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像豹子一样的犬旁边一个苗念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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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娇女/蕙质兰心
作者:春温一笑
江蕙出自名门,父亲是安远侯,继母是丹阳郡主,却因为是跟着亲娘在山野之间长大的,
横蛮霸道,凶名在外,王孙公子,望而却步。
偏偏有英雄慧眼识美人,说她是位蕙质兰心的好女子,登门求婚。
这慧眼识美人的英雄还不只一位,江蕙要放出眼光,好好挑选挑选了。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主角:江蕙 ┃ 配角:家人亲戚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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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三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安远侯府西侧两处庭院中,侍女仆妇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将屋宇中旧物悉数取出,扫洒干净,桌椅床榻等全换了崭新的。
  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亦有专人精心修剪整理,花团锦簇,桂馥兰香。
  三太太文氏亲自督工,命人将旧窗纱全部取下,换了娇媚轻软的霞影纱,远远望过去如烟雾一般,飘渺秀逸。
  江家四姑娘江苗和五姑娘江蓉手牵着手跑进来了。
  江苗是文氏的女儿,五岁多了,清秀白皙,一脸的天真烂漫,“娘,大姐姐就要回来了,是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姐姐,大姐姐长什么样子啊?漂亮么?”
  江蓉是安远侯江峻熙的女儿,比江苗小几个月,身量和江苗差不多,脸蛋和声音更加稚气,“大姐姐是我家的呀。我娘说了,大姐姐是我的亲姐姐,一家人。”
  文氏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鹅蛋脸,大眼睛,眼神和声音都很温柔,一手揽过一个,微笑告诉她们,“对,你们的大姐姐名叫江蕙,是苗苗的堂姐,是蓉蓉的亲姐姐。你们的大姐姐她从小便是美人胚子,今年已经十五岁,定然已经长成一位亭亭玉立、明艳照人的姑娘了。不过,我也多年未曾见过她,究竟美成什么模样,那可说不上来。”
  “大姑娘很快便回府了。等见了面,四姑娘和五姑娘便什么都知道了啊。”文氏的陪房钱嬷嬷在旁乐呵呵的笑道。
  “对,咱们很快便能见到大姐姐了。”江苗眉眼弯弯。
  “我喜欢大姐姐。”江蓉奶声奶气的道。
  文氏又觉欣慰,又有些纳闷,“苗苗,蓉蓉,你俩从来也没有见过你们的大姐姐,却这般亲热,好像打小便认识一样。”
  钱嬷嬷忙道:“骨头管的,这是再也错不了的。”
  “对,骨头管的。”文氏叹息。
  嫡亲的姐妹、堂姐妹,还没见面,便已经如此眷恋了啊。
  有仆妇抬着两盆盆景进来向文氏请示,文氏看了,吩咐一盆放到蘅芷轩,一盆放到芙蓉园。
  江苗不解, “娘,这蘅芷轩和芙蓉园都是为大姐姐准备的吧?大姐姐就一个人,为什么要收拾两处院子啊?”
  文氏柔声道:“蘅芷轩中种的是各色香草,芙蓉园却是鲜花盛开,两个院子景色大不相同。你祖母吩咐了,这两个院子都要收拾得舒适妥当,等你大姐姐回来了,让她随意挑选,她爱住哪里,便住哪里。”
  “原来是这样。”江苗懂了。
  江蓉歪头想了想,伸手拉拉江苗,“四姐姐,咱俩一起回去好好打扮打扮吧,好不好?”
  文氏、江苗都不明白江蓉的用意,文氏含笑看着她,江苗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啊?”
  江蓉一脸认真,“祖母让三婶婶好好收拾蘅芷轩、芙蓉园,大姐姐回来了,随意挑选,喜欢哪里,便住哪里。咱俩也好好打扮打扮啊,等大姐姐回来了,她喜欢谁,便挑谁做妹妹……”
  江蓉话音还没落,文氏已是嫣然。
  钱嬷嬷等仆妇侍女想笑,又不敢笑出来,憋得很是辛苦。
  文氏把江苗和江蓉一起抱在怀里,忍笑说道:“你们的大姐姐只能挑一处院子住,但她可以有很多个妹妹,明白么?她不用挑妹妹的,苗苗和蓉蓉都是她的好妹妹,她都会喜欢的。”
  “原来是这样啊。”江蓉开心的笑了。
  江苗也笑嘻嘻的。
  文氏沉吟片刻,觉得眼下是个好时机,便柔声告诉江苗、江蓉,“你们的大姐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还会带上她的妹妹,一位名叫阿若的小姑娘。苗苗,蓉蓉,阿若和你俩年龄差不多,她到了安远侯府,就是咱家的小客人了,你俩要对她客客气气的,知道么?”
  “大姐姐的妹妹,和咱们不是一家人么?为什么是客人?”江苗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对啊,我娘说了,大姐姐是我家的。”江蓉也不乐意了。
  “阿若她……她不姓江。”文氏斟酌着词句想要解释,却发觉想要跟两个孩子解释清楚这件事实在困难,“阿若姓杜,她是杜家的人。”
  “她为啥要姓杜?”江苗和江蓉异口同声的质问。
  大姐姐的妹妹不姓江,居然姓杜,两个小姑娘都很气愤。
  “因为她爹爹姓杜啊。”文氏柔声道。
  “这样啊。”江苗和江蓉似懂非懂的点头。
  偎依在文氏怀里撒了会儿娇,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的跑到院子里玩耍去了。
  一边玩儿,江蓉一边向江苗请教,“大姐姐是咱家的,大姐姐的妹妹为啥是客人?”江苗也还是个孩子,和江蓉一样弄不懂这个问题,两个小姑娘讨论了半天,越说越糊涂,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愉快的决定,“反正大姐姐是咱家的,咱们要跟大姐姐好,也要跟阿若好。等阿若来了,咱们带她一起玩儿。”
  文氏看着院子里跑来跑去的两个孩子,眸光温柔。
  钱嬷嬷捧上杯热茶,“太太,您忙了半天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莫要累着了。这些日子啊,您人都瘦了不少。”
  “哪有那么严重。”文氏嗔怪着接过茶杯。
  钱嬷嬷心疼自家太太,叹气道:“这蘅芷轩、芙蓉园两处院子都大,您这些天忙活这收拾园子的事,半日也不得闲呢。唉,若是只收拾一处,岂不省事多了?”
  文氏抿了一口热茶,微笑道:“大姑娘离开家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来江家谁也没有见过她,谁也不知道她的口味、喜好,老夫人和我都猜不到她会更喜欢哪一处。既然猜不到,那就两处一起收拾了呗,等大姑娘回来了,让她随意挑选。”
  “只是辛苦您了。”钱嬷嬷道。
  文氏摇头,“做婶婶的,为侄女做这些事,哪里就谈得上辛苦不辛苦了?更何况,更何况……”想起前尘往事,不由的神色黯然。
  “大姑娘可真有福气啊。”一个酸溜溜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文氏太熟悉这个声音了,知道是西院的大太太严氏,忙含笑起身相迎,“大堂嫂,你来了。”
  严氏四十出头的年纪,上身穿着深紫地满绣富贵花褙子,下着大红壮锦长裙,满头金饰,闪闪生辉,听到“大堂嫂”这样的称呼,她脸上闪过不悦之色,皮笑肉不笑,“三弟妹,你记性可真好,一直没忘了我是你大堂嫂。”
  说到“堂”字,严氏咬了重音,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大堂嫂说哪里话,这是应该的。”文氏笑容温雅,语气柔和,好似全然听不出严氏话里的讽刺不满之意。
  严氏气得满面通红。
  钱嬷嬷等仆妇都暗暗撇嘴。
  安远侯府的主人是安远侯江峻熙。江峻熙扬威塞外、屡建奇功,才有了这个爵位、这座侯府。功成封侯,江峻熙当然是要把亲生父母接到府中荣养的。江峻熙的母亲苏老夫人通情达理,见事明白,父亲江老太爷却是面慈心软,特别好说话,因为有江老太爷,安远侯府便多了江峻健、严大太太这一家人。
  江峻健是江老太爷的侄子,读书不行、习武不行,长大后更是一事无成。他娶妻严氏,育有儿子江甲、江畏,女儿江芳,一家五口住在安远侯府的西院,一应开销全由安远侯负担,府中称江峻健和严氏为西院大爷、西院大太太。江峻健只在府里白吃白喝,闲事不敢多管,严氏却是瞅着安远侯府的富贵荣华很是眼热,千方百计想多占些便宜,令人生嫌。
  江老太爷共有四个儿子:长子是安远侯江峻熙,次子江峻博庶出,从小体弱多病,不能习武,书也读得马马虎虎,没有出仕做官,只在府中帮着处理些杂务。三儿子江峻朗是安远侯的同母弟,由安远侯举荐进了羽林卫,现已升为指挥佥事。四儿子江峻节却是螟蛉义子,是江老太爷外放任知县时捡到的孩子,从小抚养长大,视如己出。
  安远侯现在的妻子是丹阳郡主,齐王之女,当今皇上的堂妹。江峻博娶妻吴氏,吴氏是江老太爷一位老师的孙女。江峻朗的妻子文氏是右春坊文大人之女,文氏和江峻朗是青梅竹马,夫妻感情甚好。江峻节今年只有十八岁,还在读书,尚未娶妻。
  不管是江老太爷的庶子还是义子,儿子跟着父亲居住,总还是说得过去的。可江峻健只是江老太爷的侄子,且多年前已经分家,他和严氏、江甲、江畏、江芳这一家人住在安远侯府可说是名不正言不顺,颇有硬赖在侯府占便宜的嫌疑。正因为这个缘故,严氏格外在意称呼,每每听到二太太吴氏、三太太文氏称呼她“大堂嫂”,便会心中恨恨。
  依着严氏的意思,反正文氏等人见了丹阳郡主也不叫“大嫂”,而是叫“郡主”。那么,何妨就称呼她做“大嫂”呢?郡主是郡主,大嫂是她,又不会弄混。
  “大堂嫂请坐。钱嬷嬷,上茶。”文氏客气的招呼。
  严氏带着怒气坐下,眼角扫到窗户上那鲜亮轻密的银红色薄纱,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这霞影纱是宫里赏下来的,我想拿来做个帐子也不能,竟拿来给大丫头糊窗户了。还有这蘅芷轩,我明着暗着跟老夫人说了多少回,想讨来给我家芳儿住,老夫人只是装糊涂不肯接我的话。现在却让文氏把蘅芷轩、芙蓉园一起收拾了,让大丫头随意挑……”
  严氏满心不舒服,有意要生事,故作神秘的冲文氏招手,“三弟妹快过来,我说件稀奇事给你听。别磨磨蹭蹭了,快点过来啊。哎,你知道么?大丫头一直跟着她亲娘,不肯回江家,这回她之所以回来,是在外头闯下滔天大祸了!”
