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很久没见到晒包楼了,你不知道的事 王力宏还玩不玩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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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去年的东西了,还是个坑
1 推开病房的门,毫无意外地看到那个人又在看着窗外发呆。窗外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不过是被层层楼房遮挡地只剩一小块的蓝天和远处隐隐的山峰。
顾清坐到床边,把天蓝色的保温桶放到桌上,熟练地从里面拿出热腾腾的饭菜和汤,排开来摆在桌子上,倒像是吃大餐的架势。
病人回过头,先拿了汤喝起来,喝了没几口,又放下了,不无自嘲地说“真是没想到,最后照顾我的居然会是你。”
顾清沉默。旁边床躺的小男孩正和母亲撒娇,吵着闹着要出院,母亲被他霸道而稚气的行为逗得哭笑不得,只好温柔地哄着,母子俩不时哈哈大笑,让整个病房都渲染上一份温情。只有顾清这里,依然清清冷冷,呈现着不一样的低气压。
病人叹了口气,“你说明明知道活不了几天,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呢?明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呢?”
顾清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气定神闲地削起苹果来,慢悠悠地答“凌峰,是你说让我别让他来见你的,所以现在无论你后悔与否,我都不会做什么麻烦事。你们还是留给彼此一个美好的念想吧。呵,不过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八成会吃惊得不行。你看你,居然变得温顺了,还成天一副林妹妹架势,亏了你长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苹果削完,是原来的二分之一。顾清皱了皱眉,有些失望的吃了起来。
凌峰仰头看着天花板,对顾清话中的挖苦置若罔闻,带着点感慨的问“你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有喜欢过我吗?”顾清闻言一僵,缓缓把果肉咽下去,答“应该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最好是有个不那么讨厌的家伙过一辈子。至于爱不爱,这种东西也只有偶像剧里的人才会去纠结。”
凌峰笑了笑,“是了,你这个人看上去温和乖巧,在一起的时候也挺好相处,但是事实上对谁都没有那种不顾一切想在一起的冲动。我和你分手,可能也是对你爱上我这件事有着太深的疑虑。”
“你以为琼瑶小说呢?你和陆安爱得死去活来,最后还不是就这样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能付出太多真心。”顾清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扯过几张纸巾擦了下了手。
顾清走的时候,凌峰原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成了句“再见。”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想要和一个人平淡相处,过一辈子,也不是多么可笑荒唐的事情。不过顾清,你知不知道,白头偕老,到底是比爱情更加童话般的事。什么都不敢付出,怎么可能收获一辈子的幸福。哎呀顾清,看来比较傻的人不是我啊。凌峰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睛却有些酸涩。那个人真的不会来了。
虽然狠下心决定再不相见,但是在死亡面前,内心的懦弱还是希望那个人能够陪着自己。可是都要死了,还去招惹一个大活人干嘛,不是给人家心里添堵吗。一个即将开始崭新生活的人,如何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让未来蒙上一层阴影。
窗外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飞机拖着白色的尾巴,在层层云霭中飞向远方。凌峰想要看看,终究是没有看到。只有高楼外墙的玻璃,偶有几处泛着灼人眼的亮光。
桌子上摊开来的饭菜,除了再也不冒热气,和刚拿出来时根本没两样。
顾清走到楼下才想起,保温桶还在病房里没有拿出来。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有胃口吃。
算了,就当送他的,反正明天他姐姐就会过去照顾他,以后也都不用顾清操心了。
一向锱铢必较的顾清对将死的好友还是有点同情的,很快就不再想那个特意挑了很久的昂贵保温桶。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手机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张宇恒换成这首歌了,顾清在心里表示他真心觉得原始手机自带铃声就挺好的,只是换手机铃声很麻烦所以就就这张宇恒同志的跟风品味而已。对顾清来说手机最大的功用只是和人联系,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明明没必要买智能机,张宇恒却非要搞个什么情侣款的强迫顾清换上。顾清对这些真是无所谓,默默记下花了多少钱之后就心安理得地用上。别人白送的哪有不收之理?何况人家还是站在情侣的立场上。
