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天堂湾有太原汾河湾花展地址吗

& 亚龙湾热带天堂森林公园一般游玩时间要多久?
亚龙湾热带天堂森林公园一般游玩时间要多久?
亚龙湾热带天堂森林公园一般游玩时间要多久?明天打算去玩,想知道大概逛一圈要多久??
邀请的蜂蜂答案如被采纳,您也能获得5蜂蜜!
奖励10蜂蜜
选择性的走几个景点,也要4个小时左右,我们当时没有去铁索桥(因为要单收费),也没去有猴子那个地方(因为景区里的光观车不停靠),但还是要4、5个小时。看到有跟团来的游客,被导游带着去买东西,这么一来估计时间会更长吧。
我们上次是在网上报的一日游,上网9多去的,下午8点多回来的,我觉得也够了,到了一个地方,导游让你们自由活动的,上山下山都是电瓶车接送的,如果你自己去的话可以慢慢逛。
上山下山,全程都有车接送,景点也不是很多,大部分就是照照片片就可以走,如果早上去的早的话,半天的时间也就够了,过江龙索桥如果想自己拍照不拍合影的话就尽量早去吧,否则你懂的
我们跟团去的 就一下午的时间,人非常多,景点没啥,主要看那个晃晃悠悠的桥和那个山上的木头房子(不是进去房子是远远地看)
一般4个小时左右,景区大,不过没什么可玩的,主要是俯瞰亚龙湾全景。
兰花谷不要去,啥也没有?
<textarea name="editor" class="_j_content _j_answer_suggest" id="_js_editorText" placeholder="用自己的【真实经历】作答,而不是网上搜来的信息好回答不一定特长,但一定【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永远替提问者【多想一步】,会加分哦~">
京公网安备号
京ICP证110318号
新出网证(京)字242号 全国统一客服电话:“锐小说”:卢一萍《天堂湾》(上)_孤独图书馆_【传送门】
“锐小说”:卢一萍《天堂湾》(上)
孤独图书馆
微信君按:卢一萍最新出版的《天堂湾》一书是花城出版社“锐·小说”中的一册。“锐·小说”系列第一辑于2015年11月首发,该书系收录了年轻新锐小说家的作品,力争呈现和保有当代文学的先锋性。此次推出的第二辑包含七位作家的作品,分别是双雪涛《天吾手记》、田耳《金刚四拿》、周李立《透视》、卢一萍《天堂湾》、马金莲《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娜彧《加州旅馆》、谢络绎《到歇马河那边去》。卢一萍是一名行走于川藏地区二十余年的军旅作家,他的小说集《天堂湾》诞生于海拔5300米的高原地带。从塔克拉玛干沙漠到帕米尔高原、在喀喇昆仑山脉和阿里高原之间,沙漠、绿洲和冰峰雪岭之间的荒芜之地,都成了他写作的对象,“这是我的一个文学王国,寄托着我对世界的浅陋看法。”天堂湾(上)卢一萍
一、红牌凌高排 我刚出发往高原走的时候,得到了杨烈猝死这个可怕的消息。我和杨烈在军校是一个学员大队的,我们又一起分配到了边防T团。我没有想到,老万那辆军车颠簸了六天,好不容易把他从这座大漠边缘的绿洲小城驮负到了海拔5300多米的天堂湾边防连,他的背包还没来得及打开,就牺牲了。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骄傲的军人,他没有死在别的地方,而是死在了天堂湾边防连的厕所里。他蹲在蹲坑上,光着屁股,把自己定格在那里了。 杨烈本来是被留在团宣传股当干事的,到天堂湾边防连的应该是我。但他坚持要去,团里便把我和他做了对调。 他是一个高傲的家伙。虽然他知道集体生活的原则,但他与很多人保持着一种内心的距离,只和我交往得深一些。集体生活的原则是不能把自己孤立起来,这样做,你的成绩很难得到承认,就在平时无聊的时候,你也可能找不到人和你闲扯,真的打起仗来,你需要救援的时候,他们也不情愿把你从危险中救出来,他们会在心里说,他娘的,你不是傲气得很吗?还要我们救你?但他不管这些。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他看来,好多人平时端正挺拔,但一到毕业分配的时候,就毕业后到哪里去的问题就把他们搞趴下了。因为好多人只会一条,那就是求人。当一个军人先跟人家挺得笔直,敬个军礼,然后拿出一兜子烟酒、补品,涎笑着请人家帮个忙,分个好去处时,这个军人不管他以前有多优秀,从那一刻起,他娘的,他就把军人的骨气丢尽了。他已失去了做一个军人的资格。 我就是听了他这通鼓噪,高傲地没去找任何人,最后被分配到边防上来的。我是践行他想法的唯一的追随者。 你肯定也会说,他是“服从组织分配、自愿到边疆建功立业”的典型,他这样做,不是也用了心机吗?可以这么说。但不能用“心机”这个词,可以说是计谋。计谋对一个军人是很重要的,一个军人不懂计谋,还能做什么军人? 虽然我和他学的是特种兵专业,但分配的时候却不一定能分到特种兵部队去,我们教育的现实是,所学与所用是无关的,这其实是对你所学的彻底否定。 