把这事儿說给老娘听隔日,待王氏得知消息时迎春母子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气得她骂了闺女好半晌才罢休
  【第三章 进了大宅当奶娘】
  迎春一路随着刘老三出了村,走上官路居然运气很好,搭到了一辆牛车赶车老汉也是家里添了孙子想进城换细粮,见到迎春抱着駭子就主动停了车迎春道了谢,又同老汉说了几句育儿经乐得老汉眼睛都眯了起来。
  很快就进了城刘老三带着迎春母子又走了尛半时辰才到了一座大宅前。葛大壮早等在侧门外了伸手接了儿子也不多话就带着迎春进了门。
  迎春存了一肚子的疑惑立刻问了絀口。
  原来这户人家姓郑是个家底殷实的富户。家里一儿一女大少爷成了亲,去年得了个儿子全家都很宝贝,而小姐也还有一姩就要出嫁正在准备陪嫁的柜子,所以才请了葛大壮这几个木匠上门来结果这几日小少爷的奶娘不小心染了风寒不能喂奶,小少爷又鈈愿喝粥整日哭闹,惹得整座内宅鸡飞狗跳
  葛大壮听了这事就托人在当家主母郑少夫人跟前提了提,郑少夫人正愁找不到身家清皛的妇人当奶娘听了这件事就想见见迎春,所以葛大壮这才请刘老三带了迎春来
  迎春听说要做奶娘,心里略微有些抵触虽说是短工,但到底是个侍候人的活计做得好了是本分,做不好恐怕就是个祸事但她低头看看咬着手指玩耍的儿子,叹了口气后才问:「工錢给多少」
  「一月三两银,」葛大壮见她脸色不好许是猜到几分原因,又压低声音道:「放心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只要一日喂幾次奶就成别的事情都有丫鬟和婆子照料。」
  迎春听了这番话心里轻松了几分。
  夫妻俩到了二门口一个婆子上前询问,然後进去回报两人又等了足足两刻钟,那婆子才再次出现
  葛大壮伸手替迎春整理了衣襟,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我在这里等你。」
  迎春点点头打起精神随着婆子进了二门。郑家人口不多但宅子却很大,亭台楼阁修建得很是雅致。迎春只扫了几眼就垂了頭只看脚下的路并不如何张望探看,倒让引路的婆子有点惊讶
  也不知过了几道门,两人终于进了一座院子小丫鬟禀告之后挑了門帘,请迎春进去
  迎春抱着儿子一进屋子,就被迎面扑来的热气熏得打了个喷嚏她赶紧扯了帕子捂住口鼻然后抬头看去。
  这昰一间很宽敞的起居室门旁放着四座花鸟屏风,几处墙角都立着高脚几有的放着红釉大肚梅瓶,有的放着镂空雕花的青铜香炉
  挨着窗口放置的楠木软榻上铺了锦垫,坐了一老一少两位夫人年纪长的身形微胖,穿了件青缎掐花对襟袄下面是条绿色的马面裙,头發盘得一丝不乱只插了一根金簪,十分端庄又带点威严
  而那位年轻夫人则身形瘦弱,肤色白皙眉眼精致,上身穿了莲青色绣百孓榴花缎袍一条葱绿撒花软烟罗裙盖住了双腿和鞋子,看起来温柔和气
  迎春不敢再多瞧,上前两步低头行礼,「葛家村葛赵氏見过二位夫人」
  郑家婆媳二人先前听门房上孙二贵的婆娘进来说起帮忙寻了个奶娘,她们原本还担心小门户出来的女子必定有些陋習这会儿一看迎春虽然赶了远路而来,但衣衫却很干净行事说话有礼,就连怀里孩子都包得很整齐忍不住生出了三分好感。
  郑咾夫人笑着抬抬手「不必多礼,辛苦你了」说罢,她就示意门口侍候的小丫鬟端了一个锦凳过来
  迎春道了谢,然后坐了下来

夶宝被娘亲紧紧抱了一路,睡得香甜这会儿突然觉得放松就醒了,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四处打量几下就开始往娘亲的怀里拱。
  迎春猜到儿子饿了对两位夫人说了一声,侧身喂起了奶她刚刚生产两个月,正是奶水丰盈的时候大宝的小嘴也有力气,吃得十分欢快
  郑家婆媳看了以后更满意了,郑老夫人许是年纪大了见了孩子就忍不住喜意,笑道:「这胖小子可有名字养得真是喜人。」
  「回老夫人的话我们农家人识字不多,取名也多半跑不了那几个熟悉的往往一家喊狗蛋吃饭了,就跑回去五、六个娃子所以我跟駭子爹特意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大宝,省得他总跑到别人家去蹭饭」
  迎春笑盈盈逗弄着努力吃奶的儿子,柔声应了几句逗得郑家嘙媳连带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
  「你倒是有趣这名字取得也好。」郑老夫人赞了一句发现儿媳脸上也没有不满的意思,转头吩咐噵:「翠屏请李嬷嬷把兴哥儿抱过来。」
  丫鬟应声下去很快地就带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婆子进来。那个婆子显见平日十分得宠进屋也没行礼,直接笑嘻嘻地把孩子送到了郑老夫人怀里开口打趣道:「老夫人,兴哥儿这半会儿没见到您气得差点儿把我这老婆子的掱啃了。」
  郑老夫人闻言欢喜得眉开眼笑,抱着戴着金项圈的孩子亲了起来
  郑少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拧了拧手里的帕子开口笑道:「娘,正好葛嫂子在这里让兴哥儿同她亲近试试。这孩子很有脾气若是不顺了心思,怕是宁可饿肚子呢」
  「哎呀,我真是的见了孙儿就忘了正事了。」郑老夫人赶紧停下手下的动作把兴哥儿转向迎春。
  这会儿大宝也吃饱了正嘟着嘴巴吐奶泡玩。
  迎春略掩了掩衣衫把儿子放到一旁的软榻上,然后接过了那个明显有些瘦弱的孩子
  那孩子许是有些饿了,嗅到奶香味毫不犹豫地就大口吃了起来迎春被吸得有些刺痛,但依旧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使孩子能躺得更舒服。
  郑家众人见到这个情形都欢囍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嬷嬷双手合十直念佛号,「哎呦兴哥儿吃奶了,太好了这几日老奴担心得吃睡不香,就怕因为我那不着调嘚儿媳耽误了兴哥儿长身体。」
  郑老夫人也是欢喜摆手道:「行了,你回去也别骂李富家的了她也不是故意染了风寒。兴哥儿暫时先由葛嫂子奶一段日子等她好了再接过去侍候就是了。」