  说到“在外头闯下滔天大祸了”,严氏激动无比,中年发福的脸庞上闪闪发光。
  文氏还有正事要忙,哪有心情理会她?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严氏却凑得越来越近,唾沫星子都要飞到文氏脸上了,“大丫头她得罪了穆王府啊,她那不长眼的继父重伤了穆王世子,穆王府要捉拿她的妹妹阿若抵罪,大丫头死活不肯把人交出来不说,她还跟穆王府的人动刀动枪!穆王可是陛下的亲弟弟,那是寻常人家能得罪得起的么?三弟妹你说说,大丫头这么做,她会给江家带来多大的麻烦啊……”
  “我知道。”文氏涵养再好也忍耐不得,眉头微皱,把脸侧向一边避开严氏,淡淡说道。
  “你知道?”严氏愣了愣。
  文氏一笑,“不光我知道,老太爷、老夫人也知道,郡主也知道。只有侯爷公干在外,还没得着消息。”
  “那……那老太爷、老夫人、郡主都怎么说啊?”严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头脑发蒙,喃喃问道。
  “孩子回来就好。孩子和麻烦一起回来了,那也无妨。”文氏声音无比温柔。
  江蕙已经七年没回家了,只要她肯回来,江家就欢迎。
  她带麻烦一起回来,江家替她解决了便是。
  只要孩子回家,江家不怕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了。
一直想写这个故事,但是开头总也写不好,N遍之后,总算有了。
更新时间暂定早上八点。
虽然隔了这么久才开文,很对不起大家,但如果喜欢,还请多留言鼓励,谢谢。
  严氏好像被人劈头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脸上热辣辣的。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安远侯府太太平平、风风光光过着日子,江蕙这个丫头带了这么大的麻烦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回来,居然没人嫌弃她……这安远侯亲生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啊……
  四五名仆妇小心翼翼的抬着张精致却小巧的床榻进来了。
  这小床是用上好黄花梨制成的,木质细腻,光滑如婴儿面颊,围栏上雕刻着猫、狗、牛、羊等图案,栩栩欲活,妙趣横生。
  “这是给谁的?”严氏见了这小床,立即露出贪婪的神色。
  文氏微笑道:“这是给阿若小姑娘的。阿若年龄小,大床睡着不舒服,小巧些方才合用。”
  严氏又惊又怒,“什么,是给那个小丫头的?她算是江家的什么人呢,江家连她也要供着了?就她那个身份,江家还要拿她当正经姑娘来娇养不成?凭她也配?”
  这上好黄花梨制成的床榻,连她也还用不上呢,哪里就轮得着阿若这个外姓小丫头了?真气人。
  文氏不悦,“她当然配。她是蕙蕙的妹妹,单单看在蕙蕙的面子上,江家也会疼爱照顾阿若的。这样一张小床算什么?不能让蕙蕙心里不舒服,这才是要紧的。”
  严氏听得都呆了。
  为了让大丫头心里舒坦,江家连阿若也要一起疼爱了么?江家对大丫头竟然看重到了这个地步么?
  严氏头有点儿蒙,眼有点儿花,脑子有点儿乱。
  “三太太,三爷有急事,请您回去一趟。”文氏的侍女春鹃快步进来,陪笑曲膝。
  文氏心里咯登一下,有了不妙的感觉,“三爷今天当值,这时候应该在宫里的。他向来尽忠职守,今天却突然回家来了,那会是什么样的紧急之事?穆王一向骄横不法,目中无人,穆王府的人也嚣张惯了,会不会是他们定要扣留阿若,为难起蕙蕙、阿若这姐妹俩了?”越想越是心中忐忑,吩咐钱嬷嬷在这里照看处理,不可懈怠,又吩咐乳母把江苗、江蓉送到丹阳郡主处,和严氏告别,快步出门。
  严氏忙追到门口,冲着文氏的背影叫道:“三弟妹,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文氏哪有功夫理她?头也不回,匆匆去了。
  严氏懊恼顿足。
  唉,今天白来一趟啊,既没捞着好处,又没看到好戏!
  文氏回去之后,江峻朗已命人收拾好行装,正准备出发,“娘子,我要立即出城,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到底怎么了?”文氏轻声又焦急的询问。
  江峻朗是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平时爽朗爱笑,这时脸上却隐隐有怒意,“穆王府怕是要对蕙蕙和阿若下手了。两个孩子无依无靠,任人宰割,我这做叔叔的不能坐视不理,这便带人出城接应。”
  “怎么会这样?”文氏大惊,“两个孩子不是由张将军差人送回来的么?”
  穆王藩地在深州。深州守将张宽和安远侯州江峻熙是多年好友,江蕙从小便叫他伯伯,江蕙家里出事,张宽哪能坐视不理?他顶住穆王府的威胁恐吓不理,派了得力手下护送江蕙、阿若回家。张宽是赫赫有名的战将,文氏一直以为,有张宽在,江蕙和阿若姐妹俩平平安安抵达京城是没有问题的。
  江峻朗道:“张家哥哥确是差了人护送两个孩子。但是,蕙蕙中途将张家的人打发回去了……”
  “为什么啊?”文氏快哭了,“蕙蕙这孩子一向聪明伶俐,不应该做这种糊涂事的啊。把护送的人打发回深州,她一个女孩子家带着年幼的妹妹长途跋涉,如何使得?”
  江峻朗面色凝重,“蕙蕙不是糊涂孩子,她这么做,应该有她的用意。娘子,蕙蕙把张家的人打发走之后,没过多久,穆王世子的亲信万鹗便离奇死在了苍岩山中,一行十三人,无一生还。”
  文氏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蕙蕙……”
  文氏的话虽没说完,可江峻朗和她夫妻多年,相知甚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道:“应该是万鹗一路尾随,要暗算蕙蕙和阿若。蕙蕙被这厮惹恼了,痛下杀手。娘子,我不和你多说了,这便带人出发。这件事你放在心里,莫要向爹娘提起,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起惊吓。”
  “我明白。”文氏连连点头。
  文氏送了江峻朗出门,面有忧色,江峻朗知道她在担心,安慰的说道:“莫要多想。穆王府的人就算再气愤,见了我的面,谅他们也不敢胡来。就算我江峻朗这个人无足轻重,难道大哥和郡主的面子他们也不看了么?他们最多背地暗算,当面和江家闹翻,还没到那个地步。”
  文氏温柔点头,“是这个道理。”
  夫妻二人依依惜别,文氏含泪嘱咐,“凡事小心。你要把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带回来,自己也要好好的,知道么?”
  江峻朗柔声答应,“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娘子,我跟你保证,我和两个孩子都会平安无事,连根头发也不会少。”
  护卫等人已等候在外,江峻朗和文氏告别,飞身上马,疾驰出府。
  酒楼外,大路旁,伞盖之下,摆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
  八仙桌旁,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窈窕少女,和一位五岁的小姑娘。
  少女身着黑衣,黑纱蒙面,面容看不大清楚,不过腰肢纤细,身姿清雅,单看身材也知道是位少见的美女了。小姑娘皮肤白白嫩嫩,似要滴出水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像月牙一样,异常可爱。
  “真好吃。”小姑娘舀了一勺牛肉粥送入口中,眉眼弯弯。
  “这家牛肉粥很出名,喜欢就多吃点儿。”少女微笑。
  “好啊,多吃点儿。姐姐你也吃,咱们一直赶路,都饿坏了。”小姑娘开开心心的说道。
  “姐姐吃过了,阿若吃吧。”少女语气宠溺。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从小路跑过来,躬身施礼,“江大姑娘,小的已经传过话了,县衙的人很快就到。”
  另一个破衣烂衫的青年也跑过来了,“江大姑娘,您要的人都找好了,等您一声令下,马上冲出来!”
  “辛苦了。”江蕙微笑道谢。
  “辛苦了。”阿若正埋头苦吃,百忙之中还抬起头,学着姐姐的样子,笑咪咪的表示慰问。
  “不辛苦,不辛苦。”那两人受宠若惊。
  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追咱们的人又来了啊。姐姐,我要烦死这些人了。”阿若抱怨。
  江蕙柔声说道:“这些人真的很讨厌,害得咱们天天赶路,阿若可是累坏了呢。不光累,阿若还很闷,对不对?”
  “当然闷了,每天被他们追,都不能好好玩儿。”阿若气鼓鼓的道。
  江蕙摸摸妹妹的小脑袋,“等下姐姐捉弄捉弄这帮人,给我们阿若出出气,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若乐开了花,连声叫好。
  “这些人由姐姐对付,你继续吃。”江蕙怜爱的道。
  “好,继续吃。”阿若夹起块鱼翅糕,笑咪咪的咬了一口。
  马蹄声越来越近,县衙几个捕快赶却赶在前面,雄纠纠气昂昂的来了,把路上的行人驱散,一条长长的绳子各绑在两边的树上,横在半空,“暂时禁止通行,行人绕道!全部绕道!”
  “怎么回事?”一队骑兵到了跟前,最前面的一个虬髯汉子扬眉大喝。
  这队骑兵一眼看过去便知道不同寻常,兵强马壮,盔甲鲜明,来头不小。中间的一位年轻公子轻裘缓带,面目俊美,通身清贵之气,令人不敢直视。捕快看了这个架势,心里也有些害怕,但一则收了重金贿赂,二则知道这拨人是县令大人的对家,若在这拨人面前输了阵,定然惹得县令大人不喜,故此只得硬着头皮笑道:“方才这位姑娘不小心,把一包带毒的钢针洒落在地上。若不捡拾起来,误伤了行人,那还得了?我等职责所在,没办法,只好暂时禁止通行,等毒针捡完了,诸位自然畅行无阻。”
  说着话,捕快往江蕙坐着的方向指了指。
  “什么毒针?江大姑娘,你又生出什么诡计了,地上真的有毒针么?” 虬髯汉子大声质问。
  “我确实不小心掉了钢针,不多不少,正好七七四十九枚。”江蕙彬彬有礼,语气甚是平和。
  “你……你是何居心……” 虬髯汉子气极,怒目圆睁。
  “不小心洒落了物事而已,能有什么居心?”江蕙嫣然一笑。
  捕快装模作样,用布裹了手,低头专心找针,“都快手快脚的,赶紧把七七四十九枚毒针找齐全了,莫耽误了贵人赶路。”
  只有区区几名捕快和一条长绳拦路,按说不算什么,可地上有毒针,若是强行上前,说不定马蹄便会被毒针伤了,马儿很快倒下,那便得不偿失了。穆王府的追兵人数不少,有四五十人之多,兵强马壮,却只能隔着长绳遥望江蕙、阿若,眼睁睁的看着这姐妹二人悠闲自在的坐在那儿,到不了她们身边。
  这些追兵既疲惫又生气,有人冲着江蕙、阿若怒目而视,脾气不好的更是指指点点,怒骂出声,却是只敢远远的骂,不敢冲过来。
  “他们现在很生气,但是拿咱们没办法。阿若,你瞧瞧他们现在的样子,好不好玩?”江蕙含笑问道。
  “好玩!”阿若心花怒放,拍掌大乐。
  追兵看到阿若开心的小模样,更是气上加气,忍不住破口大骂。
  阿若饭也不吃了,把碗推到一边,擦干净嘴角,机灵的上了桌子,奶声奶气向对面的追兵喊话,“可惜斑斑跑啦,要不我就放斑斑,咬死你们这些坏蛋!”
  一个低头装模作样捡毒针的捕快呆了呆,忍不住抬起头问道:“小姑娘,斑斑是谁?”
  阿若得意的笑,“斑斑是我养的一只小豹子,它可厉害了,会游水会爬树,还会咬人!”
  捕快晕。
  这小姑娘看上去何等乖巧可爱,却养小豹子当宠物……
  这位大姑娘看上去娇美动人,弱不禁风,却稳稳当当坐在这儿,把穆王府的追兵整得束手无策。
  这样的一对姐妹,真是少见啊。
  那虬髯汉子姓曹名仓,是名千户,也是个急性子暴脾气的人。阿若在对面喊话,江蕙在对面悠闲安坐,这两个被穆王府追杀的姑娘分明是在在嘲笑穆王府,他如何能忍?
  曹千户按捺不住,手扶刀柄正要发作,却被中间的年轻贵公子拦下了,“不妨事。江大姑娘并不急着走,咱们稍等片刻便是。”
  “是,项城王殿下。” 曹千户恭敬的答应。
  项城王李颀是穆王宠爱的儿子,曹千户虽然脾气急躁,却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
  项城王提了提马缰绳,从人立即让开,他到了队伍最前面。
  “咦,换人了?这个人长得还挺好看的。”阿若歪歪小脑袋,很有闲情逸致的评价。
  “还行。”江蕙溺爱妹妹,随口附和。
  项城王脸上泛起可疑的红色,“江大姑娘,你是有意在这路上洒下毒针的吧?现在咱们都闲着无事,又相隔甚远,我穆王府的人伤不到你和你妹妹。你的目的,可否告知本王?”
