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1 30章概括世界》第三章根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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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看了吧里以及很多那些看过电视剧的人发表的言论。毫无意外都是统一的发表对书中爱情的观念
路遥把田晓霞写死是一大败笔,于情于理以及小说的发展趋势极不相符。是对现实过于绝望的一种投射,但是这种投射绝不应以牺牲故事的完整性为代价。 如
【平凡的世界】晓霞被洪水冲走的那一刻,你们的心里什么感觉?
校庆演讲读错&鸿鹄&发音 北大校长林建华发道歉信 【校庆演讲读错“鸿鹄”发音 北大校长林建华
四天的时间,手不释卷的看完了《平凡的世界》。 想要看《平》是因为它号称激励了很多人。不少人宣称读了多少多少遍并且从中得到了无尽的力量。年末我
年们: 你们在《平凡的世界》里那个人物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看了电视剧版的(平)但是没有看小说,我想问问,如果现实中碰到 润叶和秀莲,你们会选哪种? 小霞
《平凡的世界》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书,虽然还没看完,但其尤中的情节让人真是觉得回味无穷。其是
对一个女生表白, 她说:“哈哈,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是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现实,,你们会选择谁做自己的婆姨,,。当然我的假设你们是少安 第二锅问题啥。。你们觉
少安对润叶的爱情青涩,润叶对少安更是一度的痴迷。虽然少安后来对润叶的拒绝比较残忍,但是我还是比较认可,少安和秀莲这一对的。 首先,他们的阶层
哪位高手可以教教我怎样写书评?
偶尔听到这首歌,就忽然想起了金波。金波,《平凡的世界》中无足轻重的年青人,在路遥给他少许的笔墨中,更多的是为他的好朋友孙少平服务的。金波在青
1.那个年代一个司机一个月才能挣多少钱? 2.“一叠炒鸡蛋,一盘凉拌猪耳朵,四两烧酒”又要花费多少钱
今天五四青年节,似乎没有三八妇女节引人关注。 想起那个叫孙少平的青年,没有特殊技能,没有接受过
爱平吧,爱《平凡的世界》。
平凡的世界算得上是一部伟大的著作了。路遥在写的时候,在陕西调查了3年。而且在写完这本期间也付出
读平凡的世界好几天了,现在已经读了一半了,因为是天生西北人,又在贫困中出生,故感慨良多,塞在
贺秀莲和田晓霞让我难过死了,我不理解为什么生活要给她们这么大苦难,留下来的孙少平和孙少安两兄
看到很多人说少平蠢,放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吃苦,当煤炭工人。而且还说的振振有词。 无语了,你们都什么脑子,看的懂剧吗?不想辩驳什么。 我只能说我
首先向路遥先生致敬!再向吧友们问好!喜欢《平凡的世界》,我绘制了一张书中人物关系示意图,谨做入吧的见面礼!供吧友们交流参考,第一次发帖,更请
好故事不是因为它的文字,是故事本身。 像静静的顿河一样,平凡的世界写的不仅仅是故事,而是还原了
这一段在哪一章
早就有发贴的冲动,基于时间有限,一直未动。暂且尝试一下吧。 《平》中的爱情有很多版本,大家耳熟能详,我们的爱情是唯一的,是美好的。 我们的爱情
年轻人看不懂,为什么写杜丽丽成了诗人,就疏远了润叶,对丈夫的感情也变淡了。诗人非得这样吗?
路遥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续集 第四部第一章 傅国河/作 感奋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激励,也感慨路遥的英年早逝,更是感奋路遥写就的是我自
……书是源自于现实生活的,如果拿今天的现实与《平凡的世界》文中对此,可以说是千差万别,但是无
《平凡的世界》借爱情讲世界,田晓霞在职业精神和爱情这道选择题,她选择了职业精神,她爱记者事业
读过原著的都不会忘记少平去黄原揽工,去看电影没买到票,接着就看到晓霞,这是他两自毕业后的重逢,也是爱恋的开始。本是高兴的事,但我读到这,泪水
kiss the rain 看《平凡的世界》的时候可以听听
应该是刘震云早期作品,描写一群老三届留下来的和新三届一起复习高考的,不知怎么地,看起来感觉有
不过少安这小崽子也太不识相了,要是老子觉得当场和瘸子好上了,这样可以就家人于水火,还能上个城
用真情?每个字。 用积极、阳光的态度迎接每一个美好的一天。 用记录驱赶内心的阴霾,把自己变成?,
毛阿敏演唱的《双离雁》《爱是一条琴弦》 每每让人眼含热泪。 不知哪里能下?
是的,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
还有没有人希望重新拍摄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的?
跪求《平凡的生活》三册PDF版或是epub版
如果送给孙少平一首歌 大家会送哪首歌呢?
看到这句话时,有没有人联想到郡主的那句话的。
我曾问你何时不再相联,你说有缘聚自有缘散。我曾问可否永远细水长涟,你说花开花落、流水自任、何必在意有所挂恋。我曾愿情分如星辰般永恒,我曾憧憬
本文完全是为了弥补那个年代读原著时的遗憾而作,看到吧中几乎没有穿越重生文,不知道会不会被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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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为什么这么火
           张德祥           
  2015年2月,电视连续剧《平凡的世界》播出后,路遥和他笔下的孙少安、孙少平们在读者中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在新一轮的热议中,我们应该如何看待文学、影视和生活的关系?关于《平凡的世界》,我们忽略了什么?发表于上世纪80年代的小说《平凡的世界》在当下还有怎样的价值和意义?
  4月14日,中国作家网邀请嘉宾雷达、张德祥、彭文祥,共同探讨“《平凡的世界》为什么这么火”。
  《平凡的世界》为什么这么火
       路遥        《平凡的世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
电视连续剧《平凡的世界》剧照
  一部接地气的现实主义力作
  网友提问:
  曹秀:现在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已经成为神话了,我们是不是都要改过来,以写现实主义为主?
  高加林:小说《平凡的世界》刚问世时,实际上是受到评论界冷遇的,但是时间证明这部作品深受读者喜爱,有其不衰的生命力,这是否意味着当时我们的文学评论出现了误判?
  雷& 达(中国小说学会会长、中国作协文学理论批评委员会副主任):
  《平凡的世界》充分体现了路遥的现实主义精神。作者寄予厚望的孙少平,到小说最后他还是一个井下的矿工,虽然一直想到外面去,但始终没有去成,他最后和他师傅的遗孀在一起了,这就是孙少平的命运。在这一点上,路遥的现实主义精神是为我欣赏的,如果他写的每个人最后都成了大款,每个人都成了成功人士,都获得了美满的结局,那就是一个白日梦的通俗小说。《平凡的世界》有悲情,这种悲情是生活的真实,这一点上在今天我还看好路遥。
  我们做专业文学批评的人,比较容易从文学史、文学思潮、文学方法等角度对作品进行评估。在这个情况下,上世纪80年代,《平凡的世界》刚出来的时候,它在当时观念革命的创新潮流中显得比较老派一点,所以在批评界遭到了冷遇。包括我本人,当时对这个作品的评价也不是特别高。我曾经说过,《平凡的世界》基本上就是《人生》的扩大版,《人生》的主人公高加林在《平凡的世界》中可以分成两个人物:孙少安、孙少平。现在看来,我当时的评价有一个地方是没有顾及到的,实际上,孙少安、孙少平这两个人物,特别是孙少平,他比高加林走得更远,同时克服了高加林身上的浮躁、好高骛远以及个人主义,因而更加接近现实。
  但是,跟在批评界遭遇的冷遇不同,《平凡的世界》刚一发表,就在读者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之后多年,图书馆里《平凡的世界》借阅率始终居于高位,一代代的年轻人都喜欢这本书,说明了这里面有很多穿越时空、能和几代年轻人的心灵沟通并激励他们的东西。
  文学评论的眼光和读者的眼光之间的错位,我觉得并不奇怪。也不能说当时文学评论的看法都不对,但是一定要注意一个问题,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文学评论不能仅仅从方法上是不是标新立异这个方面去考量,而更多从作品本身去客观分析,不要受外在思潮的干扰,应该从文本出发,实事求是地评价它。
  同时,我也要强调一个问题,作家、读者不要因为现在《平凡的世界》火了,就觉得这是我们的“样板小说”,大家都得按这个小说的方法来写,这我是完全不同意的。实际上,路遥的成功有他自己独特的方法,不是简单的现实主义。还有一些优秀的作品,比如莫言的《红高粱》《生死疲劳》《蛙》,贾平凹的《带灯》《老生》,余华的《活着》等,都很难说是标准的现实主义,它们都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当代文学的好作品多得很,不要因为某一部作品遮住我们的眼睛,今天我们恰恰要保持这样的心态。
  张德祥(中国文联电视艺术中心主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平凡的世界》是一部接地气的作品,我们现在很少能够见到和我们的大地、和我们的民众、和我们的生活如此密切、血肉相连的作品,这部作品完全是从我们的土地上,也可以说是从路遥的心里、生命中生长出来的作品,也是从我们的时代、我们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作品,它紧紧地连着这个时代的脉搏,接着我们的地气。看这样的作品让人感觉非常亲切,和它没有距离,好像那里边的人物就是我们自己。我始终坚信,现实主义到现在仍然是艺术创作最好的方法之一,现实主义告诉你一条真理:从生活中来,遵循生活的原则。
  这样的作品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这样的作品。现在的大部分作品是工业化生产的产物,这样的作品好看,一集一个小高潮,三集一个大高潮,但是这种作品没有生命力,它不是来自于具体的生活,不是来自一个作家、一个艺术家内心的感动,《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孙少平、田润叶等人物都是从生活当中生长出来的。工业化生产的是“无我”的作品,读者、观众看了不会感动,因为她不是从内心里冒出来的鲜血,不是燃烧的激情。创作一定要来源于生活,要把自己完全投入进去。路遥的创作就是燃烧自己,是“有我”的作品,它来自于生活,来自于路遥亲自感受过的、理解过的,哪怕是苦难的生活,不吐不快,不写不行。路遥的创作是非常严肃的,不是为了稿费,为了名誉,而是内心有一种激情,就好像上天对我有一种命令,我必须把这个写出来才能对得起我的生命,对得起苍天。没有这个精神,技巧再完美、再花哨、再悬疑,都感动不了人。
  路遥曾经说过,走向高山难,退回平地易。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说,我们的文学现在是有“高原”无“高峰”,这两句话的意思是类似的。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当代文学60年的发展史,只要是来自于生活并且作家亲身经历感悟过的、感动过的,都会是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品。比如《红旗谱》《林海雪原》,这些都是作者亲身经历过的,这些作品现在推得倒吗?