快毕业的时候,军校表面上还是那样斗志昂扬,铿锵铁血,但私底下却笼罩着一种特殊的颓丧和伤感的气氛——这种气氛只要有那么三五个悲观主义者就可以营造出来。毕业分配这一步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谁都希望自己能分到一个经济发达、条件优越的、驻地在城市的部队里去,谁都不愿意去条件艰苦的地方,更不用说边防、海防、全训部队了。他们魂不守舍、唉声叹气,好像即将面临的是个杀场。好多人都在想办法,找关系,把姑舅叔伯、亲戚邻里、战友老乡,只要能想到的都翻弄了一遍,看谁能不能帮上个忙。不太忙乎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真有门路的几个家伙,他们这几天一有空闲就凑在一起斗地主。杨烈不愿意求人,所以当即奋笔疾书,给学校写了一份自愿到边防、海防去工作的申请书。 他是这么想的:我们中的一些人,不管他怎么折腾,最后还是会被分到条件艰苦的部队去。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申请去算了。这样,学校高兴,把你树成典型,为你开个表彰大会,让你在全校学员面前发言,领导号召大家向你学习,你从此载入校史,你走的时候,校领导亲自为你送行,多么体面风光!到了下面的部队,人家也会注意,说这个学员思想素质好,提职晋升也会优先考虑。再者,你是自愿到艰苦地区去的,官兵们看你就不一样。所谓计谋,不过如此。 而有他这种想法的,不仅他一个人,但他是第一个,是在学员大队还没有动员的时候就主动要求的,后面这些交上去的申请书,可能激情比他饱满、决心比他坚决,但不过是在他的“带动鼓励下”所做出的行为。当然,这其中有些人的想法和行为可能还比他单纯。但一个军人讲究的是把握战机,勇谋兼具。 整个过程和他设想的分毫不差。但命令真的下达,他知道了自己要去哪里的时候,他还是既担忧,又兴奋。 胖胖的、笑眯眯的政委和精瘦的、随时冷着一张脸的院长亲自到车站来为他送行。在火车站,政委收起他的笑,严肃地对他说,你有理想,有抱负,好好干!院长则挂上了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子,以后当了将军,不要忘了我这个院长! 那个时刻,他……他妈的的确是热血飞扬,觉得自己是关羽再世,恨不能立马跨上赤兔马、拎起偃月刀,日行三千里,飞赴边关,撒播威名。 火车走了好久,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沉迷的样子,捅了捅他,说,快醒醒了,火车已跑了一百多公里了。 他掩饰地笑了笑,说,哎,就要离开这座摸爬滚打了四年的城市了! 二、少尉干事李慰红 杨烈做报告是我陪他的。他的这个报告在防区做得不是很成功。掌声很热烈,但那只是体现了我们部队的纪律性和礼貌而已。其实,所有类似的报告都不过如此。更何况,我们在这风雪边关干了好些年了,你个红牌还没有找到搁屁股的地方、还不知道边境是个什么样呢,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谈热爱边疆、无私奉献、艰苦奋斗?那报告在防区做了两天,每天三场,连轴做下来。他觉得真是既恶心人家,也恶心自己。做到最后,他自己像得了厌食症,茶饭不思;又像偷情怀孕的少女,吃啥吐啥,忐忑难安。 做完报告后,防区宣传科科长用副政委的“牛头”把他很正式、很庄重地送回了团部。他在路上就跟我说,做这种报告真是累死人了,他回到招待所要先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没想回来后,他的凤巢已变成了鸡窝。我叫招待员给他开门。招待员说门没有锁,他现在住三楼右手第三间,还有,晚上招待所不开伙,李干事,你叫他自己带餐具到机关食堂吃饭吧。 他前几天是和团首长一起吃小灶的,招待所那位白净得像姑娘似的招待员的话已委婉地告诉了他,他不能再跟团首长一起进餐了。我带他进了三楼右手第三间房,一开门,一股酸馊味和脚臭味就迎面扑来。那个半边脸黑得像煤炭一样的鬼脸老万正在呼呼大睡,他鼾声如雷,每扯一声呼噜,鼓扯得整个房间像气球一样鼓胀着,他睡觉的铁床也会随之发出一阵颤动。杨烈的迷彩背包孤零零地扔在一张铁床上。招待员根本没有跟他讲,就把他的行李扔到这里来了。这些红牌,不管你有多牛逼,在这里都得收起。你到了这个地方,即使你马上就是一名军官,即使你的兵龄比招待员长,但因为你是个新来者,所以还得把自己当作新兵蛋子看。 先前,因为杨烈是“先进典型”,所以得以享受吃小灶、住军官住的标准间的待遇,现在,他已正式成为边防T团的一员,杨烈当时的身份还是学员,还是一个介于士兵与军官之间的混沌身份,所以,在军队这个等级分明的机构里,之前的特殊待遇都得全部收起来,他得回到T团的等级秩序中——从铺着白床单、白被套,茶几上摆放着水果和干果的标准间搬到充满大兵臭味的士兵宿舍。房间是上下铺,一个房间睡八个人,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所以房间脏乱、被褥污秽,苍蝇乱飞;窗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从塔克拉玛干吹来的黄褐色沙尘,墙壁上写着各种留言,在污脏的腈纶布窗帘后面,竟然还有一幅脏画。