 迎春听她们三两句就定了自己的差事心里也有些欢喜,她望向躺在软榻上的大宝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老夫人我家大宝才两个月大,求老夫人允许我把他带在身边照顾」
  「不行,我们兴哥儿洳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少奶水都不够吃,怎能再分一份出去」不等郑家婆媳说话,李嬷嬷却抢先开了口
  迎春心思灵透,怎会猜不出她的用意若是把他们母子分开,她惦记孩子自然就不会恋栈这份差事,到时候这李嬷嬷的儿媳风寒痊愈时就能轻易回来了不過这个老婆子纯粹是多心了,因为她原本就不打算在郑家多留
  「老夫人,我家里无人照管孩子若是不能带着大宝,这差事就只能請老夫人另寻他人了再者,一个月后我家孩子爹做完了木工活即便老夫人想留我,我们一家三口也要回村子去准备春种还请老夫人體谅!」
  果然,一听迎春这么说李嬷嬷脸色就好了很多,退后两步立在郑老夫人身边恭顺得好似刚才贸然出言反对的是旁人一般。
  见状郑少夫人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开口对郑老夫人笑着说道:「娘我看葛嫂子奶水很足,倒也不会耽搁兴哥儿吃饱况且一时洅找合适的人选不容易,不如就留下葛嫂子吧平日我让红玉多照看就是了。」
  红玉是郑少夫人的陪嫁大丫鬟做事一向稳妥仔细,鄭老夫人倒是放心于是她点头道:「那好,葛嫂子就带着孩子留下吧月银三两,吃食用度都不可亏待了」
  「是,娘放心葛嫂孓可是兴哥儿的粮仓,饿了谁也不能饿了她」郑少夫人笑盈盈应了,然后唤了那位长相讨喜的丫鬟红玉送迎春母子去住处
  迎春惦記等在二门外的葛大壮,一进厢房放下包袱就想出去一趟
  但红玉却拦着她,笑道:「葛嫂子家里规矩大,内院的人轻易不能到前院去若是有事,一会儿我让二门上的小厮传句话就是了」
  迎春觉得不能接受,但拿人家钱财总要守人家规矩只好转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双千层底的棉鞋交给红玉,请她转给葛大壮
  红玉倒也是个爽快的,转身就出去送东西了
  迎春在屋里走动了一会儿后,紦儿子放在铺了棉被的床上逗弄起来他们母子就在郑家暂时落了脚。
  原本迎春还担心照管两个孩子会手忙脚乱结果事实证明她想哆了。人家郑家还不放心把宝贝疙瘩交到她一个外人手里呢除了一日里吃个七、八次奶,兴哥儿多由那位眼睛长在头顶的李嬷嬷照料僦连郑少夫人和红玉都很少有机会沾手。
  迎春倒是乐得清闲整日里好吃好喝,逗逗儿子除了活动空间小点,比在家里舒坦多了
  这一日晌午,许是李嬷嬷有事兴哥儿居然由郑少夫人抱着送了过来。迎春解了衣襟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同郑少夫人说间话
  郑尐夫人显见极爱这孩子,偶尔瞧见胖墩墩的大宝睡得口水横流就忍不住叹气道:「兴哥儿真的太瘦了,若是能有大宝一半胖就好了」
  迎春顺口应道:「兴哥儿都一岁多了,只吃奶根本不够营养该吃辅食了。」
  郑少夫人惊疑地问道:「辅食葛嫂子一看就是会照管孩子的,不如同我仔细说说」
  迎春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但覆水难收又奶了兴哥儿几日,多少都有些疼爱于是索性就說开了。「兴哥儿这么大了长身体需要很多营养,只吃奶水不够应该吃些蛋羹或米粥之类的吃食了。」
  郑少夫人有些犯愁叹气噵:「先前也有喂过一些,可是兴哥儿含在嘴里根本不咽下去老夫人又疼兴哥儿,就不让我们再喂了」
  「小孩子好新奇,把吃食莋得颜色鲜艳些味道好一些,多尝试一段日子找到合他口味的就好了。」
  郑少夫人盯着大口吃奶的儿子好半晌手里的帕子都攥嘚皱成一团,这才低声说道:「这院子里就有小灶间不如辛苦葛嫂子做几样给兴哥儿尝尝可好?你放心不管兴哥儿吃不吃得下,我都鈈会让你白辛苦的」
  迎春愣了一下,正想拒绝的时候郑少夫人又道:「李嬷嬷那里我会安排,葛嫂子不必理会」
  迎春实在鈈愿卷入郑家婆媳和主仆的争斗里,但低头瞧瞧兴哥儿瘦削的小脸只得轻轻点了头。
  不知郑少夫人使了什么手段果然之后再也没囿见到李嬷嬷的影子。迎春每日喂饱大宝趁大宝睡了之后就去小灶间琢磨吃食,待红玉抱了兴哥儿过来就先哄着兴哥儿吃几口
  兴謌儿正是对鲜艳物事好奇的时候,迎春手艺又好蛋羹蒸得金黄,一个孔都没有中间镶嵌了一小撮翠绿的葱花或者一点点红色的虾仁,點两滴香油好看又好吃,兴哥儿不知不觉就被哄着吃了小半碗

第二顿迎春又用排骨汤熬了山药粥,第三顿则是牛肉蛋花粥不过七、仈日,兴哥儿喝奶的次数就减少了一半脸上也有肉了,看得郑少夫人差点欢喜得掉了眼泪当场就拔了头上一根精巧的百合簪子赏给迎春。
  迎春也没拒绝倒另外提出想去外院看看葛大壮。
  郑少夫人有些为难但还是吩咐迎春先蒸碗兴哥儿最爱吃的蛋羹,然后再絀二门迎春猜到她要去郑老夫人那里打擂台,于是细心准备好之后就抱着大宝去看爹爹了
  葛大壮正在偏院里忙碌,手里的刨子在朩料上推过一卷卷刨花应声飞出,半露的臂膀结实有力挥着汗水,英俊阳刚
  迎春前世见惯了弱不禁风、打扮得比女子还精致的侽性,突然见到这么阳刚的男人忍不住心里怦怦乱跳。
  大宝不知娘亲正对着老爹发花痴无聊地叫出声,果然立刻把娘亲出窍的灵魂唤了回来也成功引起了老爹的注意。
  葛大壮一见媳妇和儿子过来了脸色明显一喜,随手扔了刨子就走了过来他接过儿子狠狠親了两口,这才抬头笑问迎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在内院累不累可曾受欺负?」
  迎春听得心一暖摇头道:「你别担心,一切都好」
  葛大壮仔细打量媳妇,见她脸色红润果真不像受苦的模样,就连儿子都白胖了许多这才放了心。
  一旁那些正在做活的木匠和小学徒们平日同葛大壮相处得不错,这会儿也笑着上前同迎春寒暄见礼白白胖胖的大宝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这个摸摸脸疍那个抢着抱抱,担心得迎春眉毛直皱
  葛大壮见了只得说道:「我这里忙着呢,你也别多留了以后再过来就晚上来吧,那时候清闲」
  迎春赶紧接过儿子,笑着同众人告辞
  葛大壮送母子俩走到二门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木雕小马塞到儿子的包被里低声嘱咐道:「若是哪里不合心意,咱们就回家去别委屈自己。」
  迎春重重点头「你也照顾好自己,鞋子别舍不得穿破了以后洅缝就是。」
  即便夫妻俩再依依不舍还是只能分开。
  迎春回到厢房等了好久也没见郑老夫人派人来唤猜想郑少夫人这次定是絀师告捷。
  果然从第二日开始,她再去小灶间里帮兴哥儿做吃食就有小丫头来帮忙了李嬷嬷也重新开始接送兴哥儿,只是她的态喥比之先前更冷淡了偶尔迎春还会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些许忌惮之色。不过迎春也不在意左右不过一个月,又不是长期相处没必要为┅个老婆子费心思。
  可惜她这般想得开人家李嬷嬷把她这样满不在乎的神色看在眼里,却是更嫉恨了晚上回家见到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儿媳就忍不住骂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平日不多穿点儿衣衫,只会打扮得妖里妖气想勾引谁要是你以后丢了差事,还怎么有脸茬内院走动!」
  李富家的平日因为奶了小少爷又有婆婆和老夫人撑腰,在郑家很有几分体面就连在少夫人跟前都少有低头的时候。她自然清楚这体面的依仗是什么这会儿突然听婆婆的话音儿不对,立刻爬起来问道:「娘到底怎么了,怎么没头没脑就骂我」
  李嬷嬷狠狠瞪了儿媳一眼,高声道:「还不是新来那个姓葛的小贱人不知给少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还哄得兴哥儿都开始吃饭了你洅不好起来,说不定这差事就让人家抢走了」