  文学、影视和时代之间应该是一体的,如果一个人在创作中没有把这几个东西融为一体,那他的作品是不会成功的。一个人没有生活经历是不行的,如果有了生活经历而没有感动,或者说在生活中没有经历过苦难、没有对生命的深层体验,也是不行的。张贤亮的《绿化树》为什么那么感人,就是他体验过那种苦难,然后把苦难升华为一种美最后呈现给读者。
  彭文祥(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学部党委书记兼副学部长):
  搞理论研究的也好,搞文学创作的也好,必须要真正关心这个时代,假如不关心这个时代,可能就是做“死”学问。不管是作家还是理论家、批评家,都是对时代进行发言。前几年有个论点好像挺流行的,大家觉得对于文学创作来说,“重要的是怎么说,而不是说什么”,我倒觉得,“说什么”还是最重要的,《平凡的世界》在今天受到这样的关注,充分说明了“说什么”的重要性,说明大众对“说什么”的期待,也告诉我们文学创作应该重新回到现实主义的方法中来。
  谈电视剧版《平凡的世界》,不妨拿目前荧幕上的一些电视剧来做比较。有些电视剧悬念叠出、跌宕起伏,很能“抓人”,但是到底要表现什么?表现了什么?对制作方而言,可能是很无关紧要的问题。对于《平凡的世界》这部作品,现在年轻的读者、观众接受它也许是有一定的困难,代沟是客观存在的,但这并不能说明路遥是虚构的。我出生在农村,有丰富的农村生活经验,知道生活的苦难,因此我知道路遥的写作完全是来自生活、发自内心的。
  折射当下社会的“软骨病”
  网友提问:
  羊哥:孙少安、孙少平这样的人物形象似乎在当下的文艺创作中已不多见,今天重新回望这些人物形象有何意义?
  老树的树:这么多年过去了,《平凡的世界》中那种感动人心的精神追求在今天还有现实意义吗?
  彭文祥:
  别林斯基在谈到艺术创作和理论关系的时候说过,不管是创作还是理论,都是对时代精神的发言。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从问世到现在已经快30年了,这部作品在当下引发热潮,必然跟我们当下的社会心理、观众心态相关。这部作品折射了什么时代问题?从中我们看到当前大家期待的是什么?我反思了自己的审美体验,有两点突出要说,第一是作品表现了承受苦难的勇气,第二是表现了对真诚这种品质的推崇。
  在当下,我们太需要奋斗了,太需要面对苦难的时候不走捷径,不坑蒙拐骗,而是直面它。这种精神在《平凡的世界》中的几个主人公身上都有突出表现,是一种我们这个社会久违的、令人叹服的精神。另外,我们需要诚信、真诚,在《平凡的世界》里面,不管是孙少安、孙少平,他只要答应一件事,就会像钉子一样不再更改,他们不会走捷径,甚至不接受已经摆在面前的好处,现在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平凡的世界》中的人物精神折射了当前时代中大家处处提防,谁都不可信,谁都不可依赖的社会心理。
  这部作品从另外一个维度映照了当今时代精神领域的“软骨病”,这个“软骨病”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诚信的缺失、奋斗精神的缺失。
  张德祥:
  《平凡的世界》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情怀,这在今天看来是非常可贵的。在今天,有许多描写农村、城镇的作品,但很少有像《平凡的世界》里面的孙家二兄弟一样有担当、有精神高度的人物,一个作品能给这个时代提供多少精神能量,决定了这部作品的思想高度。
  我们现在缺什么呢?缺的是真诚地面对艺术创作的态度,缺的是独立地按照艺术的规律和自己人生体验去书写的态度。今天,《平凡的世界》火了,我们也不能完全地去学它,我们要学习的是像路遥那样去生活,像他那样去创作,像他那样真诚地对待艺术,像他作品中的人物那样真诚地对待人生。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什么到今天还有光辉,就是因为揭示了文学创作和人民大众日常生活的关系。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文艺思想、文艺风潮不断更新,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离艺术规律越来越远,一些作品脱离真实的生活,缺乏深入的感受和思考,而是跟着某种风潮进行创作,这样下去我认为是没有出路的。只有真正回到现实生活当中,正视文学创作和生活、和时代、和自我的关系,才能创作出真正感动读者的作品。
  现在我们的文学创作、文艺创作有一个很不正常的现象,就是为财富唱赞歌,而不是为精神和爱情唱赞歌。在巴尔扎克等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中,他们是坚决地批评物质的,他们可以为一个少女失去爱情而歌唱,但绝不会为一个商人失去财富而歌唱。
  在上世纪80年代,人们更注重的是人的精神,不在乎对方拥有多少资产。孙少平敢于承担责任,虽然穷、地位低,但他有一种强烈的自尊感和自强的精神,他身上的优秀品质显示出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个有出息的男人。他们虽然是草根,但他们脚踩在地上,有一种踏实感、安全感。
  回望一段特殊的历史
  网友提问:
  豹子头:我觉得《平凡的世界》也存在一些问题,有很多不够真实的地方,比如高干的女儿爱上一个煤黑子,这在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可能发生,各位老师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张鲁镭:《平凡世界》之所以这么火,是不是大家都有一种怀旧的心里,老作品拍成电视剧,人们都怀着一颗好奇心,一个期待值?
  张德祥:
  《平凡的世界》是那一代人的精神写照。小说中的人物虽然出身卑微,但是他们有尊严,他们自强自立,同时他们也很真诚、淳朴,这些素质恰恰是中国走向现代化、走向改革开放所需要的精神力量。这样的作品呼应了时代,凝聚了人的正确的价值观,这种精神和价值观是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改变的。通过这个作品能够看到那个时代的精神风貌和人的价值观。还有,它告诉我们人生应当怎样才算是有意义的人生,当然这里面包含了很多内容。
  现在屏幕上的作品大多是历史剧、谍战剧、古装剧、家庭伦理剧,真正反映现实的非常少,尤其是目前的历史过程中,表现年轻人的奋斗史、成长史的作品非常少。《平凡的世界》播出以后,年轻人们从这部作品里面看到了上世纪80年代成长起来的一批人、一代人,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他们是怎么奋斗的。《平凡的世界》基本上宏观概括了那样一个年代青年人的成长过程、奋斗过程。
  雷& 达:
  《平凡的世界》在今天引发热议不仅仅是外在因素引起的,它本身有自己的基础。这是一个朴素的现实主义作品,但是一直稳定地受到一代一代读者的欢迎,根源在哪?我总结了几个方面。
  一是它有比较强大的艺术概括力,把历史命运个人化,把个人命运历史化,以对人物的精神刻画折射出历史发展的面貌,这一点路遥处理得很好,像恩格斯讲的,人物的动机不是仅仅来自于琐碎的个人愿望,而是来自于历史的潮流。
  第二个是聚焦普通人、小人物。路遥跟我多次谈过,虽然他并不否认英雄伟人、帝王将相的历史作用,但是他更看重普通人,他认为在普通人身上最能反映感人的诗意,同时有大量的社会文化信息。他能够发现平凡生活当中不平凡的意义,这是路遥写作的一个特点。
  第三,《平凡的世界》写了一个城乡交叉地区,路遥认为这里信息量最丰富,最能反映社会变革的面貌。同时,小说也写了上下交叉,比如田福堂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弟弟田福军却当了省委副书记,小说中相爱的男女都是地域和门第相差相当悬殊的,比如田晓霞爱上了孙少平。
  路遥的作品还有一点,他呼唤爱情,呼唤纯洁的、非功利的爱情,这是他的理想。上世纪80年代,重精神轻物质、重义轻利,这是时代风尚。所以,《平凡的世界》的主人公超越门第、超越贫富,追求的是一种纯洁的非功利的爱情。为什么我们喜欢听《梁祝》,为什么我们喜欢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都是在金钱和爱情中间选择了爱情。现在进入了一个不相信爱情的时代,大家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暂时拥有,这是整个时代风气的改变。
  在苦难中实现精神追求
  网友提问:
  刚杰?索木东:《平凡的世界》是伴随我们“70后”成长的一部小说,那时候几乎人手一册。相通的经历、相同的理想,给我们一个启示:超越苦难之上的是什么?
  李迪:真实的和苦难的生活,让《平凡的世界》不平凡,能留下来的厚重作品大都是这样。但是,目前好像很少有这样的作品。是生活过好了,没苦难了,也就难有好作品了吗?这部作品中的苦难生活好像很难打动眼下的年轻人,他们不理解,怎么办?
  雷& 达:
  现在看《平凡的世界》,你可以从各个方面提出不同的看法,但是不能不承认,它涉及了道德理想、伦理价值、人生的意义和我们对精神的追求以及怎样看待劳动、看待爱情等最基本的人生问题,所以它在今天引起了很多观众的共鸣、回应是必然的。
  《平凡的世界》中的精神追求对于我们这个价值失落的时代来说是一次强烈的震撼。孙少安、孙少平都是外在的贫穷和内心的高傲相结合,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他们啃的是窝窝头,看的是《参考消息》。孙少平是个挖煤的工人,休息的时间却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他一方面在井下沉重劳动,另一方面想着到外面去,这些人既传统又现代,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一种表现。
  路遥在小说中把传统之美、苦难之美、自我实现之美融合在一起,同时还表现了传统道德之美,比如里面写只有一个白馒头只能给老奶奶吃,除了她谁都没资格吃;女儿好不容易攒了一块钱给家里,偏说是捡的;一双新鞋,兄弟两个人互相推让等等。此外还有苦难之美,这是路遥整个作品的特点,主人公们在苦难中像炼钢一样地磨炼自己。比如孙少平到煤矿去受了很多罪,但他始终相信,只要有人的地方,世界就不是冰冷的,这是路遥对人生的一个观点。他认为苦难磨炼人,人生的意义在于与苦难的搏斗中产生意义,人生就是充满苦难的,没苦难就没有意义。
  彭文祥:
  苦难的主题在路遥笔下已经深化成一种超越题材,苦难让他思考人生问题,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心理和时代精神。改革开放到现在已经走过30多年,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平凡的世界》这部作品好像有点格格不入,它跨越时空地突然来到了2015年的中国大地上,让我们直面自己的生活,思考在传统和现代之间我们该反思些什么?作品里的人物待人接物的真诚、对待爱情的真诚,都让我们看到一个道德基本伦理的标准。
  在《平凡的世界》里,路遥把很多优秀的品德赋予到几个特别可爱的女性身上,比如田晓霞、田润叶、贺秀莲,但是她们的结局都是具有悲剧色彩的,让人感受到一种痛感之后的美感。可能有的人说路遥是个男权主义者,孙少安老跟秀莲说“我要捶死你”,但实际上,我觉得这对夫妻是塑造得最成功的,最能让人跟他们同悲喜、同欢乐。秀莲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但始终都跟随着她的丈夫。但同时,她并不是惟命是从的传统女性,她最可贵的品质是跟她丈夫一起穷则思变,这个女性形象是非常饱满、深厚的。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遥有自己的诗学和美学表达,这在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上表现得非常充分。