门后的角落里堆着方便面袋子、饼干的包装盒、羊骨头、猪骨头、白酒瓶、啤酒瓶、易拉罐、果皮、一双穿坏了的军用胶鞋。看到这种情景,连我都有些冒火。 我把门打开,杨烈和我都坐不住,也没法坐住。但我坚持着。他到充满尿臊味的卫生间找到了扫把,把那堆垃圾弄走了。招待员见了,嘻嘻一笑,说,先进典型的思想就是先进啊!我看了看他那张白净的脸,想着如果我要抽他,该怎样下手。但我最终没有抽他,我只是说,你小子,一点也不知道羞耻。他还是嘻嘻一笑,说,我不管打扫猪圈。我不想再理他,这种机关兵,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善于察言观色,长于见风使舵,早早地成了兵油子。 我见他有些落寞,想着也没有什么事,就打算陪他一会儿。抽完一支莫合烟,又卷了一支。递给他,来,尝尝新疆的莫合烟。 烟味儿很独特,可惜我不会抽。他有些抱歉地说。 不会就学。在山上没个烟,日子难过得很。 还是不抽吧,到时熬不住了再说。 这时,老万醒来了,他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用很重的陕西口音对我说,李大干事,怎么舍得光临猪圈啊? 我说,你看你睡得像猪一样,我陪杨烈同志到防区做完报告刚回来。他是北方陆军学院特种兵专业的高材生,是主动要求到我们团来工作的。我接着又介绍道,老万,人称鬼脸老万,车技一流,我们团边防一线的很多重大任务都是他来完成。 他伸出手,和坐在床上的老万握了握。 我把卷好的莫合烟递给老万,老万贪婪地大吸了一口,问他,这猪圈是你打扫的? 杨烈说,太脏了,顺便打扫了一下。 老万用像是早就认识他的口气对他说,本来想再睡一会儿,你打扫得这么干净,就睡毬不着了。 他有些抱歉地看了看老万,像是忍不住好奇,他们怎么给你取了鬼脸老万这个绰号呢? 我帮老万回答道,那是他当第二年兵的时候,出去执行潜伏任务。快到中午了,突然感到脸上像被烙铁烙了一下,然后他的脸就被灼伤了。那是由于太阳光反射到冰面上,聚光后恰巧“唰”地打到他脸上,他就成了鬼脸,不过,我们把这叫作“阳光之吻”。因为他车技好,鬼脸老万这名字,新疆从喀什算起,西藏从拉萨算起,跑这条线的人都晓得他,也可以说是名震新藏线了。 老万听我说完,颇是得意地呵呵笑了。笑完,又解释了一句,我当兵十五年,在这条线上就跑了十四年半。明天一早,你们这些新来的就搭我的车去天堂湾。 杨烈问道,明天一早就走啊? 老万说,明天早上六点就得出发。 当天下午,干部股的张干事到招待所告诉了杨烈明天出发去天堂湾任副连长的命令。让他出任副连长,就是因为他是典型,而其他人,虽然军衔是中尉,级别是副连,但还得先干排长。这种任命有些操蛋。副连职中尉排长,跟人说起,人家就会觉得你的能力有问题。至于为什么让他到天堂湾,张干事说,天堂湾马上要授予荣誉称号,你是先进典型,当然该到那里去工作。 他准备好东西,然后给他的女友写了一封信。但他没有把那封信寄走,因为他的信写得有些过于伤感了。他又试图给父母写信。他说他必须告诉他们,因为他们知道他该毕业了,知道他就要到部队去工作,他们在期盼着他的信。他只能采取一种模糊的战术,告诉他们他分到了89140部队,刚来报到,这里一切都好,一切安排好后,他再写信给他们。总之,信很简短,对自己所到达的地方语焉不详。我想,他是怕父母知道他来到了这么艰苦的地方会担心。 老万去检修了汽车,加好了油,然后就一直半靠在铁床上发呆。老万今天上午刚从高原上颠簸下来,明天又要颠簸着往上爬,他需要这样稳当地坐一坐。我抽了好几支莫合烟。屋子里弥漫着那种特殊的香味。我就这样差不多坐了一个下午,看他在信纸上忙碌。 他写完信后,我说,我带你和老万出去转转。 他受纪律的约束,有些犹豫。 我说,我带你参观参观营区,这里可能就是你要长期战斗的地方了,副连长、连长、副营、正营、副团、团长,然后你才有可能高升,离开这个营院。 你这样一说,真令人绝望。 事实就是这样。你现在想起来好像很遥远似的,其实很快。我现在可是知道了,这世界上最不经用的就是时间。 李干事,你是个老兵,你经历了很多东西,你可以这么说。 营区在县城一角,面临一大片绿洲。北面是一座石山,大部分光秃着,四周长着白杨和水柳。山上是四通八达的战壕,战壕又连接着众多的碉堡和暗堡。这都是与原苏联对抗时修筑的,但现在还没有荒废。为了躲避巡逻的哨兵,我们傍着营区内的建筑,翻过第一道围墙,然后进入了围墙后面的战壕里。顺着战壕,我们来到了高地上。 站在高地上,可以看到夕阳给整个绿洲镀上了薄薄的晚霞。东侧,是笼罩在白杨树中的县城,因为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县城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更远处,白杨呈网格状分割着绿洲,构成了抵御来自塔克拉玛干沙漠风沙的网络。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从平原间穿过,河道蜿蜒,时隐时现,如同飘带。