  洒下毒针,应该是为了阻止穆王府的骑兵,不让他们继续追。可江蕙和阿若这姐妹两个悠闲的坐在那儿,并没打算跑啊,这是何意?
  江蕙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道:“若没有这些‘毒针’,此时你们已经将我姐妹二人包围了吧?我妹妹想要自在玩耍片刻,哪里能够。”
  “只是为了这个?”项城王讶异扬眉。
  把县衙的捕快都折腾来了,只是为了将追兵阻隔在不远处,让妹妹撒开性子玩会子么。
  “当然不止这一个原因了。”江蕙闲闲坐着,身姿袅娜,“你穆王府多次叫嚣要捉拿我妹妹,今天我偏要消消停停坐在这里,让你们这些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却无法靠近我妹妹,干着急没办法。”
  项城王沉吟片刻,一时之间还没想好要如何应答,曹千户等人却已气得哇哇乱叫,“江大姑娘,我们看在安远侯的面子上一直对你客气,可不是怕了你!你不要太嚣张了!”
  “我就是嚣张,怎么了?”江蕙秀眉微扬,语气傲慢,满是挑衅之意,“对你们这些人,难道我还要讲客气不成?”
  阿若伶牙利齿的帮着江蕙奚落起项城王一行人,“就是,跟你们这些人还讲什么客气啊?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笨死了,什么也不懂!”
  “你这小丫头才是什么也不懂!”曹千户伸手怒指阿若,一声大吼。
  阿若不甘示弱,双手叉腰,自以为已经很有气势了,比起对面的虬髯汉子也不差什么,方才嘻嘻一笑,得意的说道:“你才什么也不懂!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勤俭节约呀,毒-药很贵的,知道么?”
  “这小丫头也不知在胡扯什么。”曹千户气得脑子发昏。
  项城王却是蓦然之间明白了,沉声问道:“江大姑娘,这钢针之上并没有毒,对不对?”
  “毒-药很贵,难以炼制,我轻易不使用的。”江蕙语调温柔。
  这下子不只项城王,曹千户等人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个一个都是怒不可遏,“江大姑娘,你太过份了!”提起马缰绳,便要往前冲。
  “更过份的还在后头呢。”江蕙一笑,伸出双手相击。
  下一刻便有上百名形-形-色-色的人从小路蹿出来,一拥而上,堵在了江蕙和项城王一行人之间。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人有孩子,大人叫嚷孩子哭喊,登时热闹非凡。
  江蕙抱着阿若上了马,笑吟吟将一包金银抛给了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年男人,“但凡来帮忙捣乱的人,不管大人小孩儿,男人女人,每人一两银子。若是善于哭诉善于闹事大声控诉穆王府种种劣迹的,赏银十两。骂穆王府骂得越狠,赏银越多。”
  “多谢江大姑娘,多谢江大姑娘!”中年男人接到沉甸甸的一包金银,喜出望外,一迭声的道谢。
  有钱能使鬼推磨,江蕙把赏银的标准一说,便有些机灵泼辣的人和曹千户等人厮闹起来,争相恐后高声斥骂,骂的全是穆王府如何仗势欺人、鱼肉百姓,满口污言秽语,骂得众人面目无光,面无人色。
  阿若看着眼前这一幕,乐不可支。
  “殿下,动手吧!”曹千户等人忍耐不得,要拨刀。
  项城王蹙眉,“这儿的县令是曾凌,曾太妃的娘家侄孙。曾家和穆王府有宿怨,若是咱们伤了百姓,曾凌定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穆王府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万万不可伤人。”
  “唉,难道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不成?一个姑娘,一个小娃娃,咱们几十号人追了多日,硬是没抓到啊!”曹千户等人顿足叹息。
  “离京城还有两三天的路程,今天抓不到,还有明天后天。”项城王凝视前方,缓缓的道。
  “明天一定要抓到这小丫头!”曹千户恨恨。
  “要捉拿我妹妹,下辈子吧!”江蕙端坐在马背上,笑吟吟的叫道。
  “要捉拿我,下辈子吧!”阿若鹦鹉学舌,得意的冲对面扮了个鬼脸。
  项城王颇有些哭笑不得,曹千户等人又是羞愧又是着急,又觉得大失颜面,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江蕙和阿若欣赏了一会儿穆王府众人的窘态,乐呵够了,方才骑着骏马,飘然而去。
  “阿若,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江蕙抱紧妹妹,浅笑盈盈的询问。
  “好多了。”阿若笑靥如花,“姐姐,今天真好玩儿!”
  江蕙笑道:“这些天咱们一直躲追兵,可是苦了我们小阿若了。别的地方不好动手,这个县有咱们的人,又有曾家,曾家对穆王府一直虎视眈眈,穆王府是不敢让曾家捉到把柄的,只好暂时收敛着些,今天咱们才能这么玩儿……”
  阿若小孩子心性,还惦记着方才的乐事,江蕙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兴滴滴的问:“姐姐,明天能再玩儿一回么?”
  “好,明天再玩儿一回。”江蕙宠爱妹妹,又心疼她这些日子吃苦了,不忍让她失望,满口答应。
  次日下午,项城王一行人再次追上了江蕙和阿若姐妹。
  说是追上了,其实还隔着条河,项城王在这头,江蕙和阿若已到了河对岸。
  河上架着长长直直的木桥,木桥年月久了,透着破败之意。
  奇怪的是,明明是半下午的时候,应该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这木桥上却连一个行人、一辆马也没有,安静的不像话。
  江蕙负手站在对岸,向这边张望。虽然离得远,她脸上的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晰,可猜也猜得到,此时此刻的她,必定悠闲的很,一点也不慌张。
  “项城王殿下,小的过去抓人!”曹千户跃跃欲试。
  项城王沉吟不决,“这位江大姑娘和昨天一样不急着走,以本王看,她应该是有备而来,胸有成竹……”
  “昨天是她使诡计,今天必定能抓到人了!”曹千户想到昨天的挫败便心头火起,向项城王请命,要带领手下冲过去。
  项城王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但见曹千户等人群情振奋,急于抓人,也就没有阻拦,“你等见机行事吧。只可抓人,不许伤人。”
  曹千户摩拳擦掌,“咱们几十号人若是抓不住一个姑娘和一个小娃娃,以后还有脸回穆王府么?兄弟们,跟我冲过去!”带着他的十名手下,便要骑马上木桥。
  “军爷,这可不行啊。”旁边过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想要拦住曹千户,“这木桥年久失修,您骑着马过去,这桥可经不住啊。”
  曹千户横眉竖目,大声喝道:“你少胡扯!这桥若是经不住,对岸那位姑娘是如何过去的?她不是也骑着一匹马么?还带着个小丫头!”
  “老朽没骗人,这桥真的经不住啊,你不能过去啊。”老人还在唠叨。
  曹千户不耐烦,大喝一声骑马向前猛冲,老人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躲到一边,曹千户等人哈哈大笑,先后上了桥。
  “把凶手的女儿交出来!”曹千户意气风发,还在桥中间,便冲着对岸大喊大叫起来。
  “把凶手的女儿交出来”!曹千户的手下跟着大声呼喝,纷纷举起了腰刀。
  十几个人一起喊叫,十几把腰刀同时举起,还真的有几分声势,看起来挺吓人。
  老人跌跌撞撞跑向项城王,大声喊道:“大人,诸位大人,快拦住他们啊,这桥真的不能过啊……”
  “老伯,请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能过呢?这桥虽旧,却还能用。”项城王客气的询问。
  一个兵士瞧着老人焦急的样子,觉得他有几分可怜,又想着他或许是老糊涂了,便笑着说道:“桥不能过,那就劳烦你老人家替我们叫几艘船吧。租金好说。”
  老人叹道:“哪里还能找来船啊?村子里就五艘破船,都被对岸那位姑娘买下烧了,这座桥她也花大价钱买了……”
  “什么?这座桥她也买了?”那兵士大奇,“她买这座桥干什么啊?”
  项城王心中一凛,沉声道:“她买了这座桥,那么,要烧毁还是要炸掉,便都由着她了。快,快叫曹仓他们回来,危险!”
  兵士们吓了一跳,忙一齐高呼,“危险,你们快回来!殿下有命,立即撤回!”
  河对岸,江蕙命人燃起火把,笑吟吟的问阿若,“阿若,你想不想亲自点燃引线?”
  “想啊想啊,当然想啊。姐姐,我还没有点过炸药呢。”阿若连连点着小脑袋,一脸热切。
  江蕙一笑,将火把交给阿若,“点吧。阿若,炸药已经埋好,你点过火之后,这座木桥很快会炸掉,你不要害怕。”
  “不怕不怕,一定不怕。”阿若乐得跟什么似的,接过火把,颠儿颠儿的跑到了引线旁。
  曹千户等人到了桥中央,看到火把,看到阿若要点火,又听到背后同袍的呼喊声,吓得冷汗直流,“这小丫头是要炸掉这座桥吧?快跑!快跑!”掉转马头,没命的往回奔。
  引线点着了,“砰”的一声巨响,木桥从对岸开始爆炸,木屑横飞。
  曹千户等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木桥全部炸掉之前上了岸。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有七八个人被炸飞的木片所伤,一片混乱,一片狼籍,一片哀嚎之声。
  “好玩,好玩!”阿若站在对岸,拍手大乐。
  “玩得开心么?”江蕙揽住妹妹。
  “开心,开心极了!”阿若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江蕙抱起妹妹,“阿若你看,这座桥年久失修,本来就应该换新的了。咱们给了修新桥的钱,买下这座旧桥,你也玩儿高兴了,这个村子也得着了好处,是不是两全其美?”
  “美,美。”阿若喜孜孜的,小脸蛋放光。
  江蕙指着水面,告诉阿若,“阿若你看,这里唯一的桥给咱们炸了,仅有的几艘船被咱们买来烧了,追咱们的人若想要过河,还有什么办法?”
  阿若皱起小脸想了片刻,眼睛一亮,大声道:“游水!”
  “我们阿若真聪明。”江蕙亲亲妹妹的小脸蛋,笑吟吟的道:“咱们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要早做防范啊。”
  “对,早做防范。”阿若快活的嘻笑。
  江蕙料得不错,穆王府的追兵先是在对岸破口大骂,后来便有十几个会水的人脱了外衣,跳入河中,要游水过去捉人。可是他们才游到河中央,便被几十个水性好的当地人给缠上了,“强抢民女的贼人,往死里打!”“对,往死里打!打不死也不能让他们过去,真把好端端的姑娘给抢走了!”“江大姑娘说了,拖得越久,赏钱越多,大家伙儿卖卖力气,拖死这些人!”越叫嚷越高兴。
  这些人长年生活在河边,水性极好,如果说要在岸上打架,他们肯定不是穆王府众人的对手。但在水里可就不一样了,穆王府的人一个一个被整得没了脾气。
  阿若笑咪咪看了一会儿,像模像样的叹气,“唉,可惜灰灰不在,斑斑不在,黄黄也不在……”
  江蕙有些奇怪,“阿若,灰灰是猎犬,斑斑是小豹子,又都会游水,咬这些坏蛋没问题。黄黄它是只鸡啊,它就是在,又有什么用?”
  “黄黄也会叨人,很疼的。”阿若认真的说道。
  “好,黄黄也有黄黄的用处。”江蕙嫣然一笑,抱着阿若上了马。
  除了江蕙原来的那匹马之外,另外有人牵过两匹好马,将马缰绳交在江蕙手中。
  还在水里扑腾的曹千户等人见到这一幕,差点儿没气晕了。江家这位大姑娘她是打算三匹马换着骑,日夜兼程回到京城到啊,等她回了安远侯府,她就更有倚仗了!穆王府更加拿她没有办法了!