  另外,路遥在表现爱情方面也很特别。现代电视剧的通俗模式中,三角恋狠多,其实《平凡的世界》中也有这样的关系,比如孙少安、田润叶和贺秀莲,但他表现出来一点没有庸俗化,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纯洁、简单,是一种很自然的,符合人情人性的审美表达。
  (根据现场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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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三五中文网 路遥 其他类型
&&&&?第十二章
&&&&孙兰香在北方工业大学已经快上完了一个学年。
&&&&我们记得,当兰香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脸蛋上吊着泪珠的农村小女孩。我们也不会忘记,她提着那个小筐筐,怎样用小手给家里捡拾烧饭的柴禾;在石圪节上初中时,她又是怎样忧心如焚地与父亲和大哥商量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念书。同样,我们也不会忘记,上高中时,为了给自己买件短袖衫,她曾怎样瞒着家人和同学,在夜幕遮掩下到医院打短工的情景……现在,我们可爱的兰香已经是令人羡慕的北工大的大学生了。
&&&&如今,当她再一次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简直使我们难以联想起她就是以前的那个兰香。
&&&&她已经成长为青年,从外表看,已不再存留任何一点农村姑娘的痕迹。一身朴素大方的夏装勾勒出修长健美的身材。发端稍稍烫过,潇洒地从鬓角拢过;耳后的三角区和优美的脖项象用雪白的大理石雕出似的,每当她挎着那个洗得发白的黄书包出现在公共场所,男生中即便是纯粹的书呆子,也不得不抬起头望她几眼。她成了大家公认的“校花”,外系有人传播她是“杭州人”,父母亲都是上海芭蕾舞团的演员。甚至有人说她就是电影演员孙道临的女儿……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兰香就完全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实际上,她的天资早已引导她进入一个更为广大深远的世界——宇宙。
&&&&她的专业就是研究宇宙。脑子里活动的概念超出了地球的范围——什么物质与时空,三维宇宙,四维宇宙,白矮星,黑洞……
&&&&不过,现在他们上的还是基础课——要在三年级开始才进入专业课程的学习。当然,一些基础课轻松的人,早已在图书馆借阅许多艰深的理论专著了。
&&&&大学生活是极有规律的。这种规律生活也适应她——她整天钻研的就是“规律”。
&&&&早晨六点半,校园里响起广播声后,同宿舍上下架子床八个女生就都纷纷起来。大家也不洗脸,穿着运动衣裤到外面跑一圈。约摸六点五十分返回来,打仗一般冲进洗漱间刷牙洗脸——一层楼只有两个水房,人很拥挤。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就到了七点,他们挎上书包下楼,在食堂买一个烧饼或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横穿过校园内的中央大道,进入西面有门卫的教学区。
&&&&通常大家先跑到教室用自己的书包占好座位,然后才到外面的广场上朗读外语。教室是阶梯式课堂,坐在后边听不清老师讲课,因此同学们都想在前面抢先占个有利位置。
&&&&教室外面的广场其实是个小花园。周围有喷泉、假山和廊亭;花朵艳艳,绿树婆娑。
&&&&八点钟开始上完两节课后,要换一次教室,于是又有一场争夺座位的紧张战斗。
&&&&午饭时,兰香通常在就近的学生食堂买一两个馒头和一份简单的菜,一边看书一边吃。他们学校的食堂是高教部表扬过的,主副食花样翻新,什么高级菜都有。但所有价钱高的菜,兰香都不敢问津。二哥每月给她寄三十块钱,加上十一块助学金,勉强可以维持一种简单的学生生活。当然,吃饭的时候,已经不象中学时那样,男女分成两大阵营;同班同学大都是男女混杂一起,有说有笑一块吃。也不同中学时那样,不会因为菜好菜坏就让人感到高贵或低贱。甚至谁买了一份好菜,大家抢着就瓜分了。大学,这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当你一踏进它的大门,便会豁然明白,你已经从孩子变成了大人。青春岁月开始了。这是你的黄金年华,连空气都象美酒一般醇香醉人。
&&&&下午一般没有课。兰香和大部分同学一样,有时上图书馆,阅览室,或到电化教学楼去看电视教学片。
&&&&一到星期六下午,本市的学生都回家去了。星期天,在校的学生首先洗一周积下的脏衣服;这一天,所有学生宿舍的窗口都挂满了晾晒的衣服,象五颜六色的万国旗一样迎风飘扬。有些星期日,兰香也和同宿舍的女生一块相跟着去市中心,买点女孩子的日常用品。星期天也是恋人们的黄道吉日,成对成双的男女纷纷走出校园,到野外或公园里去度过一个甜蜜的日子。恋爱现象常常在第一学期就开始,以后当然会如火如荼地展开。学校既不提倡,也不干涉。这是明智的,要让这个年龄的男女“安份守己”,那简直是徒劳的。
&&&&那么,我们的兰香是否也有了这方面的“情况”?
&&&&说实话,象她这样漂亮出众的姑娘,不知使多少男生神魂颠倒。尤其是一些高年级学生,甚至在电影院里厚着脸皮寻着和她说三道四。她已经接到过好几封外系男生的求爱信,都红着脸悄悄在厕所时烧了。
&&&&至于班上,给她献殷勤的男生好多,但一般说来,还都比较含蓄。兰香也不在意这些。她整天沉缅于功课和书中,对这种事都视而不见。可她担任班上的学习委员,因此也避免不了和一些同学打交道。这也有好处,使她在其间变得大方多了。
&&&&在所有班上的男生中间,有一个人她倒不十分反感——尽管这个人也明显地表露出对她抱有特别的好意。
&&&&这个男生叫吴仲平。虽然听说他是干部子弟,但人很质朴,常一身随随便便的衣服。他长得黝黑而挺拔,爱好体育,是校足球队的前锋。听说吴仲平高考分数很高,原先辅导员让他当班长,但他硬是不当;最后没办法,只勉强同意当班上的文体委员。平时这人不多说话,但考试常和她不相上下,也是班上的学习尖子。
&&&&她和吴仲平最初的接触是在阶梯教室的一次课前。那天上高等数学。她在打铃前进了教室,但显然已经来迟了,前面的座位都被人占据。她正准备到教室后边找个座位,走道旁边一位男生把他身边空座位上的书包拿开,并看了她一眼。通常,同学们都互相帮着用书包占座位,兰香原估计这个放书包的座位肯定有了主人。
&&&&她当时一怔。她不由用眼睛询问这个叫吴仲平的男生:这个座位是否没人?
&&&&他迅速无声地点点头。她便在他旁边坐下来了。事后,兰香才发现,放在空椅上的那个书包不是别人的,而是吴仲平本人的。
&&&&那么,为什么要多占一个位子呢?给谁占那个位子?别人?她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有了座位。
&&&&她的脸不由红了。她用数学般严密的逻辑推导出,那个座位实际上吴仲平就是为她而占的!
&&&&兰香内心第一次泛上一种特别异样的情绪。她一时又难以理清这种心绪究竟是什么。这可不是用逻辑所能解决的——再缜密的逻辑也难以推断人的微妙心情。
&&&&总之,对孙兰香来说,这的确是异乎寻常的一天。她现在还不会想到,这一天对她的一生将意味着什么。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许多意义深远的重大事件,往往是从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他们绝没想到,若干年后,根据中美苏三国政府首脑在日内瓦达成的协议,他们作为夫妻一同乘坐我国“东方号”宇宙飞船,与苏联和美国的飞船在太空实现了历史性的对接,轰动了全人类——当然,这部描写当代生活的书将不可能叙述这些属于未来的事件了)。
&&&&从那天以后,她和吴仲平就渐渐熟悉起来。他们常常在学校的图书馆和社科书目阅览室不期而遇,同时会很自然地坐在一块,讨论许多问题。她很快知道,在班上,她只能和这个人一块讨论课程以外更艰深的学术问题。他们各方面的资质都很接近,完全可以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对话。对于天才来说,能在一个小范围内找到知音,那概率大概如同海中捞针。
&&&&他们立刻建立起一种宝贵的友谊。双方小心翼翼,不深究他们关系的性质,也不专意设置阻挡交流感情和思想的篱笆。相互的交往既诚恳自然,又不回避比别人更亲密一些。他们有时一起在学生食堂吃饭,吴仲平显然家境阔绰,常买许多好菜,兰香也不客气地沾他的光;要是她先进教室,总会用自己的书包给他占个座位。
&&&&同学们已逐渐发现他们两个关系要好。但没有人大惊小怪。在班上,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分别有比一般人关系更要好的男生。这在大学的环境是很正常的。这种关系最后也不一定发展为恋爱或婚姻关系。
&&&&最近几天,校园里一片喧闹。不是学校出了什么事,而是因为在西班牙进行的第十二届世界杯足球赛,人们纷纷谈论的是马拉多纳、济科、苏格拉底、普拉蒂尼、薄涅克和闪闪发光的罗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阳光灿烂、海水蔚蓝的遥远的国度。即是在深夜,一切有电视机的公共场所都不时传来洪水般的呼啸声。
&&&&一般来说,许多女同学也喜欢足球比赛,但绝没有男生们狂热。
&&&&当巴西队被淘汰出局后,许多球迷都互相抱头痛哭。这情景早在预选赛中国队最后一场在新加坡输给新西兰队而失去出线机会时,也同样有过。
&&&&孙兰香对这种狂热还有点难以理解——来大学之前,在家乡那些土圪崂里连肚子都吃不饱,谁还关心这种事呢!但她的朋友吴仲平(现在可以这样称呼他们的关系了)却是个十足的球迷。他本人就常踢足球,因此这是很自然的。他硬是把兰香也拉进了这种狂热中。他甚至对她说:不喜欢足球是一种没文化的表现!她尽管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但看了几场后,也有点着迷了。仲平是内行,在旁边不断给她解释各种比赛规则和某个球的妙处。她费了好大劲才弄明白怎样才算“越位”。
&&&&这一天是星期六,晚上同样有球赛,上午上课时,许多球迷就有点心神不宁了。
&&&&中午吃完饭,吴仲平约她晚上到电化教学楼去看球赛。她答应了他。平时他们一般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这意味着,班上就他们俩坐在外系一群学生中间;这和那些谈恋爱的人在街上看一场电影有什么差别?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
&&&&兰香回到宿舍后,同屋的人都上床准备睡午觉了。这时,有人在敲门。
&&&&她顺手拉开门,惊讶地看见,立在门口的竟是田晓霞!
&&&&尽管那年她二哥请晓霞在他们家吃羊肉饺子,兰香只见过她一面,但她马上就认出了她。
&&&&“姐,快进来!”孙兰香赶忙招呼说。
&&&&晓霞看见宿舍的人都睡了,就说:“我不进来了,咱们到外面去说说话。”
&&&&兰香看晓霞执意不进来,就穿了件衫子,把门带住,和晓霞走出女生宿舍楼。
&&&&来到操场上后,晓霞掏出五十块钱对兰香说:“这是你二哥给你捎的。”
&&&&“你去我二哥那里啦?他怎样?他这个月已经给我寄钱了,怎还捎这么多钱!”
&&&&“我刚从你二哥那里回来,他都好着哩。”晓霞说着又从提包里拿出一件黑红格子相间的漂亮裙子,说:“这是我给你买的,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她抬头亲切地看了看她,“你真漂亮!”
&&&&兰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股温暖的热流漫上了她的心头。这不仅是因为她意外地受到了一种亲切的关怀,而是她立刻意识到,这个关怀她的人和她二哥有着十分深切的感情。
&&&&“我在省报工作。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星期天就到我那里来!”晓霞从提包里摸出采访本撕下一页,把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写在上面,交给了兰香。“我还有点事,得马上回去。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和你二哥一样,不要把我当外人!”
