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地该如何玩,在那玩家网注册不了呢

走地菩萨记事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时值1930,庚午年,金马相见,易生刀兵之灾.  湘西属丘陵地形,十万大山,土木之气旺盛.五行土生金,金对应刀兵,以此来解释多匪患,似乎有点牵强附会.但是冥冥中又暗合道理.似是而非、若隐若现,这不正是一切神秘力量给人的第一印象吗?不相信的一笑置之,相信的为之入迷.  这时正是七月间,流火之月,格外炎热.山林间人畜收声,只有许多虫子作响.一条放牛的小道,一个青衣男人小心躲避地上的牛粪.这人左肩挎一个青色家织布袋子,上面别了一把油纸伞.只见他胡子白了一半,短发却乌黑的像少年;脸皮光洁透红,却很容易看到一种暮气.从他脸上不容易看出年龄,说70岁可以,要说30岁似乎也没错.男人的嘴一直在微微的抖动,不知是颤抖,还是念叨着什么.忽然他遮眉瞭望,笑道:“好一片洄水!聚而不死、凝而不浊,是个养财地,少不了有大富之家,今天可以吃顿热饭了."  话说山下的村庄叫做老桥村,村名源于一座古桥,传说它是明朝修建的.因为封建统治者“蛮不出境,汉不入峒”的隔离政策,村庄宛如"桃源"里的人们,只有偶尔的闯入者,才能使他们恍然时代的变幻.  男人站在桥亭里,抬头看着顶梁,上面密密麻麻钉了许多铜钱,自语道:"本来是没有神的,信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这亭梁倾听了数百年百姓的愿景,竟然成了村子的‘命神‘,人们在祭祀的时侯,会不会想到祭祀的其实是自己的希望?"  朝亭外眺望,只见一流溪水将村子划成了两半,临江各有一间大宅.南岸的宅子格外光鲜,门神、财神、新红灯笼一应俱全,红砖新瓦看得出的富足.北岸要差一些,虽然是雕花的屋檐、厚实的青砖,但看上去有一种衰落感.那男人微微一笑,大步朝北岸走去.  要说他为什么不去看上去更富有的南岸?那自有他的道理,原来他门里有个说法叫做:"看衰不看兴".正兴旺的人家,抓财很紧,指缝不漏滴油,要是找上门去说不定就被看成坑蒙拐骗的.而遇到困境的人家,忧心扰神以至于财气四散,在这里更容易吃到饭.  北岸这家家主叫肖长财,长财通"涨财"的意思,不过名字取得好,运气不一定好.这两年家里到处不顺.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一场洪水,把他的田产给淹了.说来也怪,洪水过后南岸一点事也没有,单单只有他北岸的田渗满了沙.别说今年的租子肯定是收不上了,更让他忧心的是村里传说:他得罪了溪里的龙王,龙王爷要惩罚他,以后他的田地别想好!迷信的租户们都闹着要退租,这可让他慌了神.会持家的地主都知道,租户和田产同样重要--要是没人租种,就是家有万倾,也只能是颗粒无收.  肖长财今年已经50出头,儿孙虽然没什么恶习,但也没一个是顶梁的材料.试想自己百年后,这份家业不免七零八落,不由叹想:"教那肖传宗得了运气,生了个好儿子,30岁不到就撑得了家门."  便在这时,有长工跑了进来喊道:"东家,东家!外面有人找!"  "谁啊!不晓得老爷我睡午觉?"肖长财拉长了声音.长工道:"不认得,说是晓得老爷不顺心,特来搭救."  "哦?!"肖长财躺在竹椅上,打着蒲扇问:"多大年纪?什么样的人物?"  "是个跑江湖的先生,年纪嘛..."长工想了想:"不好说,看上去蛮像样的."  "唔,去见见吧."肖长财站起,打了个哈欠道.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一个青衣男人,怡然半笑站在屋檐下,说不上仙风道骨,却也一看便知不是俗人,肖长财下意识整了整衣冠,上前道:"鄙人肖长财,敢问先生是..."  "黎门末辈,老爷管我叫六帝就行了."叫黎六帝的男人笑道.  肖长财自然没听过什么黎门,问道:"先生说我最近不顺?不知是村里打听来的,还是...?"  "何必去打听?单看贵宅虽大,但门联破损、廊灯泛白,即知主人心思不在治家上,十有八九是遇了麻烦."黎六帝笑道.  地主家最重门面,黎六帝的话让肖长财老脸一红,暗想:"这人不知有什么能耐,单这份眼光便不可小视了."当下躬身道:"请入内奉茶."黎六帝也不客气,道了声打搅,当先进了院子.两人坐定,肖长财也不急着问话,先叫人送上盖碗、茶炉,亲手为黎六帝斟茶.  见肖长财手腕轻提,壶嘴三点,缓缓将茶水注入,黎六帝暗暗点头,知道这叫"风凰三点头",是表达敬意的茶礼.当即便知这家的家业传了不少年头.他门里有所谓《鉴家册》道:"一代吝,二代露,三代过后明羞丑".黎六帝不动声色,碗盖轻刮,品起茶来.  肖长财陪了一口茶,这才说道:"不知先生有什么手段化解?"  "用的什么手段,得看什么麻烦"黎六帝笑道.  肖长财看了黎六帝一眼,把盖碗"当"的一下往茶几上一放,道:"我便说说.这人啊年级一大,不顺心的事就像雪团越滚越多,拍也拍不掉啊.单说最近,外面那小溪你也看到了?上月发大水把我的田产都淹了,村里人传说我得罪了溪龙王,龙王这是罚我了!我思前想后,自问不算为富不仁,也没有对哪路神仙不敬的,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一派胡言,所谓'浅水不养真龙',我只听说过海龙、江龙、井龙,却没听过什么溪龙."黎六帝笑道.  "哦?!"肖长财一下来了兴趣,忙给黎六帝添了茶,道:"请先生说个明白!"  "凤非梧不栖、龙无渊不驻,这是性灵界的常识.凤凰借梧桐之挺拔,成就其贵气;龙汲深水之藏灵,以铸其实躯.溪水浅薄,所以没有溪龙王这一说!"黎六帝道.  "原来如此!"肖长财抚掌道,随即又皱眉,说:"那河水只淹北岸是怎么回事?莫非有什么作怪"  黎六帝道:"肖老爷可以带我去看看,要是什么邪物,我自有手段应付!"见黎六帝颇有底气,肖长财问道."先生还有神仙手段?不知是哪座观哪座庙的真人?"  "不修道、不听禅,吃的百家饭.肖老爷不必多问"黎六帝笑道.  肖长财道:"好吧,我这就带先生去!"说着站了起来伸手请动,却见黎六帝仍坐定椅上,只是微笑不语,顿时明白.一拍额头高声道:"来人啦,铰一钱银来!"  "多谢肖老爷,门中有规矩,只取饱腹之物.肖老爷请赏些许糯米即可"黎六帝道.  "惭愧,我这就让人去办!"肖长财说道.他见黎六帝不收真金白银,顿时便把黎六帝和江湖骗子区分开来.  黎六帝将糯米收进布袋,随肖长财出门.去路不近,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谈,一路听来:200多年前,肖家先辈随"老板人"在外地采金,攒下了几只元宝,这才回乡置起了家业.历史变迁没渗透这世外之地,加之肖家向善,在这小村庄已经做了近200年的平安地主.  黎六帝有意无意道:"肖老爷似乎子孙并不成器?"  "何以见得?"肖长财有些吃惊,子孙不成器一直是他的心病.  "相经道:人中深长、子孙满堂.再加上肖老爷眼纹顺畅,子女必无夭折.多子多女,却还要年过知命的肖老爷内外照应,显然是子女不足以承业."黎六帝笑道.黎六帝的话正中肖长财的要害,他忙作揖道:"先生慧眼,请更说玄机!"  黎六帝微微一笑:“恕我直言,肖老爷颧骨高耸,定然是说一不二的能人.但是颧骨‘撑得起面门,也遮得了眼光’,我有‘临风立雨、方成栋梁’八字相赠”。  “临风立雨,方成栋梁?"肖长财喃道.他是个聪明人,思前想后便已明白黎六帝的意思,对黎六帝作揖道:“先生箴言,足使我肖家再兴三代!"黎六帝侧身避开,托起肖长财道:“这是肖老爷的慧根,于我何干?”  见黎六帝确实有点本事,肖长财言语更加亲近.又请算家事.黎六帝也不拒绝,问:“敢问肖老爷八字?”  肖长财据实说了,黎六帝当即推算,说:“肖老爷该有一妻一妾,妻当肖羊,妾当肖兔...”肖长财听得目瞪口呆,自己妻妾的生辰从不外传,外人难以打听.他指着黎六帝:“你..你...”话都说不周全.  “肖老爷有两女四子,其中两女三子已侍奉膝前,尚有一子混沌不辨,想是还在腹中!”黎六帝接着道.  肖长财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对着黎六帝深深一躬,叹道:“仙人在世,仙人在世啊!”黎六帝微笑不语,也不接话.  “先生真是神人.先生也知我的一块心病,请问我的子女后事如何?”肖长财再无半点怀疑,认定眼前便是世外高人.  “肖老爷膝下这三子两女,如无其他机缘,将来成就有限,至于还在腹中这位,应该是明年出生,那便是肖羊,命格...”黎六帝忽然眉头皱起,手指连扣,心下吃惊:“奇怪,怪哉,腹中这位怎么有三个甲子寿元?”一连换了几种术数,越算越是离奇,眉头越皱越深.  肖长财没注意黎六帝的脸色,自顾自暗想:“子女难以成材,家业又该向哪传?唉,罢罢罢!帝王都没有千年的基业,何况是我?我苦些累些,便再撑它二十载,管不了玄子玄孙,总要上下三代有饭吃.”  两人都默想不语.过了约一顿饭的工夫,转过一道弯,景色陡然一变,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小溪最先入目,将一大片平地南北两分,南岸的挨着山崖,不是很宽阔.