  可恶,可恨,可恼,气煞人也。
  三匹骏马停在了安远侯府大门前。
  虽然是三匹马,但只有中间那匹马上有人,另外两匹马是空的,无人骑坐。
  门房老齐见有人来,忙快步跑出来,见来人男装打扮,披着一袭黑色披风,不由的愣了愣,“敢问您是……”
  那人取下头上的发冠,露出一头秀发,笑道:“我爹在不在家?我祖父和祖母呢?进去通报一声,说我回来了。”
  老齐眼前出现一张明艳照人的面庞,一时之间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唯恐是自己眼花了。他伸手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忽然老泪纵横,“大姑娘,你是大姑娘啊,你和侯爷长得真像……”
  “行了,别哭了。”江蕙微笑,“快进去通报吧。”
  “不用通报,老太爷、老夫人早吩咐下来,大姑娘一回来,立即请进去。”老齐抹着眼泪,把大门打开了,“大姑娘,江家的大门,永远是为你开着的。”
  老齐在这儿抹眼泪,门房里另外有两个机灵的童儿,早飞奔着进去报信了。
  江蕙的披风被扒开了,从里边露出一个小脑袋,“姐姐,咱们到哪儿了?”
  江蕙心情激荡,低头亲亲妹妹的脸蛋,温柔告诉她,“阿若,咱们到江家了,以后要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到家了啊,真好,可以睡觉了。”阿若打个呵欠,耷拉下小脑袋。
  “可怜的阿若,这一路之上可是累坏了。”江蕙见妹妹这样,心疼不已。
  江蕙已是大姑娘,还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疲惫不堪。阿若还小,当然更是撑不住了。
  府里出来几个仆妇,江蕙把阿若递给一个相貌憨厚的仆妇抱着,自己随后下马。下了马,立即抱过妹妹。阿若含混叫了声“姐姐”,趴在江蕙怀里,沉沉睡去。
  江蕙沿着甬路缓步向前走。
  前方来了一大群人。
  文氏眼含热泪,抢在众人前面跑过来,“蕙蕙,你叔叔出城接应你,没见到么?好孩子,让婶婶好好看看你,七年没见,这可想死人了。”
  “哎哟,大丫头怎么一个人骑了三匹马啊?”严氏这招呼打得与众不同。
  文氏这才注意到了江蕙身后的三匹马,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蕙蕙,你三匹马换着骑回来的,对不对?穆王府的人是追得该有多紧……”
  “大丫头,不是我说你,你怎会恁地不懂事,得罪了穆王府,得给安远侯府惹多少麻烦啊。”严氏一幅长辈教训小辈的模样。
  “大堂嫂,你别这样。”二太太吴氏悄悄拉了拉严氏。
  吴氏也是人到中年,却不像严氏似的发福发胖,清瘦斯文,穿的也素净多了。严氏的丈夫江峻健没出息,吴氏的丈夫江峻博也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所以她和严氏有些同病相怜,见严氏说话不合适,便偷偷给提了个醒。
  文氏只顾着心疼江蕙,都没听到严氏说什么,“蕙蕙,你一定累坏了吧?”
  “婶婶,我确实累了。”江蕙笑容淡而疲倦,“带我去见祖母吧,其余的长辈,容我改日拜见。”
  “瞧我,真是欢喜得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一点。”文氏恍然大悟,很是自责,“蕙蕙,婶婶这便陪你去见祖母。大堂嫂,二嫂,你们先回吧,改天再请你们过来。”
  文氏陪着江蕙去了老夫人所居住的正房。
  江蕙看也没看严氏一眼。
  把严氏给气的。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这是对待长辈的礼数么?太不像话了!
  “我是她伯母,你是她婶婶,咱们都亲自接出来了,大丫头她竟敢这样,她是全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严氏向吴氏发起牢骚。
  吴氏劝道:“蕙蕙这孩子脸色不好,有些发白,大堂嫂看到了么?她只是累坏了,断断没有别的意思,大堂嫂莫要多心。”
  严氏见吴氏不肯顺着的话意,心中不快,悻悻地道,“好好的,我多什么心了?”
  “我娘并不爱多心,她是快人快语,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严氏的女儿江芳笑着为她的母亲严氏辩解。
  吴氏的女儿江芬身材修长,面容和吴氏一样有些寡淡,说起话来也和吴氏一样不紧不慢的,“芳姐姐,我娘也是一片好意。”
  江芬的庶出妹妹江莲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的漂亮姑娘,见严氏、吴氏似乎话不投机,江芳和江芬各自替自己的母亲说话,略一思忖,陪笑说道:“芳姐姐,二姐姐,妹妹愚钝无知,有事要请教。方才大姐姐说了,她改天才要拜见长辈,那咱们这些姐妹,是不是也要改天才能见着了?”
  江莲这么一问,严氏顾不上和吴氏计较了,江芳和江芬的注意力也一起转移到了江蕙身上,“三丫头,这还用问么?长辈都要改天拜见,咱们这些人当然更要往后排了。”
  语气都有些酸溜溜的。
  江芳已经及笄,江芬比江芳小半岁,比江蕙只小两个月,三人算是同岁。年纪相差不多,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了比较争竞的心思,江蕙相貌既美,性情又高傲,又备受器重,江芳和江芬哪里会喜欢?心里很不服气。
  但是,不服气归不服气,江芳和江芬也不敢明着表现什么,只敢酸酸罢了。她们和严氏不一样,严氏是长辈,可以倚老卖老,她们和江蕙是平辈,没有这个资格。
  江莲亲热的笑着,连声道谢,“多谢芳姐姐、二姐姐的教导,妹妹明白了。还是两位姐姐见事明白,要不妹妹还糊涂着呢。”
  江芬平时不大喜欢这个庶出的妹妹,今天却觉得她还算有些良心,含笑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颇有赞赏之意。
  江莲心中一喜,甜甜的笑道:“今天是见不着大姐姐了,两位姐姐若不嫌弃,到我屋里坐坐如何?咱们下棋品茗,赏花赋诗……”
  江芳和江芬平时是不大理会江莲的,江莲也满心看不上她们。可江莲今年也十四岁了,快该说亲事了,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不得不巴结讨好江芬。毕竟江芬是吴氏唯一亲生爱女,在吴氏面前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江芳和江芬相互看了一眼,正要点头答应,严氏却道:“大丫头现在老夫人的春晖堂,她头天回府,咱们快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吴氏迟疑,“可是方才……”
  严氏撇撇嘴,“虽然大丫头说了要改天拜见长辈,三弟妹也让咱们暂且回去,可老夫人没发话,郡主也没发话,对不对?”
  严氏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吴氏略一思忖,也就同意了。
  一行人到了春晖堂,在院外便被拦下了。
  苏老夫人的侍女品秋小声告诉她们,“大姑娘长途跋涉,累坏了,老夫人和郡主、三太太却是心疼坏了。大姑娘沐浴过后,略进饮食,也就要歇下了。老夫人亲自守着大姑娘,不许人打扰,这会儿屋里的丫头婆子走路都是踮着脚的,唯恐不够安静呢。太太姑娘们还是先回去,改日再相见,也是一样的。”
  严氏、吴氏听了,作声不得。
  江芳、江芬、江莲三人性情脾气不同,平时也不是多么要好,这时心中却是一般无二的想法,“老夫人对江蕙也太好了吧,我怎么没有这样的福气?”
  对于江蕙,她们既嫉妒,又羡慕不已。
  江蕙沐浴更衣过后,抱着阿若坐到了紫榆八仙桌旁。
  洗去一路之上的灰尘,江蕙越发显得雪肌玉貌,莹然生光,阿若的小脸蛋也嫩生生的,惹人爱怜。
  阿若眼睛都睁不开,看样子是倦得很了。
  “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江蕙柔声问妹妹。
  阿若含混的“唔”了一声。
  江蕙拿过香喷喷的米粥,一勺一勺喂给阿若。阿若肚子真的饿了,虽然眼睛睁不开,却吃的很香甜。
  “她会闭着眼睛吃饭啊。”江苗和江蓉靠在一起,小声惊叹。
  两个小姑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又新鲜又好奇,瞪大了眼睛。
  阿若听到小女孩儿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往她俩这边看了看。
  江苗和江蓉不约而同给了她一个可爱的笑脸。
  阿若也笑了,眼睛弯弯。
  她生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格外好看,格外甜蜜。
  “苗苗,蓉蓉,让你大姐姐和阿若先吃饭,她俩都累了。”文氏揽过江苗和江蓉,柔声细语。
  江蕙摸摸江苗和江蓉的小脑袋,微笑道:“苗苗,蓉蓉,阿若现在又困又饿,喝了粥她便该睡了。等她睡醒了,再和你俩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一起玩。”江苗和江蓉忙不迭的点头。
  两个小姑娘很高兴,手牵手到了上首,坐在了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中间。
  苏老夫人年过半百,面容慈祥,看着一脸倦意的江蕙实在是心疼,爱怜横溢,“蕙蕙这脸蛋只有巴掌大,这路上是吃了多少苦啊?可怜的孩子。”
  丹阳郡主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这时只是家常打扮,整个人透着温柔婉约、文雅清新的气韵,对苏老夫人说起话来,却是又亲热又恭敬,“好在孩子平平安安回来了,真是万幸。娘也可以放心了。”
  “我大姐姐。”江蓉偎依在丹阳郡主身边,指指江蕙,快活的笑。
  “我大姐姐。”江苗也指指江蕙,炫耀的告诉苏老夫人。
  多了个美丽又神秘的大姐姐,两个小姑娘都开心极了。
  苏老夫人、丹阳郡主、文氏看着笑成两朵花的江苗和江蓉,大为感慨,“姐妹就是姐妹,再也错不了的。”
  头回见面,便一见如故了啊。
  阿若喝了半碗粥,便真的睡着了。江蕙再要喂她,她已不肯张嘴了。江蕙也不勉强,“好好睡吧。”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拿过筷子,随意用了些饭菜。
  吃着饭,江蕙上眼皮和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苏老夫人看得眼泪汪汪,丹阳郡主和文氏也是心中难受,忙命人将床铺收拾好了,“蕙蕙,你快带阿若去睡会儿吧,瞧你都困成什么样子了。”
  江蕙抱着阿若站起身,睡眼朦胧中见一个侍女走到丹阳郡主身边,小声禀报了句什么,丹阳郡主脸色微变。
  “穆王府的人追来了,是么?”江蕙问道。
  她方才还困倦异常,这时眼神却清清亮亮,如秋夜天空中璀璨寒星。
  苏老夫人和文氏吃了一惊,一齐看向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柔声道:“些须小事,你不必管,我出去打发了他们便是。”
  江蕙抱紧了怀里的阿若,“他们是来索要我妹妹的。穆王府的人凶狠蛮横,残无人道,我宁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阿若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小小的身子,在江蕙怀里显得稚气而柔弱。
  苏老夫人既心疼,又伤感,“何苦跟这么小的孩子为难呢?蕙蕙你放心,当年若不是你母亲及时相救,你爹爹的性命就断送在苗疆了。这份情咱们江家永远不会忘,她的女儿有难,江家绝不能袖手不理。”
  “是啊,蕙蕙,你不用跟我们见外。阿若不仅是你的妹妹,也是侯爷救命恩人的女儿啊。”文氏眼中含泪。
  江蕙拿过一个小披风,把阿若裹得严严实实,“我出去见见穆王府的人,把他们骂走。”
  “你日夜不停三匹马换着骑回来的,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丹阳郡主忙拦住江蕙,“那些人交给我应付就是,你快歇着吧。”
  “穆王府的人很蛮横,很不讲理……”江蕙道。
  “没人能从我安远侯府抢走一个稚弱无助的小姑娘,穆王府也不能。”丹阳郡主道:“他穆王府不好惹,难道我安远侯府是好欺负的么?”