&&&&兰香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她挽着晓霞的胳膊,一直把她送到校门外,看着她坐上了公共汽车。
&&&&晓霞姐走后,兰香已经无意回宿舍去睡觉。她心头荡漾着无比欢欣的情绪,在校门外马路对面那一大片蔬菜地中间的小路上,遛达了很长时间。她不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广插电视转播塔,将自己汹涌的心绪漫散到浩渺的蓝天之中……
&&&&孙兰香本没有想到,吃过晚饭之后,又有人来找她。
&&&&这次来的是亲爱的秀。在这个大都市里,金秀仍然是她最亲的人。每隔一两个星期,她们总要见一次面——通常都在星期天。医学院离这里很远,中间要换两次车,但两个好朋友好长时不见面,就想得不行嘛!
&&&&秀的个子还没长高,可也不算太低。她一直比兰香显胖,娃娃脸上一对水汪汪的大花眼,谁见了都会喜爱的。兰香往往从秀身上才意识到她们已经不是娃娃了,秀的胸部在雪白的短袖衫下高高突起,一头黑发用红绸带一束,瀑布一般披在肩后,满身漾溢着青春的活力和激情。
&&&&今天不是金秀一个人来。她还带着一个显然比她们年纪大几岁的男青年。
&&&&“这是顾养民,也是咱们县的老乡。医学院三年级学生。”秀向她介绍说。
&&&&“我和少平、金波在原西高中是一个班的。”养民补充说。
&&&&兰香听说是她二哥和金波哥的同学,又是老乡,很快就和顾养民消除了陌生感。她给他们泡了茶,还从箱子里翻出一些吃的来。三个人很快就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他们共同上过学的原西中学。
&&&&他们东拉西扯,愉快地谈了故乡的许多事情。直到晚上,当吴仲平冒失地闯进宿舍来叫她去看足球比赛的时候,金秀和顾养民便马上要告辞了。
&&&&吴仲平一看他搅散了兰香的客人,十分懊悔地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兰昏挽留不住金秀和顾养民,只好把他们送出了学校。
&&&&当兰香看着金秀亲热地和一个男人相跟着渐渐远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潮湿了。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是忧伤还是喜悦的情绪,让她鼻根感到辛辣。她一下想起了她和秀小时候那些“丑小鸭”式的日子。想不到她们已经悄悄长大,现在竟大方地和一个“男人”相跟在一起了。兰香调转身,迎着清爽的晚风,穿过校园内的中央大道,激动地向电化教学楼走去——在那里,也有一个“男人”在等待着她。第十三章
&&&&每年一进入农历六月,从小暑到大暑这一段时光,是农村中活路最为繁忙的季节。在这些日子里,庄稼人常常累得连腰也直不起来。所有的秋田要连着锄几遍草,同时还要施关键性一次肥料。如果错过节令,一年的劳苦就算是白费了。马上就要立秋,那时百草结籽,收成好坏已成定局,想弥补点什么都来不及了。
&&&&孙少安和父亲一块起早贪黑把两家的秋田锄了三遍草,施足了肥料,就又赶到罐子村帮助兰花去锄完了她家的地。
&&&&立秋之前,庄稼活总算松懈了下来。孙少安就象在拳击场上打完了最后一个回合,已经丧失尽了力气。
&&&&但是,更重大的事情正急待他马上行动,他要立即开始扩建他的砖场——这要求他付出更大的力气才行。
&&&&从大动农开始到现在,他的砖场就偃旗息鼓了。往日双水村南头听了叫人心乱的喧嚣声已停歇多时。
&&&&这一段,村民们的目光都移到了北头田海民夫妇的养鱼场。海民的养鱼场看起来一切都顺利,春天投放的鱼苗已长了几寸长,活泼的鱼儿不时跃上水面吹气吐泡,每天吸引许多人前去看稀罕。刘玉升关于这里要出“鱼精”的预言,至今还没什么迹象,村民们渐渐也忘掉了这种鬼话。相反,这海民夫妻作为双水村的新能人,已经在东拉河流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可以料想,他们的名声还会更响亮。
&&&&但双水村的许多人仍然对孙少安的砖场抱有最大的期持。人人皆知,少安是暂时“熄火”,一旦他重新发动起来,就会象雷声一般轰响。更重要的是,少安的事业将不再只是他个人的,而与村中的许多人都有关系,大伙已经在前一队长那里得到许诺,只要他的砖场扩大了,他们就可以去那里干活,赚几个他们急需要的钱。
&&&&现在,那些得到许诺的无能庄稼人,都眼巴巴地盼望村子南头再一次响起轰隆隆的机器声。当初,这声音听起来叫人感到刺耳。这阵儿,大伙可是迫切地想听见这非同凡响的声音哩!
&&&&少安,少安,你何时才能让大伙眉开眼笑?
&&&&孙少安完全能理解这些村民的焦急心情。现在,人们把仅有一点化肥全部撒到了秋田中,而白露前后就要种麦子,所需要的化肥钱还没有着落。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砖场上。
&&&&可是,要扩建砖场又谈何容易!
&&&&这需要一大笔钱,他卖掉现有设备,加上手头那点积蓄,只能凑个五六千元。而仅买一台400型制砖机就需要九千元——连同运费和提货花费的盘缠,少说也得一万。另外,扩建烧砖窑和添置相应的设备,没有五六千元就别想投入生产。
&&&&粗粗一算,他至少也得到银行贷一万块钱的款。不容易啊!
&&&&但孙少安既然雄心已定,对他未来的事业就不会犹豫踌躇。
&&&&秋田里的大忙乱一结束,他就拖着两条疲惫不堪的腿四处跑开了。经过一番艰难机巧的讨价还价,他把原来那台小型制砖机卖给了石圪节新开张的砖瓦厂。这台制砖机原价五千左右,他卖了四千五百元。机器他已用了一两年,这个卖价已经相当不错。
&&&&接着,孙少安就心急火燎去找他的同学刘根民。
&&&&根民现在是石圪节乡乡长,手中握有大权。老同学对他的支持一如既往。不过,他有点遗撼地说:“你来得太迟了!前不久,省上的山区建设委员会发放了一批无息有偿投资贷款,现在都已经被人贷光。你只能通过农业银行贷机械设备款月息九厘六。”
&&&&当然,这么大数字的款项,乡信用社无权批准,得要上报县农业银行。根民说他可以给周文龙县长挂个电话,让周县长在县农行通融一下。
&&&&这样,孙少安返回村子,就找到管公章的田海民,让他给乡信用社写一份贷款申请。海民说他不会写。少安只好和他一块凑合着,总算写成一份“申请书”——申请
&&&&石圪节信用社:
&&&&我村村民孙少安,在村上建有一座砖场,由于设备陈旧,产量低,经济效益差,今年准备增修设备,提高产量,因资金周转困难,特向贵社申请代(贷)款壹万元,希望解决为盼!
&&&&此致敬礼!
&&&&双水村村民委员会(盖章)
&&&&孙少安拿着这份贷款申请书又返回石圪节。乡信用社的信贷员告诉他,刘乡长已给他打过招呼,因为他们虽然没按规定去他那里调查,就写好了可行性报告。当然,这要上报县农业银行。县农行批复后,其中九千元机器款和另外的运费将转帐结算,不准提现金,钱会直接汇到河南巩县。他可以提剩下的几百元现金作为零用钱。按往常,县农行的审批少说也得半月二十天。
&&&&“这太慢了!”少安着急地叫道。
&&&&但没有办法,他只能回村去耐下心等待。
&&&&可是刚过三天,石圪节的信贷员就跑来说,他申请的贷款县农行已经批复了。信贷员惊讶地对少安说:自他当信贷员以来,县农行还没有这么快就批复这么大宗的贷款!
&&&&孙少安心里明白,是根民给周县长打了电话,才如此迅速地解决了他的问题。现在这社会,即是办正事,也得走旁门拐道!
&&&&这样一来,他就得立刻动身到河南巩县去提货了。临走前,秀莲连夜为他出远门而打点行装。
&&&&到河南去!这对少安来说,也是一次非同寻常的经历。在此之前,他最远只到过黄原。现在,他将不仅走州过县,还要通过本省省城,到外省去办一宗大事。过去,都是河南人到他们这带来做生意;而现在,黄原人也要涉足那个漂泊者们的故乡去了。
&&&&中国的大变革使各省的人都变成了不安生的“河南人”。如今,汽车、火车、轮船、飞机,客员急骤暴满,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各地的个体户生意人。最有趣的是,大多数火车卧铺的软席都被这些腰里别着大把人民币的生意人占据了。瞧吧,这些人穿着粗劣的西装,脖项里挽着结死蛇一般皱巴巴的领带,操着醋溜普通话,蹬着脏皮鞋,理直气壮地踏进了铺红地毯的软卧房间;而把许多身份优越的老干部挤到了拥挤不堪的硬卧车箱。干部有权,但权力有限。人民币魔力无边,只要肯出高价,二道贩子手里有的是软铺票。至于软铺票如何流入二道贩子手中,普通人只有想象的权力,以后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一九八七年,铁道部才不得不发了一个专门文件予以限制——因为铁路上连外宾的软卧都不能保障了。
&&&&一九八二年夏天从黄原山区出发的孙少安,还没有这种气派。他仍然属于贫困地区那些痛苦创业者的行列。他的装束在石圪节一带农民中间就算是很“现代”了,其实仍然是一副土包子模样。他身上装着一点有限的钱,勉强可以去河南打个来回。当然,他已经远远不是杰出的柳青所描写的那种五十年代的创业者形象,到外地办事还背着家里的馍,孙少安甚至很有气魄地在个体商贩那里买了两条高价“红塔山”牌香烟,以备一路上应酬。
&&&&他在黄原没有停留。
&&&&他在铜城也没有停留。
&&&&他甚至在繁华的省城也没有停留。
&&&&他心急火燎,坐罢汽车,又坐火车,急迫地向河南赶去。制砖机提不回来,一切都无从谈起!再说,那是一件万把块钱的东西啊!一点都不敢大意!
&&&&本来,他应该从铜城拐到大牙湾去看看弟弟。或者至少应该在省城停留一天,去看看上大学的妹妹。说实话,正是弟弟和妹妹有了出息,才使他对生活更有了信心,以至于激发起更大的雄心和魄力。他很想顺路见见这两个亲人,可又实在耽搁不起时间。看来只能在返回时再去看望他们了。
&&&&少安是第一次坐火车。他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听着车轮在铁轨上的铿锵声,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绿色无边的中部平原。最使他惊讶不已的是,眼前竟连一座山也看不见了。啊啊,世界上还有看不见山的地方?
&&&&列车喧吼着驶过辽阔的中部平原,在闻名天下的三门峡跨过铁路大桥,进入河南省。这里的黄河已经很宽阔了。少安觉得,几年前他去山西丈人家买那头骡子时,也曾在一座大桥上仔细看过黄河。不过那里的黄河水面很窄,桥也没这里长。想当年,他是骑着光脊背骡子过桥的,而现在坐着火车跨过了这座更为壮观的大桥。那时过黄河,他是为了买头骡子;现在他却是为自己的砖场买一台价值近万元的机器!
&&&&孙少安带着创业者的激情,一到河南巩县,立刻就办妥了制砖机的事。
&&&&等他返回省城,算了算时间,觉得制砖机几乎和他同时出发直达铁路终点铜城,因此无法停一来去看妹妹,只好遗憾地即刻向铜城赶去。
&&&&现在,他连到少平那里走一趟的时间也没有了。从铜城把制砖机运回双水村,需要很快在此地包一辆专车。可是他在铜城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包车呢?