“刚从医院出来呢……嗯,知道了……他姐姐明天就来了……我不会再管了,保证,就算陆安要殉情我都不管了……行了,车来了,回家再说啊。”
顾清上车,非高峰期的冷僻线路人非常少,随便找了个座位,刷过交通卡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在车厢略低的温度里,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2 顾清醒来的时候,车子刚好到站,他听见广播就马上迷迷糊糊地下车,摇了摇头清醒一下。车厢里的温度实在有点低,现在又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一冷一热搞得顾清挺难受的。看一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张宇恒是远庖厨的君子,他现在肯定躺在沙发上怨念地啃着家里仅剩的饼干。顾清加快了脚步,一边想着冰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正午正是最晒的时候,顾清也不是那些常被太阳伞的小女生,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被晒得脑袋都有点发晕。出了一身汗,衣服黏糊糊地贴着皮肤,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很难受。
一进门,就被张宇恒幽怨地瞪了一眼,顾清只好立马进厨房。为了节省时间,他做的都是最简单的东西。当他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张宇恒已经吃了一半。
他看了眼顾清,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是故意不等你的,只是今天太饿了。”
顾清笑着给自己装饭。摇摇头,表示他并不在意这种小事。当然,被人如此尊重,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
顾清和张宇恒初中认识的,那时候张宇恒就是不良学生,虽然不染发不抽烟,但是调皮捣蛋不交作业偶尔还参与打架,经常扣掉班里的分,导致得不到文明班。而顾清成绩虽然一般,但是是个循规蹈矩听老师家长话的好孩子。顾清的个头在班里算是矮的,比他高一个头的张宇恒很喜欢故意摸他的头。顾清在心里该骂的骂,却毫无办法,他又不敢得罪这家伙。初三的时候张宇恒还是被劝退了,他母亲接他回去的时候是哭着的。
本以为从此以后就再无交集,巧的是大学的时候顾清又碰到了张宇恒。
那年大二,在校外走路的时候被三个小混混勒索,顾清身上没带钱,小混混就要揍人,被路过的张宇恒看见制止了,然后二对三,张宇恒摆平了两个,顾清拿街角的砖头狠狠砸上另一个的腿,然后踹了几脚就拉着张宇恒跑。后来互相看着有点眼熟,最后认出来,一起去吃了顿饭,交换了电话号码。
从那以后两个人就保持着联系。顾清也慢慢了解到张宇恒的一些情况。张宇恒家里是土豪,虽过不得飞扬跋扈的富二代生活,但混吃等死的资本还是有的,家里父亲开厂,母亲天天打牌,有好几处房产,村里年底的分红也很可观。初中退学后张宇恒在家里待了几个月,跟父母商量了很久,带着几张银行卡和几千块现金去旅游去了。成年的时候张宇恒正在新疆,已经打定要靠笔杆子养活自己的主意。他父母不置可否,意思就是反正不行了就回家,家里养得起。混了3年多,张宇恒终于在一家比较著名的读物上刊登了自己的小说,拿到了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稿费。回到了市里,父亲过了两处房产给他,一处收租,一处自己住。看着房价水涨船高,张宇恒还动过炒房的念头,调控政策一下来,马上就老实了。
顾清有些嫉妒他不用中考高考备受折磨就可以吃穿不愁,再怎么样家里都有退路。不像自己,虽说不上贫苦,但是那么普通的工薪家庭根本没有什么退路给他。张宇恒对顾清很大方,还经常帮他的忙,不习惯欠人东西的顾清很苦恼,感觉欠了张宇恒很多人情,还也还不了。大三寒假,顾清没买着票回家,张宇恒就说和他一起过年。年三十的晚上,电视里放着春晚,茶几上摆着瓜子花生,沙发上坐着的张宇恒向他告白了。顾清那时刚和凌峰分手,心里上有点没缓过来,就模棱两可地没有拒绝。
张宇恒是行动派,在他猛烈的攻势下,觉得他还靠得住,一年之后的年三十晚上,顾清终于答应了。对于送的那些礼物或者人情,张同志大方地表示,那些东西是拿来换顾清这个人的,不存在欠不欠帐的问题。顾清一听,也在理,就毫无芥蒂地收着了。
两个人性格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张宇恒生活作息极不规律,不爱做计划,顾清过惯了小日子,有时候自私得不像是和恋人在一起生活。但是两个人对这段感情都是认真的,因此都在慢慢磨合,平平淡淡地竟然一坚持就是好几年。两个人岁数一样,今年都已经二十六,都面临着向家里摊牌的两难选择。
顾清从来不看张宇恒写的东西的。一个人写出来的东西不一定能反映出这个人生中的情况,顾清曾经看过一眼张宇恒一篇散文的开头,马上就被那文艺的腔调严重冲击,表示再也不会看了。读者要是和张宇恒稍微熟识一点,保准马上幻灭。
顾清对两个人老夫老妻式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有人等着自己的菜上桌,早上睁开眼睛有人跟自己聊会儿天,难过和快乐都有人分享。
顾清洗完碗出来,就看张宇恒盯着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由的叹了口气。心里准备各种各样的说辞。
张宇恒清清嗓子,厉声问道“你怎么又去见他了?”