北岸却不同,除去一座小山包,其余平地延绵甚广,其间渠埂纵横,好一片难得的良田.可惜不少地方渗了沙,高杆作物通通折了,水稻虽然伏倒在地,倒还有些坚难的存活着.这时正是收割时节,一些租户在抢救粮食.  黎六帝被新风一激,醒过神来,拍了拍头,自嘲想:“天网之下一蝼蚁,何必去想那么多?哈哈!”顿时便把肖长财未出世儿子的事置之一旁,举目眺望,溪弯处那座小山包吸引了他的眼光,他笑道:“好一个莲花宝地”.  肖长财也回过神来,应道:“那处叫神凤山,虽然只是小山包,对我肖家却格外重要,先生可知为何?”  黎六帝笑道:“肖老爷这是要考我?这莲形底端四平八稳,上方层层生发,最难得是三面见水,得保莲花生生不息,正是难得的福地.想必是肖家的祖地所在?”  “先生慧眼如炬!”肖长财心悦诚服.  黎六帝笑道:“我更知这莲花宝地的一个特性.平常说“阴宅只管三元”,一百八十年后,就算葬了龙脉也管不了后人.但这莲花宝地却不同,假如主家常年行善,便如莲花得露,经久不衰.”  肖长财佩服道:"先生说的对极了,祖上遗训就是如此.当年显祖发迹,其母来不及享福就离世了,显祖心痛不已,誓要风光大葬,大操大办不必多说,更请来有名的先生,那先生便选定了这莲花宝地,告诫先祖要代代行善.因此,我肖家不敢说大善之家,但修桥补路、施粥送药早习以为常".  黎六帝心想:"这位先生只怕是我黎门先辈,眼前这神凤山,别派看来只是普普通通."笑道:"抛开风水不说,行善积德虽然改不了天命生死,却极利人的运道.运气一好,趋吉避凶,家人自然平安康健".  肖长财笑道:"先生一番话,可做我肖家传世家书!"  "哈哈..."黎六帝不禁大笑.又听肖长财道:"先生不妨随我上神凤山看看?"  黎六帝自然答应.见路是绕山而上,暗暗点头,在风水里不管阴宅阳宅,最忌直上直下、直来直去的路对着,路宽还没事,路窄就是犯了枪煞.  最顶上是一座最为大气的墓,四周有大理石柱,柱上雕着凤形图案.肖长财道:"这便是祖妣的墓地,当初受了高人指点,保我肖家长盛不衰."  "这位先人想必是属虎的了?"黎六帝问道.  "正是!我族谱记载,显祖之母是丙寅年生人,先生怎么知道?"肖长财惊奇道.  肖长财的话,让黎六帝正加肯定,当年的先生就是他本门前辈.因为艮位是虎命太岁所在,别派选阴宅时,对太岁是"不坐不向".只有他本派说:"吉莫吉于坐太岁,凶莫凶于犯太岁".黎六帝笑道:"亡命不宜向坤.所以最有可能属虎."  "别的风水先生什么都问了,才敢开口.先生罗盘也不用,只望上一眼,连我祖妣的八字也历历如绘."肖长财叹道.  黎六帝哈哈一笑:"我这派是忌用罗盘的."抬头四望,远景尽收眼底.忽然,他看到小溪对岸有一大排柳树,心中一惊.暗暗一数正好七七四十九颗,不由脱口而出:"偷气!"  "什么偷气?"肖长财问道.黎六帝没回答,走到坟头站定,从布袋中取出一小撮黑色毫毛,轻轻放开手,只见毫毛没有直接落地,而是偏向西南.  "果然如此!"黎六帝暗道一声,问:"这些柳树可是三年之内移来的?".  "没错,前年移来的,对面那家说是造阴凉,有什么不妥吗?"肖长财道.  黎六帝没细说,而是接着问:"柳树移来之后,对面可死过一个女人?而且这女人很有可能是属虎的?"  "前年倒真死了一个女人,是肖天伟的一房小姨太,听说是过门槛时摔了一跤,磕坏了脑袋.是不是属虎不清楚."肖长财回忆道.  黎六帝表情变得凝重,对肖长财道:"肖老爷不顺心,是不是从柳树移来后开始的?"  肖长财仔细一想,还真是!自己家一直很正常,然而从三年前开始烦心事不断,不由吃了一惊,问道:"没错!敢问先生这些柳树有什么问题吗?"  "嘿,这个名堂叫做‘过河柳’,专偷地气.有心怀叵测的人,见别家祖坟能管事,便会隔水(见注)种上柳树,柳根通透,能偷取地气.受阴宅庇佑的人家地气被偷,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家破人亡!"黎六帝道.(注:不一定是真水,风水有种说法:高路一丈是山,低路一寸是水)  "这!这!!!这个肖传宗,干起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我这就找他去!"肖长财顿时急了.黎六帝道:"肖东家请慢,我不过是猜测,不如查个清楚?"  肖长财深吸了几口气,对黎六帝作了个揖道:"还请先生指点!"  "偷取地气,需亡命相近的人来偷天换日,这便是我问那新死女人是不是属虎的原因,肖东家可以查证.再者如果我没猜错,对面那排柳树根下,每一颗下埋着一个红布包,里面装的便是那女子头发"黎六帝道.  "好,我这就叫人暗查,要真是肖传宗搞的鬼,我定要让他知道我肖长财也不是好欺负的!"肖长财顿足道.又说:"还请先生先住下,还要仰仗先生."黎六帝也有盘算,稍稍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肖传宗和肖长财一样都是地主,同样50出头的年级.不同的是肖长财仍然要为家里劳累,肖传宗却因为大儿子格外出息,早早的便把家业交待出去,自己去颐养天年.  肖传宗的长子叫肖天伟,过了年才满30岁.别看他年轻,却把一个家打理的明明白白,虽然不少人对肖天伟一些行径不齿,但暗地里说:”肖传宗生了个好儿子‘的也不少.  肖天伟鹰鼻长脸,面皮微青.此时正坐在堂屋里,脸色不善道:‘来时你把自己夸到天上去了,这都三年了,对面怎么还好好的?‘  对面一个脸色极白的瘦长中年男人,淡淡一笑道:‘风水轮流转,一运二十年,要想逆天改运,没有耐心是不行的!‘  ‘二十年?哼!再过二十年我都要入土了,还逆什么天改什么运?‘肖天伟十分不满道.  ‘总不如偷抢那么快.这两年间变化你也看得到!‘白脸男人面无表情道.  ‘管个屁用!我要的是对面那百亩良田!我信了你的话,连最心爱的小姨太都弄死了,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侯?!!‘肖天伟怒声道.  ‘罢!我伺候不了你,我走就是,你自求多福吧!‘白脸男人冷道.  ‘哼!想走就走?这三年你吃我的住我的,我就白养你三年?‘肖天伟怒道.  ‘你有本事就留我试试?‘白脸男人冷冷瞥了肖天伟一眼,说罢走出门外.肖天伟受这一瞥,顿时打了个寒颤,回想白脸男人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看他扬长而去,却总咽不下这口气,一把将桌上两个盖碗推到地上,摔的粉碎.  隔天,肖长财查明死掉的小姨太果然是属虎!又暗中使人在柳树下挖出了红布包,打开看到是几缕长发,连忙丢在地上,叫道:‘呸呸呸,晦气!‘恨恨道:‘先生,你教我个手段,我总要还了肖传宗这份‘大礼’‘.  黎六帝道:‘办法倒不是法有,但这是你问计,不是我献计对不对?‘  ‘这其中有什么说法?‘肖长财不解道.  黎六帝微一思索,直言道:‘我便明说,风水运转是天理循环,以风水应人事,总不免被天道记下一笔.日后会不会有报应是未知数,所以只有主家请,这帐便算在主家头上.‘  听到会有报应,肖长财有些不自在,问道:‘为什么肖传宗窃我祖坟地气却没事?‘  ‘天道报应,不是凡人可是揣测的,说不定你我在此谋划,便是天道使然.‘黎六帝道.  ‘我要是对付肖传宗,后果会怎样?‘肖长财问道.  ‘天道不仁,却最公.对面谋害在先,肖老爷只是应对,想来也无大事,而且我有办法把影响降到最低‘黎六帝道.  ‘那就干!我就不信老天只许坏人害人,不许好人报仇!还请先生指点,我也不要肖传宗家破人亡,只需教他自作自受便是!‘肖长财一掌拍在桌上道.黎六帝点点头,道:‘请赏糯米三斗.‘  于是,黎六帝指点肖长织成一张大渔网,在上面系了许多铜钉,悄悄沉入溪水中.按黎六帝的说法,偷气术是以木气通地气,应对方法便是以金克木,用铜钉截断木气.又让肖长财在那排柳树的对面建了一大排茅房,吩咐租户、长工都在这里入厕.  ‘敢问先生,这是个什么说法?‘肖长财问道.  ‘茅房是五谷轮回之所,五浊之气最重,浊气如果被阴宅吸去,受护佑的主家将五浊缠身,免不了沾染恶习.此法太过阴毒,也只有以用铜钉截断了大半木气,我才敢使用,否则后果难料!‘黎六帝叹道.  ‘哈哈,管教那肖传宗自作自受,先生放心,有什么报应我肖长财一体承担便是!‘肖长财乐道.  黎六帝暗自一叹,心想:‘你是不知道报应的厉害.‘  肖长财又道:‘先生顺便想个法子,怎么可以让我肖家更加兴旺?‘  ‘天命无更改,运道是赏罚,求助外力不如行善,善行最宜运气,运气一好万事大吉.‘黎六帝微微一笑说.  ‘都像这种说法,风水先生都得挨饿!‘肖长财笑道.黎六帝一番话看上去自绝后路,却反而更得肖长财的信服.  自此,肖长财不但今年租子全免,还拿出余粮借给租户度日,得了一片好评,退租的事迎刃而解.又让儿女开始独当一面,一番风吹日晒下来,不敢说成器,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总之一切都向着肖长财希望的方向发展.肖长财把功劳全算在黎六帝身上,认为是他破了对方的风水局,一切才能顺遂,黎六帝因此被奉为上宾.肖长财甚至愿赠好屋一间,让黎六帝在此落户,但黎六帝只是笑着拒绝.  