&&&&他突然想到了他们村的金光明。听说光明去年就调到这里,当了原西百货公司驻铜城采购站的站长。
&&&&他费了好大劲,才在“劳动饭店”找到了金光明——原西的采购站在这里长期包着两个房间。
&&&&金光明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看来不象个商业干部,倒象个大学讲师。他很热情地接待了少安。尽管金家的人都对他二爸孙玉亭反感透顶,但这几年对他们一家人还比较尊重。这种新关系最初的建立,应该归功于少平——我们知道,正是他利用给金光亮家的三锤补习功课,才打破了金、孙两家将近十年的“三不政策”。
&&&&同村人突然相逢在异乡倒使两个人都感到十分亲切。当少安向他提出他的困难后,神通广大的金光明二话没说,很快就跑出去给他联系好一辆车。
&&&&“正好,”金光明高兴地说,“我给我哥买好了两箱蜂,还发愁没个熟人捎回去呢。这下咱俩的问题都解决了!”“那还有啥问题!蜂可以直接运回咱们双水村。”少安说。“先还不敢运回村里!你先捎到原西城我一个熟人家里,这人是个养蜂行家,罢了叫我哥到城里去,先学一学,再把蜂运回去。你知道,我哥没养过这东西,一下运回去,他老虎吃天,无法下手!”
&&&&光明立刻给原西城他的熟人写好一封信,交给了孙少安。他然后感谢地对少安说:“你还是有气派!敢弄这么大的事!我哥和我弟弟虽然生活没什么大困难,但钱也不宽裕,买化肥常得**心。归根结底日子要自己过哩!我给我哥买了两箱蜂,弄好了,也是来钱处。我弟弟的情况稍好些,听说光辉媳妇在咱们村的公路边上卖茶饭,还有些收入……”“收入不错!”少安说。
&&&&当天晚上,光明在另一间房里临时搭了个铺,少安就在这里睡了。
&&&&第二天,他坐在包车的驾驶楼里,拉着他的制砖机和光明捎给他哥的两箱子蜂,离开了铜城。
&&&&他在黄原住了一个晚上。当天下午,他跑到东关去打问雇用一个烧砖师傅。原来的师傅在他的砖场关闭后就走了,现在他不得不另雇人。烧砖是技术性很强的活。需要有个行家指导——哪怕掏大工钱也得雇个内行师傅。
&&&&交运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人——也是个河南人。不过,这人说不能马上跟少安起身,得把他手头的瓦盆卖完才行。
&&&&少安一听说他卖瓦盆,心中不免有些疑问:他究竟会不会烧砖?他随即拐弯抹角问了这人一些烧砖的事,河南人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于是,少安现场拍板,把他的住址留给了河南人;这人保证说,他过几天一定会及时赶到双水村。
&&&&在黄原顺路办完这件当紧事,第二天少安就回到了原西。他先到城里卸下了金光亮的蜂箱子,然后在中午前后回到了亲爱的双水村。
&&&&从离开村子到返回来,他一路上只用了八天。
&&&&他的返回对双水村来说,当然是一件大事!尤其是那些企图指靠他的人,一听说他回来了,立刻兴奋地纷纷从金家湾和田家圪崂赶到了他的砖场。人们笑逐颜开地抚摸着他买回来的庞然大物,把这钢铁家伙看成是他们共同的财神爷。田五在闹哄哄的人群中说开了“链子嘴”——孙少安,走河南,买回个东西不简单,嘴里吞下泥疙瘩,屁股后面就屙砖!
&&&&众人的热烈情绪使少安深受感动。在生活中,因为你而使周围的人充满希望和欢乐,这会给你带来多大的满足!第十四章
&&&&几天之后,卖瓦盆的河南人不失前约,如期地来到了少安门上。
&&&&河南师傅一到,少安的砖场就重新开张了。他一下子雇用了村中三十几号人马,开始另建四个大烧砖窑;同时开动新买回的大型制砖机,打制砖坯。
&&&&自实行责任制以来,双水村还没有过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劳动。村子南头这个小山湾里,机器的吼叫和喧腾的人声不免叫人想起当年农业学大寨的场面。但今非昔比,这里不再有红旗和高音喇叭,而是主要的是,这砖场属于孙少安个人,其他人都是来赚他的“工资”——男劳一天三元,女劳一天一元五角。少安的媳妇贺秀莲,脸上带着出人头地的满足,既是她丈夫的“副统帅”,又是给众人记工的会计。所有来这里干活的人,都是双水村目前的“穷人”;有田家圪崂的,也有金家湾的。孙少安尽量满足了村里所有想来他这里赚几个紧用钱的村民。有些家户的男劳还要忙自家地里的农活,他就让他们的婆姨和子女来上他的工。他的行为大得人心,双水村有许多人为他歌功颂德。
&&&&他二妈贺凤英也来了。她还当着村里的妇女主任,只不过这职务早成了个名义。几年来,她和她丈夫在村里都没什么“工作”可做。那光景依旧过得没楞没沿,她不得不屈驾来侄儿这里赚几个买化肥的钱。少安夫妻不好意思叫二妈也和众人一样去刨土挖泥,只好让她帮秀莲在家里做饭。
&&&&孙少安搞起这么大摊场,又雇用了村里这么多人,在东拉河前后村庄马上传扬开来,有些邻近村庄没办法的庄稼人,也跑来想上他的工。他赶快婉言谢绝了。现在这么多人就够他心惊胆颤的——一月下来光工钱就得开两三千块!实际上,他最多用二十几个人就够了,只是因为同村人抹不开面子,才用了如此多的人——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一种人情和道义感,而不是他有多大经济实力。
&&&&众人在这时当然不能象在自己地里干活,可以随便晚出早归,得象以前的生产队一样,天明出工,天黑收工。
&&&&后半晌,那些从自己地里早归的村民,都不由纷纷串到这里来,蹲在砖场周围,观看少安的红火场面,在这些旁观者中间,有时也能看见我们的孙玉亭同志。
&&&&热爱集体场面似乎是玉亭的天性。尽管他也知道,这场面和当年的农田基建大会战屁不相干,但几年来他终归又看见了一群人凑到一块劳动的场面,不能不使他触景生情,唏嘘感叹。有时候,在这纷乱的人头上空,他恍惚看见一面面红旗在风中招展……别了,往日那火红的岁月!
&&&&孙玉亭蹲在侄儿的砖场边,吸着从他哥烟布袋里挖来的旱烟,心绪烦乱地思前想后,不时用手指头把流在嘴唇的清鼻涕抹在他的破鞋帮子上。世事变了,他还是一副穷酸相,一身破烂衣服,胸前的钮扣还是缺三掉四,旱烟照样由他哥供应。要不是大女儿卫红已长成个懂事姑娘,相帮这对“革命夫妻”种地,一家五口人恐怕连口也糊不住。这不,凤英现在也只好投在“资本主义”门下,赚几个“下眼”钱。
&&&&玉亭不仅光景没变,其它“爱好”也没变。他一直不间断地到小学教师金成那里取来报纸,抢着赶天黑看完(晚上他点不起灯),如此关心“政治”的人,至少在东拉河一带的农村实属罕见!
&&&&由于玉亭经常看报,因此在任何时候都很了解“目前形势”。
&&&&当侄儿扩建后的砖场装起第一窑砖坯的时候,对“目前形势”很了解的孙玉亭,忍不住给侄儿出了个“点子”。他对少安说:“目前报纸上正宣传帮穷扶贫的万元户哩!你比他们报纸上宣扬的那些人都突出!因此,你要叫人知道你的光荣事迹哩!”
&&&&“怎?咱自己给报纸上写稿子表扬自己?”少安笑着对一本正经的二爸说。
&&&&“还要咱自己写?只要你闹腾一番,他上面的人抢着报道哩!”孙玉亭嘴一撇,惊奇办大事业的侄儿竟然如此缺乏“政治头脑”。
&&&&“你说怎闹腾哩?”少安仍不明白他二爸的意思。“嗨!这有什么难的?你干脆弄个隆重的点火仪式,给乡上和县上的机关发出请贴,让他们都来参加。你破费一点钱,办几桌酒席,晚上再包一场电影,把气氛造得轰轰烈烈。你现在又不是出不起这两个钱?再说,钱是小事,关键是个政治影响!你既然要刮风下雨,为什么不先来个吼雷打闪?你连光荣都不会光荣!”孙玉亭说到兴头上,竟然居高临下指教开了侄儿。
&&&&二爸的一番话倒使少安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破败的“革命老前辈”现在还保持着这么高昂的“政治”激情。
&&&&吃惊之余,少安才细细思量,他二爸这个提示说不定还有些“意思”哩。说老实话,在此之前,他可从没往这方面想。因为村中许多人缺钱花而求到他门上。他也诚心想帮助这些人,这才促使他扩建了砖场。既然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按二爸说的,宣扬一下又有什么不好?孙家已经晦气了几辈子,利用这机会冲冲晦气也值得!另外,那年他冒充了一回冒尖户,心里很不美气,总想堂堂正正在世人面前“光荣”一回……好,现在这也许正是个机会!
&&&&不过,他又盘算,人家上面的干部会不会接受他一个老百姓的邀请,来参加这样一个仪式呢?
&&&&当他吱唔着对二爸提出这个疑问后,孙玉亭立刻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上面正打着灯笼寻找这号先进典型哩!出了这号典型,也是他们的成绩。不怕!这事如果你情愿,就交给我来办!准保落不了空!”
&&&&孙少安被他二爸煽得心火缭乱。他即刻去征求“内当家”的意见。秀莲满心支持,说:“二爸这主意好!过了事情,你还能认识上面的干部,以后也好办事!”秀莲把孙玉亭策划的“政治活动”说成了“过事情”——就象农村办婚嫁喜事一样,尽管说法不同,基本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少安放话以后,孙玉亭立刻紧张地行动起来,他就象当年帮助田福堂“闹革命”一样,拖拉着一双缀麻绳的破鞋,兴奋地前后村乱跑,连自家地里的活都不干了,撂给了他的大女儿卫红。
&&&&孙玉亭先张罗着在自家土炕的破席片下,找出了几张春节写对联剩下的红纸,让凤英剪了一叠“请柬”,由他亲自用毛笔填写好邀请的单位和人名;接着就火烧屁股一般蹿到了乡上。因为乡长刘根民是少安的同学,少安自己不好意思去,就把这些事全权交给二爸去执行。
&&&&我们真没有想到,玉亭在新形势下仍然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我们更想不到,他这次竟然利用这特长为“资本主义”鸣锣击鼓!无论如何,这孙玉亭还是孙玉亭,虽说“政治”不同以往,但革命热情未减半分!
&&&&当孙玉亭给乡长送上请柬,并眉飞色舞描绘了他将为侄儿设计的“点火仪式”后,刘根民也有点激动了。乡长恍然大悟地说:“是呀,少安的确是咱们石圪节乡的好典型!这样,玉亭你把给县上的请柬放下,我现在就给周县长打个电话,争取让县上最少来个乡镇企业局的副局长参加这个点火仪式!”
&&&&孙玉亭眼巴巴地看着刘乡长给周县长打完电话。刘根民放下话筒,咧开嘴笑着说:“你回去给少安传话,到时周县长要亲自来参加他砖场的点火仪式哩!”