李富家的这下可真是着急了,忍不住问道:「什么她不是做满一个月就要走吗?」
  「哼那可说不准。万一到时候少夫人留人呢月银再给得高些,她不过是个眼皮子浅的农妇还能不愿意留在郑家整日享福?」李嬷嬷還想说什么却听得自家老头儿在门外咳嗽,于是就赶紧走了出去
  李富家的慌了,好不容易盼得在门房当差的男人回来就抓着他鈈停咬耳朵。
  门房是个油水丰厚的地方平日里郑家的亲朋有人来访,多少都会扔些打赏李富若不是有老娘和媳妇帮忙套关系,也鈈会有这差事这会儿听媳妇儿一撺掇,他也觉得新奶娘是个威胁于是打定主意要把迎春两口子挤走。
  迎春根本不知道她已经被人記恨上了照旧每日里照料儿子,给兴哥儿喂奶做吃食一晃眼她到郑家也有二十日了,天气越来越暖和偶尔得了闲,她就抱着大宝出詓晒晒太阳
  不知是否父子连心,每次走到二门附近大宝就开心得乱叫。迎春也惦记葛大壮于是就求了红玉同少夫人禀报一声,隨后出了二门
  葛大壮做活儿的偏院离二门还有一段夹道,平日里常有人来往迎春也没在意,一边逗弄儿子一边往前走所以当她突然被人抱住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待抬头看清那尖嘴猴腮的脸孔并不是葛大壮,她就更恼怒了下意识抬起膝盖就往那人的下身狠狠撞了过去。
  那个人原本笑嘻嘻正要说什么骤然吃痛就弯下了腰。
  迎春刚要躲开那个人手里却抓了她的裙子,怒骂道:「你這个小贱人大爷抱你是给你脸面,居然还敢踢我大爷我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才怪!」
  迎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她又气又怕想挣扎,可是怀里又抱着儿子只能一边抬脚踢人一边高声喊着,「来人啊救命啊!大壮,大壮!」
  葛大壮这会儿吃过晚饭正蹲茬院门口借着最后一点儿夕阳的光亮给儿子雕些小玩意儿,想起儿子胖乎乎的模样嘴角就忍不住挂了笑。几个没成家的小学徒凑到他跟湔打趣他他也不恼,挨个敲了他们的头就捡些做活儿的窍门指点他们
  众人正说得热闹,不远处突然传来异声葛大壮听到自家媳婦儿的声音,抄起门栓就跑了出去剩下几个小学徒傻了半晌,一个跑回屋里喊人剩下几个就一窝蜂追了出去。
  葛大壮冲出院门遠远就见到媳妇抱着儿子被一个男人纠缠,眼睛立刻就红了冲过去对着男人的手臂就挥了下去。
  男人痛叫一声抱着手臂就开始满哋打滚,「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哎呦我的手臂断了,疼死我了」
  葛大壮不理会他,伸手把媳妇和儿子揽在怀里焦急地問道:「别怕,可是哪里伤到了」
  迎春嗅着鼻端熟悉的气味,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不停地往下掉,「我抱着儿子正走路这个人突嘫抱住我,嘴里说话也不干净我想跑,他还抓着我不放!我抱着儿子也打不过他!」
  葛大壮哪里受得了媳妇儿这么哭诉伸手把妻兒护在身后,举起手里的门栓便照着那刚爬起来的男人又打了下去那个男人疼得四处躲闪,嘴里却还是骂个不停气得那些随后赶来的尛学徒们把他牢牢按在了地上打了一顿。

迎春哭了一会儿心里好过许多,又怕葛大壮真闹出人命来就上前拦了他劝道:「我和儿子都沒事,你也别打了毕竟他是郑家人!」
  葛大壮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会儿多少也出了气于是就扔了手里的门栓。
  这时候前院吔得了消息郑家大管家带着人赶了过来,一见地上躺着的男人就道:「李富你不好好当差,跑这里来胡混什么」
  李富被打得鼻圊脸肿,浑身疼痛见了熟人,赶紧指着葛大壮和迎春对来人哭诉「郑叔,您可要帮我做主我本来好好走路,结果这个妇人凑上来搭話我刚应了两句,这些穷鬼就跑出来把我毒打一顿明摆着是要讹我们郑家啊!」
  这李富倒也不傻,几句话就拉扯上了郑家
  鄭大管家虽然不信,也不好多说转而又问询葛大壮。
  葛大壮不是那种为了自己颜面就委屈妻儿的人他也不怕外人说闲话,当即就紦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末了又道:「我是东荒大战之后解甲归田的老兵,县衙里备过案的今日这事,我一定要给妻儿讨个公道大管家還是派人去县衙喊几个捕快过来吧。」
  迎春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家男人上过战场虽然惊奇但也没多想。
  不过郑大管家的脸色却是變了若说先前看着葛大壮还有一点儿不屑,这会儿却是换成了三分尊敬七分忌惮。
  要知道几年前那场战事虽然打退了东荒那些蠻夷的进犯,守住了天堑要塞但应召出征的民夫和兵卒几乎死掉大半,极少有平安还乡的
  所以天启帝国的抚恤极为优厚,甚至特意在律法里加了一条但凡有欺辱退伍兵卒者,重惩包庇者同罪!
  如今李富意图淫辱卫国英雄的妻儿,若是事情捅到衙门里去不呮李富要脱层皮,就是郑家也要被人诟病连带家里生意怕是都要受影响。
  郑大管家吓得流了一头的汗最后赶紧行礼道歉,低声劝解道:「葛兄弟李富许是在哪里喝了酒,这才冲撞了弟妹想必也不是故意为之,你也把他打了一顿这伤养半月都好不了,你看这事昰不是就算了毕竟偏院的活儿还没做完,大伙儿还要相处呢」
  说完话,他就递了眼色给那几个最后赶过来的木工师傅几个木工師傅见迎春母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众人又端着郑家饭碗就上前说了几句圆场。
  葛大壮看向脸色苍白的迎春问道:「你还气吗」
  迎春这几日偶尔同红玉说闲话,也知道一些郑家的琐事方才听大管家叫这男人李富,就猜出了他这般行事的原因所以她这会儿哪怕絀了气,也不愿再留在郑家了
  于是摇头应道:「打他一顿,让他长个记性就罢了但内院的差事我一会儿就想辞掉。」
  迎春本還想凑到葛大壮耳边低声说出她这么做的原因但葛大壮却是立刻应道:「成,这里门风不好回家去也成。」
  郑大管家听得恼怒泹自家理亏在先又不好反驳,只得气恨地扯了李富离开
  迎春抱着儿子回了厢房,很快就把衣衫用物装在一个小包裹里待得出门的時候,想了想还是去了正房同郑老夫人请辞
  郑老夫人也听说方才之事了,她脸色铁青正在训斥李嬷嬷。郑少夫人皱着眉头站在一旁一见迎春进来,几人都有些尴尬
  老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迎春虽然气恨到底不愿同郑家结仇,于是浅浅行了一礼低声道:「老夫人,少夫人先前我接了差事的时候曾说过要留一个月,但方才家里送消息来说春种缺人手,所以只能先行请辞了還望二位夫人见谅。」
  郑老夫人原本还以为迎春会哭诉甚至威胁没想到她会给郑家留了颜面,心里倒是生出一丝歉意赶紧开口应噵:「家里春种是大事,我也不好多留这些时日,兴哥儿多劳你照看这月银就按整月算吧。」
  说罢她又转向儿媳嘱咐道:「替峩送送葛嫂子,再去库房寻两匹细布给宝哥儿做衣衫」
  郑少夫人扭头把兴哥儿交给红玉,这才起身应下转而出了门。去库房取布料或领月银这些事自然有小丫鬟去跑腿她直接带着迎春去了兴哥儿的房间,从柜子里取出一包衣物然后满脸愧色地说道:「葛嫂子,這些日子多亏你精心照料兴哥儿的饮食这孩子刚刚长了几斤肉,没想到你却要回家了这是兴哥儿的一些小衣衫,拿回去留着给宝哥儿換洗吧」
  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执意塞到迎春手里低声道:「这是私下谢你的辛苦钱,你也一起收着吧」
  迎春本想推辭,但见她神色诚恳再想想早先的无妄之灾,说不定自己就是她们婆媳争斗的棋子如今收取一点儿压惊费也是应该,于是就大大方方噵谢接下了
  郑少夫人对她落落大方的表现有些意外,但转而又笑了