转眼四个月过去,金弱水涨,已是寒冬.当初那个白脸中年男人,又回到了老桥村.本来他认为肖天伟一定会去找他,因为早前布的局,如果没有他主持将前功尽弃.但让他纳闷的是,几个月过去了,肖天伟都没动静.  待到肖天伟家门外,中年男人先吃了一惊,只见原来整齐光鲜的宅子,此时凌乱不堪,仿佛好久没人打理.他拍开门,开门的长工有气无力道:‘你不是走了吗,还来干嘛?‘中年男人没多说话,只让长工带他去见肖天伟.  此时,肖天伟正懒洋洋的斜躺在炕上,曲起身子拿烟泡在灯上烤食,见了中年男人,懒洋洋道:‘是你老啊,先上来抽上两口?留下吃饭不?我记得咱家里还有两只羊,晚上宰一只款待您?‘  中年男人默然不语,见肖天伟鹰鼻塌平,眼中锐光消散,又沾了大烟,心道此人毁了.想当初曾批过肖天伟的命,算到他会贫寒到终老,但却应该有20年的富贵,不至于如此急转直下.暗自又给肖天伟批了一次命,这才叹道:‘大限不及流年,流年难抵变数,报应啊!‘理也不理肖天伟,就此出了宅子.  中年男人走到溪边,见往日布局种下的柳树,一颗颗都干死了,不由皱起眉头.走到高处眺望,见对岸一排茅房,顿时明白怎么回事.抚掌大笑道:‘好!好!好!竟然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便在当夜,寒冰时节,一反常态的‘轰隆隆‘的响起了几声冬雷.肖长财正在炕上烤火,听到院里长工大喊道:‘东家,不好了,不好了!发大水了‘.肖长财拉长了嗓子说:‘你发烧说胡话呢,冬天哪里会发大水?‘  正在客房灯下看书的黎六帝,听到喊声心中一动,忽然把灯吹灭,悄悄出了房门,消失在黑暗中.  正逢月中,月正盈满,光华铺地,万物光影交错.天空中先是虚虚的亮过闪电,到后来雷声阵阵,却没有半点雨滴,尽是旱天雷.黎六帝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旱雷响、蛟龙动,我就不信这浅溪藏得下真龙!‘  黎六帝登上神凤山,借着月光远眺.只见往日水浅见石的小溪,此时浊浪翻滚,一层一层的如稠粥般涌起,不停的拍向北岸.往日修建的那一排茅房,被冲的无影无踪.肖长财的百亩良田也岌岌可危.  ‘原来如此!小小生蛟,只有一丝性灵,也学着兴风作浪.今天我就让你重归五行!‘黎六帝从布袋里抓出一把金粉,猛的一撒,仿佛一道莹光落入水中.片刻间,洪水沸腾起来,水中的生灵争相跃起,将几个月前沉在江底的渔网撑了起来,就好像罩在洪水上.那洪水剧烈搅动,仿佛受伤的大蟒,那渔网却如影随形,越收越紧.  ‘自作孽不可活啊!‘黎六帝仿佛暗有所指.  ‘嘿,五行之气汇聚三个甲子,才得一丝性灵,再有三个甲子方才成蛟,你就这么将它打散,不是作孽吗?‘忽然,黎六帝听到一个声音阴恻恻道.  黎六帝似乎知道有人,一点也不奇怪,回过头道:‘要不是有你驱使,区区生蛟哪敢兴风作浪,这笔帐只怕还要算到你头上,苍天是有眼睛的!‘  ‘哈哈...苍天有眼?要是苍天有眼,怎么会容得了你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让我碰到背叛蛮王的罪人后裔!‘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曾出现在肖天伟家的中年男人.  ‘我先辈为黎民百姓舍弃蛮王,问心无愧.只可怜你们这些邪魔歪道,已经过了79个甲子,还想让蛮王重生!‘黎六帝不急不缓道.  ‘哈哈,自古黎蛮不两立,死吧!‘白脸男人扬手打出一团黑砂,铺天盖地罩向黎六帝.  黎六帝一动不动,身后一道身影扑了上来,黑砂尽数打在这个身影上.这个身影戴着斗笠看不清脸,身上披着蓑衣,半跪在地一声不响.  白脸男人微微一惊,随即嘲笑道:‘还请了帮手?可惜是个傻子,敢用身体去挡射魂砂‘.  ‘傻子?未必!‘黎六帝道.只见半跪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白脸男人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那身影的脸,大惊失色道:‘白云岩镇尸!!!你们好大的胆子!!!‘  便在此时,那道黑影动了,宛如一只大鹰扑了过去,一双枯瘦乌黑的手探出,猛的击向白脸男人.白脸男人反应不及,顿时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直喷.  那黑影正欲追击,黎六帝却先闻到一股腥臭,见几道乌光飞来,急道:‘尸毒水蛭!快躲!‘为时已晚,其中一道乌光射向黑影面门,那黑影反应极快,忙用右手挡住.那道乌光击在手掌上,像一团水银沉了进去.  黎六帝几个跨步走上去,取出一柄银色短刃,一刀将黑影的右臂齐肘斩断.黑影站着一动不动,伤口没有一丝血溢出.黎六帝取出艾草干,咬破嘴唇将血水吐在上面,放在断臂处,不多时一团腥臭的肉虫溜了出来.黎六帝面生厌恶,把艾草点燃,那团臭肉片刻被烧成灰烬.  ‘今年的劫数就应在这次,幸好问题不大,我明天就送你回白云岩休养.‘黎六帝对黑影道,黑影却不懂回应,定定站在那里.  再去找那白脸男人,早已没有踪影,黎六帝自言自语道:‘中了尸气,就算有逆天的本事,量你也活不过三天.希望蛮门这一代不要是单传,否则黎蛮四千六百年的恩怨就这样了结,岂不是太没意思?!‘  神凤山上的事再无他人知道.冬雷收敛,溪水平复,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肖长财招呼着长工一筐筐往家里搬河鲜,见到黎六帝喜道:‘奇事,昨晚发大水,我以为我的田全完了,谁知今天早上一看,田里半点沙子没进,反倒很多鱼虾蟹进来了,这不水一退,田里面到处活蹦乱跳的.‘  黎六帝笑了笑,说:‘想必是肖东家最近多有行善,老天补偿今年的损失‘.  肖长财一拍大腿道:‘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多亏了先生指点,中午我叫人把河鲜做好了,我们敞开了吃.‘  ‘就不必算我那份了,正好跟肖东家说一声,我有事情要离开老桥村.‘黎六帝道.肖长财怔了怔,带着不舍说:‘先生要走?‘  ‘我本来就是走江湖的.这边事了,自然该走了.‘黎六帝道,顿了顿又说:‘唔,等到明年你幼子出生的时侯,我说不定会回来!‘对于肖长财那个没出生的儿子,为什么算来算去都有三个甲子的寿命,黎六帝一直想不通,总想弄清楚.  ‘唉,先生要走,我也不好强留,先生又不收金银,我这土财主也拿不出什么,还是那句话,先生什么时侯想定居了,尽管来老桥村,我愿赠房屋良田!‘肖长财道.  ‘后事暂且不说,有件事我想提醒肖老爷,南岸那边已经自做自受,肖东家勿必不要将他们逼上绝路,以免作孽!‘黎六帝正色道.  ‘先生请放心,就算他肖传宗一家落魄了,大烟我供不起,但保他有口饭吃.‘肖长财拍着胸脯道.  ‘那我就放心了,山水有相逢,这就告辞‘黎六帝毫不拖沓,收拾好东西,就此离去.  日月运转,流年变幻.转眼到了1931辛末年,是为羊年.羊为坤卦,坤主地,按理说大益庄稼、最利农民.但是坤卦却是八门中的死门,凡逢死门,除去狞猎屠宰外,诸事大凶----因此占得收成大增,却终究为他人作嫁衣.  坤卦数为八,洛书合数口决道:‘八三为朋‘,三为离卦.下离上坤,这样便成了六十四卦中的‘地火明夷卦‘,这个卦象是:日没入地,光明受损,难以抗拒,惟有韬光养晦方有一丝生机.在运势方面,百事阻滞,小人加害.再得变爻五,爻辞为: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贞,----占得要么藏拙,要么跑.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个中下年,祸福难料.普通人不懂趋吉避凶,更易受害.  当然,‘医、卜、星、相‘等等杂学归文曲星管,文曲掌管天理,所以流年运道对以术数为业的人来说,影响要小很多,黎六帝因此可以放心出门.那百宝袋、油低伞自然离不了身,他此去老桥村,是因为肖长财最小的孩子快出生了,也该去会会这个异数.  才下到半山腰,听到山下锣声不断.黎六帝驻足观望,这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数十个身上打了补丁的汉子,一个个手持着竹枪,拉拉扯扯着着二十多口人,往晒谷田走去.  最当先一人竟是肖天伟,此时他不知道怎么换上了破破烂烂的衣服,一改往日瘾君子的颓废样,脸上因为兴奋变得潮红.他手上拉着一根牛绳,牛绳那头牵的竟然是肖长财!  肖长财衣服被剥去,头上被戴了一顶高高的尖帽,上面写着‘打倒吃人的鬼‘.到了晒谷田,肖天伟讨好的把一个瘦高汉子让到当先位置.肖天伟又朝围观人群打了个眼色,只见两个衣服更破、面黄饥瘦的妇女立马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指着戴着高帽的肖长财大骂起来.  过了好一会,瘦高汉子才把两个妇女劝开.这时围观的群众仿佛得了指示,群情激愤起来,不停指责肖长财.肖长财不知怎的,嘴呜呜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  最后,两个汉子把肖长财按在地上,只见肖天伟高高举起锄头,咬牙切齿对着肖长财的脖子锄了下去...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黎六帝,须臾间便洞悉因果,忽然眼睛淌出血泪,惨号道:‘哈哈哈哈...我用术胜你,你却用法赢了我!国法、家法、天下法,万法皆法!黎门先祖啊,我黎门立志不问天下事,究竟是对是错!!!不问天下事,哪懂天下法!法术法术!法强于术啊!!!‘  