顾清看他那活像电视上县官审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被张宇恒跳过来扑倒,陷在沙发里忍受张宇恒挠自己胳肢窝。越痒越想笑,身子颤动个不停。
“喂喂闹够了吧快停啊很痒诶……”顾清想推开张宇恒,谁料手刚碰到张宇恒,他就一把抓过顾清的手,把顾清死死地按在怀里。背微微弓着,把下巴抵在顾清肩膀上,呼吸的热气吐在顾清颈窝,让他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天谈过之后我想了很久,我以为我想通了,但是,果然还是很不爽啊。”张宇恒有些气恼地说。老是吃醋这种很小女人的事情自己也不想做的,就是管不住啊。
顾清觉得他就像受了委屈的小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可是姿势问题,只好改为轻轻拍着张宇恒的背,上扬的嘴角溢出一种很满足的喜悦。被重视,被疼爱,这都是很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好啦,今后他们的事我再也不会去管了。电话里跟你说了,哪怕陆安要去殉情我都不会去管了,行吧。再说了,其实凌峰这病……医生说病情恶化跟他心情有关,一直跟他关系不好的亲姐愿意冰释前嫌照顾他,他应该能有点安慰吧?……喂你真是狗啊还咬人?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提他了,不提了。放开吧,热死了,你汗都蹭我身上了。”顾清一脸嫌弃地推开张宇恒,张宇恒这次乖乖松开了,一双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顾清,满满是笑意。 他背后是疯狂生长的金钱树,绿色的枝条挤挤攘攘,向盆外伸展开去,毫无规律,深浅不一的绿色镀上金色的阳光。头微微往下望,影子落到奶白色瓷砖地板上,被风摇曳地隐隐绰绰,光暗交替。
一个自己亲手布置的家,一个愿意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一盆蓬勃生长的绿色植物,一个单纯地欣喜笑容。一辈子,也许可以就这么过下去。直到白发苍苍,相约共赴黄泉。多好。
顾清凑过去亲了下张宇恒的唇角,就回厨房那抹布擦桌子去了,留下张宇恒一个人傻呵呵地笑。
3 张宇恒马甲无数,除了需要挣钱的大号一直使用外,其他马甲通常是发一篇文就换一个,图个尝试各种风格。最近被一个经常画自己文插画的妹子引诱着开始用大号写正常向的暧昧系文,本来想尽快完结的,结果越写越长的样子,人气好像也因为主角和主角基友之间的暧昧居高不下。真闹不懂现在的女孩子都在想些什么。
这篇文开头不怎么样,张宇恒自己是没报多大希望的,结果自己越写越high,尤其是听从建议稍微修改了一下大纲,简直是越写越顺渐入佳境。
读者们火眼晶晶,纷纷找出各种文中男一男二的jq,留言区甚至刷起了cp。面对这样的反应,张宇恒还是挺无语的。正跟编辑纠结着到底加不加女主,这个疑虑一发,留言区嚷着现在的角色就够了,完全不需要加个鸡肋女主,简直一面倒。偶尔有几个想要女主的,都被腐妹子们盖过去了。张宇恒就满意地放弃女主这茬继续写下去了。
临近完结,有些读者隐约嗅出悲剧的味道,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张宇恒无语,怎么现在的读者都那么厉害啊。结果这篇文就是以基友长眠,主角带着基友的遗物独自浪迹天涯为结局,很多人大喊坑爹骗眼泪之类的。张宇恒不否认他有点恶作剧性质地故意。完结不久,他的微博就被狂刷,大家都喊好歹要he番外。他想了想,发了条微博, “文章精品同人请艾特我,看到好的说不定会生出番外哟~”
于是他就被狂轮,各种同人文同人图让他恍然生出“原来我的文真的有这么多人在看啊”的感慨。
最后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还是给了个欢乐恶搞的番外。这样还不过瘾,他申请了个马甲,写了篇腐向的同人,带h。写完之后一抹汗,自己果然比较适合耽美文学吗。
这事到这就算结了。他跟编辑打了声招呼,写了新文大纲之后就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作者也是要休息的嘛。
顾清破天荒地看了一下文章,几十万字的文,顾清是这样看的,开头两章,中间抽签看几章,结尾两章。
张宇恒有些不满“媳妇儿你也太不给面子了,我的文有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顾清耸肩,没办法,他不太看得了古风文。认真看完的,只有那篇用马甲发的同人,因为它不到一万字。