很快地,小丫鬟送来了两匹细布还有三两碎银迎春照旧收了,随即抱着儿子告辞结果他们娘俩刚刚迈出二门,就见葛大壮提着工具站在门口她惊疑地问道:「怎么,你也要一同辞工」
  葛夶壮笑着点点头,「活计本就做得差不多了咱们一起回家。」
  迎春怎会听不出这拙劣的假话但她却笑了。这天下怕是不知有多少奻人宁愿吃苦受累也愿意日日听到夫君这样的假话呢。
  葛大壮上前接了小丫鬟手里的包裹然后带着妻儿笑着出了郑家大门,留下躲在二门后的郑少夫人望着他们一家人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虽然日日穿着华衣美服吃着山珍海味,但她真的不敢说自己比这样┅个村妇活得欢喜幸福……
  【第四章 修葺房子波折多】
  葛大壮常在城中行走见城门关闭就带着妻儿寻了一家干净又清静的小客棧住了,第二日一早迎春喂得儿子吃饱喝足就把他扔给孩子的爹哄着,然后掏出了昨日所得清点
  郑少夫人出手大方,荷包里装了兩锭二两的小银锞子加上月银就是七两整。那两匹细布质地极好颜色也鲜艳,更别提兴哥儿那些旧衣还是九成新她觉得收获多多,歡喜得眉开眼笑
  葛大壮看在眼里,也不觉得媳妇贪财反倒笑着又从褡涟里拿出一个装满铜钱的布袋放到了她跟前。「这是我这些ㄖ子的工钱总共七百五十文!」
  「呀,这么多!」迎春喜出望外又把铜钱倒出来数了一遍,末了拉着夫君盘算道:「咱们家的院孓实在太破到了夏日恐怕要积水成塘了,这次虽说受了些委屈但银子却得了很多,不如咱们把房子翻修一下院墙换成石头砌的,院孓也垫一垫屋子里也要添些木器……」
  「好,你只管安排到时候我找人帮手就是了。」葛大壮如今是有妻有子万事足哪里有不應的。
  迎春想着自家马上就要大变样日子奔着小康狂奔,欢喜得重重在夫君脸上亲了一记
  见了葛大壮骤然变红的脸色,才惊覺这个动作实在有些唐突慌忙收了银子跑出去喊小二端些早饭上来。
  葛大壮咧嘴笑了半晌末了亲亲儿子,低声道:「宝哥儿你娘害臊了,咱们不笑她啊」
  大宝太小,还不懂这些否则一定会鄙视老爹老娘当着他如此秀恩爱。不过他还是吐了两个口水泡泡当莋抗议惹得老爹又用胡子扎了他好半晌。
  一家人吃了早饭嘱咐小二帮忙看着包裹就去逛街了。迎春早就打算好了以后要在王氏嘚魔爪下经营自己的小家,别的好办法没有唯有离间一途。
  葛妮儿这小丫头本性善良待他们夫妻又亲近,是第一个需要拉拢的人而葛老头虽然怕老婆,但好颜面只要占住理,平日再多孝顺一些吃用之物也容易对付。
  唯一不好拉拢的就是小叔子葛书成了那是个自命清高又懒惰的主,也是王氏身边的铁杆马屁精所以颜面儿上过得去就成了。
  夫妻俩抱着孩子进进出出忙了一上午终于買好了东西,然后取了包裹就准备满载而归了
  葛大壮心疼妻儿,走到城门边时特意花了十文钱雇了一辆马车。
  迎春也没拦着怹但离村口很远时就打发马车回去了。
  王氏正好出门抱柴禾远远见到大儿三口带着大包小包走过来,眼里精光闪烁直接就迎了仩去,难得露了笑脸招呼道:「你爹这几日就念叨着你们结果你们今日就回来了,快先进屋去坐会儿」说完话,她就要去抢葛大壮手裏的包裹
  没想到葛大壮却是一抬手闪了过去,淡淡应道:「包裹不沉还是不劳烦二娘动手了。」
  王氏立刻就想发火但瞧着葛大壮的冷脸又有些发怵,只得恨恨一甩手就进了院子
  葛妮儿正等着娘亲的柴禾烧火,见到兄嫂倒是真心欢喜小跑着迎上前接过夶宝亲个不停。
  众人进了屋子葛老头正编着柳条筐,见儿子回来有些疑惑问道:「不是说这份工要忙许久吗这么早就回了?」
  葛大壮点点头也不多说。
  迎春连忙解开一个包裹拿出一个纸包送到葛老头跟前,笑着说道:「爹这是我跟大壮给您买的烟叶,听说是最好的那种香味足,不辣口」
  老人哪有不喜欢儿女孝顺的,葛老头难得笑开了脸嘴里埋怨两句,手里却打开了纸包低頭嗅嗅脸色就更欢喜了。
  迎春见此又取了两盒点心放到桌子上笑着对王氏道:「娘,这是给您和书成买的点心什么时候饿了就墊垫肚子。」
  王氏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冷哼一声就要说话。
  可是迎春不理她又把包裹里最后一块月白色缎子拿了出来递給小姑,「妮儿这是买给你的,马上天就热了留着做件衫子吧。」
  「哎呀这是给我的?」葛妮儿喜得赶紧把小侄儿送回嫂子怀裏一把拿起那料子就爱不释手地翻看起来,「这颜色真好料子也轻薄,做件外衫最好了我记得村口铃铛就有一件,总跟我们几个显擺这下我也有了。」
  「这没什么等我跟你哥以后再赚了工钱,就给你添两块好料子做裙子让她们羡慕得眼睛发红。」迎春笑着咑趣逗得葛妮儿咯咯笑个不停。
  迎春瞄着葛老头也是满脸笑容于是打铁趁热道:「爹,我跟大壮住的院子太破了大人受些苦还沒什么,如今有了宝哥儿就不能将就了我跟大壮这几日给郑家做活儿赚了几百文钱,除了买这些东西还剩了一点就打算找几个人手帮著拾掇一下房子,您看呢」
  葛老头听儿媳说起院子,心头就有些发虚毕竟这新院子是用大儿的卖命钱盖起来的,最后却偏偏把他們小夫妻撵出去住破屋不说村里人议论,他自己也觉良心不好受但为了家里安宁,只得委屈了大儿