    六十五年后,老桥村的小花溪依旧流淌,溪中石头上的青苔去了又生,生了又去,仿佛永远就是那样.然而,事实是早已物是人非,六十多年前的人,变做了坟,坟又被踏成了路,所有的恩恩怨怨,就像那路上的枯叶,一层层被踩进土里,再无人知晓.  北岸的百亩良田,早已不属于某个人,它们是集体的,由集体再分给村民,依旧哺育着老桥村.而南岸现在是一个很大的鱼塘,他是属于我八爷的.八爷名叫黎八弟.据说原来那个"弟"字其实是皇帝的"帝",但在六几年,众所周知的事,八爷被吓坏了,赶紧把名字给改了.  到于我,名字叫易非,易是周易的易,但跟周易一点关系也没有.据说我们是秦始皇的后裔,因为远祖被分封到易水,因此得了这个姓.  近年流行喝鳖精,"精明"的八爷养起了鳖,估摸着肯定有人来收.后来知道人家造鳖精根本不用鳖,八爷咬牙切齿养了两年,结果今年夏天一场豪雨,水漫了出来,王八们都趁夜色走了.好在弄鱼塘只是八爷的副业,八爷的真正职业是"先生".  我们这占卜的叫"八字先生",看风水的叫"地理先生",两者兼有直接叫"先生".对于先生,还有一种"走地菩萨"的趣称,这是带贬义的,顾名思义,就是说你这菩萨连飞都不会,总之是学艺不精.村里人大部分时侯都称八爷为:"走地菩萨".  但八爷辩解,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朝代更迭、甲子重开(见注),前辈留下的东西有一些不准了.------(注:十天干与十二地支组合,一轮共六十年为一个甲子,循环不止,六十年中的第一年为甲子年.目前术数一般以黄帝纪元为第一个甲子年,即公元前2697年,到现在已经有79个甲子.但是我们这派则认为每一个朝代的元年,都要重算甲子年,因为朝代更迭等于山河重造,一元复始).  虽然不准了,但八爷仍然要我学,要背的东西无穷无近.单说最近学的《铁板神算》,就有一万两千条签文,另外它还有10多个坊间版本.总之,这行我们有个说法叫:"娘胎里拜师,50岁入行,到死不能精通".我真不知道什么时侯是个头.但是没有办法,我没爹没娘,要是不学,八爷把我扫地出门,那就万事大吉了.  当然,这只是开个玩笑,我知道他不会的.因为我们相依为命,除彼此没有亲人,他今年50出头了,总得有个人送终.  《铁板神算》的签文和密文已经记得七七八八.这《铁板神算》其实除了六亲部分是先天卦,其他都是后人东拉西扯补上去的.但亲爷仍是让我一字不落的强记,他说这都是经验--能胡弄人的经验.  八爷曾告诉我,现在的命理术就是个娱乐大众的玩意.因为命理术的"触机法"已经失传了.所谓"触机",就是触天道玄机,要想窥探命运,你总要先弄清楚老天爷的喜怒.古人的触机最多用的是"尝风"和"观星",古人相信风从天上来,星光从天上照下,这两样最能反应上天喜怒,但是可惜"尝风术"在秦代就失传了,虽然前辈还传下一点皮毛,但已经不能做为"触机".而观星术往往事情已经发生才看到征兆,因为后知后觉,许多禁咒博士被皇帝处死,渐渐没人敢用,也就没传下来.  现在其实还有两种假触机,就是第六感和运气.运气不必多说,运气一好无往不利.而第六感,对人的天赋要求极高,而且很不稳定.因为这两种假触机的存在,现在有的人算命,偶而也会很准。  不过,现在大多命理家根本不知道触机是什么.大凡是看了几天书,就去给人算命,其实都是在死套公式.就像勾三股四玄五,把一个数据代入,去求其他两个.只不过命运这种东西,会像一个三角形那样不变吗?  我曾问八爷:"即然都不准了,为什么还要学!"?八爷告诉我:"你的天赋异于常人",虽然我没感觉出来,但是我信了.这就好比给人算命,你说一堆模棱两可的好话,别人几乎都会信的.不过后来八爷又说了让我更信的话:"我就会这个,学了总有口饭吃,不学等死!"于是,我没话说了.  好吧,乱七八糟说了这么多,故事却不是从老桥村开始,一切种种,却要从距此17公里的红溪村说起.  二东说他胆子很大,红溪村的村民都相信.他是个杀猪匠,有时猪中了刀,脖子上血霍霍的外向喷,还会拼命挣扎起来想逃命,杀得性起的二东抄起砍骨刀追上去,照着猪头猛砍下去,那猪虽然脑浆四溅,眼睛却还圆睁睁盯着人,不知道它已经死了.单看他杀猪,大家都觉得他胆子小不.据他自己说,他起码结果了一千条猪命!  这天是腊月初十.王猛里村带消息下来,请二东上山杀猪.这个村只有十多户人家,都是湘西会战时,从红溪村的死人堆捡了命,逃难上来的.从红溪村到王猛里,要先走一小时山路,再过长沟,穿过分山岭,再爬20分钟的山.  路虽然远,但给的价钱高,杀猪带开膛破肚给15块钱,二东找不到理由不去.他身强体壮,那点路一点都不在乎.  下午3点,天色阴沉,像要下雨.二东抬头看那家人,只见门上挂着白丧,堂屋里传来敲打声.他暗叫了声晦气,心想:"没想到碰到个鬼赶猪!"按这里的说法,腊月里死的人是要跟着年猪走.死的不是恶吃鬼,就是小气鬼!是很带煞气的.  二东不愿空手回去.不想见棺材,走了后门.后面是烧火房,采光不好,显得有点阴沉.二东有点怒气对主人说:"你们家不实在,办白事也不先跟我讲!"主人是个50多岁的矮老头,脸上的褶子让他看来像80岁,有些佝偻,一边咳一边说:"不,不好意思,办白丧家里没吃的,只好请你了!".  "15块杀条猪,你还讲多话!"矮老头的婆娘叫道,她得过甲亢病,眼珠子凸出眼眶,声音像被割破脖子的公鸡.二东听她口气不善,一下来火了:"你自己杀,我不给你杀!15块钱了不起!".  矮老头有些不满,不敢吼他婆娘,只是咳了咳说:"让我来讲嘛."他婆娘倒也没闹,只斜眼盯着二东.矮老头转向二东,低声下气道:"都晓得你胆子大,才喊你来,别人不敢来,求您帮个忙".  二东看有机可趁,恶道:"杀也可以!30块不少!再说我就走!"矮老头呆了呆,头更低了,咬咬牙说:"行!"那婆娘脸色更难看,忽然坐到灶面前,拿着柴刀一边剁柴,一边切齿道:"剁死你,剁死你!剁死你个死人头!"二东懒得理她,有矮老头给钱就行了.  二东拿出尖刀,蘸了点盐水磨起刀来.这把尖刀跟着他好几年,不知道被血浸了多少次,磨的次数多了,刀上的血糟都平了.据说没血糟,刀捅进去后抽出来就难.但二东知道只要刀够利,进出的快是不会被吸住的,甚至都沾不上血.这是他杀了上千头猪,得到的经验.  他正磨着,有人过来洗手.他认的是和他同村的"桂娃".桂娃矮矮肥肥,眼睛长年都带着血丝,40多了还没结婚.专门帮人干些挖坟坑、抬丧的事.二东问他:"死的是什么人?".  桂娃揉了抒眼睛,扯了扯眼捷毛说:"他家儿媳妇,难产死的.小孩子手刚伸出来,大人就不行了,一尸两命."二东一惊,唾了一口说:"真倒霉!没想到还是子母丧!"  "你胆子那么大,怕什么!"桂娃顿了顿,又说:"可惜了,蛮好看的一个女人,就这么死了,还死的那么惨,血都流干了,全身一点血色都没有".  二东怪笑说:"全身?你都看过了?你那么可惜她,说不定晚上来找你".  "你乱讲她坏话做什么!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你再讲我跟你没完!"桂娃突然很生气,吼道.  二东一惊,感觉桂娃情绪变的十分突兀,说:"开个玩笑嘛,你还真喜欢一个死人?就算是鬼也是有老公的了吧".桂娃冷着眼,恶恨恨的盯着二东说:"闭嘴!我不跟你说了!"他都带点哭相了,转身走了.二东不屑一笑,心想:"桂娃是想女人想疯了!"  到底是杀猪老手,那猪被二东按住了嘴,惨叫都发不出,眼睛睁得老大、不停抽搐,喷光了血就死了.二东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沫,看见主家婆娘正隔着门坎冷眼看着他.二东才发现她脸是不正常的青色,恶毒的想:"这家人都一副病样,迟早死绝."  二东认为她恨自己工钱翻倍,他才不在乎,这种婆娘见多了.他故意先把猪的肠子慢慢抽出,拉得老长,也不清理里面的猪粪,就一圈圈的绕在挂死猪的梯子上.那婆娘眼里都快喷出血来,狠毒的看着二东,跨门出来,一圈圈解开猪肠子卷在一起,也不怕脏,就这么捏在手上,端了进去!  按照习惯,杀完猪要吃猪杂饭.二东和几个相熟的“抬丧客”互灌劣酒,一场下来才发现天快黑了.这家闹白事,来的人多,被子褥子不够住不下人了,而且二东听了不少事,也不愿住在这个村子,心想还是下山吧,最多两个小时.于是厚着脸找那婆娘借了背篓,装了算是额外杀猪钱的一点猪下水就出门了.  就着最后一点光亮,二东高一脚低一脚的往下山走,有些微醉的他默想着走夜路的技巧:"白的能踩,那是石头,黑的不能踩,有可能是是个窟窿,反光的不能踩,那是水洼......".恍惚间已经走到院子最下面一座房子,看着这间破旧的屋子,二东心下发毛,他知道这家早没人了.就在前几年,这家人吃了毒蘑菇,死的一干二净.