顾清笑道“你就不怕被发现?到时候你就彻底陷入耽美这个圈子了啊。”
“不会吧,总不会有人那么无聊去查这种东西。”张宇恒有些无所谓,想来不会那么杯具试水h被抓。
可惜,这年头的读者,都是很彪悍的,那篇同人的评论区还真就有人猜测那是张宇恒的马甲。
不过虽抱希望,大多数人还是处于开玩笑的性质,毕竟一个正常向的大手写自己文的耽美同人还带h这种事情,怎么听怎么有点神奇。
结果好了,某些无聊人士分析对比造词遣句,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甚至有人查出ip地址是一样的。
在第二天张同志挂上微博的时候,看见那彪悍的@ 数就楞了。点开一看,竟然全都是关于那篇同人作者马甲和他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再一看那如山铁证,张宇恒败了。读者这种生物真是不能小看啊。
于是发微博“我现在要是否认还有人信吗/(ㄒoㄒ)/~~”
此微博一出,就相当于承认了。于是腐女们嗨了,内容为“某大手写了自己文章的耽美h同人文”的消息犹如一股春风吹遍网络上的腐女基佬聚集地。
还有人认为,这篇含h的文不应该算作同人,因为是作者自己写的,应该放在文里,所以一时间相关的耽美文推文贴总能见到这篇文的名字。一天之内,张宇恒的微博粉丝数不正常地大幅度上涨。
“媳妇儿我才发现你是乌鸦嘴啊。”
顾清默默倒给他一杯咖啡。“要熬夜就别中途趴在电脑前睡着了,想睡觉就乖乖关电脑。”
张宇恒看都没看咖啡一眼,麻利地搂着顾清睡觉了。
电脑哪比得上自家媳妇儿啊。网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腥风血雨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关灯睡觉,一夜好梦。
4 顾清在一家刚上市的小私企上班,说起来还是个财务主管,虽然财务部拢共就4人。这几天张宇恒闲得慌,,顾清却忙得要死。他去年刚过中级会计,今年想去考高级会计,毕竟25岁的大好年华,谁都想有个更好的前景,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就捧着书,让张宇恒大为不满。
张宇恒磕着瓜子叨叨“你这么急着干什么?看你们部门那个刘姐,30多岁了连中级都是前年才过,你去年过得多险啊,今年怎么可能一下就考上高级会计资格?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不如……”
“张大少爷,我是个有追求有抱负的人!小公司你知道人际关系多复杂吗?连厨房打饭的之间都有这个老总那个老总派系划分,我一没背景二没经验,在那个位子多煎熬啊?你说那个刘姐,和老公离婚了,自己一个人要带孩子,哪有那么多时间学习啊?我和她怎么比?我爱人在我身边,也没有拖油瓶要管,自然就要好好学习啦。”顾清取下眼镜揉着太阳穴无奈道。
“最后一句听的还差不多。算了等下你又该扯到我阻碍你未来人生发展什么的,你看书吧,我下去散散步。”张宇恒亲了下顾清脸颊,哼着歌出门了。
顾清叹口气,他自己也知道今年不可能就过,但是老板特意请自己吃了一顿饭当做鼓励,不试一下真有点不甘心。看书看得脑壳发晕,对张宇恒说话的口气就没那么好听,也亏得张宇恒这几年性子越来越温和,否则两个人说不定又要吵一架。
张宇恒下楼散步,心里还是对顾清有工作没爱人怀有很大的不满。晚上的风带着点凉意,很是舒服,很多人家都带着小孩子下来玩。一种专给小孩子坐的车最近很流行,满院子都是,车轮咕噜咕噜地划过地板,声音嘈杂,简直是噪音。另一边的小区广场上放着荷塘月色,一群中老年大妈扭腰扭屁股扭得不亦乐乎。带着狗下来遛的,牵着的狗不时吼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群魔乱舞的景象被惊吓到了。
张宇恒逛了一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手撑着头,看似忧郁地望着前方发呆。风撩动树叶飒飒,狗叫蛙鸣,蝉声从某棵大树上传来,风里有菜香,辣椒的味道呛鼻,入耳的喧嚣渐渐失了底气,渺远得像另一个世界……在某人文艺细胞即将调动起来之际,一个稚**气的声音破坏了这抒情的时刻。
“大哥哥!”这是邻居家的小娃子,上幼儿园小班,鬼灵精怪着。他貌似很喜欢张宇恒,有时候在电梯口碰上了,这小娃子还哭着吵着要跟张宇恒回家。张宇恒想,不是自己自恋,也许真的有什么吸引小孩子的魅力呢?