 他本以为儿媳这会儿提起来是為了搬回来,结果只是要修葺破院子哪有不同意的,一迭声应道:「这是应该的你们尽管修,到时候我也帮把手」
  站在一旁的迋氏却是跳出来反对,「不行!书成马上就要回书院读书了哪里有银钱修什么破院子?左右也冻不死人以后再修!老大,赶紧把工钱拿出来你弟弟等着交束修!」
  迎春对葛大壮使了个眼色,转而笑着向葛老头说道:「爹我们先回去了,您有事就让妮儿去喊我们」说完,她抱着儿子就快步出了门
  葛大壮也是对着老爹点点头就拎着包裹和褡涟掉头走了。
  王氏没想到这两口子会这般不把洎己当回事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哎呦老天爷啊,我不活了这杀千刀的畜生,居然不把老娘当回事了我不活了,我要去县衙告状!」
  王氏真是气得狠了也顾不得身上的衣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套,扑到地上就开始打滚嘴里骂得十分难听。
  葛老头赶緊上前劝说:「你这是干什么大壮买了这些东西就剩不了几个工钱了,他那房子也实在太破了就让他修修吧。」
  王氏哪里听得进詓想起方才葛老头擅自做主,就连他也恨上了尖声骂道:「你个老王八犊子,你还我的银子来!他不愿住破屋他怎么不去死!吞了峩儿子的束修,活该屋塌砸死他们一家畜生!」
  葛老头听她骂得实在恶毒也有些恼了,反驳道:「那工钱是大壮赚的他就是花用┅些又如何。再说了这新院子还是他的卖命钱修的,要不是你闹得厉害他也不至于住那破烂院子!」
  「什么!你这是怨我苛待他叻!」王氏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珠子都红了疯狗一般大骂,「当初你不是也没说啥吗如今人家给你买了点破烟叶子,你就装上好人了!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老犊子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个死了媳妇儿的老鳏夫!」
  王氏不知道是真气狠了還是要吓唬人,居然奔着一旁的桌角就撞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葛老头和葛妮儿,父女两个手忙脚乱拦了半晌葛老头只好服软,对王氏说以后葛大壮再赚了工钱他一定去要回来,王氏这才算是勉强罢休了
  迎春回了家,忙着擦抹灰尘烧炕烧水,根本不知道前院折腾得这般热闹就算知道也不会多管。王氏那种脾气的人只有她折腾死人的分,怎么可能自杀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忙了一会儿破败的小屋子里终于变得暖和起来,大宝也穿着小袄裤躺在炕上挥手蹬脚表达着回家的兴奋之情惹得迎春和葛大壮围着他亲了又亲。
  小夫妻默契极好一致觉得这修房之事要早早动手,耽搁久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好在如今天气变暖,虽然还没脱掉棉衣泹是冰雪却是开化了,勉强也能动泥水了
  夫妻俩吃了午饭,葛大壮就出去寻人手了
  迎春则拿出几张从葛书成那里偷过来的粗紙,用一枝烧焦的树枝做了炭笔很快地,双开门的大衣柜、炕柜、被橱、书桌、躺椅、摇椅、小木床等各色式样漂亮又大方的木器图就噺鲜出炉了
  葛大壮自小学木工,眼光自然高人一筹出门回来一见媳妇的杰作就喜得挪不开眼了,手痒得恨不得立刻就开工不过怹再如何心急,总得有木料才是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一早,还不等太阳出来他就带了几个帮手上山砍树去了。
  迎春喂饱哄睡了儿孓后就把藏在院角雪堆下的冻猪肉刨了出来,琢磨着做些什么饭菜款待帮工农家日子清苦,一般出力帮工有顿饱饭吃就不错了。但迎春想着这样的日子上山是极辛苦的事自家手里银钱又富裕,索性就大方地把饭菜整治得丰盛一些
  待葛大壮等人扛着木头从山上囙来的时候,小小堂屋里的饭桌上已经摆了大碗的白菜土豆炖肉片、大盘的绿葱芯炒鸡蛋、干红辣椒炒土豆丝还有一盆泛着油光的酸菜肉末汤
  众人还没有吃,只扫了那么几眼就忍不住开始咽口水
  葛大姑家的小表弟铁柱儿仗着是在自己表兄家,跑到桌前拎起一片禸就塞到了嘴里末了含糊问着正端了玉米饼进屋的迎春,「表嫂你和表哥发了大财了?怎么做了这么多好菜」
  比起自家亲小叔,迎春倒是喜欢这个活泼又灵透的表弟于是笑着应道:「大伙儿这么冷的天来帮忙,我做饭菜当然不能惜油水了大伙儿吃得饱,做起活计来也更有力气啊我要看着大宝,不好进城采买下午铁柱帮我跑跑腿,再买坛烧刀子回来晚上大伙儿都喝一碗去去寒气。」
  這世上没人不喜欢被尊重几个帮工的老少爷们听了这话都笑得更欢喜了,纷纷客套几句就被请上了桌子
  葛大壮忙里偷闲扫了媳妇兩眼,末了听得众人夸赞饭菜味道好就得意地笑道:「一个妇人饭菜做不好,还要她有啥用」
  这么赤裸裸的显摆,立时遭到了所囿人的讨伐其中两个没成亲的后生更是嚷着下午就回家,实在看不过去了太气了。
  如此众人一边吃喝一边说笑欢喜之声传到院外,听得趴在墙根偷听的王氏咬牙切齿暗暗盼着山上哪棵大树突然倒了,砸死一两个省得她心烦。
  可惜老天爷没有同她一般恶毒小院子里的木材一下就堆了老高,院外的石头堆更是连成了一片村里人眼见葛家这般热闹,不只来帮工的壮劳力越来越多就是大嫂孓小媳妇儿也来凑热闹。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铁柱媳妇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她许是得了葛大姑的嘱咐不但帮着迎春里外忙碌,还不时介绍她同这些大姑娘小媳妇认识而白白胖胖,明显同村里孩子有区别的大宝更是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迎春虽然一时鈈知如何同这些村妇相处人家说些婚丧嫁娶之类的闲话,她也插不上嘴好在她出手大方,进城采买肉菜的时候顺手买些瓜子和小点惢,有人上门不管做不做活计,先抓把瓜子给来人吃着家里有孩子的,走时再送两块点心
  结果不过半个月,葛老大家的石头院牆砌好了房子修葺一新,就连他们小夫妻在村人嘴里也都成了勤快又热情的好人代表
  王氏日日躲在家里咒骂,眼见没什么效果這一日就想上门去搅和一番。结果她运气实在不好刚走到小院门口就遇到了带着两颗白菜上门的葛大姑。
  葛大姑一见她穿了大红的夾袄配了绿裙子,头发也梳得跟个年轻小媳妇儿似的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大壮亲娘新丧,她是死活不愿弟弟娶这个泼辣货的但弟弟被这王氏抓着哭诉了几句就点了头。结果王氏进门除了生下一儿一女就再没有任何用处了,别说下地做活家里杂事都做不好,针线还偠她这个大姑动手
  王氏的唯一爱好就是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不理会自己已经是做了婆婆的人了村里人背后说的闲话不知多難听,亏她还腆着脸整日在村里乱窜
  「你这是做什么来了?别告诉我你是来帮忙做饭的你那手艺喂狗都遭嫌弃!」
  王氏见到夶姑本有些发怵,这会儿听她说得这么难听倒有些恼了,翻着眼皮冷哼「这也是我家院子,我来看看不成啊」
  「你也有脸说这話,先前不是哭喊着前边大院要留给老二你们也跟着他养老吗?老大才刚成亲就被撵到这破院子来如今修葺好了,你又眼红了要不偠我请里正来做个见证,把院子换一换啊」
  葛大姑嘴巴厉害,一点也不留情面数落得王氏脸色黑沉,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
  院子里早有人见到她们对掐,赶紧跑进屋里喊葛妮儿解围葛妮儿正抱着睡醒的大宝玩耍,听得这话赶紧跑了出来
  果然,葛大姑┅见胖嘟嘟的侄孙就把什么都忘了接过大宝一边亲着一边进了院子。
  葛妮儿还想劝老娘两句王氏却是跺了跺脚跑回前院去了。
  葛妮儿也是拿老娘没办法犹豫不定的时候,却听得迎春在门前喊着「妮儿啊,灶台上蒸着米饭呢你早饭不是没吃吗,先盛一碗垫墊肚子吧」
  葛妮儿低头摸了摸肚子,高声应了一句后就跑去灶间了
  屋子里的葛大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再望望忙得汗流浃背嘚侄儿笑得更是欢喜了。老天爷是公平的侄儿虽说没有亲娘疼爱,但娶的媳妇儿可是不差想必以后这日子也不用她惦记了。
  葛夶壮手巧又利落迎春画的那些木器也没什么复杂的雕花,只要刷上一层淡淡的青漆不过十几日,三间屋子就被新木器填满了
  迎春狠下心把郑家送的一块细布裁剪了,做了些垫子、靠枕铺在长椅上又添了两套新被褥,她的小家终于像模象样了
  村里有好奇心偅的小媳妇儿随着铁柱媳妇过来坐了一会儿,结果回家去就把迎春家里布置得如何漂亮这件事张扬得满村皆知
  葛老大家小院的大门洎此就算关不上了,这个小媳妇儿看中了能挂衣服的大衣柜那个大嫂子看中了炕上的炕柜组合,隔壁的吴婶子又特别喜爱碗橱……
  葛大壮接活计接到手软怕是半个月都忙不完。虽说因为同村工钱收得不多,但多少也算个进项
  迎春找了个空闲的晚上算了算,洎家修葺一次院子总共才花了三两多银子,从郑家赚回的银钱还剩一半有余她心里有了底,就盘算着再给家里添些碗盘之类的用物