  “有劳了,抱歉。”江蕙柔声道。
  苏老夫人交代丹阳郡主,“郡主,你也不必和穆王府的人针锋相对,把事情全推到大郎身上便是。”丹阳郡主答应着出去了。
  “蕙蕙你快带阿若歇着去。你回家了,凡事有长辈做主,不用自己操心。来,这是祖母的床,你快睡吧,祖母在这儿看着,谁也抢不走阿若。”苏老夫人一脸心疼,拉江蕙进了卧房。
  江蕙依言抱阿若上床,头才挨着枕头,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实在累坏了。
  安远侯府大门前,黑压压的数百名骑兵,气势凌人。
  安远侯府的大门却一直关着,显然他们并不受欢迎。
  马背上一名年轻微胖、锦衣华服的男子气呼呼的,“都怪你没有在中途截住江蕙。若早早的抓到了她,事情也就了结了,哪有今天的局面,咱们哪用受这个气?这都多久了,江家连个出来迎接的人都没有,硬是把两位郡王给晾在外头了!”
  项城王道:“是我疏忽了。我本以为有机会截住她的,没想到她骑术卓绝,又很能吃苦,三匹马换着骑,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还是被她逃脱了。没有在路上截下江大姑娘,我确实有责任。不过二哥,我是半中间接手这件事的,万鹗遇难之前,负责截人的并不是我。”
  那年轻微胖的男子是穆王次子,永城王李颖,闻言更是恨恨,“你不提万鹗还好,提起万鹗我就来气。一十三条人命,难道就这么白白没了不成?等下见了江家的人,我定要讨个公道!”
  “二哥,千万不要。”项城王赶忙劝说,“万鹗一行人是被山石滚落砸中身亡的,无一生还,亦无证人,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尚难以判定。就算是人祸,咱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江大姑娘所为呢?”
  “万鹗就是因为暗中尾随江蕙才死的,不是她还能有谁?”永城王怒道。
  “空口无凭,总要有证据方好说话的。”项城王委婉劝解。
  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说是她,就一定是她!”永城王粗暴又蛮横。
  项城王无奈的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唉,在深州你这样还算了,到了京城也这样,行得通么?这座府邸是安远侯府,主人是朝中新贵,主母是齐王爱女丹阳郡主,你在这里横蛮无礼,谁会惯着你。
  “没有在路上把人截下来,已经是你的失职。今天是江蕙回安远侯府的第一天,立足未稳,有机可乘,这时候你可得冲到前头,把握住机会!”永城王摆出做兄长的架子,趾高气扬的吩咐。
  项城王道:“是,二哥。”
  今天的确是机会,毕竟江蕙是多年来首次回家,这个时候,她和安远侯府的长辈们应该还有隔阂。多年不通音信、多年不在身边,再亲的亲人也会疏远的。
  永城王见项城王这个弟弟的话,心里略微舒服了些,道:“江家这个大姑娘,多年没有回安远侯府,江家也没人找她,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女儿罢了。依我说,江家多半不会保她,就算真保了她,为的也不是她本人,而是江家的面子。咱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丹阳姑母好生说说,定能将人如愿带回去。丹阳姑母犯不着为了个不相干的小丫头为难咱俩吧,你说是不是?”
  丹阳郡主是皇帝的堂妹,永城王、项城王是皇帝的侄子,自然是要称呼丹阳郡主为姑母的。其实永城王已经二十出头,项城王也快二十岁,丹阳郡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相差不了几岁,丹阳郡主却长了一辈。
  丹阳郡主是江蕙的继母,继母和继女之间能有什么真感情?永城王不认为丹阳郡主会因为了江蕙拒绝她两个娘家侄子。
  “但愿如此。”项城王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安远侯府的大门徐徐打开,二爷江峻博和三爷江峻朗一齐迎接出来。江峻博满脸陪笑,恭恭敬敬,江峻朗却没什么好脸色,“我出城去接舍侄女,路上遇到永城王殿下,才知道舍侄女已经回京了。永城王殿下,项城王殿下,你们对舍侄女可真是关心啊。”语气不善,满是讥讽之意。
  “谁关心她了,不就是个……”永城王面红耳赤。
  项城王拼命冲他使眼色,永城王“村姑”两个字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就是个什么?”江峻朗冷冷的质问。
  项城王忙打圆场,“江三爷莫多心,我二哥说的不是令侄女。”
  “三弟,两位殿下上门是客。”江峻博是个胆小谨慎的人,低声劝着江峻朗。
  有项城王和江峻博糊弄着,江峻朗和永城王总算没在大门口吵起来。
  一行人大步流星的往里走,永城王气哼哼拉了拉项城王,“等会儿进去之后你和姑母要人,我就少开口了,省得生气。”
  项城王正中下怀,“二哥说的是。”
  “姑母,小侄也是奉了我父王之命,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姑母看在我父王的面上,将凶手的女儿交给小侄,带回穆王府。”项城王声音温润,非常好听。
  丹阳郡主道:“你父王的脾气性情我清楚,他既然下了命令,穆王府就一定要抓到阿若,抓到这个年方五岁的小姑娘。颀儿,你的为难之处,姑母知道。”
  项城王听到“抓到这个年方五岁的小姑娘”,不由的汗颜,柔声道:“姑母,我大哥实在伤得太重了,我父王心疼爱子,对刺伤我大哥的人自然是深恶痛绝,还请您体谅一二。”
  穆王世子李颛伤势严重,一直卧床不起,将来能不能站起来还是未知。正因为这个原因,穆王咆哮如雷,无人敢劝。
  丹阳郡主微笑,“你父王是我堂兄,我如何能不体谅?”
  项城王没想到丹阳郡主这么好说话,有些意外,却也心中一松,恭敬的道:“那么,烦请姑母将那个小姑娘叫出来吧。”
  丹阳郡主笑着摇头,“阿若这个小姑娘,我可叫不出来。颀儿,你若定要捉到阿若,恐怕要动刀剑才行。”
  “此话怎讲?”项城王不解。
  丹阳郡主道:“从待客厅出去,先左行一百米,再右转,向前三百米,便是我婆婆所居住的春晖堂了。你索要的那位小姑娘现住在春晖堂中,你要捉她,自己过去。”
  “小侄怎敢到老夫人房中捉人?”项城王愕然。
  丹阳郡主温柔随和,好像在说家常似的,“颀儿,你若一定要人,只能自己动手。春晖堂中的婆子、丫头手无缚鸡之力,不足为虑,武功好的人也只有我家大姑娘一人罢了……”
  “姑母,您这是何意?”项城王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难道他还能在安远侯府动刀剑,闯到春晖堂要人不成?别说是他了,就算换了穆王亲自到来,恐怕也不敢这么做吧?安远侯是朝中重臣,惊动安远侯年事已高的母亲,在老夫人面前动用武力,简直是丧心病狂。
  丹阳郡主凝视着他,语气愈加温柔,“颀儿,你知道我家大姑娘是怎么说的么?她说,要捉拿她的妹妹,只有一条路,便是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项城王脸色蓦然苍白,“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江家这位大姑娘,说话行事实在出人意表。
  那般纤细的腰肢,那般窈窕的身材,性情竟刚烈至此。
  永城王一直忍而不发,见项城王神色大变,沉吟不语,大是不耐烦,气冲冲的哼了一声道:“凶手的女儿必定不能放过,否则世上还有公理王法么?”
  “永城王殿下可真有趣,旁人是抓凶手,他是抓凶手的女儿!”江峻朗本是冷眼旁观的,这时却哈哈大笑。
  永城王被江峻朗讽刺得脸红脖子粗,大声道:“凶手已经伏法,你知道么?凶手虽死,他的女儿也不能放过,我大哥身份何等尊贵,胆敢把他刺成重伤,凶手和凶手的女儿一起处死了,也不解恨!”
  “凶手已经伏法”,丹阳郡主和江峻朗听到这句话,心中都是一惊。江峻朗难过的想道:“蕙蕙和她继父应该也有些感情,现在人死了,蕙蕙定会伤心。”丹阳郡主却思忖再三,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蕙蕙很疲惫,却不怎么伤心。看蕙蕙的样子,真想不到她继父已经被穆王府杀了啊。”
  丹阳郡主和江峻朗各有心事,在永城王看来却是自家占了理,占了上风,乘胜追击,大声说道:“姑母,江大姑娘的事,穆王府宽容大度不追究了,杜家那小丫头劳烦姑母交给我,我也好回去向我父王复命。”
  “我侄女有什么事,用得着穆王府宽容大度不追究?”江峻朗不干了。
  永城王冷笑,“她是凶手的继女,若不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难道我穆王府便能轻易放过她?还有,她在苍岩山设下圈套,害了十三条人命……”
  江峻朗神色凛然,“殿下说我侄女设下圈套害人,有何证据?”
  永城王怒道:“还要什么证据?除了你家大姑娘,还会有谁有胆子做这种事!”
  江峻朗怒极反笑,“好,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把杀害十三条人命的罪名扣在我侄女的身上,是连证据也不用,单凭永城王殿下三言两语便能决定的!”
  “你……你不要曲解我的话意。”永城王有些着急了。
  “我安远侯府的人好欺负,想泼脏水就随意泼吧。”丹阳郡主笑道。
  “姑母,小侄不是这个意思。”永城王赶忙解释,“小侄心直口快您是知道的,方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姑母,那十三个人不过是些奴才,咱们犯不上为这些个奴才起了口角,您说对不对?”
  永城王向丹阳郡主再三陪不是,丹阳郡主脸色方好了些。
  永城王旧事重提,又向丹阳郡主要人,“姑母,若不带杜家那小丫头回去,小侄没法向父王交差啊。”
  丹阳郡主道:“你要回去你父王复命,我难道不用向你姑父交代么?我家大姑娘重情意,疼妹妹,又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子,要让她交出小阿若,那是绝无可能。你替我想想,我能怎么办?我若是逼着她交人,万一闹出个什么意外,将来我怎么见你姑父?不如这样,这件事先放一放,等你姑父回来之后,再行妥善解决,如何?”
  项城王一直沉默不语,听了丹阳郡主的话,略一思忖,开口劝说永城王,“二哥,姑母也确实为难。江大姑娘是宁死也不肯放开她妹妹的,不如等姑父回来了,由姑父做主吧。”
  丹阳郡主是继母,安远侯这亲爹不在家,如果丹阳郡主硬逼着江蕙交出妹妹,江蕙不肯,因而闹出点什么祸事,还真是不好收场。
  “可是父王有命令……”永城王着急。
  “我侄女就在家里住着,又跑不了。我大哥过不了多久便回京,略等几日,你都等不得么?”江峻朗奚落道。
  永城王气得脸都青了。
  这个江蕙不就是个被江家抛弃不要、离家多年的女儿吗,为什么江峻朗会这么维护她,为什么连丹阳郡主也会向着她?气死人了!