小孩跑过来扑到张宇恒怀里,一张嘴咧得很大,喜气洋洋的样子。
“大哥哥,你怎么在这?”
“小臻啊,我在这儿吹吹风,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爸妈呢?”
“我一个人下来玩得呀!大哥哥陪我玩好不好?小盆友们都说他们不认识我,不跟我玩。”这时小臻嘴撅得老高,有些委屈和难过,还有点生气。即使是几岁的小孩子,也各有各的圈子。
张宇恒摸摸小臻的头,轻声细语地道“不要乱跑,现在先回去找你爸爸妈妈好吗?改天哥哥再带你玩?”
小臻撇撇嘴,“你老是这么说,从来都不算数!和爸爸一样!哼,回家就回家。”说着就跑开了。
小臻第一次见到张宇恒就是喊得大哥哥,而张宇恒没有丝毫不适地接受了。对于这一点,顾清相当不以为然,“小孩子不懂事,把你喊年轻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他哥哥辈的人啊。”
张宇恒对小孩也没有多喜欢。如果是别人家的,看着可爱,自然欢欢喜喜去逗一逗,可是一想到要养一个的话,还得操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有些敬而远之了。刚才顾清说的,没有小拖油瓶,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自然是好事一件。可是再过几年,对双方家庭都瞒不下去的时候,没有小孩子大概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其他人的眼光张宇恒和顾清都不在乎,唯有对于家庭,他们怀着很大的愧疚。张宇恒父母都是潮州人,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而顾清是独生子,如果不娶妻生子,那是真的断了香火。从这方面说,顾清家庭的阻力比张宇恒大得多。
他们有想过找人代孕,张宇恒提出来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很不爽的,他内心是一点也不希望真的这样做。顾清沉默了一会儿,拒绝了。他也觉得很别扭。
最后是顾清半开玩笑地说“说好了一起断子绝孙,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顾清虽然是笑着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一种坚定。孤注一掷,绝不后悔。
顾清就是这样的人,对摸不着的感情很无所谓,但是找准了相守一生的人,就不想后悔。
张宇恒深深叹了口气。他一开始是觉得在一起过一辈子这种事情挺不现实的,但是和顾清过了这么些年,心里也种下了希冀。在一起,过一辈子。
深蓝色的夜幕,月亮孤单地嵌在一方,一层光晕像被收抹开似地模糊。在灯光明亮的这座城市里,只能看见一两颗最亮的星星。偶尔有飞机闪烁着七彩的光一闪而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星光。
5 张宇恒在家里睡到12点才起来,起来漱了个口洗了把脸,拿起电话要订外卖。刚刚拿起电话呢,铃声响了。难不成现在饭馆还能提前知晓顾客的意思不成?张宇恒纳闷地接起电话。
“喂?找顾清啊,他不在,你是谁啊……陆安?你找顾清干嘛,要找也是找凌峰去啊……得了吧,我们家顾清不管你们那破事儿了,你们相爱相杀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老麻烦顾清算是哪样啊?嗯,难道因为顾清以前和凌峰交往过就得搀和你们的事?你心里也清楚谁最了解凌峰吧,别老拿顾清当挡箭牌!再来烦人我可把你划黑名单了啊……行了,挂了。”张宇恒挂了电话,恨恨地道,“靠!烦死了。”
饥肠辘辘的感觉更甚,没好气地叫了外卖,好像都把接电话的小姑娘吓到了。
这边张宇恒口气不好,那边陆安心情也不佳。
正在农村老家呆着,陆安搬了条小竹椅在门口坐着,蚊子苍蝇四处飞舞,两只公鸡五只母鸡四处跑,东啄啄西啄啄,不时发出鸡叫声。路对面的池塘里,几只鸭子排着队游来游去,在绿色的水面划开一层一层的波澜。
说好了和凌峰一刀两断,一刀下去,如何就能断的了呢。管得住自己的行动,管不住自己的想法啊。和凌峰已经两个月没联系了,本来觉得时间是磨平一切的良药,可是一想到凌峰在某个地方独自等待死亡,就一阵心痛,越痛越想,越想越痛。时间过得越长,疼痛累积得越强烈。
人,为什么都要折磨自己呢。要么一开始就不该付出,要么离开的时候就不要留下念想。付出的收不回来了,欠着的也还不起了,哪怕其中一个人先去阎王府报道,也丢不开羁绊。
陆安知道顾清跟他们之间的事根本就没有关系,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勇气打给凌峰,他怕开了个头,就一发不可收拾。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让他接受生命中缺少凌峰的事实,只是让他愈发了解凌峰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想见到凌峰,想听见凌峰的声音,想要和凌峰在一起的念头汹涌而来,心里脆弱的防线溃不成军。