&&&&孙玉亭惊得目瞪口呆,兴奋得使他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拖拉起破鞋就往回跑,一路上绊了好几个马趴……啊啊!县长也要来?孙少安一听事情闹了这么大,心里又高兴又焦急。高兴的是,他似乎真的成了个人物,连县长也要来上他的门。焦急的是,他怎样才能把这个“仪式”搞好,千万不敢闹出什么笑话来!
&&&&少安和妻子一商量,便把在他这里做工的婆姨女子都抽出来,在他二妈和秀莲共同指挥下,碾米磨面,紧急准备待客的茶饭。与此同时,玉亭马不停蹄地跑着乡上联系好一场电影,准备“点火仪式”结束后的当天晚上放映。
&&&&临近点火的头一天,秀莲喂肥的那头猪也在他们新家的院畔上被宰倒了……
&&&&这消息一时三刻就传遍了全村。几天来,双水村大人娃娃都早就议论着孙少安的点火仪式,热心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双水村又一次沉浸在节目般的气氛中。许多庄稼人今天都不再出山,纷纷赶到村子南头孙少安新建的院落及其新建的砖场,准备观看这新时代的新把戏。
&&&&孙玉亭凭借丰富的想象力,用一把破扫帚做好了一个火把,并且浇了一瓶煤油,以便在那个庄严的时刻点燃炉火。
&&&&中午前后,石圪节原武装专干、现任副乡长杨高虎,率领乡上所有在机关的干部,先一步赶到了双水村。高虎不是生人,当年双水村搞农田基建大会战时,他就是副总指挥;并且曾协助公社主任徐治功镇压过孙玉亭和王彩娥“麻糊事件”引起的那场大动乱。两年前还来这里搞过生产责任制。
&&&&高虎一到,撇下其他人,自己先抓紧时间上庙坪山打了一会山鸡——这是他永远的爱好。与杨副乡长一起到来的还有乡上的电影放映队,他们已经动手在砖场的空地上撑起一面雪白的幕帐。
&&&&乡长刘根民还没有到,他此刻正在石圪节对面的公路上等候从原西县来的周县长。根民刚给县政府办公室挂了电话,说周县长和几个部局长以及县委的通讯干事,已经坐面包车出发了。
&&&&下午两三点钟,孙少安的砖场周围聚起了黑鸦鸦一片人群。村中大部分人都赶到了这里,加上过路的外地村民和乡下干部,足有二三百人。
&&&&四点钟左右,从南面开来的一辆面包车,停在少安家院子下面的公路上。刘根民先从车里跳出来;紧跟着,一些提黑人造革皮包的“大干部”一个接一个出了车门。孙少安一直撵到车门口去迎接乡县领导。
&&&&当刘根民把少安介绍给周文龙时,县长握住他的手,先大大赞扬了一番他帮扶贫困户的可贵精神。
&&&&相隔几年,周文龙的变化也让我们大为惊讶。想起几年前,他在柳岔公社搞那一套极左做法,至今还令人不寒而栗。生活和时代的浪涛渐渐冲刷掉他身上的那些“革命”火药味,使他看起来成熟多了。省党校学习两年毕业后,他先是任原西县革委会的常务副主任——我们记得,为此,田福军曾和张有智有过一次艰难的谈话。党政分开后,文龙就担任了县长职务。
&&&&外界并不知道,县委书记一直和周文龙闹矛盾。凭过去对这两个人的印象,人们一般会认为有智同志肯定是正确的,可是,说实话,原西县这几年的工作主要是周文龙在扑腾着搞。他有文化,有专业知识,接受新思想快,又能吃下苦,经常在全县各个地方跑。而令人费解的是,有智这两年精神状态越来越消沉,动不动就跑到老中医顾健翎那里开一大包补药。工作能推就推,权力不该抓的也抓住不放。而文龙由于自己过去犯过错误,只能忍受和迁就县委书记这一切所作所为。这两个人先后发生的变化,应该提醒我们不能老是用一种眼光来看待人。不要以为一个人一时正确,就认为他永远正确。也不要因为一个人犯过错误,就断定他永远不可再加入优秀者的队伍。道理是如此简单,事实又不断在佐证,可是生活中用不变的眼光看待人的现象却是常常存在的。幸亏田福军不是这种人,因此才不抱偏见,甚至不计个人恩怨而重用了这个曾经竭力反对过他的人……现在,周文龙进了少安家。他开始热诚地详细询问少安的砖场情况,并不时和县上有关的部局长商讨全县范围内怎样发展蓬勃兴起的乡镇企业……半个钟头以后,这一群上面来的领导人就在孙少安的陪同下,向他的砖场走去。孙玉亭拖着烂鞋,脸上带着消失了几年的狂热,手忙脚乱地在前面引路。
&&&&同一个时刻,在少安家的两个边窑里。妇女们正忙乱地准备饭菜,菜刀在案板上叮叮咣咣直响——一旦点火仪式结束,就要开始吃庆贺饭。这顿饭招待的可不是一般人!做饭的妇女们脸上都带着某种紧张神色。象是在操持敬神的祭品。为了使领导们吃饭时凉快些,田五和几个人把村里借来的几张饭桌,支架在了院子背阴的凉崖根下。
&&&&现在,以周县长为首的一群领导,已经来到砖场上。人群立刻拥挤着包围了这些领导,纷纷观看“大干部”究竟是个什么样——老百姓能这么近看一回县长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这将是他们一生中的重大经历。
&&&&双水村我们所熟悉的那些人物,大部分都在这里露了脸。即是象金俊武这样矜持自尊的人,也经不住如此场面的诱惑,站在人群中张着惊愕的嘴巴观看这气势非凡的一幕。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我们在人群中没有发现孙玉厚老汉。
&&&&少安他爸到哪里去了?他儿子这样体面排场的大喜事,他怎么能不来跟着荣耀一回呢?
&&&&孙玉厚老汉现在就在东拉河对面山上他的玉米地里。此刻老汉一个人心不在焉地锄庄稼,似乎和河这面的事毫不相干。
&&&&玉厚老汉今天一早就出山了。他只让少安妈过去帮儿媳妇去操劳。他自己不想参与儿子红火热闹。不知为什么,他一点也不为儿子的壮举而感到高兴和荣耀。相反,他心中一直有种莫名的惧怕和担忧。他说不清楚他惧怕和担忧的倒底是什么。总之,即使全中国的人都为他的儿子欢呼,孙玉厚老汉也永远心怀这种惧怕和担忧啊!
&&&&当然,他今天实际上也无心做活,只是到这里来躲避某种在他看来类似灾祸一般的事件。他不时把锄撂到地里,蹲在地畔上的玉米林中,忧心忡忡地看着对面那片乱得象马蜂窝似的人群和那块高悬在人头上的“耍电影”的白布帐。在这全村欢腾喜庆的日子里,蹲在这里的他简直就象个不吉祥的怪物。而老汉自己瞅着对面人群头上的那块白布,也奇怪地联想起丧事上的孝布。
&&&&他嘴里吸了一口凉气,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这时,在东拉河这面人头攒动的场地上,孙玉亭一脸庄严点燃了他那把破扫帚,交给了侄儿。一股呛人的煤油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孙少安尊敬地将火把又传递给周县长。县长满面笑容走到烧砖窑口,点燃了炉火。人群中立刻掀起了一片喧哗声。干部们举起胳膊使劲鼓掌。整个点火过程的形式,倒象是召开奥林匹克运动会!
&&&&接下来,村、乡、县各级领导先后都即席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当然都是表彰孙少安和贺秀莲的。
&&&&等最后讲话的周县长话音一落,孙玉亭就指挥人放开了炮。一霎时,噼噼叭叭的炮声,人群的喧闹声,加上熊熊的炉火、飘飞的硝烟和乱脚淌起的黄尘,把这个“点火仪式”的热闹气氛推向了高潮……我们发现,刚才代表双水村“致词”的是羊奶喝得红光满面的金俊山(他已成了奶羊专业户)。
&&&&那么,有这么多“上级领导”光临的大好场面,而且就在双水村,村里的党支书田福堂岂能不在这里露脸呢?当然,我们也知道,他一直和孙少安有隔阂。但是,福堂向来是个精明的政治家,他不会因脸皮就连“大场面”都不顾——他终归还是双水村的“一把手”嘛!第十五章
&&&&在孙少安砖场的“点火仪式”闹翻了双水村的时候,田福堂正一个人躺在他家院墙外那个破碾盘上,无声无息地晒太阳。
&&&&他的状况看起来十分令人震惊。
&&&&福堂的身体是完全垮了。他瘦得象一根干柴棒,原来合身的衣服如今显得袍褂一般宽松。脸色苍白不说,还蒙着一层灰暗;多时没刮剃的胡须乱糟糟地脸上围了一圈。碾盘旁边的土地上,吐下一堆肮脏的粘痰。
&&&&他半闭着眼睛,蜷曲在这个早年间就废弃的破碾盘上,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那干瘪的胸脯还在起伏,我们会以为他不再是个活人。
&&&&夏日的阳光热烘烘地照耀着大地。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都巴不得躲到阴凉地方去,而田福堂却专意在这里晒太阳。只有这毒辣辣的阳光和热烫烫的石碾盘,才能使他冰凉干瘦的身体得到某种抚慰。他感谢夏天的阳光给他带来了温暖。
&&&&他没福气在这破碾盘上长时间安静地闭目养神。过个一时半刻,猛烈的咳嗽就象风暴一般把他掀起来,使他不得不可怜地趴在碾盘边上,在呕吐似的“哇哇”声中,把粘痰、鼻涕连同泪水一齐甩在旁边的土地上,这种折磨是可怕的,每一次都象要把五脏六腑从胸膛里掏出来。
&&&&咳嗽完毕,他象白痴那样发半天呆,才又躺倒在碾盘上,享受一会难得的安宁时光。
&&&&我们没有料到,当年双水村或者说整个石圪节一带的风云人物,如今已成了这副样子。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不能不对他寄于深切的同情。我们猜想,这位曾经立志要成为永贵式人物的农民政治家,此刻内心中也大概为自己而悲哀。他不知是否明白,他日趋衰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福堂,你此刻蜷曲在这里,象被抛弃了的孤儿。是的,大伙能看得出来,你早已对双水村的公务不再那么热心。但从根本上说,是双水村的公众事务不再热心于你的指导了,你现在只能孤独地躺卧在这里,反刍你往日吞咽下去的东西。