  丹阳郡主款款起身,“我言尽于此,听或不听,在于你们。颖儿,颀儿,你们若肯给我几分颜面,愿意等上数日,那是最好。若不肯等,便到春晖堂真刀真枪抢人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永城王就是再生气再不乐意也没办法了,干笑了几声道:“小侄岂敢?姑母,小侄愿意等,愿意等。”
  丹阳郡主微微一笑。
  永城王、项城王一行人灰溜溜的出了安远侯府。
  毫无斩获,铩羽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江蕙了。
  春晖堂一直静悄悄的。
  江蕙和阿若实在累坏了,回来之后这一觉便睡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之后醒过来,江蕙喂阿若吃了饭,哄她玩了会儿,姐妹二人倒头又睡。苏老夫人心疼得不行,吩咐侍女婆子走路踮着脚,不许发出声音扰了大姑娘歇息,又把府里的请安暂时给免了。严氏、吴氏等带着江芳江芬前来给老夫人请安,每每被挡在院外。
  严氏急得不行,“这大丫头回来了,还不赶紧把院子给挑了?她挑了一处,剩下的一处也好早有着落啊。”
  “江蕙挑剩下的,也不一定轮着我啊。”江芳心里也急,说话酸溜溜的。
  严氏打着如意算盘,“芳儿,你可得想办法把蘅芷轩或是芙蓉园拿下来。你要是真能住进去,赵主事的儿子、成博士的孙子就都不要了,娘给你挑更好的人家。”
  “真能这样就好了。”江芳一脸向往,露出既得意又不安的笑容。
  吴氏看着清心寡欲,到了独生爱女的事上,也是一样看不开,“芬儿,这府里和大丫头年龄差不多的就是你和江芳、江莲三个人。你是二房嫡女,比那两个人都强,可不能输给她们啊。蘅芷轩或是芙蓉园,你得占一处才行。”
  吴氏自以为是个性情高洁的女子。但是,如果江芳或是江莲住到了安远侯府最好的庭园,越过了江芬,吴氏可是气不过。
  “那也得等大姐姐先挑好了吧。”江芬淡然说道。
  “这倒是。”吴氏叹了口气。
  江蕙是安远侯的亲生女儿,是江家大姑娘,江家的好东西名正言顺应该她先挑。蘅芷轩也好,芙蓉园也好,江蕙先挑好了,才能轮得着别人。
  严氏心急火燎的等着江蕙做决定,难免往春晖堂跑得勤快了些,结果闹出笑话来了。严氏人缘向来不好,她闹了笑话,暗地里偷笑的人多了去,最开心的却是三姑娘江莲。
  江莲乐不可支,眉花眼笑,太快乐的事一定不能憋在肚子里,要找人分享,便找她的生母孙姨娘倾吐心事去了。
  “有几件新鲜事儿,特地来说给你听听,给你解解闷儿。”小丫头打了帘子,江莲步子轻盈的走进来,眼角眉梢都是笑。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孙姨娘正做着件男孩儿衣裳,见江莲来了,忙招呼她坐下。见她笑得快活,颇有几分好奇。
  孙姨娘这屋子里有两个小丫头服侍,江莲嫌她俩碍事,抓了两把点心塞过去,把这两个小丫头打发到外头玩耍,屋里只有孙姨娘和江莲两个人,可以畅所欲言,“严氏倒大霉了,你知道么?她不知道被哪个没心没肺的人给挑拨了,居然劝老夫人为了安远侯府着想,为了大姐姐着想,把那个阿若小姑娘给交出去,以免得罪了穆王府,给江家带来灾祸。老夫人气得直啰嗦,痛骂一顿,把她给赶走了……”
  “真的么?真的么?”孙姨娘衣裳也不做了,把手里的活计放到一边,两眼发亮,连声追问。
  “我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假?”江莲咧嘴乐了乐,“前几天老夫人是不见人的,连府里的请安都免了,一门心思照顾阔别多年的大孙女。今天也不知是老夫人高兴还是别的原因,肯让大家进去了,偏偏严氏出了这样没脸的事!哼,这个严氏自己就没什么身份,却看不起我是庶出,不让江芳理会我,我早就不服气她了。看着她倒霉,我比大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更舒服惬意呢。”
  “这个西院大太太,她是昏了头了。”孙姨娘不由的笑了,“她说什么来着?为了大姑娘着想,把阿若小姑娘交出去?这话听着可真够稀奇的。”
  “她说了,把阿若小姑娘交出去,就是大姐姐大义灭亲啊。”江莲回想起严氏的蠢态、蠢语,又是鄙夷,又觉好笑。
  “真是个糊涂蛋。”孙姨娘对这个看不起江莲的严氏也一直存着恨意,这时少不了附和着江莲,痛骂严氏。
  母女两个糟践着严氏,心情都是大好,江莲凑近孙姨娘,得意的挑眉,“不光严氏弄了个没趣,江芳和江芬也是灰头土脸!你也知道,江芳的女工还过得去,江芬爱附庸风雅,做个诗吟个赋什么的。这俩人在老夫人面前显摆,一个说要跟大姐姐讨教女工,一个说给大姐姐做了首诗,要请大姐姐以原韵相答……”
  “这可真够坏的。”孙姨娘啧啧,“大姑娘跟着她亲娘在山野之间长大的,骑术又很好,听说身手也很不错,那她哪里还有功夫用到女工、诗词歌赋上。江芳和江芬这两个不长眼的,是故意要和大姑娘比较,把她给比下去吧?”
  “你都看出来了,老夫人难道会不明白。”江莲幸灾乐祸的笑,“所以老夫人就黑脸了啊,把江芳、江芬训了一通,骂她俩不顾姐妹之情,大姐姐长途跋涉疲惫之极,回到家还没缓过劲儿呢,做姐姐妹妹的便惦记着和她争竞了。”
  “该!”孙姨娘咬牙。
  江芳的父亲江峻健和江芬、江莲的父亲江峻博,都是江家没出息的子弟,年纪老大,一事无成。有这样的爹,江芳、江芬、江莲都受牵连,不被人看重,在孙姨娘和江莲看来,她们应该是同病相怜的,偏偏江芳和江芬嫌弃江莲是庶出,不带江莲一起玩儿,这让孙姨娘和江莲如何不气,如何不恼?巴不得这两个人出乖露丑呢。
  “江芳和江芬凭什么看不起我?和她俩相比,我相貌既美,人又聪明机灵。”江莲很不服气。
  “美貌、聪慧,这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你比她俩有福气啊。”孙姨娘溺爱的的看江莲,微微笑着,语气中满是欣慰和骄傲。
  “有福气?”江莲愣了愣。
  虽然江莲一向自信,但说起福气,江莲还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比江芳和江芬强。不管怎么说,那两个人到底是嫡女,出身比江莲还是强多了。
  一个姑娘,若是连出身都没有,又哪里谈得上有福气呢。
  孙姨娘见江莲眼眸中满是疑惑,叹息一声,揽过江莲,柔声告诉她,“不必怀疑,你真的比江芳和江芬有福气。这是确定无疑的,你相信我。”
  江莲轻轻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很愿意相信孙姨娘的话,但是凭什么呢?她庶女出身,父亲不得力,嫡母不待见,生母常年窝在房里给她的弟弟做衣裳,福气到底在哪里啊?看不到,完全看不到。
  孙姨娘见江莲不相信她,眉头皱了皱,想要说些什么。但再三思量,还是没有说。
  算了,那些陈年往事还是不要提起来了。江莲虽然机灵,到底年纪还小,如果告诉了她,万一她哪天不小心说出去,可就糟糕了。
  “你真的有福气。”孙姨娘笑得格外温柔,“你命格很好,我请人算过的。”
  “说得说真的似的。”江莲道。
  虽然似信非信,但谁不喜欢命好呢?江莲听到孙姨娘这么说,心里却也有几分欢喜。
  “命好不命好的先不说,以后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江莲秀眉微蹙,“太太指望不上,郡主这高枝儿咱们根本攀不起……”
  “莫说郡主了,就连郡主身边的婆子丫头,咱们都巴结不上。”孙姨娘苦笑。
  屋里有片刻沉默。
  江莲勉强打起精神,“郡主攀不起,太太指望不上,四叔尚未娶妻,就剩下一个三婶婶,你还不让我亲近,我死活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孙姨娘道:“文大人是清官。”
  江莲莫名其妙,“三婶婶的父亲是清官,那又怎么了?和我有什么相干?”
  孙姨娘犹豫了好一会儿,咬咬牙,狠狠心,涩然道:“你外祖父……我说的是我父亲,他和文大人是同科同年,文大人是清官,你外祖父却因为贪墨巨款,被判了死刑……因为这个,文大人那帮同年都看不起他,骂他给老师、同年丢人……”
  “天呢!”江莲大吃一惊。
  孙姨娘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你外祖父也是有苦衷的。他寒门出身,从小穷怕了,十几年寒窗苦读之后,考上进士做了官,把持不住,确实收了不少钱……他也是为了家人好,却把家人害惨了……你外祖母悬梁自尽,我险些被官卖,当时我真是生不如死,幸亏遇上了你父亲。你父亲救了我,虽然起初不敢带回家,把我养在外头,那也比被官卖强上千倍万倍……”
  江莲生平头一回听到这么悲惨的事,惊得身子直发抖,脸色煞白,孙姨娘忙抱住她安慰,“都过去了,早就过去了。莲莲,所以我说你有福气啊,你从来没有经历过家中巨变,比江芳和江芬强多了。”
  江莲只觉得惊恐害怕,竟没有听清楚孙姨娘在说些什么。
  孙姨娘竭力安抚,许久,江莲方才好了些。
  “听你这么说,三婶婶这边也指望不上了。”江莲很有些沮丧。
  她长的很漂亮,人又很机灵,还特别努力,特别有上进心,可是那又怎样?她没有机会!
  “时不予我,时不予我……”江莲失神的喃喃。
  孙姨娘心痛女儿,柔声劝道:“眼下不是有机会了么?大姑娘才回到江家,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老夫人疼爱,有郡主撑腰,有三太太照顾,她不是也得要个同龄的姐妹来往么?江芳是个俗物,江芬太爱装,哪像你这么机灵乖巧,惹人怜爱。你以后同大姑娘多亲近,让她提携你。”
  “这样行么?”江莲心活动了。
  “怎么不行。”孙姨娘很笃定。
  江莲思量许久,脸上有了笑模样。
  孙姨娘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姑娘容貌怎样?”
  越难看越好,大姑娘越是难看,三姑娘越有机会。
  江莲道:“你没见过大姐姐,我也只是见过大姐姐一回,就是她回来的那一天。那天她穿的是男装,又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回来的,脸色很差,我觉得她不够美。不过,若是好生打扮,应该还可以吧。”
  孙姨娘沉吟,“就算她容貌过得去,性情也不会多好,对不对?长在山野之间,又能为了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和穆王府作对,一定不是温柔得体的性子。你若和她同进同出,更加引人注目、更加讨人喜欢的会是你。你的机会来了。”
  说到“你的机会来了”,孙姨娘两眼发亮,满脸喜悦。
  “这样啊。”江莲心怦怦跳,娇羞的笑了。
  天无绝人之路,或许她的机会真的来了。
  她有才有貌,有心计,什么都不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或许,江蕙就是她的机会。
  “府里不是把蘅芷轩和芙蓉园都收拾出来了么?”孙姨娘给江莲出主意,“大姑娘挑一处,剩下的那处已经收拾出来了,应该不会闲着,就看谁有本事住进去了。如果你能住到剩下的那处,这是多大的体面?”
  “我如果住进去了,江芳和江芬会嫉妒死的。”江莲一乐。
  “那是小事。”孙姨娘见江莲这么孩子气,不由的摇头,“江芳江芬嫉妒,那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显着你在安远侯府受宠爱,你身价自然就高了,夫人太太们保不齐会对你另眼相看,千金小姐们说不定就愿意和你来往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江莲拼命点头。
  孙姨娘描述的这个前景实在太吸引人了,江莲血往上涌,小脸通红。
  这些人都打着同样的主意,可总要等江蕙挑好了住处,她们才能想办法谋划剩下的那一处。再着急,也要等江蕙先做出决定。
  阿若和江苗、江蓉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耍,江蕙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妹妹们。
  吴氏带着两个侍女过来了。
  “阿若小姑娘,你更喜欢院子种满香草,还是种满鲜花?”路上遇到阿若,吴氏弯下腰,笑着询问。
  “我可顾不上这种小事。”阿若甜甜的笑道。
  吴氏呆了呆,“顾不上这种小事……”
  “我今天有件大事要做。”阿若口气着实不小。
  “什么大事啊?”江苗跑过来问她。
  “什么大事啊?”江蓉也好奇。
  “到底什么大事?”吴氏都有点儿生气了。
  江蕙对她不冷不热的,无法接近,小小年纪的阿若也这么难打交道么。
  阿若喜孜孜的,“姐姐说,今天灰灰会来,我要等灰灰!”