想见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要见到他。
一面感情气势滔天,一面理智负隅顽抗。谁胜谁负,都不能让陆安死心,都不能让凌峰这个人从记忆里消失。
他想起那天,凌峰拿着病历单,在悠长深邃,安静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长廊里,阳光斜斜地泼洒在地板上,凌峰的脸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中,却是一样的苍白,好似粉刷得惨白的墙。护士的窃窃私语,轮椅的轮子驶过地面,人们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凌峰眼神黯淡无光,看着陆安,说话的声音喑哑晦涩。
“分手吧。”
你看,告白是三个字,分手也不过是三个字。
因为再在一起也不过徒增伤感,因为怕另一个人无力承受对方死亡的沉重,因为已经看不见未来,所以,分手吧。
早点分手,早点死心,早点平复创伤,早点开始新的生活。不要等到对方死的时候哭得肝肠寸断,心被魔鬼的手捏紧,一不小心就会碎裂,血肉模糊。
问世间情为何物。
人在这世上走一遭,总要经历过爱恨情仇才算完整。造物主给了人类最大的权利和最大的缺陷,让每个人都陷在里面无法自拔。人有七情六欲,因此才能发挥最大的潜力,也因此比任何物种都更加软弱。是力量,也是弱点。一旦沾染,万劫不复。
陆安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凌峰向他告白的时候那张意气风发又略带不安的脸,梦见他们那年一起看过的烟火,梦见他们跪在父母面前一天一夜,梦见可怕的医院里,凌峰向他说,分手吧。
分手吧。这三个字好像是魔咒,由凌峰亲口施下,无法可解,无药可医,每每惊扰,让他难以安然入眠,成为梦魇。 6
本来张宇恒就是个对生活质量要求很低的人,现在他在家闲着,顾清也没那么多时间管他,他就日夜颠倒得不像样。他严重高估了他的身体素质,况且还正是换季的时候,天冷冷热热反复无常,结果,一下就感冒了。
好在他感冒得还算是时候,正是顾清考完了,有闲心照顾他。感冒这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期还只是咳咳嗽,流流鼻涕,后面愈发严重,鼻子塞了,扁桃体发炎了,头晕晕乎乎的——发烧了。
早上一醒来,顾清就发觉身旁的人体温高的不正常,一摸额头,真烫。顾清叹了口气,也没来得急洗漱换衣服,就下床翻温度计给人弄上,找感冒药,烧开水,煮粥。等把火开到正好,回房的顾清终于想起来,他还没打电话去请假。
回房间看见张宇恒一张脸红红的,迷迷瞪瞪地坐起身。顾清也没管他,翻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请假,理由是爱人出了点儿事。这是实话嘛,究竟是出了点什么事,那就由得他那个脑补帝老板去想了。
坐到床边,顾清好声好气地想取下温度计看,猝不及防被张宇恒抱了个满怀。温度计上显示38度5.顾清皱了下眉。他发誓,要是现在张宇恒不是正在发烧脑袋也不清楚,他一定会骂他个狗血淋头。
“离我远点,热死了。你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个人形暖炉啊。”顾清心想自己就是个老妈子的命吗,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照顾这个家伙。
烧坏了脑袋的张宇恒似乎智力和理解力都被烧出了个洞,依旧抱着顾清没有动作。人一生病,是真的什么脾气什么力气都没有,就好像是借机让性格里软弱的一面露出来。可能是热得有些难受了,张宇恒哼哼唧唧。卸去了平日里的霸道和强硬,让人有点心疼。
面对这么一个病人,顾清真是火也发不起来,好说歹说让他躺下了,自己去刷了个牙洗了把脸。
顾清能理解发烧的那个感觉。脑袋里好像一团浆糊,不想动不想说话甚至不想睁开眼睛,所有声音听到耳朵里只能辨别出这是哪个人说话还是什么东西砸碎,理解不了,回答不了,浑身发热,四肢疲软,难受得紧。
你说说,这么大个人了,平时看上去正儿八经威风凛凛,却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还是说因为觉得我不会扔下他不管才会……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他们真是有必要找机会好好谈谈了。
顾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事情。越想越觉得烦躁,好像一股无名火噌噌地烧了起来。想起一句经典的话“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呸!又不是女人,瞎想些什么呢。
知道张宇恒没有胃口,但是再没有胃口也得吃点东西,否则哪有力气跟病毒抗争?就这么半哄半强迫地让张宇恒喝了两碗粥,然后吃了点药,喝了点开水,发了身汗,再一测体温,降了一点,38度2.