&&&&的确,对田福堂来说,现在没有什么地方比这个破碾盘更使他感到亲切。躺在这里,他起码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寻找安宁就象当年寻找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成了他今天的愿望。
&&&&他身下的这个破碾盘,象一张天然床铺,滚石年经月久在上面碾出的凹槽,刚好使他的瘦身板蜷曲于其间。躺在这个石头凹槽里,就象躺在摇篮一般舒适和妥贴。
&&&&看得出来,他身下这破碾盘曾是一块上好的石头琢打而成。石色湛蓝如水,不含任何一点杂质。从那一圈碾出的深槽判断,这碾盘已很有一些历史了。大概是滚石直把一边碾断一块之后,这碾盘才寿终正寝,结束了它的使命,被搬迁在院墙之外。想不到它现在又被主人派上了新的用场。
&&&&福堂自己也说不清这碾盘的历史,在他记事的时候,他们家用的就是这块碾盘。据他早已死去的父亲说,他也不知道这碾盘最早在什么时候使用的。那么,其历史最少可以追溯到福堂爷爷的手里。
&&&&不过,关于这块碾盘,福堂还记得,四七年国民党军队进攻到这里,胡宗南将军的士兵曾在这碾盘上用美国人的面粉烙过饼子。这件事是后来听他爷爷说的。那时他二十一岁,和父母都跑到哭咽河后沟的山崖窑躲避战乱。爷爷和奶奶死活不走,他们非要留下看家不行。记得老奶奶还用灶里的炉灰把脸抹得看了叫人恶心——她怕白军欺负。听爷爷说,那些军队就在这碾盘下烧起火,在上面烙了一整天洋面饼子,还给爷爷吃过几块,当这些士兵用他们家的尿盆盛菜时,爷爷对他们说,这是尿盆。结果一个戴大盖帽的军官扇了他一记耳光,吼叫道:“老子还没吃饭,你就要盆……”
&&&&十几年前,这块碾盘终于在他手里用坏了。碾盘的一边掉了一大块——也许这碾盘的毁坏应该由胡宗南将军负责。
&&&&碾盘坏了后,福堂只好把它搬弃到现在这地方,另外又请米家镇的石匠打了块新的——原来的滚石仍然可以用,他现在用的碾子是新旧配套而成。
&&&&自从他的身体彻底垮掉以后,这块当年丢弃在这里的破碾盘,就成了他生活中的重要伙伴,他本人的境况似乎和这破碾盘差不多,也是被丢弃在这里的。
&&&&在白天悠长的日子里,只要有太阳,他就一直躺在这碾盘上,即是冬天,外面天气稍微暖和一些,他也要拿块狗皮褥子垫到上面,长久地仰卧在这里……此刻,一轮咳嗽刚刚平息,他发了一会呆,便又躺在了碾盘上。他半闭着眼睛,在阳光热烘烘的烤晒下,似乎进入了一种无意识状态。
&&&&其实,在他瘦弱胸脯下面,心潮却在滚滚不息地涌动着。外动内静,外静内动,永远如此。只要咳嗽平息,思绪接着便会活跃起来。现有,反来覆去思考的不再是“革命运动”。而是自己儿女的事。
&&&&在很大程度上,他正是被家庭接二连三的灾难彻底击倒在这块破碾盘上的。当润生突然提出要和一个有孩子的寡妇成亲时,他就对这打击招架不住了。在此之前,女儿和女婿的不幸婚姻已经使他痛苦不堪。紧接着,如同当空响了一声炸雷,他的女婿双腿被汽车砸断。女儿重新回到废物般的女婿身边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安慰——尽管盼望他们和好一直是他最大的心愿。润叶最终和一个残废在一块过日子,这还不如当初就和李向前一刀两断!他知道,对于他的女儿来说,真正的灾难才“正式”开始了……对田福堂来说,灾难绝不仅来自女儿女婿,最使他老两口痛心的,是他们视为掌上明珠的儿子,竟然鬼迷心窍,一心要和远路上那个该死的寡妇结亲。他们好说歪说,说是说不转这小子。结果,不知是真的神经出了问题,还是装疯卖傻,这润生整天哭哭笑笑,东转西游,几乎快成了死去的田二的接班人。更为可怕的是,儿子在前几天终于跑了——他给他妈留话说,他要去找那个寡妇,而且永远不再回这个家来……
&&&&命运啊,如此残酷无情!这叫他老两口怎样在这世界上活下去呢?
&&&&他如今躺在这里,尽管嘴里还出气,但确实象死人一般。他活过了今天,而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田福堂不是不知道孙少安今天要大耍一回排场。昨天,孙玉亭还拖拉着当年送给他的那双破鞋,来到这碾盘前,请他今天去“出席”哩。去你的蛋!老子现在这摊场,有什么心思去赶你们的红火热闹?
&&&&但玉亭溅着唾沫星子,不屈不挠地要他代表双水村党支部为他侄儿致”祝词”。他连眼皮也没往起抬,说:“我病成这个样子,怎去?你是不是眼睛瞎得看不见了?你叫金俊山去!”
&&&&“你终归是咱村里的一把手!”玉亭继续打劝他。“一把手是个屁!我现在只剩一把干骨头了!”他厌恶地对他的前助手说。
&&&&“县上的周县长要亲自来出席哩!”孙玉亭又提醒他。“我没见过县长?我家里地委书记都有!你赶快拍县长的马屁去吧!看他能不能把你也提拔一下!”他恶毒地挖苦孙玉亭说。
&&&&孙玉亭不敢和他顶嘴,只好悻悻然走了。
&&&&田福堂知道,在这种时候,你把孙玉亭骂成个龟子孙,他也不在乎。他现在什么也不顾,只顾跑烂鞋地张这宗“喜事”。他会拖拉着烂鞋,一时三刻就趟过东拉河,兴奋地出现在金俊山的院子里……“狗改不了吃屎!”田福堂在心里骂孙玉亭。
&&&&但说来奇怪,田福堂虽然不愿去出席孙少安的“点火仪式”,并且把孙玉亭臭骂了一通,但他对玉亭来请他去代表双水村“致词”这一点,倒还满意。
&&&&哼,不管怎说,我田福堂还是村里的首要人物!这号事,不管你们情不情愿,还得来请我。我不去才轮你金俊山哩!甭看你金俊山成了双水村的“总理”,任何时候都是党领导一切!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也翻不出如来佛掌,甭看你们……
&&&&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索——正是因为内心活动过于激烈,才使这次咳嗽提前到来了。
&&&&田福堂把一堆粘痰和鼻涕甩在旁边的地上,呻吟着重新躺进破碾盘的凹槽里。唉,心强命不强呀!要是家里不出这么多灾害,他的身体也许不至于垮下来,那双水村这阵儿头一个红火人说不定还是他田福堂。孙少安办了个砖场?他田福堂就办个铁厂让你们瞧瞧!
&&&&不过,从内心说,他对孙玉厚的大小子还是佩服的。这小子气魄就是不小!敢到银行贷万把块钱,还雇用了村中几十号人马,弄起了砖场。现在,又请来县长,雷鸣击鼓搞什么“点火仪式”。田福堂承认,在农村,这孙少安就是个人才。他由此也自然想起了当年少安和润叶的那些“瓜葛”。唉,现在这小子扬眉吐气,前后沟踩得地皮响;而他可怜的女儿却和一个残废人生活在一起……对于少安和润叶最终没有成亲,田福堂即是现在也无半点懊悔之意。女儿的不幸是另一回事,而决不是说她没有和孙玉厚的儿子结婚!孙少安再飞黄腾达,也是个泥腿把子。他有文化的女儿应该找个吃官饭的丈夫——当然不是缺胳膊少腿的!
&&&&眼下,他对孙少安最大的心病倒不在于他“发财”,而是他强烈地意识到,双水村的公众逐渐被这小子吸引过去了。孙少安现在尽管连个党员也不是,但几乎已经成了村中的“领袖”。某一天,双水村的“权力”是否要落入这家伙的手中?
&&&&田福堂虽然已不再热心双水村的公众事务,农村的“官”现在也没什么权力,但他只要还在出气,就不准备把党支部书记的职务交给别人。
&&&&对田福堂这样的人来说,权力即便是象征性地存在,也是极其重要的。活着时,权力是最好的精神食粮;死去时,权力也是最好的“安魂曲”。他害怕的是,他要眼睁睁看着把权力交到别人手里。不,他哪怕躺在这破碾盘上不再起来,双水村党支部书记的职位他决不放弃!哼,不管你们活得如何美气,如何红火热闹,但我仍然是管你们的!
&&&&田福堂咳嗽一阵子,又不由自主地乱想一阵子……太阳已经西斜了,田家圪崂后面大山的阴影,象一只怪鸟的巨翅渐渐从山坡上铺展下来。田福堂的心情也暗淡了。他就象一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鸡,怀着恐惧等待那黑色的翅膀将他笼罩和吞没。
&&&&他挣扎着从破碾盘上欠起身子,看见有许多人正纷纷从南面的公路上走出来,大声喧哗着,有的淌过东拉河,向金家湾走去;有的在田家圪崂四散开走回各自的家中,田福堂知道,这些人是刚看罢孙少安砖场的“点火仪式”——那个荣耀的铺排场面大概已经结束了。
&&&&田福堂忍不住从多痰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他感叹历史的飞转流逝,感叹生活巨大迅疾的演变。是呀,想当年,在双水村这个舞台上,他田福堂一直是主角;而现在,是别人在扮演这个角色了。他年老多病。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成了生活中一名无足轻重的“观众”。
&&&&这时候,象往常一样,老伴胳膊窝里夹着他的夹袄,从大门外的院墙根下向他走来。只有这个人不会抛弃他!她用那永远的感情给予他温暖和关怀,田福堂眼里不由盈满泪水。他伤心地看见,无尽的煎熬和岁月的操磨,亲爱的娃他妈满脸皱纹,头发也已灰白。他知道,几天来,她为出走的儿子几乎夜夜在流泪……
&&&&现在,田福堂不再考虑其它事,又一次为不成器的润生痛苦得浑身发抖。他老两口终于未能挽回最后的局面,眼巴巴地看着儿子离开了这个家,寻找他那个“花妈妈”去了。而今,只丢下他们老两口守在这空荡荡的院落里。这和埋进坟墓有什么区别?
&&&&田福堂一想起儿子,便涌上一腔愤慨。他爱润生,但又恨他。他之所以恨他,是因为他辜负了他对他的爱。瞧,他竟然甩下自己的父母亲,寻找一个寡妇去了!
&&&&哼,你说你不回这个家了?就是你小子回来,老子也要把你打出这个家门!你把田家的门风败坏完了,你这个败家子……
&&&&老伴走到他面前,把夹袄披在他身上,说:“太阳快落了,回家里去。”
&&&&“等一会再……”
&&&&“操心凉了……”她忧愁地看着他。
&&&&“死不了!”