在这偏僻的地方,房子也没人要他的,就这么荒在这.二东当初跟这男的有点矛盾,当下三步当成两步走,直到绕过一道弯,开始下陡彼,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才消失.  好歹听说杀猪的煞气重,二东仗着这点,才敢在这荒山野岭走夜路.等下到山脚,天已经完全黑了,这天云厚,看不到一颗星子.二冬从身后背篓里摸出一只"篙",也就是用新鲜竹条扎紧做成的火把,上面抹了松油,一支能管30分钟.  山下这里叫长沟,顾名思义就是很长的山沟,两边都是高大的彬树,白天都是阴沉沉透着一股泥腐味.中间的路是千人踏万人踩出来的一条土路,不时有带刺的野藤横在路中间,二东举着"篙",不时弯腰躲避.这火把的光只能照到三米开外,之外是黑洞洞的一片,二东有些犯悚,暗暗后悔不该下山.  尽管努力控制着不去多想,但闲的时侯脑子管不住,二东忽然就回忆起了他死去的爹给他讲过的事,湘西会战时这里打过仗,当时就在这长沟,死了好几百日本鬼子,都是挨了炮弹被炸的稀烂,血沿着渠一直淌到长沟底,整条溪都染红了,据说红溪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回想看过的恐怖片,日本鬼总是更凶,二东打了个哆嗦,赶集分散注意力,去想:"都说人肩头两把真火,只要不回头火就不灭,百邪不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尽顾着胡思乱想,没注意到"篙"烧到头了,等烫到手了,二东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把火把一扔,火把顿时灭了,只在地上留下一团火星子.周围突然变得漆黑,二东顿时冒出冷汗,手忙脚乱的从背蒌里取出新的火把.从身上摸出火柴,却因为紧张划了几下也没划着,二东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就在这时,隐隐听到微微的"沙沙"声,就像细沙打在阔叶上,二东一边划火柴,一边竖起耳朵倾听.听得这声音就在身边,又像隔得很远,绝不是什么虫呜水声,回想起"鬼扬沙"的传说,二东的牙齿"各各各"直打架,寒毛乍起,全身的毛孔好像敞开了吸着凉气.  哆嗦中终于把火把点亮,本以为能借着火把壮胆,没想到才跨出几步,那声音却更大了,跟在后面仿佛是什么摇着草丛.二东这下真的受惊了,又不敢回头看一眼,张大了脚步拼命赶路,惶恐间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便在这时,那声音也跟着停了.  二东冷汗直流,爬起来埋头就走,他一动那声音也跟着动,而且越来越响,到这时变成了"霍霍"声,就好像他杀猪时,用刀子刮着肋骨!那怪声如影随形,就感觉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二东精神终于崩溃了,忽然哭嚎起来,用火把把周围的枯草、灌木点燃,大喊大叫:"来啊!!!来啊!!烧死你,我烧死你!!!!"  
    这已经是年后。正月嫁娶事多,照例要挑个好时辰,这就少不了"先生".附近纳吉的也有几个,但八爷不收钱,只要一点吃了就打发了,于是就成了不二的人选.  当然,小事八爷很少出手,自然落在我头上,仗着八爷的声望,也没人小瞧我,见了面都叫我"小先生",但我却不乐意.别人家都是"读书先生",我年级轻轻就成了跳大神的!捧着"挣"来的几个糍粑,摇摇晃晃才到家门口,八爷从屋面出来,见面就说:"百宝袋背上,去红溪村".  冒着寒风,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两个都冻得面色发青,鼻涕一缩一缩的.我用抹了鼻涕的手扯住八爷的衣袖:"我说八爷,下次接活能不能长点眼?这受的罪一升糯米可补不回来,还不如蹲在炕上养膘".  八爷双两拢在衣袖里,吸了吸鼻子:"你以为我想啊?人家托熟人找的,大过年的谁愿出来?行了,废话少说快去叫门".  话说这家主人叫李东,因为排行老二,所以都管他叫二东.不愧是杀猪户,二东老婆看上去吃的就好,身上膘足,一只手臂比我腰还粗,她诉道:"八爷您看看东娃是不是中邪了,年前去王猛里杀猪,回来的时侯差点把山给烧了,现在躲在床上尽说胡话!"  八爷安慰道:"你别着急,就算中了邪,也要熬个七七之数,等阳气干了才断气."我心想八爷这哪是安慰人,简直是火上浇油,真不亏是干这行的,先撩拨撩拨,然后才榨得出油.果然那婆娘眼睛就红了,我暗暗跟八爷比了个大拇指.  进到里屋果然看到二东缩在桌上一角,脸色泛白,眼珠子浑浊,也不认人.满脸惶恐,不停的拉长声音喊:"救命啊,鬼啊,鬼啊!"  见这情景,八爷跟我比了个眼色.我马上会意,眯着眼睛只留一丝余光,看了二东一会,对八爷摇了摇头.八爷点头,从百宝袋里取出一个铜镜,放在二东身侧,对他婆娘道:"你把头抬起来,左摇三下,右摇三下".那婆娘力气很足,毫不费力.看不到异常,八爷把铜镜收起说:"他那天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就从王猛里老驼家里借了一个背篓回来"二东婆娘道.那背篓就放在堂屋,八爷围着它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哦!对了,还从山上带了一副猪肠子回来,我把它熏了,要不要拿来看看?"二东婆娘道.  "不用了,你帮我们烧口水喝!"八爷开始装大爷,不过他倒有这个资格,这附近十里八乡,他辈份算是最高的了.那婆娘应了声走了.我低声问:"什么情况?"  "你看这个."八爷指着背篓的背带,在不打眼的地方有一串枯叶扎成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不解道.八爷笑了笑说:"鬼哨子!"我一听这个名字先是一惊.听完八爷解释,也不禁笑了起来.原来这是个小把戏--乡间总有人夸自己胆大,实际上却是个软脚蟹.有人看不惯他嘴脸,便会偷偷给他挂一个这玩意.这种东西专门用来吓人的,用一种特别的叶子做成,开始不发声,但是随着走动,把它中间拉开,相互摩擦就会发出闷响,而且声音会慢慢变大.  "估计是得罪了人,给人下绊子了,又是走夜路,自己把自己吓坏了"八爷接着说:"等下你去翻下他耳朵,看下有没有红筋,估计是走胎."  人受惊身体会有反应,一般不严重的,耳朵后面会显些青筋,这是血行不畅的表现.更严重的称之为走胎,大概是当时血脉亢奋,让毛细血管破裂,耳朵后面会像蛛网一样泛红.因此巫医只要看看耳朵,就知道是受惊还是走胎.受惊的话最好办,睡几个好觉就没事了,一般只要随便胡弄下.至于走胎,巫医的说法是丢了魂魄,但按医学的说法,应该叫植物神经受损,要是没有干预的话,那人会做噩梦,产生幻觉,最后可能变成神经病.  治疗走胎八爷是教过我的,我们叫做"收胎",一般是要摆坛烧点纸钱,弄个仪式什么的,不过这纯属跳大神.真正有用的,是在人中穴烧的那一把艾草,要等艾草燃完,灼出肉香才算数,我估计这跟打鸡血一个道理,这么一刺激,人的中气就上来了,取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至于艾草药理有"回阳扶正"的作用,我觉得还不如"痛"的作用大.  我看过二东耳后,果然有红筋.把情况请二东婆娘一说,她长长舒了口气,接着骂道:"哪个断肠子的!也太缺德了!"受惊和走胎这里人都知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因此也不用挑吉时.当即让那婆娘备了东西,烧过一阵黄纸,八爷念念有词,看上去挺像回事.  他拿竹筒装满米,在神龛前摇来摇去,一会把竹筒揭开,只见米少了五分之一.八爷装模作样说:"唔,你们家的‘先人‘收了米,已经带着东娃的胎神归位了".其实有点常识的都知道米之间有空隙,这么来回摇晃,米粒互相填补空隙,看上去米自然就少了.但是乡下人哪懂,信以为神验.当然,这只是"问米术"的一般情况,也有米一点不少,甚至变多鼓出竹筒,那么就连八爷也要认真对待了!  施过"问米术"的米,主家是不要的,算是额外收入.接下来开始"烧艾",其实这是中医的手段."医、卜、星、相"不分家,我们这些"先生",医术也得会一点.因为乡民以为是"中邪",其实大部分是生病而已.  被艾草一灼,二东就像杀猪一样大叫,眼神从浑浊变红了,反手一个耳光就把精瘦的八爷掀翻在地,大吼道:"婆娘家,这是哪里来的孙子?做什么拿火烧我?!"  我连忙去把八爷扶起,小声道:"我说八爷,你也不是雏了,怎么每次收胎都让人掀耳光?"八爷摸了摸脸,恨恨道:"去他娘的,每次事先都上了心,一临事总给忘了!"我假装道:"要不要给他来点茅财法(黑巫术),教训教训他?"我知道八爷很能装,果然八爷正色道:"那怎么行?!行走江湖,德字在先,你要记好了!"  二东被他婆娘拉住了,不然我和八爷也没闲心说话.二东婆娘说:"唉呀,东娃,你没事了,你要看清人啊,这是老桥村的八爷啊!"  "黎八弟?请他来做什么?"二东问.他知道八爷是干嘛的,一联想,又想起年前"撞鬼"的事,顿时一把扯住八爷大叫:"啊!!