夕阳洒在河面上,闪耀着红铜般的亮光。 我问他,你想不想到县城去转转?翻过那道有铁丝网的围墙就到了。 他说,我在这上面望一眼就行了。 我说,这县城,你现在嫌它小,等你在上面待一段时间,再看到它的时候,就会觉得它怎么会这么大,这么繁华啊!你这一上山,搞不好一两年下不来,这将是你这一两年内最后一次看到的城市。我说完,就站起来,把烟头用脚摁灭,说,你不去算了,你等我会儿,最多二十分钟我就回来!我说完,就跳过战壕,翻过围墙,向县城走去。 我买了猪蹄、鸡爪、花生米,还有一瓶白酒。提着这些东西,我回到了他的身边。我说,我请客。我在碉堡背风的一面把酒肉摆好,问他,你不会扫兴说你不会喝酒吧? 一看就知道他的确很少喝白酒,但他不忍心扫我的兴,还是答应陪我喝几口。 我们坐在地上,背靠着碉堡。夕阳像一坨即将燃尽的木炭,在我们身后缓缓下沉。 我递给他一只猪蹄。你先啃上一只。看他咬了一口,我就接着问他,这猪蹄卤得怎样? 味道的确很好。 听他这么说,我很高兴,我把酒瓶打开,说,来,你先整一口!这是昆仑大曲,62度,喝着带劲。 他说,我从没有喝过这么高度数的酒。他抿了一口,说,这酒就像火一样在我嘴里乱窜。他的脸皱得跟一颗核桃似的。 我看他那样,像个兄长一样,呵呵笑了。你这样喝酒酒都在嘴里窜着呢,看我——我说完,“咕咚”喝了一大口,咂吧了一下嘴,然后很享受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要像我这样大口喝酒,酒才能下到肚子里去。 他照着我的样子,又喝了几口。他很快就有了醉意。 回到“猪圈”,天已黑了,T团营区内,只有办公楼上有几扇窗户亮着灯,其他房间的灯都被茂密的白杨树遮住了。营区陷进了黑暗之中,但很快,它的轮廓就被昏黄的月色勾勒了出来。 三、中尉干事凌高排 我现在上天堂湾去,是要先去对杨烈的死因做一个调查,然后留下来,接替他担任天堂湾边防连的副连长。我现在走过的路,就是杨烈前几天刚刚走过的。我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留在了他的记忆里。而现在,他的灵魂可能正顺着这条路来找我,想告诉我他死亡的原因。我多想他来告诉我,这不过是一个玩笑。这家伙长着一张有些滑稽的娃娃脸,两个脸蛋随时都是红扑扑的,一运动的时候,红得更像苹果似的。有时候就是抹上迷彩色,也掩盖不住他的红脸蛋。他爱开玩笑。但很多时候都把玩笑当真。虽然这样,我还是有些佩服他。在我们那个学员大队,好多人都只佩服自己,能佩服他的可能就我了。没想这家伙会像苹果一样不经摔打,刚一掉到高原上,就摔碎了。你他妈的!我骂了一句。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想骂你就骂吧。拉我上去的老万宽容地说。 “我骂的是自己。本来该是我到天堂湾去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老兵说这句话时,军车刚好近乎仪式般地缓缓跨过“零公里”那个路标。 这里就是新藏公路的起点。从这里开始,等待我的将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单车走世界屋脊,任何人都会感到畏惧。 那毕竟不只是一块悬于高空、神奇诡异的高原,还是一片沉雄辽阔的梦境,几千年来,没人能够惊醒它。杨烈的死告诉我,在那里,仅有勇敢和万丈雄心是不够的。勇敢在它面前会显得幼稚和鲁莽;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无可比拟的高度,所以万丈雄心在它面前也会显得矮小。 在那里,你首先得学会敬畏自然。 这些遍布于昆仑和阿里积雪覆盖的群山、飓风横扫的荒原、奔腾汹涌的河流、险恶卓绝的山谷和高耸云天的大坂的妖魔鬼怪,虽然来自于人类的信仰,但他们以信仰的方式存在于天地之中,传播于时空之间,它告诉我们,凭我们弱小的肉体是无法不敬畏的。 我宁愿相信它是一个看得见,却不甚清晰的世界,或是一个超越宇宙现实的纯净领域,只有满怀虔诚之心,用信仰者的眼光才能看得分明,只有用静穆、庄重的准则和繁复的宗教仪式才能控制,只有将自己的身心融入其中,成为其虔诚的部分才能理解。 我们前往的是神的领域,圣的居所。神圣之域,那不仅是地理上的,更是信仰上的。 我觉得自己不是走在新藏线上,而是站在易水之滨,到处一片肃杀苍凉的景象。铅云满天,黄叶遍地,恍然觉得自己正是一白袍飘然、利刃在握的壮士,正要去刺杀这凌驾天下,目空一切的山的暴君,为杨烈复仇。 过了八十里兰干,人烟渐渐稀少。又行五十公里,到了普沙,它是最后一个村庄。在大山的怀抱里,军车像一粒尘沙,随时有可能被一阵风刮得无影无踪。 我想说什么,老兵毫不客气地让我闭上嘴,在这条路上最好少说话。 这条公路平均海拔4500米,是世界海拔最高,路况最差的公路。全线要翻越十多个大坂。这条公路路窄,坡陡,弯急,夏有水毁塌方,冬有积雪冰坎,好多大坂一夜积雪可厚达两米。据不完全统计,自通车以来,已有两千多辆汽车摔烂在这条线上,而死伤的人员也不会低于这个数目,这是一条“天路”,但与地狱相伴。 