&&&&她犹豫了一下,对他说:“你是不是出去寻一寻咱润生……不知道娃娃……”她哭得说不下去了,撩围裙只是个揩眼泪。
&&&&“我才不寻他哩!他活着死了都和我没相干!你不要急。你就当咱一辈子没生养过儿子!”田福堂说着,一阵猛烈的咳嗽使他一个马趴跌倒在破碾盘边上,他感到喉咙里吐出来的不是痰,而是血。
&&&&老伴赶紧跪在他身边,哆嗦着抱住了他。等咳嗽平息下来后,这两个孤苦的老人竟然在这个破碾盘上抱在一起,出声地痛哭起来。
&&&&太阳在群山中沉落了。无边的昏暗刹那间便笼罩了大地……第十六章
&&&&当一个人集中地凝视着自己的不幸时,他就很难想象别人的苦难。
&&&&远在双水村的田福堂夫妻即然不能理会儿子的一肚子苦水,又怎能想到在外县这个荒僻的村庄里,他们所诅咒的那个年轻的寡妇,却是如何在水深火热中挣扎……自从答应了润生的求爱以后,不幸的红梅就一直在等待这个男人的到来。
&&&&在最初那些日子里,这个本来对生活已经绝望的人,热情慢慢又在心中死灰复燃。她万万没有想到,命运又使她和田润生相遇。而且他不嫌她孤儿寡母,竟然很快就提出要和她一块生活。她能感觉来,老同学对她是一片真心。这就象冰天雪地里遇上一盆炭火,她在无限的感激中立刻对他产生了不亚于当年对顾养民和死去丈夫所具有的那种恋情。而这种恋情也许更为深厚——因为她在艰辛的生活旅途上已经精疲力竭,急需要静静地投身于一个男人的怀抱。永远和凄风苦雨告别。
&&&&当润生向她表明了心迹,继而返回原西和他父母通报这件事之后,郝红梅就沉浸在新的热望与期待中。她顿时感到,胸腔里那颗冰冷的心重新被热血融化,开始强有力地跳动起来。她从墙上摘下那面被灰尘蒙盖的镜子,用手帕揩净,忍不住端详自己的容颜。她看见,那瘦削的脸颊上,似乎泛出了两片红晕。她再一次体验到女人的那种羞涩的幸福。紧接着,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收拾自己的家。
&&&&自从丈夫死后,她就无心再打扫这孔窑洞,东西乱七八糟扔在四处,窑壁上吊着肮脏的灰线。现在,她就象过春节一样,头上罩起花毛巾,用了整整一天功夫,把这孔窑洞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寻思,要是润生做通父母亲的工作,说不定很快就会来这里和她成亲。当然,他们不会请客待宾“过事情”,但应该让润生有一种“新房”的感觉。此外,她又打开箱子,细心地查点了两个人的铺盖。那床从没沾身的新被褥让润生盖。出于一种忌讳,前夫用过的所有东西她都不能让新夫碰摸着。
&&&&几天之内,红梅就把所有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有些事要等润生来后,两个人得商量一下再说。
&&&&所有这一切她都在静悄悄地进行。村里人谁也不知道她将再嫁;连前夫家的人也不知道。她先不准备给公婆和前夫的弟弟说这件事。她知道他们挡不住她。他们也不会挡。事情明摆着,他们总不能让她守一辈子寡——这不是旧社会!她有权力重新为自己建立一个完整的家庭!
&&&&当然,在她正式和润生结婚前,一定得给前夫家里的人打招呼——因为她的孩子,使她和这家人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割断。孩子不仅是她的骨肉,也是他们的骨肉。不过,这一切都要等亲爱的润生到来之后,才能进行……可是,润生却迟迟地没有到来。
&&&&起先,红梅还没有十分焦急,是呀,润生要说服父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农村,除非实在没办法,一般人很少娶寡妇为妻;更何况,她还带着个孩子!至于象润生这样的家庭,她上高中时就知道,在农村属于“上等”人家,并且还有在门外工作和当大官的亲属。人家不是找不下对象,为什么要找她这样一个可怜的寡妇呢!
&&&&不过,郝红梅相信田润生对她的感情是深切的——他们甚至已经在一个被窝里同宿过一夜……三个月以后,润生还没有来。
&&&&郝红梅这才有点焦急起来。
&&&&正在她惶惶不安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润生的一封信。红梅高兴的是,润生在信中除过象往日那样表示对她热烈的爱恋和思念外,并且还告诉她,说他很快就会回到她的身边。他没在信中提及他父母的态度。红梅猜测,老人大概同意了;要不,润生不会说他马上就来……但是,整整一个秋天过去了,田润生还没有来。冬天又过了,仍然不见他的踪影……日月如水地流逝,转眼间就是一年。现在,郝红梅依旧孤单地带着自己的孩子,象土拨鼠一般悄无声息地生活着。她苦心等待的那个人终于失去了音讯……可怜的红梅再一次陷入到绝望之中。心头复燃的火焰重新熄灭,脸颊上泛出的那两片红晕也消失了。生活又回到了往日那一片凄风苦雨之中。
&&&&这就是你的命运,她想。即然你生来就要无尽地受苦受难,你为什么要相信那偶然一瞬间出现在你面前的光辉呢?你呀,永远不要再抱什么幻想!命运决定你就该如此生活……那种由希望所带来的幸福,以及这幸福被粉碎后的痛苦,都很快退潮似地一齐消失了。郝红梅又日复一日开始了她那麻木不仁的生活。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做饭,喂猪,种地。没有笑容,也不哭泣。没有过去,也无未来。天明时,她去干活,天黑时,她就睡觉。所谓明天,也无非是和今天同样的一天……
&&&&她的小亮亮跟着她,就在这寂寞的日子中一天天往大长。他是个好动的孩子,一刻也不停地跑动和玩耍。母子俩相依为命,他从不离开她身边。她在地里劳动的时候,他就在周围玩。他最爱玩的是打窑窑。每天都要在地里造几孔“窑洞”。唉,他父亲就是打土窑才丧命的……不知哪一天,孩子突然问她:“妈妈,人家都是爸爸在地里干活,你为什么不让爸爸干?我的爸爸在哪儿哩?”
&&&&孩子的问话象尖刀一般戳在了她的心口。她几乎想放开声哭一鼻子。
&&&&她强忍着泪水对儿子说:“你爸爸……到外面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可想他哩!”亮亮追问她。她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无声地痛哭起来……在这期间,她父亲从原西的老家来此地看过她两次。老人面对她的悲惨遭遇,也只是流泪和叹息。他一边流泪,一边打劝她歪好再寻个人——出门走可以,招个人上门也可以,总之,她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一个人里外操磨。父亲第二次来的时候,说他已经在原西老家那里打问好几个“茬茬”,让她回去见见人;如果能行,就赶快解决这件事。
&&&&不,她不回原西去。她现在心灵上的新创伤还在流血,为什么要回原西重温往日的伤痛?再说,她熬苦惯了,如今孩子也已经长大,她不愿再寻找一个陌生的男人。
&&&&郝红梅绝不相信,她还能在人世间找到温暖和幸福。如果和一个不合心意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那还不如就这样静静地度过一生。她觉得,她有能力独自把亮亮带大。只要这孩子有出息,她还要好好供养他念书哩!要说她对未来还抱点什么希望的话,那就是她的亮亮。她不愿孩子到别人门上受委屈。虽然是这样的艰难,但她要象老母鸡一样,用她的翅膀保护这孩子,以免他受到伤害。她深知生活本身有多么严酷!
&&&&但是,她无法向父亲说明的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可怜的人!我们知道,你内心深处还在思念着润生。
&&&&是啊,自从这个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就深深地依恋上他了。这是她悲惨岁月里的爱情,因此这爱深沉而又深刻。尽管一年来他杳无音讯,但她仍旧深藏着一缕揪心的期待!
&&&&有时候,她躺在夜晚的黑暗中,不由地回想起他怎样把那一块块石炭背到她院子来;又怎样用两条瘦弱的胳膊真诚而亲切的搂抱她,并且喜爱地亲吻她的亮亮……是的,他爱她,爱她的孩子;她和孩子也爱他。她终归是上过学的知识妇女,因此她仍然希望未来家庭的组成应该以爱情为基础。说实话,当初她和养民的爱情是不成熟的。她和前夫是在这种不成熟的爱情破灭后结婚的,开始时也并没有多少感情。后来生了孩子,她刚萌发了一些爱,结果他却离开了人世。她感到,她和润生的感情才是一种成熟了的感情——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饱尝过生活的各种滋味……花朵是美丽的,果实的价值更高。
&&&&可是,说来说去,在她的爱情之树上,无花也无果。
&&&&但不论怎样,她绝没有再找另一个男人的打算!她准备就这样一个人带着她的亮亮,静悄悄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郝红梅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不能这样静悄悄地生活!
&&&&在以后的日子时,村里一些男人不时出现在她破败的院落,这些人有老有小,大都是光棍。
&&&&她的另一种灾难开始了。
&&&&这些酸眉醋眼的男人你来我往,坐在她的炕栏上,厚颜无耻地说些不堪入耳的骚情话尤其是一个叫毛蛋的老光棍,还殷勤地给她担水扫地,强制性地坐在她的灶火圪崂里,帮她拉风箱。天黑时,如果不是她摔盆掼碗表示出厌恶,毛蛋是不会离开她家的。
&&&&郝红梅知道毛蛋是企图在她这里得到什么。
&&&&不!他们的企图不会得逞。她需要男人,但不需要这种男人。
&&&&她发愁的是,她对这些人的纠缠无可奈何。她总不能把这些斜眉吊眼的家伙用棍子打出她的家门。她鼓不起这种勇气。在农村,处理这种局面自有许多为难之处。这些人都是同村邻居,有的还是她死去丈夫的长辈。如果他们还没动手动脚,只说些八杆子打不着的骚情话,她只能在容颜上表示自己的愤怒而别无它法。但这些死皮赖脸的家伙又根本不在乎她的容颜,只管到她这里来“串门子”。
&&&&红梅的生活陷入了新的困境。夜晚,她有时还能听见院子里传来令人心惊的脚步声。她不得不在门叉子里别上切菜的刀……
&&&&炎热的夏天来临之后,郝红梅便格外地繁忙起来。
&&&&一大早,她就做好了两顿饭。家里吃一顿,饭罐里提一顿,然后引着孩子一整天都泡在地里。
&&&&中午她不回家。母子俩在地里吃完饭,找个阴凉处睡一会,又继续开始干活。儿子也有他自己的“营生”——刨土窑窑。
&&&&沉重的劳动使她双手打满了血泡。血泡又被锄把磨成了硬茧。那张原本俏丽的脸庞,被毒火似的太阳烤晒得又红又黑。少女时期的娇艳荡然无存,看起来就象秋天北方山野里一株朴素的红高粱。毫无疑问,她早就成了真正的劳动妇女。
&&&&但是,心灵的凄苦和劳动的折磨,仍然没能改变她身上那种漂亮女人的诱人魅力,现在,她那苗条丰满的身体更给人一种健康的美感。直到如今,她仍然保持着上学时的卫生习惯,牙齿刷得雪白,内衣经常换洗得干干净净;一身灰土之中,散发出芬芳的香皂味。
&&&&不用说,在农村庄稼人的眼里,郝红梅是个“洋婆姨”。那些老小光棍们提起她来,就象提起他们永远吃不够的肥猪肉一样谗得直淌口水。许多人都梦想和她睡觉。这一天,红梅在河对面锄她的玉米。
&&&&临近中午,她照例和亮亮在地里吃完早晨带来的饭,就躺在凉崖根下睡了。好动的儿子从不睡午觉,他继续到后边那个小土圪崂去完成他的“土建工程”。
&&&&红梅躺在地上,用一块花手帕遮住脸,不一会就睡着了。其实,在野地里睡觉从来都是不踏实的。风声,流水声,小鸟的啁啾声,时刻伴随着恍惚的梦境。她常常半睡半醒,心中是牵挂着不远处玩耍的孩子。
&&&&她耳边似乎隐约传来锄头在地上刨土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很近,就象在身边。
&&&&锄地?谁锄地?锄她的地?谁给她锄地?
&&&&睡梦中的一连串发问,使红梅醒了。
&&&&她睁开眼睛,揭去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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