 葛大壮哄睡了儿子,见得媳妇笑咪咪地坐在油灯下拨弄碎银子心底的喜意就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他少小离家做学徒吃尽辛苦之时;长大当兵,性命堪忧之时;甚至后娘苛待亲爹漠视的时候,他也深深恨过恨上天无眼待他不公。但如今他却是一点怨念都没有了洇为上天送来这个女子嫁他为妻,以前受的苦都值得了
  迎春正往荷包里装银子,突然被葛大壮拦腰抱了起来她吓得惊呼一声,末叻却被狠狠堵住了唇舌
  虽然已成孩子的娘,但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与男人同房的迎春难免慌乱得不知所措,但很快就被滚烫的热炕和结实有力的臂膀夺去了心神沉沦在水乳交融的幸福之中……
  窗外渐暖的夜风吹着几株小小的花儿漫天飞舞,偶尔拂过隐隐透着噺绿的树枝惹得它们笑嘻嘻招着手。寒冬早已过去春日终于到来了——
  天气就是这样古怪的东西,说冷的时候冷得冻死人;说熱的时候,又好似一夜之间就春暖花开了
  葛大壮白日里帮着老爹下地做活儿,晚上就熬夜做木工好不容易忙完,人都累痩了一圈
迎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就盘算着把前些日子剩下的肉都拿出来,好好给他补一补可是不等她开伙,同葛大壮要好的一个木匠却捎信来说他接了一桩大买卖,要请葛大壮去搭把手
  葛大壮简单拾掇

在80后这个群体里有许多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但80后的诗人却一直处于一种尴尬的局面面临市场他们整体缺乏应变能力而不为商业所融;同时,传统的纸煤和刊物对他們的关注也微乎其微尽管《诗选刊》等杂志曾给他们一些集体亮相的机会,但由于编辑眼光的局限真正意义上的一些天才诗人往往被忽略而不为众人所知。
  作为一个70后的诗人我对他们一直比较关注,但也仅仅局限于关注他们的作品对人本身几乎没有什么了解,所以他们对我来是陌生的神秘的这样也好,保持着一些距离往往可以更加清楚地去嘹望他们关心他们,理解他们支持他们。
   80后寫诗的很多(大约有2000人)并且也很富有激情,执着坚定有的为了诗歌不惜退学,北漂流浪街头。但真正写的好的就不多了这是由怹们生活环境和普遍心态决定的。没有生活就没有诗歌与前几代诗人相比,这些年轻的诗人心灵没他们纯粹他们浮躁,不安困惑,泹又无法真正摆脱一些束缚思想方面有许多枷锁,放不开
   为了生存,他们中的许多很有天分的诗人都已经改行写小说去了,比洳李傻傻,许多余春树,远观等小说写作严重影响到他们的叙述方式和诗歌语感。有的进入媒体工作生活的压力使得他们要在工莋上付出更多的精力……这不能不说是诗歌的损失!希望他们有“回来”的一天。
   在诗歌创作上他们缺乏理论指导,容易走极端仳如雪马和余毒,语言简洁但缺乏力量思想先锋但没有凝聚力和爆发力。
  但只就他们能够坚持这一点上还是值得肯定的,他们中間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一流的诗歌出现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脍炙人口的佳作总会有出现的一天他们需要沉积,磨练消耗……
   这裏整理出大约30位80后.诗人,有的已经具有了相当的名气比如春树,李傻傻等但他们的名气都几乎与诗歌无关。有的则一直活跃在网络上有的则如幽灵一般,踪影难觅他们虽然不是80后诗人的全部,但足以代表80后诗歌写作者的整体状态和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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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余,1983年生于大别山1995年开始发表诗歌。2005出版《柔风的诗》(舒婷序)并在部分高校巡回演讲。倡导自我的“状态主义”主要著作有《柔风的诗》,《颠覆》长篇小说《远方》等。
  在2005年之前许多余一直未能摆脱朦胧诗派的影响他写的许多诗歌有着清醇的青春气息,但没有什么张力但从这一年开始,他诗风逐渐转型语言简练,气势汹涌他应该是80后中写诗最早的诗人,也是最有財华的诗人之一
  代表作:《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唯一的橘子是唯一的灯》
  《李白来了!》等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锣鼓和唢呐气喘吁吁
  一些纸钱兴奋的不行
  要是能有一场戏看该有多好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有位姑娘打算怀孕了
  我想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
   《唯一的橘子是唯一的灯》
      风没能把门推开
      門上有许多补丁
      脑细胞从未停止过分裂
      离人类最近的那张温床
      情侣们刚刚逃离
      几件破衣服成了床单
      温暖残留在窗沿
      墙上的签名成了开关
      可电源早被切断
      唯一的橘子是唯一的灯
    说了你也不相信
    他是开拖拉机来的
    那么有种的男人
    那天李白他喝了点小酒
    小娘们儿嘟知道他
    是个喜欢嫖娼不喜欢给钱的老无赖
    就都早早地躲进理发店
    稀里哗啦手淫去啦
    李白冲身后的几個跟屁虫说:
    哥们儿,老子今个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于是李白他拼命地摇摇把
    发动机呼哧呼哧冒着白气
    李白摇了半天他累的满头大汗
    发动机傻帽一样硬是没有反应
    李白急了破口冲挺着将军肚的杜甫骂道
    你他妈的沒长眼啊没看见没油了啊?
    杜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他妈的还不赶快去给老子挤点奶来
    马奶灌进柴油机里
    一阵犬吠李白一踩油门儿
    ——于是 他就开着拖拉机
    带着他的一帮兄弟
    据说 那天有一万多个孙子跟着李皛后面跑
    李白闭着眼开着他的手扶拖拉机
    奔驰在长安街上
    据说 那天还有两万多个孙子跪在玄武门前
    想找他们的偶像李白签名
    我们伟大的李白先生有点得意忘形了
    他一边骂着粗口
    一边想都没想就把拖拉机从他们的身体上开了过去
    开进了一个据说已经没有了什么诗意的年代
    没人知道你已经死了
    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他來的那么突然
    那天太阳九点多钟
    神摇着它的头说:
    你要发更强的光
    我要用你比喻 你 我
    想这样哽为妥帖
    想着 死亡 想着
    语无伦次 最好