军车以十公里的时速缓缓行驶,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被迫攀一根垂直而下的命运的绳子,又像是一个乞丐要跨进这道门槛,去攀附坐在龙位上的帝王。我不往路边看,路的宽度刚好够搁下车辆。我不安地看着老兵——他无疑是我生命的主宰。他紧紧地抓着方向盘,脸黑着,不时骂一句,我操! 脚下是壁立的危崖,岩石突兀,峭壁千仞,鹰翔于脚下,云浮于车旁,伸手可摸蓝天,低头不见谷底。太阳像突然变胖了,显得硕大虚浮,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阳光没有一点暖意,但把对面的山岩照耀得格外清晰,几乎可以看见岩石的纹路。更远的苍茫峰岭则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当我站在那些达坂上,我生平第一次领悟了何为高度。 ——那是一种晕眩,一种被现实和理想同时击中脑门的带着双重痛苦的晕眩;同时,还有些酒后沉醉的飘然,觉得身后长着一对翅膀,只要展开,即可飞去。 我在喘息之际,突然发现了几只大鸟,像鹰一样在天空盘旋着。 它们在头顶盘旋着,午后的阳光把它们巨大的身影投在地上,显得十分恐怖。有这么大的鹰么?我问老兵。 那是秃鹫。 秃鹫总是跟着死人味儿,该不是我们身上那味儿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自从驶过零公里,老兵就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把所有的心智都用在了对军车的驾驶上。 我之所以想找话说是因为我内心有些害怕了。我的头很疼,像是谁在用一把很钝的斧头不停地劈它,这高山反应的痛苦是真实的。我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你一旦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一块把自己放在一个不停摇晃着的桌子上的冰,你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摔得粉粹,像杨烈那样,所以,你首先要保证自己不被晃下来,然后,你要让自己的生命适应这里的严寒,只有与这里的霜雪融为一体,你才能不被融化。 作为一个军人,我虽然还没有参加过真实的战斗,但我是能面对牺牲的。我突然理解了杨烈的死——那不是事故,而是牺牲,我一直这么认为。其实任何一个人只要进入了这个高原,也就进入了一个无声的战场。 四、红牌吕家禾 那个开车的老兵有些可恶。他不让我们坐驾驶室,却让一个下士坐在里面,而那个空座位,他就一直让它空着。他把我们赶到了大厢上,让我们“漂大厢”。他一点也不掩饰对我们三个红牌的反感,好像我们是随地排尿拉屎的牲口,会不停地弄脏他的车。他用一种厌恶的口气说,去去去,到大厢上趴着去。我说,这驾驶室里不是还有一个空座位嘛?我们可以轮流坐。他爱理不理地说,这是你们坐的地方吗?要坐我的车,就不要在这里啰唆,不愿意坐,就滚下去。听他那么说,我真想上去撸他一顿,把他那张马脸打扁。但我忍住了。在部队就是这样,班长跟战士干架,干部跟战士计较,你就是再有理,也是站不住脚的。 路况越来越差,车颠簸得很厉害。有时半个车轮就挂在悬崖边,我们想自己都是经历过严酷的军校生活的,杨烈更是受过特种兵训练,高原奈何我们不得,但他和我们一样,开头都不敢往下看。我们呕吐不止,为了防止弄脏车里的军用物资,防止人从车上掉下去,每当要呕吐的时候,另外两人就只有各扯住呕吐者的一条腿,让他悬挂着吐了,再把他扯上来。 冰峰雪岭不断掠过。时值八月,天气却越来越寒冷,我们不停地加衣服。在翻越黑卡达坂时,甚至下起了暴风雪。这时,老兵才让我们到驾驶室挤一挤。但我们拒绝了。杨烈当时的小脸儿冻得红扑扑儿的。说,谢谢,这外面挺好的,视野开阔,风景无边。 路很快就被大雪抹去了,老兵下车探路。凌跃波要去替他,他也不领情,说,你们在车上好好待着吧,我可不愿意让你们还没有来得及为国尽忠,就横死在这达坂上。听了他的话,我们是真的想揍他一顿。老兵似乎看出来了,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你们窝了一肚子气,老早就想揍我,这样,如果你能和我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五百米、不,三百米,之后你们还能站起来,再和我打。听他这么说,我们那口气咽不下去了。杨烈要跑,我拦住了他。我说,人家都知道你是特种兵专业毕业的,如果赢了,他肯定不服。让我去吧。我和他真的跑了三百米,跑完后,我就觉得气喘不上来,我想趴到地上去,但我挺立着,我知道一旦趴下就输掉了。但我感到很虚弱,我觉得一小股风就可以把我吹走,一小片雪就可以把我砸倒。你知道的,在部队跑五公里,那算个啥?但这三百米真的可以要人命。那个老兵也大喘着气,但他也站着。他显然比我强很多,他还能跑回车里,拿来氧气袋,让我吸。