我那晚上,那晚上是不是撞鬼了?八爷,您是来帮我治煞的吗?"  "就你这狗模样,鬼怕你才是,行了,自己去挖点天麻,当晚饭吃,记住要整个生吃,吃半个月就没事了."八爷虎着脸道.我暗笑八爷刚说德字在先,转头就下绊子了,天麻是安神的好东西,但是生的很硬,很不好吃,而且不利消化,连吃半个月肠胃肯定受不了.  给人掀了一耳光,还被叫了声孙子,换谁都不高兴,出了门八爷还在嘟囔:"出门忘了算一卦,真是晦气."八爷也就这么一说,术业者一般不会给自己占卜.就跟"医者不自医"一个道理,人是有侥幸心理的,有时算到血光之灾,到给自己解卦的时侯,说不定就当成了横财.  二东婆娘也算懂事,除了一升糯米,额外还赏了一块腊肉.我盯着腊肉口水直流,没想到八爷提起腊肉就往隔壁跑!这老头非常靠不住,竟把它送人了.送的是隔壁的**,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八爷跟她有一腿.那**40没到,八爷我都不知道多少岁了,我总觉得这是个人伦惨剧.  因为年龄差的大,两人都是偷偷摸摸的.但这是掩耳盗铃,其实连隔壁村的都知道.这**长得有点媚,不过除去跟八爷,却是标准的良家妇女,人顶好,从小我就管她叫肖姨.  我没去把腊肉抢回来,是因为我知道拿到肖姨家我也有得吃,而且肖姨的手艺比八爷靠谱多了.腊肉切的晶莹剔透,和上蒜苗让我口水直流.  "嘻嘻,阿哥是大猪,馋样好难看."说话的是肖姨唯一的女儿,叫肖小兰,她正用手抵着小鼻头,对着我做猪样.小用本地的土话说是"细",所以都管她叫"细兰".细兰确实"细",小时侯就跟黄豆芽似的,现在半大了,虽然看起来匀称多了,但还是偏瘦,顶多算绿豆芽.我和细兰从小一起长大,除了没血缘关系,跟亲兄妹没什么差别.我想这大概就叫青梅竹马吧,小时侯在一个盆里洗澡,没少捏她屁股蛋子,该看的不该看的地方都看了.当然,那时不懂事,现在懂事想看,人家不给看了.我捣了捣细兰的头发,道:"快去拿碗筷,阿哥要呷饭了!"细兰扬头应声:"要得!"奔灶房去了.  最受不了吃饭的时侯,看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妇眉来眼去,于是我找细兰说话:"细兰,你不是上初二了,功课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给阿哥讲!"细兰停了筷子,吐吐舌头道:"阿哥,功课我都懂的,等以后不懂了,再让阿哥教."这小姑娘心地好,没直接打击我,其实我一天书没读,连算个加减都要扳手指头.八爷就没良心,指说我笑道:"我说非娃,你脑子烧坏了?都说没参加教育的,智商会低很多,看来是真的."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当初你要送我读书,我早就上了那一本、二本、作业本了!"提起这档子事我就来火,要是他是我爹,我早抽他了.  "阿哥,呷鸡腿!"细兰看我面色不善,忙夹了个鸡腿给我.这鸡是她自己养大的,平常掉了根毛都要流眼泪.这不到过年,被八爷偷着杀了,她是一口没吃.  我狠狠咬着鸡腿,把怨气都发在鸡腿上,味道还挺不错的.吃过饭八爷和我回家,我暗骂虚伪,到晚上还会来,何必走来走去这么麻烦?我似笑非笑道:"我说八爷,你老这把年级,身手还挺敏捷,上次我起床撒尿,看到你爬墙的功力着实了得."八爷老脸一红,道:"练功,那是练功,咱们干这行,手脚都得动起来."
    隔天,收到不好的消息,有人带消息来说红溪村的二东病得更重了!  那天我给二东看过光,八爷也施了镜卜,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时突然说他不行了,我估计是犯了什么急病,但我故意给八爷上眼药:"我说八爷,这次您可栽了,给人收胎不成,却把人给弄的快死了.这可伤了名声,要不您再回白云岩躲两年?"  我估计好面子的八爷,肯定会跳起来骂我,却没想到他正色说:"带上东西,我们过去看看.人家给了米,不管好甭,我们总要管到底."我有点意外,没想到八爷还挺有原则,也就不多说什么.出门的时侯,已经临晚饭,不过这不算什么,我们是走到哪、吃到哪、睡在哪.遇到好人就吃顿热饭、睡个暖铺;要是人家不待见,偷两个萝卜当饭,牛栏里过夜也是常事.  二东的老婆挺明理,没找我们麻烦,一边哽咽一边说:"东娃昨天吐个不停,折腾了一夜".  "请医生看了没有?"八爷问道.这是我们的矩规,诉主有什么不舒服,会让他问医,人事尽量以人法解决.  "赤脚医生给看过了,可能是阑尾炎,我让我哥借摩托车去了,一会送镇医院去"二东婆娘道.  "唔,这是正理,急病最好找西医.让我看看东娃先."八爷道.进了房,看到二东时我忍不住大吃一惊,只见二东满脸腊黄,干裂的嘴巴一张一合,眼睛也不聚光,躺在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跟中风有点像.我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给二东看光.  这里有必要先把"看光"说一下.命理风水大多是以五行为骨、八字为筋,再以易理为血肉来进行推算.不管是风水里的玄空派、八宅法,还是命学中的子平命理、紫微斗数、铁板神算、梅花易数....等等,万变不离其宗.但是五行体系在战国晚期才出现,而《周易》虽传说是文王所演,但经过无数"卜吏"的修整,到汉朝才算走了鸿运.而我们这派起源于远古五帝的时代,那时五行易理还没有诞生.所以我们这派虽然也研习五行易理,但真正的底子却是"先天四用",即"风、声、气、光".  看过《山海经》的都知道,里面"四用"出现十分频繁,《山海经》便被认为是远古巫者的著作.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这派有多玄,其实"四用"是最平凡的东西,真正的修行要看个人.对应"四用"分别有"尝风、地听、望气、看光"四种法门.其中地听术已经失传;望气术要通过后天炼气,但是岁月波折,法门早就丢了;而尝风术还传下来一些皮毛,这门功夫最讲经验,现在只有八爷会.  至于看光术,那是人人可以看,只要眯着眼睛,你就会发现世间万物都拖着长长短短的毫光,看光术便能从中看出玄机.但是这一门最讲天赋,比如八爷他能教我,但他自己却不行.因为常人看到的是凡光,几乎都是灰蒙蒙的,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到不同的世界.而我就是那极少数人之一.我猜想这跟人的脑子结构有关,就像一部分人天生就是色盲.  看了一眼二东的透光,我微微一惊,悄悄跟八爷说:"胸腹之间有五黄气."五黄即五鬼,沾上了祸福难料.和它同样属阴性的还有二黑,为煞气,主疾病灾祸,逢必伤主.八爷点点头说:"这人嘴唇发干,人中透黄,这是正气受损,邪气入中的表现".  "可是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正气受损了?"我问道.八爷说:"他印堂透红,这是五行之金外泄,说明他体内土气重伤,肠胃为土,可能是肠胃出了问题.你又在他胸腹间看到五黄之气,这外邪可能吃进去的,直入脏腑,才会反应这么快!"  于是我问那婆娘道:"二东哥昨晚吃了什么?"那婆娘想了想说:"就是一点熏肠子,就是王猛里带回来的那些,还喝了两碗米酒."我和八爷对视一眼.八爷问道:"腊肠还有没有,给我看看,说不定是坏了,吃了准得病".  二东婆娘把我们带到灶房,指着灶上挂着的一串肠子:"就是这个,二东胃口不好,吃了一点点".八爷点点头道:"要得,我们看看,你看着东娃去".  我和八爷围着肠子看.八爷伸出舌头在肠子上舔了舔,忽然大口吐了起来,污垢全飞在人家灶上.我赶紧给八爷拍后背,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喘道:"不是猪肠子!"前后联想,我顿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发白:"八爷,要不要报警?"  八爷想了想说:"先弄清楚情况,明天我们上王猛里."他提着那串肠子出去,找到那婆娘:"这个肠子是个病猪的,二东就是吃了这个,肠胃出了问题,你要是没意见,我把它带出去埋了?"这十里八乡都知道八爷的为人,不会去骗这么点肠子.果然那婆娘信了,说:"唉呀,东娃是瞎了眼,杀了个病猪!"  八爷掏出一个小巧的陶制葫芦,递给那婆娘说:"二东这是病,还是医院好治.我看二东最近运气不好,这才碰到这么多事,这有个葫芦,你给他配条绳子戴在脖子上,能转转运".我知道葫芦没有转运的说法,给他戴葫芦,是用来解煞气,葫芦肚大嘴小,煞气进去了就出不来.  隔天一早,我特意查了下黄历,发现除了"诉讼",诸事皆宜,这才跟着八爷上山.  王猛里的房子格外老旧.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这大冷天的关系,即使在向阳的一边,我也感觉每座房子都阴沉沉的.因为偏僻这里八爷也没来过,才到最下面一所房子,八爷就啧啧称奇:"这房子建的,门前反弓煞,房后白虎含笑煞,侧门又对着山墙,人快死的差不多了吧?"  