  “灰灰啊。”江苗和江蓉都不知道阿若所说的灰灰是谁,却齐声欢呼。
  小孩子的快乐根本不需要理由,对方说的话她们听不懂,也不妨碍她们笑得无比开心。
  “我问你香草和鲜花,你说灰灰,灰灰是什么?”吴氏晕。
作者有话要说:  鸡同鸭讲,吴氏很郁闷。
留言这么少,这个文要扑。不过没关系啦,扑也会写的,明天还是早上八点更新。
  “灰灰是只狗,灰扑扑的,我就叫它灰灰了。”阿若热心的向江苗、江蓉介绍,“灰灰鼻子特别灵,会游水会看家,还很会打猎!”
  “这么厉害啊。”江苗、江蓉一脸羡慕。
  其实什么叫做“很会打猎”,江苗和江蓉并没有概念,但是阿若好像很推崇的样子,她俩便也觉得那是了不起的本事了。
  “回头我也养一只。”江苗生出养狗的念头。
  “那我也养一只吧。”江蓉见阿若有,江苗也想养,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了,忙殷勤的说道。
  “好啊好啊。”阿若喜上眉梢,“我养了灰灰,你俩养黑黑和白白吧。”
  “好啊好啊。”江苗和江蓉欣然点头。
  吴氏见她们越说越高兴,三个小姑娘笑得好像三朵小花,颇觉恼怒,“这几个孩子没眼色,眼里没长辈,真不讨人喜欢。”想想自己这趟来的目的,忽然有些心酸,“二爷是庶出,在府里不受器重,连带的我和芬儿的日子也难过。大姑娘是两个院子随便挑,我的芬儿想要她挑剩下的那处,都这么费心思……”
  苏老夫人由品秋、安冬等侍女陪着出来了。
  江蕙过去扶着苏老夫人,祖孙之间很是亲呢。
  吴氏忙收起自怜自哀的种种心思,过去向苏老夫人请安,陪着说了几句家常闲话。苏老夫人笑问:“你特特的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吧?”吴氏不好直接说出来意,吱吱唔唔的道:“我是想着大姑娘已经回来几天了,还没见过二爷……”
  江蕙回到安远侯府之后,还没见过她的二叔江峻博,这当然是很不合常理的。
  “我连祖父也还没有见过呢。”江蕙淡声道。
  吴氏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春晖堂的内情吴氏不了解,她万万想不到,不光二爷江峻博,连江老太爷江蕙也还没有拜见。
  “日子树叶似的多着呢,急什么。”苏老夫人拉着江蕙的手,笑容慈祥,“蕙蕙真是累坏了,回到家先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略尽饮食,陪阿若玩了一会儿,接着又睡了一天一夜。一直到今天醒过来,脸色才好了点儿。”
  “祖父难道不想我么?我回家几天了,他老人家问过我没有啊?”江蕙笑问。
  她到底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在慈爱的祖母面前,语气中不知不觉便有了撒娇的意味。
  “想,想,怎么可能不想。”苏老夫人一迭声的道:“你祖父悄悄看过你两回,轻手轻脚的,没舍得吵醒你。”
  “原来是这样。”江蕙微笑。
  吴氏听着这祖孙二人的家常闲话,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对江蕙的偏爱,是不是有些过份了啊?江家又不只江蕙一位姑娘,也没见别的姑娘有这待遇啊。
  正说着话,文氏来了,江苗正和江蓉、阿若说得热烈,见到文氏便跑过去央求,“娘,我也想养只猎犬!要会游水,会看家,会爬树,会打猎……”
  “苗苗,狗不会爬树的。”阿若赶忙提醒。
  “原来狗不会爬树啊?”江苗呆了呆。
  “狗还有不会的事啊?”江蓉奇怪的咦了一声。
  “斑斑会爬树,灰灰不会。”阿若做起小老师,讲得又详细又认真,“姐姐说过的,豹子会爬树,狗一般不会。”
  “哦,那我记混了。”江苗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狗也会爬树来着……”
  “我以为狗啥都会呢。”江蓉嘻嘻笑。
  阿若方才把她的斑斑、灰灰、黄黄吹得天花乱坠,江蓉年纪最小,听得最糊涂,都以为灰灰无所不能了。
  三个小姑娘的童言童语,虽然幼稚,却很可爱。
  文氏嘴角不知不觉就翘起来了,答应江苗会回家商量这件事,江苗很开心,拉起江蓉和阿若又玩儿去了。
  文氏见过苏老夫人,请示了几件家务事。吴氏觉得自己呆在这里特别多余,陪笑说了几句家常,便告辞走了。侍女吟夏口齿伶俐,胆大心细,忖度着苏老夫人的心思,抿嘴笑道:“婢子听说,二太太方才问阿若姑娘喜欢香草还是鲜花,对阿若姑娘真是关心的很呢。”
  “香草还是鲜花么?”苏老夫人和文氏俱是微笑。
  吴氏这点儿心思,她们哪有不明白的。
  江蕙笑道:“提起这个,我还真是得到府里四处看看,给我和阿若挑一个住处了。祖母,其实我舍不得您,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就赖在您这儿不走了,像小时候一样和您睡一张床。但是不成,我还带着阿若呢……”
  “蕙蕙,你带着阿若也能和祖母一起住。”苏老夫人忙道。
  江蕙嫣然,“祖母,阿若这几天是累着了,没精神,她若是缓过劲儿来,不知道会把您这儿闹成什么样子。祖母,三婶婶,你们知道么,在我们原来住的那个小山村里,都没几个孩子敢跟阿若玩儿。她左手牵只大狼狗,右手牵只小豹子,孩子们见了她都躲着走……”
  苏老夫人和文氏都笑了。
  是没人敢跟阿若玩儿,胆儿多肥才敢招惹大狼狗和小豹子啊。
  “……现在斑斑跑了,黄黄飞了,就剩下灰灰一个。张伯伯差人把灰灰送过来,今天不到,明天也该到了。阿若天天要蹓狗的,我和她得找一个宽敞的地方才行。祖母,三婶婶,阿若突然从小山村到了这里,我怕她不适应,想找一个和我们原来的家相似的地方。”江蕙继续说道。
  苏老夫人手颤了颤。
  江蕙回来的这几天,苏老夫人这位做祖母的还没来得及问问江蕙,她这七年来的详细情形。江蕙口中“原来的家”是什么样子,苏老夫人一无所知。
  文氏握住江蕙的手,柔声问道:“蕙蕙,你这几年过得还好么?”
  江蕙微笑,“还好。我和我娘、继父和妹妹住在一个小山村里,天不收地不管,闲云野鹤一般。祖母,三婶婶,家里可有田园风格的宅院?最好大一点,有菜地,有小溪……”
  “这还真有。”苏老夫人叹息,“蕙蕙你知道是哪里么?就是你祖父的稻粱园。你祖父致仕之后,不知怎么想的,让人在府里给他辟出一块地,他闲着没事就会过去亲自耕田、种菜,穿草鞋,戴斗笠,真跟农夫似的。”
  “祖父终于过上了他最想过的日子么?读读书,种种地,归隐田园,与世无争。”江蕙不由的笑了。
  “你祖父日子过得最滋润!”苏老夫人也笑。
  江蕙要去看望祖父,阿若自然是跟着姐姐的,江苗和江蓉也吵着要一起去。江蕙便带三个小姑娘去了稻粱园。
  远远看到一带黄泥筑就的矮墙,阿若已经开心得欢呼起来,“姐姐,多像咱家啊!”到了近前,看到由各色树枝编就的两溜青篱,看到菜地、土井等等,阿若更是眉眼弯弯。
  油菜花开了满地,金灿灿的一片,甚是喜人。菜地旁,一位老农模样的人坐着休息,头上戴了顶朴拙的斗笠。
  江蕙走过去,伸手取下老农的斗笠,仔细端详片刻,轻声叫道:“祖父。”
  江老太爷虽然是农夫打扮,脸庞却很是白净,风度儒雅,眼神柔和。斗笠蓦然被江蕙取下,他有些吃惊,又有些欢喜,“蕙蕙,你都长这么大了。”
  江蕙鼻子一酸,“祖父,您显老了。”
  祖孙二人相对唏嘘。
  “白胡子老爷爷,嘻嘻。”阿若靠在江蕙身边,嘻嘻笑。
  “祖父,这是我妹妹阿若。”江蕙抱起妹妹,柔声说道。
  江老太爷神色复杂的看了阿若许久,“你娘她……唉,说到底,是江家对不起你娘啊……”
  江老太爷是很老派的人。前儿媳另外嫁人生女,这件事他想起来就难受,但是怪谁呢?这件事究竟能怪谁呢?
  “祖父,您除了疼爱我,也疼疼阿若,好么?”江蕙柔声央求,“阿若从小便喜欢白胡子老爷爷,可我们住的桃园村没几位老人。”
  江老太爷怅然,“这个自然。蕙蕙,你说祖父如果早日归隐田园,该有多好。”
  江蕙沉默片刻,缓缓道:“祖父,以后我常来看您。”
  张宽派人把灰灰以及一些江蕙故居的旧物送到京城,阿若见到灰灰,欢呼一声,扑了过去。
  灰灰是只体形硕大、灰扑扑的狼狗,它比阿若更激动,口中发出类似小孩儿哭的奇怪叫声,快活得发了疯。
  阿若和灰灰重逢的情形很有些感人,江苗和江蓉看得眼泪汪汪的。
  江家几个小少爷也凑热闹,约好了一齐来看灰灰。
  江家共有六位少爷,大少爷今年十二岁,名叫江备,是江峻博和吴氏的大儿子;二少爷名叫江奋,今年十一岁,是江峻朗和文氏的长子;三少爷江畅、四少爷江申、五少爷江畴,今年都是七岁,江畅是江峻朗和文氏的次子,江申是江峻博和吴氏的次子,江畴庶出,是江峻博和孙姨娘的儿子。最小的少爷名江略,今年六岁,是安远侯江峻熙和丹阳郡主唯一爱子。
  今天过来看灰灰的有江畅、江申、江畴、江略,另外还有江畅的表兄李利,他是文氏姐姐家的儿子,江畅、江苗的表哥,今年八岁。
  看过灰灰,和灰灰玩了一会儿,几个孩子也就渐渐熟了。
  阿若伸出小手数了数,“一,二,三,四,五”,见交到的新朋友有五人之多,大为开心,眉眼弯弯。
  “姐姐,除了苗苗和蓉蓉,我又有新的小朋友了,你快来看看。”阿若颠儿颠儿的跑去告诉江蕙。
  江蕙知道阿若难得有这么多的孩子一起玩,不忍扫妹妹的兴,任由她拉着手给拉过来了。
  “大姐姐。”江畅、江申、江畴、江略等人一起行礼问好。
  “大表姐。”李利笑着叫表姐。
  江蕙含笑跟几个小男孩儿打了招呼,之后柔声向妹妹介绍,“阿若,这位是苗苗和蓉蓉的三哥,他的名字叫江畅,舒畅的畅……”
  “畅是啥意思啊?”阿若靠在江蕙身边,笑咪咪的问。
  江畅是江峻朗和文氏的小儿子,眉目俊秀,性情随和,听阿若这么问,便很耐心的告诉她,“阿若妹妹,畅的意思就是没有阻碍、顺顺利利……”
  “顺顺。”阿若眼睛一亮,甜甜的叫道。
  “顺顺?”江畅不由的一愣。
  “阿若,你不能随便给别人起外号啊,这样不好。”江蕙柔声制止妹妹。
  “顺顺好,嘻嘻。”阿若嘻嘻笑。
  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笑成了小月牙,这笑容太过可爱,就算她说错了话,也让人不忍心责备她,不忍心拒绝她。
  江畅想了想,“我爹我娘说了,要对大姐姐好,要听大姐姐的话。阿若是大姐姐的妹妹,我也要对她好,她想叫顺顺,那就叫顺顺吧。”
  “顺顺!”阿若拍掌大乐。
  李利摸摸鼻子,“我的名字就叫李利,顺顺利利的利。阿若小姑娘,我猜你要叫我利利了,对不对?”