怎么说也是个好兆头。让人回屋睡觉,顾清开始地上桌上被张宇恒弄得到处都是的黏糊糊的粥汤。
弄完之后摔在沙发里,忽然有点难过。
他跟张宇恒其实性格根本就不合拍。前几年情人节圣诞节张宇恒都喜欢搞点什么浪漫送个小礼物什么的,可是顾清要么没有反应要么就毫不领情,把张宇恒弄得也不大高兴。顾清并不是因为太现实主义什么的,只是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细水长流,这些偶像剧里的把戏根本就没有必要,也出于工作职业的本能,他会衡量这么做付出和收获的比例。张宇恒做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这么多,只是兴致来了想这么做就做了,偏偏别人不领情又会让他很不爽。
张宇恒习惯跟着感觉走,顾清太不相信感觉。
是不是两个人的日子过起来就真得这么累?磨合磨合,最后磨去的到底是棱角锋芒还是耐性?
张宇恒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把自己身体弄残了还要麻烦顾清来照顾。而顾清生病的时候呢?顾清想起几次生病的时候,张宇恒关心是关心,但完全是越帮越忙,甚至让顾清拖着病体帮他整理乱七八糟的厨房。照顾人,也是一种很难学的天分吧?嘴上虽说是无所谓,心意到了就好,但是心里哪会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要是张宇恒稍微体贴一点或者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张宇恒,又会怎么样呢?
张宇恒有善解人意的姐姐和乖巧懂事的弟弟,父母虽然不怎么管他却能保他衣食无忧而且不会烦扰他,每天在家里写文,偶尔去参加一下聚会。而自己呢,辛辛苦苦考上个二流大学,找了个不好不坏的工作,每天挤公交车挤得累地不想动,回家还要做菜洗碗拖地,父母那边不理解自己,总是唠唠叨叨还美名其曰关心,每个月少汇了一块钱那边都要问上半天。
每次父母唠叨着还不找女朋友的时候,顾清真的就有一种实话实说的冲动。天生的gay,自以为很关心孩子的父母却愣是没有发现,甚至一点怀疑都没有。
顾清很讨厌自己的性格,自私,冷血,偏偏犹豫不决。明明有很正常的家庭,他就是没法感知所谓的亲情爱情友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对于父母,只觉得生养了自己不容易,恩情确实没法去用数据衡量去还清,对于朋友,那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寂寞了聊个天,有事儿的时候帮个忙,对于张宇恒,就是搭伙过日子。张宇恒还没能让他体会到小说里描写的心跳加快之类的感觉,顾清也不知道心里满满升腾的那种感情到底叫什么。
如果可以,顾清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好像更好一点。只是习惯了和人在一起,再回到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就能习惯得了吗。
一个大男人想这些不免有点矫情,但宁愿矫情一点,也不要那么不清不楚稀里糊涂地过下去。顾清不能接受。他想,张宇恒也应该接受不了。
房间里的张宇恒盖着厚厚的被子,迷迷糊糊地睡着,迷迷糊糊地醒来几次又睡了过去。而客厅里的顾清,闭上眼睛,疲惫得也很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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