八爷说的不是正统风水,而是民间匠人流传的禁忌.所谓的反弓煞是指住在大弯路中间.白虎含笑煞是指房子西南角高出很多,一般来说是烟囱开错了方位.这两种都极为不利,有道是:"反弓必伤家主"、"白虎含笑煞,棺材不离家."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世上不乏这样的风水格局.大概是命定的,运气好的人随便建房子都是风水上佳;运气差的哪怕请了什么大师,照样建成死局.  按说过年就算不抓几个糖,也要给张笑脸.但这村子一点年味也没有,遇到的人都麻木的注视着我和八爷,甚至还有人给了冷眼.我想这大概是所谓的"穷山恶水出刁民",住在偏远地方,少了人气勾兑,免不了要多一些戾气.不过我和八爷很淡定,不怕有人找麻烦,毕竟我们是练过的,逃起命来是一把好手.  越是往后走,我发现八爷表情越来越凝重,于是问:"八爷,怎么了?"  八爷道:"这里房子都有问题,现在还好,要是放在中元二运,问题就大了!"(注:元和运,是古人划分大时间的方法,古人发现每20年岁星和镇星相会,会引起周期的自然变化,所以把20年定为一运;又观测到每180年,九大行星同时出现在太阳一侧,形成所谓的"九星连珠",这种规律循环不止,于是形成180年的"三元九运"的体系.这180年分为上、中、下三元,每元60年,即一个甲子,每元从甲子年开始.而每一元又分三运.风水最注重的,就是看是在几运建造.)  我心中默算,中元二运是年,行的五黄大运,要是格局有缺陷的宅子,在这20年,经常会出怪事,很容易惊扰生人.  "这里每一座宅子,都有2、5、6同到之处,说是巧合也太巧!"八爷道.八爷说的2、5、6是指洛书中的二黑星、五黄星、六白星,按玄空派的说法,二五六是天、地、人三卦俱全,同时飞到之处会闹阴神.  我没八爷一眼看出方位的本事,从百宝袋拿出罗盘.八爷不满道:"告诉过你多少次,本门忌用罗盘,你怎么还是带在身上!"我白了八爷一眼说:"本门还规定不能勾答妇女呢!要不咱们烧黄纸看看老祖宗们会用雷劈谁?"  八爷顿时哑了.本门忌用罗盘的事,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暂且放下.其实罗盘就是个超敏感的指南针,只不过有多了天、地、人三个盘面.因为不能用罗盘,本门传有"立极定向"的秘法,但那总没有罗盘方便.  我不顾八爷的白眼,用罗盘给最近的房子定向,再以玄空法飞星,发现果然十分蹊跷.我说:"看来不是巧合,这是怎么回事?"八爷摸着山羊胡子,若有所思,我以为他有什么想法,没想到他说:"不管他那么多!先去老驼家,二东的事先弄清楚."  老驼家的房子在这个村子最上面一个山窝里,湿气极重,布满了灰苔.房子边两颗巨大的槐树,让我和八爷都怔了怔.古时大户人家有种愧树的习惯,但都是种在门前,而且只有一棵,不能遮住门楣.但老驼家这两颗愧树,把整个房子都笼罩了!  性灵界把愧树归为三阴木,在房子周围种上一颗,能去燥气、平阴阳.但是两棵铺天盖地,有个说法叫"双愧遮天,阴神满地".我知道世间"阴阳两分",就算住在阴神满地的地方,除了受阴气影响,人的性格会阴沉、脾气乖戾一点外,也不一定会撞到什么.但是万事都有个特例,在这种地方,在某些时间,用特别的方法,会变得阴阳重叠!  八爷啧啧道:"屋左有山涧,屋右又是水田,要是后面再有一道水,那就好玩喽!"八爷其实说的很明白了,这房子就是"三水合围,阴阳反错"的局,我知道本地人的屋后,都打有一口井!  我这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求之不得道:"这是老天爷教咱们不要管这闲事啊,要不回去吧?"  "是福是祸早有定数,快去叫门"八爷却道.  湘西这边的木房子,都有大小两道门.小门里外都能打开,只能挡猪狗走兽;大门则完全封死,外面有锁,里面有横栓.本地人白天只关小门,但是老驼家却连大门也封死了.  我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隐约传出"扑啦扑啦"声,像是倒了很多木柴一样,心想:"还不到晚饭时间,怎么就开始烧火?难道是炖什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烟囱,没有烟冒出来.刚想伸手敲门,里面却又传出了"咚咚"的闷响,这次我听得真切,这声音跟肖姨过年用骨刀砍猪头差不多!想起二东家的那串"猪肠子",我心中一寒,暗想:"不会还没吃完吧?"我悄悄站在门口,想从门缝间向里看,但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心里发毛,回头去看八爷,想找点人气壮胆.谁知这一看心都提到嗓子眼,八爷竟然不见了!我刚想转头就跑,猛的听到左边传来阴阴的声音道:"看你这胆小样,我黎门传到你身上算是毁了".我被这声吓得一颤,马上反应过来,怒道:"你把我吓死就没人养老了!"  "就你?我哪敢指望?我早把希望放到细兰身上了."八爷不屑道.  "难怪我们拼死拼活挣的米,你都卖了钱供细兰读书了!"我恨恨道.  有八爷在一边,我壮起胆子把门板拍的大响,喊道:"老驼叔在家吗,有客来啦!"正喊的起劲,门猛的打开,闪出一个双眼布满血丝、仿佛挂在眼眶上的老女人,指着我们扯开尖利的嗓子就骂:"棺材板!丧门星!正月没出就来敲门,这家没人了,都死绝了!"  我和八爷不由一呆,简直是老虎不发威,就把它当病猛啊,我们好歹是走江湖的,最不怕别人打嘴仗!正要回嘴,这时又扑出来个干瘪的老头,一手捞起女人的头发,另一只手狠拍她的头,涨红了脸吼道:"死婆娘,你给我丢人丢到外面去了!我今天要撕了你!"他重重一甩又把门关上.门板带着冷风激在脸上,挺不好受,我摸了摸脸颊:"八爷,咱们可以回去了?"  八爷表情有些奇异,摸了摸山羊胡子道:"这事不对劲,等下慢慢跟你说,先找个地方弄点吃的,我饿了."八爷边说边掉头就走.屋子里又传来"扑啦扑啦"声,我才知道是两口子干架.  在王猛里走了一圈,没发现有人要请吃晚饭.只好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自己生了堆火,烤着自带的糍粑.糍粑就是稻米、糯米加上一点艾草做的,吃着没什么味道.我蹲在地上看着八爷梗着脖子往下咽,叹道:"八爷,咱们和叫花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叫花子可以讨饭,你觉得呢?"  八爷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噎的,还是表示对我不屑:"先生就要有个先生样,听你说话‘你觉得呢,你觉得呢‘你还以为你是读书相公了?"  我瞪了一眼八爷,赶紧换了话题:"老驼有什么问题?"八爷收了表情,用棍子把火堆往他前面扒了扒:"那两口子的肩火很弱."肩火不是真的火,而是阳气.常人阳气在后肩升腾,就像火一样.一旦久病在床,或者正气受损,肩火便会衰弱.  我一边把火堆扒回来,一边说:"你是说他们中邪了?"八爷又把火扒了过去:"那时我尝了他家‘来风‘,发现没有‘生味‘,也没有‘腐味‘".  八爷说的是他独门的"尝风术",风在万物间流转,便会携带各种气息.正常情况下万物都带有"生味"和"死味",生生不息.从性灵界来说,上界没有死,下界没有生.如果尝风发现一个地方没有"死味",那么很可能这是一个祭上八层神仙的庙,而且不是一般的庙,其中肯定有神性坐照;而没有"生味"的地方,有几种可能,第一是茅房,这是五谷轮回之所,第二是坟墓,这是阳人往生之处.但这两个地方转生为死,会带着腐朽生机的"腐味".  我想了想,把火堆扒了过来,顺道把八爷手上的棍子抢了,说:"这就邪门了,你看是怎么回事?"  八爷站起来几脚把火跺灭,道:"不知道,所以才要子时去看看."我点点头,有些东西必须要子时才看得清,于是对八爷冷笑道:"现在到子时还有四五个小时,你把火灭了,自己要遭罪我也没办法!".  八爷不屑一笑:"八爷我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风霜没见过?顶着雪下河捞鱼那是常事,倒是你细皮嫩肉的,我看不好挨啊."  半山上风大,劲风来袭,穿着衣服照样能吹到肉.才熬了一会,我和八爷都是嘴唇泛青,鼻水直淌.我们商量想找家人休息一会,可没想到天才刚擦黑,王猛里十多户人家竟然像是都睡了,一点灯光都没有.我敲了几家门,也听到屋里有人声,但却没一个人回应我们.  "这个村的人都古里古怪的!这么早就关灯睡觉了?"我对八爷说.  "深山里鬼怪传说多,人都迷信一点,太阳落山就很少出门,一到晚上不管外面生人叫门的"八爷道.  "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害人的东西墙哪隔得住?没本事害人的还不敢见人呢."我叹道.八爷不屑说:"你挺懂道理,也很会说啊,不过怎么我觉得你胆子比他们也大不到哪去?"我无言以对.说:"找个地方落脚吧?这么下去冷死人".  八爷双手捧着,哈了几口气说:"最脚下那屋没有生气,应该没人了,去那凑合一晚,好歹有个地方挡风".