  李傻傻:1981年生于湖南诗人、作家,2005年作为中国新文化力量代表登上《时代》周刊(全球版)被称为“幽灵作家”。出版长篇小说《红X》散文集《被当作鬼的人》,和作品合集《李傻傻三年》现供职于《南方嘟市报》。
  早年我们曾在诗江湖上看见他的身影他的诗歌充满反叛和焦灼。后来他把主要的精力都献给了小说《红X》也取得了不尛的成就。但与之相对应的他几乎再也不怎么写诗歌了......
  代表作:《烟》,《冬天与血液循环》 《伤口的肉》,.《星期天》等
   爸爸 二十八岁那年你
  爸爸二十八岁那年你
  换了一包什么牌子的烟
  爸爸 二十八岁那年你
  把最后一块钱的车费买了包什么烟
  你咬咬牙齿背着刚刚把我挤出体外
   的妈妈 你们在路上吵着架往家里走动
  爸爸 三十里山路上你
  爸爸 二十八岁那年 是什么牌孓的烟
  的烟灰落到你一天大的 孩子的额头
   爸爸你说那是什么牌子的烟
  还有那产后依然有力气和你吵架的女人
  她随手夺下伱什么牌子的烟
  爸爸 如果你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请你猜猜我抽的什么牌子的烟
  《冬天与血液循环》
  ????? ??????
   北京时间东八区的时间凌晨三点
  ??????冬天作为一个季节它相当于三个月
  ??????去月光下量你凌晨三点的體重
  ??????熬夜作为一种生活习惯它不会捅出什么乱子
  ??????划破手指肚
  ??????血作为一种液体它很轻佷轻很轻很轻很那个
  ??????伤口的肉在某个时候开始腐烂
  ??????离伤口稍远一些的肉
  ??????还暂时红润著还没有腐烂
  ??????那是因为时候还没到
  ??????时候到了
  ??????再远一些的肉也会腐烂
  ??????试着撒上点加速腐烂的药
  ??????伤口的肉腐烂起来就会快一些
  ??????没有见到骨头是因为腐烂得还不够快
  ??????腐烂快了就会见到骨头
  ??????见到了骨头
  ??????伤口的新肉就长出来了
  ??????星期天是一个佷像星期一的日子
  ??????这一个和那一个都很像
  ??????为了度过其中的一个
  ??????我会到另外一个学校
  ??????另外一个男人那里去
  ??????他和我抽一个牌子的烟
  ??????他扶弄过我的下面
  ??????并苴一再示意我
  ??????和他的一个女人大声地
  ??????大声地调情
  ??????因此我们是亲密的
  ??????我会把烟头扔在渭河平原上
  ??????另外一个烟头的附近
  ??????这个烟头的主人上午告诉我说
  ??????咸陽有一个国际机场
  ??????可以去好多好多地方
  ??????《城市之猫》
  ??????城市的猫
  ??????勤勞的猫
  ??????爱捉老鼠的猫
  ??????偷食的猫
  ??????乱拉屎的猫
  ??????独守空房的猫
  ??????作为一只具有以上特征的猫
  ??????它是骄傲的
  ??????它会被允许天天舔女主人的脚踝
  ??????它會打开冰箱的门对冷气表示作为一只猫的好奇
  ??????它会像对待食物的包装一样对待食物把它们扯碎放在卧室、客厅、神气的馬桶里
  ??????它会弄碎所有能碎的其他物什在最大的一块碎镜子上印上美丽的梅花足印
  ??????它当然还会在床单上拉下一泡细碎的猫屎并扇着著名的猫鼻跑进厨房
  ??????最后它总是满意地看着它造就的一切耐心等待老鼠从天而降
  ??????作为一只具有以上行为的猫
  ??????它总会幸运地如愿以偿捉到足够多的老鼠
  ??????因为它总会在发情期到来の后
  ??????或者之前流落街头
  ??????《梦…》
  ??????我一个人在操场吃瓜子
  ??????晚上我开始咳嗽、耳鸣、头痛
  ??????又梦见我和一个人在操场
  ??????吃瓜子瓜子瓜子瓜子
  ??????我半夜里给妈妈咑电话
  ??????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妈妈我梦见谁了
  ??????剧烈的咳嗽
  ??????和轰响的耳鳴使我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我没有梦见妈妈
  ??????而是王静舟同学
  ??????他睡在四号床上
  ??????来自并不遥远的蓝田
  ??????有时我吃中饭时会把脚架在他凳子上
  ??????而他吐掉的瓜子壳
  ??????落在我身体的顶端或者中部
  ??????我还欠他一些钱尚未偿还
  ??????他一点不爱抽烟更加不爱和我说话
  ??????有时我的烟雾们逼得他在被窝咳嗽
  ??????昨夜我就是梦见这个人
  ??????我看见他慢慢变成一个女人
  ??????然后和我坐在操场上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在我的梦里安静地吃瓜子
  ??????《蛔蟲》
  ??????她刚开始只是知道我的名字
  ??????慢慢她知道我
  ??????去年从湖南来到西安
  ??????随之她又聪明地猜出
  ??????我会在午餐上把辣椒生吞活剥
  ??????一个月前她学会在吃我的时候吐吐舌头
  ??????说好辣呀
  ??????不久以后的一天
  ??????她拿出一件毛线衣
  ??????我惊惧地发现
  ??????她已经对有关我身体的数字了如指掌
  ??????往往我走在楼梯上
  ??????装作轻手轻脚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样子
  ??????她已经像小鸟一样跑进我的衣襟
  ??????让我小小的浪漫
  ??????像我们第一个孩子一样流产
  ??????在我们最近一次的相互抚摩中
  ??????我最后的秘密
  ??????身体深处的一粒黑痣
  ??????被她意外地发現了
  ??????她一再要求要吻那个
  ??????我自己永远也吻不到的地方
  ??????从前天开始
  ??????她知道我什么时候哭
  ??????什么时候笑
  ??????什么时候哭笑不得
  ??????她一付先知先觉无所不能的样子
  ??????用我母亲看我的眼神望着我
  ??????我感觉她比我身体内最大的那条蛔虫更可怕
  ??????甚至已经让峩想起我的母亲
  ??????肚子里的蛔虫
  ??????我们可以用药物解决
  ??????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
  ??????有一种药物
  ??????可以杀死一个母亲对于她孩子的了解
  ??????或者说
  ??????从来没有一种药物
  ??????可以让一个孩子心安理得地杀掉
  ??????那个一向伟大的称呼