我吸了几口,才好受了一些。我第一次意识到氧气那玩意儿对人的确很重要。那家伙说,你还算有种。我叫老万,一直跑新藏线,大家叫我“鬼脸老万”。 我们也通报了各自的名字。从那以后,他对我们的态度就好了。他当时就给我们扔上来三件皮大衣,让我们裹着;又给我们一人一节背包绳,让我们头疼了就勒住。达坂上的雪很厚,怕我们消耗体力,他自己一边探路,一边前行。 沿途的兵站大多不冷不热,除了领导驾到,其他人基本上不尿你。但大家对老万都很客气,给他吃首长吃的饭食,住被褥干净的房间,我们也跟着沾了光,虽然没有享受到他那么好的待遇,但比起其他人来已算不错了。 这一路我们一共走了六天,前三天高山反应很厉害,后面慢慢地就好了。我们觉得很刺激,也很新鲜,有一种踏上天路的英雄豪气。一路上虽然都经受过高原缺氧、高山反应的折磨,但我们三人同行,心情一直不错。 我们三个人来自不同的军校——我毕业于西安陆军学院,还有一位叫任自立的,毕业于大连舰艇学院。他分到了天海子水上中队,也算专业对口。他在团部的时候,穿一身海军制服,像一只海豚混迹在猎狗堆里,特别招眼。他原以为自己肯定能驾驶战舰,驰骋大海的,没想最后被抛到了世界屋脊。他说,这对他基本上是一个羞辱。当然,后来他得知天海子也带着个“海”字,它的面积也是有六百多平方公里的,是比列支敦士登、摩纳哥、梵蒂冈、圣马力诺、马耳他、瑙鲁、图瓦卢七国面积之和(面积为586?1平方公里)还要大的,也的确是有水上巡逻艇的,并且是属于国际湖的,他的气才稍微顺了一些。我们在路上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航母”。这个绰号来自他的一句话,他说,开个护卫舰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在天海子练好了航海技术,直接去开航母,引得我们大笑,就给了他这个绰号。大家那几天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儿、把军校的各种事情都讲了一遍。大家最后都成了好朋友,还说以后要多打电话。 第六天一大早,我们在冰海子兵站早早地吃了碗稀饭就出发了。到达冰岔口,也就是冰达坂岔路口,我们看到了来接我们去各自连队的吉普车。我们几个同行的人握了握手,正要分开,各走各道,杨烈却提议大家拥抱一下。他和每个人都拥抱了,然后大家又在一起拥抱了,才分开。 天空边防连的路不好走,我到连队后,已是下午五点二十分,我正在向连长报到,连队的电话就响了。我以为是杨烈打来的,头都大了,还在心里埋怨他,说这个家伙,真是性急啊,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电话呢?通讯员接了电话,看着我——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对我说,排长,是找你的。我抱歉地对连长说,对不起,可能是一块儿上来的,打电话报个平安。连长的脸刚才就拉长了,现在更长,你是人还没到,电话就到了,已经有三个电话打来找你了。我再次向连长道了歉,尴尬地拿起话筒,你好,杨烈!但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故意压低后有些神秘、瘆人的声音,你说话方便吗?我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在偷偷给我打电话。我看了一眼连长,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不是鬼话吗?然后说,哦,是航母啊,不,任排长啊?什么?杨烈死了?你胡说什么啊!我一急,突然提高了声音,使连长愣了一下。刚才天堂湾边防连连长跟我们指导员打电话讲的,我偷听到了,你知道就行了,先不要说。他说完,就挂上了电话。我愣在那里。好半天不知道把话筒挂上,话筒里传出的刺耳的盲音我也没有听到。怎么啦,神神秘秘的?连长不满地问道。我猛地惊醒过来。没什么,那家伙开了个玩笑。连长一听,气得差点拍桌子,但他把手举起来,又强忍着怒气,用一种嘲讽的口气说,开了个玩笑?吕家禾同志,能告诉我是个什么玩笑吗? 我希望那是一个玩笑,我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跟我们一起上来的一个家伙牺牲了。 连长见我那样,一下缓和了脸色,先把眼泪收起来!你问清楚了吗,就流泪? 他是到天堂湾边防连任副连长的杨烈。 就是那个先进典型?不可能吧,如果有这事,天堂湾边防连的连长马上就会把电话打过来,他这人心里装不住事。 他刚说完,电话铃就真的响了,但不是天堂湾边防连连长打过来的,而是边防营营长。营长的声音很严厉,他向连长通报了杨烈猝死这件事情,然后要各连加强高原疾病的预防,稳定新报到的学员排长的情绪,做好思想工作,要他们多注意休息,身体适应后再开始工作。 连长放下电话,对我说,吕排长,你说得对,这不是玩笑。在这高原,这不是稀奇事儿,不让你难过是废话。我们都很难过。等会儿我让副连长告诉你高原生活的注意事项。 