  “利利!”阿若笑得像朵小花。
  江畅下面是江申,江家老四,申有陈述、说明的意思,阿若便叫他“明明”;老五江畴,畴指田地,也指同类,还也有使相等的含义,江蕙才介绍完,阿若一声清脆悦耳的“等等”便叫出口了。
  有顺顺利利的例子在前头,江申和江畴倒是没提什么意见,笑了笑,默认了阿若的叫法。
  最后到了江略。
  江略是安远侯江峻熙唯一的儿子,今年才六岁,容貌十分出众,反应更是异常敏捷。
  “略,有计谋、谋略的意思。”江蕙话音才落,江略便预感到阿若要叫“谋谋”了,忙赶在阿若开口之前,稳稳的说道:“略哥哥。”
  叫略哥哥吧,谋谋之类的称呼还是算了。
  阿若已经有了顺顺利利、明明和等等,对于江略倒是不强求,“你不想叫谋谋呀?那算了。”
  阿若认识过这几个新的小朋友,兴冲冲介绍起自己,“阿若是我小名,我还有大名呢,可好听啦。我大名叫……”忽然想不起来了,拉拉江蕙,“姐姐,我的大名。”
  江蕙蘸了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大字:含辞。
  “阿若小时候一身奶香,若受了委屈,便撅起小嘴,一副有话要话而未说的小模样。家里人笑话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给她起名含辞,小名叫阿若……”
  丹阳郡主含笑自外头进来,正好听到了江蕙这句话,不由的呆了呆。
  江蕙。
  阿若。
  一个取“蕙质兰心”之意,一个是“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这姐妹二人的名字都取自母亲啊。
  江蕙和阿若的母亲冯夫人,单名一个兰字。
  “蕙质兰心,气若幽兰,兰……”丹阳郡主不觉惘然。
  她的乳母钟嬷嬷从小服侍她长大的,对她的心思再了解不过,忙过去扶着她,低声说道:“郡主,您不要想多了,大姑娘是和她同母异父的妹妹一起回来的啊。”
  如果是江蕙一个人回来的,那或许会令安远侯江峻熙忆起结发妻子,忆起旧情。可是和江蕙一起回到江家的还有阿若呢,冯夫人都已经另外嫁人了,女儿都有了,显然旧情已断。这种情况下,丹阳郡主再心心念念于冯兰这个人,岂不是自寻烦恼么?
  “也对。”丹阳郡主声音低而惆怅。
  沧海桑田,高岸深谷,世事变幻无常,曾经的恩爱夫妻各自纷飞,冯夫人连阿若都有了……情深爱重,伉俩情笃,是从前的事了……
  “依我说,郡主对大姑娘好是应该的,却也应该拿出母亲的架子来。”钟嬷嬷爱惜丹阳郡主,看不得她太过温柔贤惠,忍不住要劝劝她,“郡主又没什么对不住大姑娘的地方。郡主遇到侯爷的时候,他和冯夫人已经分开了。”
  “我愿意对蕙蕙好。”丹阳郡主向亭亭玉立的江蕙看过去,眼神和语气都是温柔的,“蕙蕙和她父亲长得像,我看到她,便打心眼儿里喜欢。”
  钟嬷嬷知道丹阳郡主深爱安远侯,爱屋及乌,也喜欢江蕙,心中叹息,不敢再劝。
  钟嬷嬷确实觉得丹阳郡主对江蕙太好了些,不过想想丹阳郡主对安远侯的感情,想想江老太爷、苏老夫人、江峻朗、文氏等人对江蕙更是娇惯纵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江蕙的亲人都疼爱她,丹阳郡主又何苦与众不同呢。
  “娘!”“娘!”江略和江蓉看到丹阳郡主,都很高兴。
  江畅、李利、江申等人也过来问好,有叫“大伯母”的,也有叫“郡主”的。
  阿若颠儿颠儿的跟着新认识的小朋友一起过来,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丹阳郡主,未免有些茫然。
  “阿若,这是我娘。”江蓉倚在丹阳郡主身边,开心又得意的说道。
  “蓉蓉娘。”阿若仰起小脸,甜甜蜜蜜的叫道。
  “蓉蓉娘。”丹阳郡主也算是见多识广,却被阿若这声“蓉蓉娘”给叫楞了。
  她是齐王和齐王妃的掌上明珠,就连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见了面也会客客气气称呼“郡主”,“蓉蓉娘”这样带着乡土气息的称呼,她还是生平头一回听到。
  不光丹阳郡主,钟嬷嬷等人也有点晕。
  大姑娘的这个妹妹是在哪个村子里长大的,见到美丽尊贵的丹阳郡主,竟然叫起了“蓉蓉娘”?
  “娘,您就知足吧。”江略慢吞吞的道:“这位了不起的小姑娘方才还想叫我谋谋呢。如果她得了逞,现在您就是谋谋娘了。”
  “谋谋。”丹阳郡主不由的笑了。
  “阿若又闹笑话了吧?”江蕙跟在孩子们后面过来的,慢了几步,没听到阿若的话,不过猜也能猜出来大概情形,“阿若年幼娇痴,出言无状,真是抱歉。”
  “没事,不过是孩子话。”丹阳郡主笑道。
  阿若嘻嘻笑,很有些不好意思,江蕙轻抚妹妹的头发,微笑道:“只是口头上闹笑话,那还稍微好些。我们原来住在桃园村的时候,有一回她约好了邻居家的几个孩子上山摘果子,临出发的时候她牵着斑斑去了,吓得那几个孩子转身就跑,她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斑斑会爬树,会帮咱们摘果子,它不随便咬人,真的……’可那几个孩子哪里肯听她?拼了命的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累死我了,跑一身汗。”阿若小声嘀咕。
  众人都觉好笑。
  孩子们又和灰灰玩去了,江蕙知道灰灰凶猛,不放心,就在不远处看着。丹阳郡主问道:“灰灰这样的狼狗好找么?蓉蓉好像也想养一只。”
  江蕙微笑,“灰灰原来是只不起眼儿的流浪狗,小小的,脏兮兮的,阿若见到它便吵着要养,也不嫌它脏,硬给抱回家了。养了之后,才发现这是只很出色的狼狗。”
  “如此。”丹阳郡主颇觉新鲜。
  “蓉蓉还小,若要养狗,或许小哈巴狗合适些。”江蕙提议。
  “我也这么想呢。”丹阳郡主笑道。
  她还没有决定给江蓉养狗。就算真的养,也会是温顺的小狗,不会是灰灰这样硕大凶猛的。
  江蕙回家来的这几天大部分时间在沉睡,和丹阳郡主见过面,却只是客气的问候而已,彼此还很陌生。谈论着江蓉小姑娘养狗还是不养狗、养什么狗比较合适这个问题,两人熟络了不少。
  “这几天来找郡主做说客的应该不止一个吧?”江蕙含笑问道。
  丹阳郡主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这些事我连老夫人和你三婶婶也没说,你竟猜到了,才思果然敏捷,不愧是你父亲的女儿。”
  江蕙道:“穆王府的人在途中没有截下我,到江家又白跑一趟,定然觉得丢人,不会对外宣扬。不过,以穆王府的作派习气,很难安安份份等我爹回来,估计会请德高望重之人来说服郡主。”
  她还不满十五周岁,年龄尚稚,却身材修长,花貌雪肤,举止娴雅,透出同龄女孩儿中少见的从容和慧黠。
  丹阳郡主不由的笑了,看向江蕙的目光中满是欣喜和赞赏,“你真聪明,全猜对了。穆王府确实没有对外宣扬,却有我两位堂叔母先后登门,劝我不要为了一个小女孩儿和穆王府为难,有损皇室体面。这两名说客言词倒也委婉,也不知是永城王请来的,还是项城王请来的。”
  江蕙道:“永城王是李颛同母弟,李颛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永城王肯定怀恨在心。为了替他大哥报仇也好,为了向穆王交代也好,不会肯善罢干休的。他若急了,说不定会向齐王府诉苦。”
  央丹阳郡主的堂叔母出面,意在说和调解。如果直接去了齐王府,那就是要告状了。永城王如果不是真的急了,不会出此下策。
  “向齐王府诉苦也不怕。”丹阳郡主不在意。
  她是齐王妃亲生爱女,又是兄弟姐妹之中最小的,从一生出起便备受宠爱。真有人到齐王、齐王妃面前告状,也奈何不了她。
  江峻朗一直惦记着江蕙这个侄女,听说江蕙休养得差不多了,这天晚上陪着江老太爷一起来了春晖堂。江蕙知道祖父祖母、叔叔婶婶都关心自己,便把自己从深州到京城的情形大概说了说,途中是如何戏弄项城王的,也一一讲了。
  苏老夫人很是心疼,“我们蕙蕙得多操心多费神啊。”
  文氏却喜得搂住了江蕙,“蕙蕙怎地如此聪慧?”
  江峻朗拍案叹息,“蕙蕙,你和你爹真是父女,这聪明机灵劲儿是一模一样的啊。”
  江老太爷大摇其头,“三郎说的不对,我看蕙蕙比她爹还要强上三分。”
  江蕙粲然。
  祖父祖母、叔叔婶婶,还和她小时候一样爱夸奖她啊。
  江蕙向江老太爷要稻粱园,江老太爷欣然应允,“蕙蕙,你和阿若这几年是住在一个名叫桃园村的小山村里的,是么?阿若还小,确实只有稻粱园才会让她觉得像原来的家。祖父答应你。”
  答应过后,江老太爷又想起来一件事,“我很少住在那儿,不过是白天过去种种菜。你和阿若住过去之后,我这习惯也不用改,还是白天过去好了。阿若看到我农夫打扮,应该更有亲切感吧?毕竟她在桃园村也是经常看到田间老农的。”
  “爹,您要扮农夫么?那您可要扮得像点儿。”江峻朗乐。
  江老太爷顺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什么扮农夫?为父早有归农之意,要做真农夫。”
  江老太爷明明没太用力气,江峻朗却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呲牙咧嘴。
  大家都被这父子俩逗得笑了。
  江蕙既没选蘅芷轩,也没选芙蓉园,而是带着阿若住到了稻粱园。
  严氏、吴氏等人莫名其妙,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江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严氏硬着脸皮向苏老夫人探问,吴氏比严氏聪明,悄悄向文氏打听,都想知道蘅芷轩、芙蓉园要如何安排。知道老夫人吩咐两处院子都给江蕙留着,等她哪天喜欢了随时住进去,严氏气炸了肺,吴氏悄悄哭了一场。
  江蕙尽量按着故居的格局把稻粱园布置了一番,阿若大为满意。
  搬到稻粱园后,江蕙亲自下厨做了阿若喜欢的小米粥、葱油饼、各色小菜,阿若更高兴了,坐在小板凳上,吃得眉花眼笑。
  “这里真像咱家。姐姐,家有了,爹和娘也该回来了吧。”阿若兴滴滴的。
  江蕙眼神暗了暗。
  “姐姐,爹和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阿若饼也不吃了,眼巴巴的看着江蕙。
  江蕙摸摸妹妹的小脑袋,温柔告诉她,“爹和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阿若长大了,他们就回来了。”
  “我明天就长大了。”阿若奶声奶气。
  “阿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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