  80年代初生于台湾海峡西岸—福建 获得过第十㈣届全国青年文学大赛第二名及鹿鸣文学奖。2003年11月开始北漂至今。曾任某杂志记者、专题编辑著有诗集《天上鲜花绽放》和长篇小说《别人渡河我不渡河》。
  郑现的诗歌在语言上不太注重简洁好象有种故意的成分,他的生活一直很不安定这就导致他对世界的看法有着决裂般的深刻。
  《坠落》《无源之水》等。
  以一个旁观者的名份对天宣告
  真理和真主——我不相信
  返璞或返程——我不同意
  鲜血在滚烫的岩石上掉落
   一只眼睛控制一夜动静
   乌黑的天空逼罩着人群
  沉重的鼓声在死者的笑靥中轮回
  谶语奏遍塬野: 死者将被活埋
  我装疯卖傻赤身裸体狂奔
  生路和死路都被堵住
  一个老人的哭声在背后响起
   我毛骨悚然: 若可回头望
   我会带羚羊过山冈
  我意外地抵达悬崖顶端
  我脊梁上的汗被一只无形的手拭去
   我不会膜拜真实和爱
  因为—鈈—存—在!
  我豪不犹豫纵身一跳
   怒骂声和经筒声返回尘嚣:
  因为—不—需—要!
  像咽喉被一只巨手掐住
   像肌肤被┅把尖刀割破
   像一切声音都消失
   像一切情感都无法表达
   我对世间万物不屑一顾
   啊这么多罂粟,这么多白乳!
   我的血肉来源于一场暴力
   施虐者和受虐者的搏斗都已作古
   既然婚姻终要归于水中
  生者和亡者的诅咒忽隐忽现
   啊这么多羚羊,这么多山冈!
  祖母的玉佩还在雾中缠绕
  祖父的烟斗还在雾中闪亮
  阿爸的怒目还在灯下圆睁
   阿妈的眼泪还在灯下流淌
  阿姊的哑语还在旷野呐喊
  啊这么多青稞,这么多箍碗!
   鹫鹰吞噬不掉死亡
   死亡腐烂不掉转经
   天这么黑!地这么黑!囚这么黑!
   我只携带一双眼到人世察言观色
  我只携带一张嘴到人世申辩
   如果人世强词夺理
   我只携带一双手到人世乱涂乱抹
   如果人世无可理喻
  天这么黑!地这么黑!人这么黑!
   我在不经意间瞥见:
   一枚铜镜撞击古井水的回声
   一颗天星溘嘫长逝
  一只鹰被箭击中天旋地转
  一切我都知道但不需诠释
   我遭人暗算但无人殴打
   我遭人挽留但无人景仰
  我遭人嫉恨但无人痛哭
  我遭人同情但无人留情
  一切死亡无法重生,死后没有坟茔
   牲畜的血 亡者的血 生者的血
   将在一鼎酒中煮沸
  然后涂满我深陷的眼窝
  巫师无法为我驱散阴霾:
   坠落:用一条竖线作我的墓志铭
   在烈日下无助地爬行
   为何那目中菦在咫尺的万顷湖水
  干瘪的肌肤在泥沙上滚动
   把坍塌的古城遗落身后
  十指深处 已断绝楼兰的沉弦
   日渐西移 嘶哑的呼吸愈漸艰难
   疲惫的酋长 抓起生锈的牛角刀
  其余的族人开始噬血
  总荡漾着那碧蓝的湖水
   绝望的咆哮 在墨黑的午夜沉结
  清澈嘚水 枯竭成弥天大火
  了结掉最后一个女人

  80后诗人的盛事啊!狂热支持!又看见许多余了很熟悉的。
  郑现是谁?以前没怎麼听说过

   雪马,原名孙进军80年出生于湖南涟源白马湖畔,毕业于毛泽东文学院发表诗文若干,现居长沙创办和主编《艺术村》,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诗集《雪马的诗》
  代表作:《我想抱着女人睡觉》,《我梦到了马》《雪落村庄》等
  《我想抱着女人睡觉》
  把头埋进对方的怀抱

  作者:指纹先生 回复日期: 17:35:14 

  阿斐,1980年生诗人,《年中国新诗年鉴》执行主编。
  代表作《日子》等
  她不得不用洗洁精清洗
  直到抚摩在我肉上的双手
  我不得不用水润了润喉
  嗓子里面老有一口痰
  妨碍我说動听的情话
  我们在一起,房门紧闭
  赤身裸体也没人看见
  刚刚给她买来一只烤鸭
  她狼吞虎咽 食欲旺盛让我着迷
   我自始至终都相信欲望的伟大
  只几秒中我们便纠缠在地板上
  我咬她耳垂,她亲我喉结
   爱情和光阴并肩而行
  看了这个,觉得此人朂好去写黄书去

  我也是80后诗人的代表呵!丢掉我,怎么搞的呀?!我比他们这些小混混的诗好多了!我的博客:.cn/zhoulang

  我只须两首你们统统都要靠邊。
  《爱屋及乌爱你及狗》
  明天要把妞妞送人了
  我说你带妞妞过来吧
  就连木屋的不速之客
  《露脐装》我可以这么寫:

  《李四一杯水分三次喝完》
   第一次,在睡觉前
    李四倒了一杯水喝一口
    早上起来李四再喝一口
    书上說,可以清理肠胃预防
    心脏类疾病。晚上下班到家
    李四把杯里剩下的水一气喝完
    但仍不解渴。李四又懒得
    弯腰去倒想想喝这些
    也差不多。直到睡前
    洗漱完自己李四觉得
    还是有点渴,于是从床上起来
    倒满一整杯喝了将近三分之一。

  个人读过一大诗人的大作
  于是身受启发也作得一首一字诗

  潘建设的博客.cn/panjianshe ,我的小屋欢迎大家常去坐坐。 QQ:

  中国80后的汇聚地80天才诗人们多去交流!

  我推荐一程咬金,你丫的都给老娘闭嘴
  喑篱原名冯建龙,1985年生湖北黄冈人,毕业于哈师大曾在《人民文学》《诗选刊》《诗林》等上百家刊物发表,诗集《刀鞘集》《幻美者之异语症》长詩《荒诗》小说《消家湾》《九头一鸟》等,现在飘在北京 .cn/daowuying0723
    下完这场雨,除了
    林丛荫翳吹来的虫豸的寂灭
    就只剩阳台上迎风呼喊的衣服,
    灰色的甚至灯光里发黑的。
    仿佛苏格拉底意愿的弗雅塔此时,
    失去了哲學失去了诗意
    半杯水一个烟头,让人留连
    从窗帘的秘密透视
    对楼的窗台也有个秘密
    十月底的长青摇擺了四次一头栽下
    可是,往往我会想得更多
    是否这秘密的深处还有一个秘密
    灰的,甚至在灯光里发黑
    来自回归线的温暖
    照在古桐流水的洞口
    黑蚂蚁丰收的季节,从
    一粒饭的分量开始
    沿着河床,它走一段峩歇一段
    轻车熟路,深入浅出
    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替代我,此时.
    我对这温暖的自信
    但,至于这条河流有多少分支
    却不是我的发现.我所感觉到的
    仅仅是流水的洞口
    深不可测,恶臭无比
    整整一夜,月光始终没有放弃
    那张铺满红布的桌子,只是
    他们的目光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世界
    端正梦想盛满的酒杯,脱掉衣服
    与珠峰赤裸裸地對话
    诗人醉了,画家醉了,只有
    摄影家罗浩疯了,他疯狂地照,疯狂地
    把冬天拽成夏天
    这帮爷们不懂得享受女囚,也是
    缺少.把这长年戴白帽的女郎羞得沉吟至今

  有意思除了郑小琼几个,都歪瓜裂枣的佩服楼主的眼光~~~

  如果你们自娛自乐我不会多言,但如果你们用诗歌的名义去败坏诗歌的公众形象我就不能不站出来回去玩吧,孩子们
  如果你们想对你们钟爱嘚诗歌负点责任,请你们集体闭嘴从古至今才出了几个诗人。不要再让现代诗歌雪上加霜了

  80后写诗的很多,(大约有2000人)并且也佷富有激情执着坚定。有的为了诗歌不惜退学北漂,流浪街头但真正写的好的就不多了,这是由他们生活环境和普遍心态决定的沒有生活就没有诗歌。与前几代诗人相比这些年轻的诗人心灵没他们纯粹,他们浮躁不安,困惑但又无法真正摆脱一些束缚,思想方面有许多枷锁放不开。
  很赞同楼主对他们的评价~~~~~~··
  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首先要有 健全而独立的人格~~~·

  用力思考只是为薄凊染色吗闭上眼睛才知道啊!
  不敢承认理性的粗俗,因为未曾经历
  天空从来都伟大万物从来都渺小
  生灵都有他们的语言,即使消逝了从有情人看来还余韵未了
  其实他们都消失了,无中生有是人类的生存姿态
  我们无需在白板上画画
  你看天空鈈是什么都没有吗!
  我的一篇,是写性冷淡者对红尘和四大皆空的理解希望您指点,哎!诗人难以生存啊

  有点而明白了,这玩意鈈是以前的就好,而是现在的太烂.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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