这家伙,他就这样走了,真他妈的不够意思! 对了,凌高排,他还说到了你,说你们俩是最好的朋友。他说他好多事儿都跟你讲过。其实,怎么说呢,从闲聊中,我知道他是在浙江一个县城里长大的,是个独生子女。他说他在军校的成绩不错。 哎,我知道的就这些。总之,他是个看上去很安静的人,即使漂大厢的时候也是如此。如果不了解他,你根本没法把他和什么特种兵联系在一起。 五、上等兵扈小兵 凌排长,哦,不,副连长你好,我是天堂湾边防连通讯员扈小兵,扈,扈三娘的扈,就是《水浒传》里的那个扈三娘。我是安徽淮北人,一边儿靠山东,一边儿靠河南,还有一边儿靠江苏。我家兄弟三个,我最小,我们那农村,计划生育执行得是不太好。我是1994年12月入的伍,1995年8月当的通讯员。俺们这个连队很好,是全军的卫国戍边模范连,荣立过集体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七次。按说,今年上头还要给我们授一个称号的,我听指导员说了,大概是“世界屋脊钢铁哨卡”,但现在杨副连长死了,这个事情就恐怕比较相当悬了。哦,说岔了,是说岔了,我原是想你刚到连队,想跟你介绍一下我们连队的荣誉。那我就说一下杨副连长。谢谢凌副连长,我不坐,我习惯站着说话。 我听到连队的车响,我就知道驾驶员把杨排长接回来了,——对不起,新来的学员我们都习惯叫排长,我就叫他杨排长吧,这样也方便把您和他区别开来。我们连队又来了一个水平很高的排长,我心里真高兴,我赶紧跑出去迎接他。我看见杨排长真不愧是特种兵专业毕业的,他披着皮大衣,里面穿着迷彩服,神采奕奕地从驾驶室里走出来。虽然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吃了那么多苦,但他的脸蛋还是红扑扑的,还挂着自豪的笑。尊敬的副连长,你知道,谁不为自己马上就要在这样一个光荣的连队工作而自豪呢!我想杨排长也是。 哦,说得随便一点,好吧。副连长,我不紧张,不,我就站着说。那好吧,我坐下,副连长,你太爱护我们战士了,谢谢副连长!那好,我接着说。我对杨排长说,我是连队的通讯员,你的背包我帮你拿。他说谢谢通讯员,我自己拿吧。我拿起他的背包,把它放在一边,说,我先带你到连长那里去报到,你的背包我来拿。他又说了声谢谢。他对战士真是和蔼啊,一看就是素质优秀。但他对我说,通讯员,真是对不起,请问厕所在哪边?我得先上个厕所。我听他这么说,一想连长在办公室等他报到呢,哪有一到这里就找厕所的。我当时态度还不太好,在心里说,这个红牌,真是毛病多。我随手给他指了指,说那边就是,快到了就有味道,你闻着味儿就能找到。我哪能这样说话呢,真是对不起,我一定好好改正好好检讨。但他还是那么和气,他穿上大衣,顶着风,又对我说了一声谢谢,就朝厕所走去,那姿势真是很那个……英勇的。哦,副连长,这个词是有点不恰当,但他就是那个样子的。但我当时心里还有气,看着他的背影,说了声毛病!也没有给他拿行李和背包,就到连部去了。 连长见我进去,就往我身后看。杨副连长呢?
一到院子里,就钻进厕所里去了。 这个家伙,也真是毛病多!连长这样说了一句,就坐下来等他。我看连长并没有生气,就出去把他的背包和行李——也就是那个小提箱,提到了他的房间里,往那架空铁床上一甩。好多部队都有看不起红牌——不,是学员排长的问题,但我们连不是这样的,每个到我们连的人,即使是新兵,我们连长和指导员都要让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副连长,你到这里后,肯定感觉到了。 我到三班磨叽了二十来分钟,直到估摸着他跟连长快报完到了才往连部走。回到连部,没想连部就连长一个人,他在里面一边抽烟,一边转圈,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我进去,就说,这个杨烈,一个厕所上了快半个小时了,是拉屎还是拉棉花啊。 我说,连长,我去叫他吧。 别人在拉屎,你怎么去叫?连长把那张看了好几遍的军报又翻开来。报上的头版头条登的就是关于我们连的先进事迹。这是在为我们连“授称”做宣传。好几家中央的报纸、省上的报纸,还有我们军区的报纸都登了,位置都是一样,头版头条——第一版占了多半版,然后转第二版,第二版没有登下,又转第三版。副连长,我们指导员组织我们把这篇通讯学了十几遍。他说,同志们啊,你们想想,这么多报纸宣传我们,就是这印刷报纸的纸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车皮,现在,谁都知道世界屋脊上有个钢铁哨卡,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全国皆知。这样的光荣,哪个连队会有?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努力,我们把我们连建设成钢铁哨卡还不够,真金不怕火炼,我们要把它建设成能经受得起任何战火考验的真金哨卡! 呵呵,副连长,对不起,又说岔了。 这个时候,连部只有连长翻报纸的声音。他并没有看,只是不停地翻过去翻过来。他就这样,把那张报纸又翻了十多分钟。屋子里的气氛有些那个,有些让我心里发毛。 这个屌红牌,真是毛病多!连长终于发火了。他对我大声说,你去看看,他是不是到班上视察去了? 我跑到二排,就问三班长,石班长,你看到新来的红牌了吗? 我们哪里见过什么鸟红牌! 连长等他呢,他真的没有到这里来? 我们连根红牌的毛也没有见到。 我一看他也不像来过三班的样子,他会不会蹿到别的班去呢?我就一个班一个班地问,最后把连部的每个房间都看了,也没有。在高原上跑这一趟,把我累得够呛,我气喘吁吁地跑去跟连长报告。连长一听,一下转过身来,紧张兮兮地说,操,你到厕所里去看看,他不会栽进屎坑里出不来了吧? 连长不放心,我刚出连部,他也跟上来了。我们连长真是一个好连长,他就像我们的亲大哥一样。哦,又说岔了。高原上不能随便跑步的,我即使已在这里待了一年多,跑那么一段路,我的心也跳得很厉害,嘣嘣嘣的,我自己都可以听见。厕所虽然每天打扫,但这种旱厕的味道还是很刺鼻。我在厕所门口稍稍喘了一口气,就钻进去了。我找了好几个隔档才找到杨排长,厕所里不是很亮堂。我晃眼看去,杨排长蹲在那里,果然是在解大手。我想,一泡屎拉这么久,还蹲在那里拉呢,这不是有意磨时间么?想到这里,我真想上去踹他一脚。但我毕竟是个战士,我要尊敬干部,兵尊干,干才爱兵嘛,人家拉屎,我也不好走得太近,就在相隔三个隔档的地方,很尊敬地喊了一声副连长。但他还是低着头,没有理我。我当时哪里想到他真的会出事呢。我接着说,副连长,哪有你这样拉屎的,连长都等你四十多分钟了,如果你还没有拉完,你去报完到再回来拉吧。他还是没有理我,这一下我的脾气上来了,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操!就走过去。等到走近了,我才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我看见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个正要起跑的长跑运动员。 他一只手朝后,习惯性地想去撩起大衣的后衣襟,另一只手像是怕自己栽倒,撑在面前的地上,地上还有尿渍。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他已经死了。我还在想,他是不是一路走上来,太累了,低着头在那里睡着了? 我大声喊他,他没有应。我用手戳了戳他的头,他还是没有吭气。还装呢?我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看他。我这才发现他不对劲了。他脸色紫白,嘴微张着,眼睁着,眼珠却没有动。我拔腿就往外跑,在门口一头撞在连长怀里。我竟然说不出话来,像个哑巴一样。那个时候也不用说话了,连长从我那样子就看出来,可能出啥事了。他对刚好要来上厕所的四班的刘班副吼道,叫军医跑步到厕所里来!那家伙还不明白是咋回事,也不知道让军医到厕所里来干什么。他望着连长,想搞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连长一见他那样,就说,操,快去!那家伙转身飞跑去了。 好了,团里调查事故原因的工作组马上就来了,接下来会是防区的、军区的,又得忙乎好一阵子了。我得去给他们倒水。后面的事,连长和刘班副都看见了,你如果想了解,可以让他们再给你讲。我再说最后一句。我不想流泪,但我忍不住。副连长,你虽然马上就会是我们连的副连长,但你现在是代表团里来了解情况的。我想给你提一个要求。排长那泡屎只拉了一小截出来。拉出那泡屎可以说是他这一生最后做的一件事,但却未能遂愿。他肚子里还有大半泡屎呢,他最后的愿望肯定是想把它拉出来。我一想起这,心里就十分,不,是非常难过。您看您能不能让上头想办法,把他那泡屎弄出来,让他……让他……轻轻松松地走?对不起,副连长,我想起这个,就伤心……好了,我不哭了,我最后还想告诉副连长的是,从我们杨排长不在外面随地大小便的行为来看,他是多么注重讲文明,树新风。他坚持了大半天,到了连队后、找到厕所才去解,他是怕自己的大小便污染了边疆的环境。从这个行为也可以看出来,他是多么热爱这雄伟壮丽的边境;还有,你看他是多么的谦逊,对我这样一个战士,他也是那么客气,微笑着询问我厕所在哪里,我回答后,又非常有礼貌地跟我说谢谢;对于自己一下车就去上厕所,还一再地表达歉意。就这几个细节,就足见他素质的优秀、品格的高尚…… 好了,我就说这些吧……(未完待续)孤独图书馆:一个人的图书馆,你的孤独是一座花园,我的孤独是一座天堂。关注公众号:孤独图书馆(gudutushuguan) | 欢迎转发【原创文章未经许可 | 禁止转载】二维码关注:↓↓↓点击【阅读原文】,阅读更多精彩文章
觉得不错,分享给更多人看到
孤独图书馆 微信二维码
分享这篇文章
7月30日 21:34
孤独图书馆 最新文章
孤独图书馆 热门文章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太原汾河湾花展地址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