    这时天已经黑了,只剩一丝将死的余光,在黑暗中给万物勾勒了一个淡淡的轮廓.这样的天色,其实比完全黑暗更让人感到恐惧.视线中那些若有若无的影子,总会化为魑魅魍魉塞进脑海.常走夜路的人有个说法:你要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再害怕也要上前看个清楚,一则免得疑神疑鬼,二则如果遇到脏东西,你大胆的走上去,在气势上胜了它,它就敢乱来.  这间屋子不知道荒废了多久,在外面就能闻到一股霉湿味,这种木房子没人生火很快就会发霉,甚至长出蘑菇来.八爷用刀子撇开了大门后的横栓,我俩堂而皇之的跨了进去.跨过门槛就是堂屋,因为长期不通气,透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  我从小经过训练,有一定有夜视能力,不用灯光就能看到堂屋当中有一个很大的神龛,泛白的红纸当中写着"太原李氏祖考祖妣普同供奉",看来这家人是从山西搬迁过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是历代"家先"的名字,我按辈份估算这家到此大概300多年.  所以说我的道行还差了点,我在胡思乱想,八爷却看出问题,他嘿了一声道:"这家神龛摆的有点意思!"经八爷一说,我注意起来,原来供奉家仙的是一个铜香炉;下面还有小格子,供着观音像,放的却是一个陶香炉!  一般来说,家仙是阴神,属地界管,香炉只能用土制的.而金属炉是供奉天上神仙用的.如果弄反了,神仙不受香火,家仙受不起香火.而且,最重要的是家仙不能放在神像上面,这会让家仙不得安宁!  "难怪家破人亡,虽说是风水原因,也是家门气数已尽."八爷道.  堂屋是潮湿的泥巴地板,不是久呆的地方,八爷又撬开了主家睡房的门.里面的家具搬空了,地上散乱着一些用来垫床的干稻草.想着以前住这的人都死光了,我心里有点发毛,下意识往八爷身边靠.  "挤什么挤,你要吃奶啊?快生火!"八爷道.  "吃奶也要你有啊."我嘟囔道.在角落翻出一个破锅,捡了个破椅子敲碎点燃。火把房顶熏的一片黑,不过无所谓,也没人管我们.我想这时如果有人路过,看到这荒屋冒出火光,传来传去会不会变成一个鬼故事?  一边烤火,一边听八爷吹牛,眼看离子时越来越近,我道:"八爷,你说等下会不会碰到那个?"  八爷嘲笑道:"瞧你那胆小样,连个‘鬼‘字都不..."  这个“鬼"字一出口,房间外四周突兀传来"咚"的响声,像是有人摔在木板上,又像是踢门的声音!我懵了一下,回过神来只觉得人都虚了,小声问:"八爷,听到什么没?"  八爷嘿了一声:"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他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个漏斗一样的东西,小的一头在下,立在木板上.过了一会,又响起刚才"咚咚咚"的声音.看到"漏斗"纹丝不动,我顿时明白这声音是"幻听".我们管这漏斗样的东西叫"一声倒",如果是实质的声音,肯定会受震动倒下.  八爷道:"懂得守地盘,应该是这家枉死的家仙,看看去".我点点头,把火堆灭了。走到堂屋八爷说:"拿你罗盘出来吧".平常我肯定要损八爷,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侯.罗盘的指针非常敏感,金属的磁场都能让它的指针晃动.阴性的东西也是一种磁场,足以改变罗盘的方位.  罗盘指针一直在坎位和乾位打转.我知道阴物不驻阳位,那么不可能在乾,轻声对八爷说:"在坎位."坎位是北方,按这个房子的坐向,就是堂屋后面灶房的位置.  八爷点点头说:"走,进去."灶房地板铺了水泥,比外面更加阴冷,我感到膝盖以下越来越凉.八爷在灶房四下打量了一下,对我说:"铺香灰!"我依言从百宝袋取出一包香灰,吹了几口,薄薄的地板上铺了一层.这种香灰是特制的,特别的轻细,只要一点能量,就会带动起来.  果然,香灰才铺下,没有感觉到明显的风,香灰却轻轻刮动,在地上形成一条清晰的脉路,而且就徘徊在我和八爷身边!我虽然知道阴阳两分,它伤不了我们,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寒,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它知道我们来了,看来有‘性灵‘了"八爷道.  所谓"性灵",可以说是感知能力,分为先天和后天两种.像人的性灵就是先天带来的.而一些自然之物在特别情况下也能后天演变出"性灵".比如五行之气,五行相互平衡,千万年也不会产生变化,但如果只有一种,三个甲子必然成"灵".  阴物也是后天"性灵"的一种,人死后"先天性灵"崩溃,七魄带着七情六欲消失.三魂一般情况下,其中一魂入地界,一魂守坟墓,一魂上神龛.单单只有一魂,跟空气没什么区别,连阴物都称为上.但如果三魂有执念,就会凝而不分,不肯归位,开始是一股阴气,时间一长会产生新的"性灵",也就是所谓的"鬼".新的性灵跟生前那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就像一盘磁带录了某个人,但磁带和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默念八字真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按八爷的指示,撒出金樱子粉,这东西在茅财法(黑巫术)里偶尔客串"脱衣散"的材料.我也不知道原因,阴物很不喜欢这个.果然,只见香灰的痕迹马上退到墙角。八爷从百宝袋拿出预备的雄鸡血,对它淋了一圈,香灰的吹动顿时平息,我知道所谓的”鬼”已经被围在中间.  八爷说:"道行浅得很,不知道它有什么执念,不管了,送它归息吧".我不知道是归息还是归西,反正八爷告诉过我这是积德的大事。  八爷开始烧黄纸,又拿出一个唱佛机播放《地藏菩萨本愿经》.播佛经不是为了超渡,也不是佛经有什么法力,实际上‘鬼‘就是残缺的人,给人念经都没用,何况是死人.烧纸唱佛都是在模仿灵堂,让它知道它已经死了,这样它的执念会消失,三魂也就归位了.  "非娃,扮孝子吧!"八爷道.灵堂自然要有人哭孝,我惨号起来,估计八爷死了我都不会哭的这么惨.其实我哪哭得出来,但心里不能有一点笑意,因为阴物对人的想法最敏感.哭了一会,只听八爷呼道:"起棺,出门哩!"  按理说这一声"起棺出门",棺材出了家门,死者跟这家的缘份也就尽了,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但是不知怎么,这个阴物竟然完全不受影响。  "好大的怨念!"八爷皱眉道.话音刚落,忽然生出一道小旋风,卷起香灰,顺着木房的破洞冲了出去!这完全不合常理,周围的雄鸡血带着的烈阳之气,对于阴物而言,就像人面对粪池一样,一般是避之不及的的.  "跟上"八爷道.我们追到屋后井旁,见罗盘的指针不停打转,我道:"在井里".  这井直径超半米,黑幽幽的吓人。八爷皱眉看了一会:"水这么深,算了,封住让它不能做怪,让他自生自灭吧!"我这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同意。八爷在周围布了一个"离火势"的局,将小范围的离位移到井口,阴物不走阳位,这就等于暂时切断了阴物唯一的出口.  风水局才刚布好,猛的听到外面"轰"的一声,接着是迭起的回声.八爷皱眉道:"铳!"铳就是鸟枪,装上钢珠能打死野猪,我惊道:"冲我们来的?"  "不是,从山后传来的!"八爷道.我说:"这么晚还有人打猎?"八爷沉默不语,扣指默算,我知道八爷在算梅花易数,各门术数中就数它"遇事占事"的应证性最高,虽然现在术数不准了,但总有几分可借鉴.  过了一会,八爷忽然说:"走,去山后看看!"我问道:"算到什么了?"八爷给了我一个白眼:"你自己不会算?"我瞪了八爷一眼,强忍住打他的冲动.  后山不好走,路中间都长了灌木.磕磕绊绊转过山脊,远远看到一团火光.八爷说:"长个心眼,别出声,深更半夜到处逛的没几个好人!"我想了想说:"在说你自己?"  我们没出声,那边倒是先出声了,只听一阵狗吠,两条狗很快出现在视野中!我心中一紧,问:"这次是不是冲我们来的?"八爷瞄了瞄越来越近的狗,道:"猜对了!"我开始冒汗:"八爷,靠你了,我估计弄不赢!"  "瞧你那怂样!"八爷不屑道.他洒出一些粉末,那两条狗才靠近顿时收了凶像,不停打起喷嚏.连我也觉得鼻子有点痒,忙吐了一口痰说:"真毒!"  "这还算好的,要是撒的玻璃粉,狗就毁了."八爷道.我估计他以前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正要损他,这时有人举着火把过来了.  来人用铳指着我们,冷喝道:"哪个?"我借着火光,看到只有一个人,松了口气.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左脸有一颗大痣.我灵机一动,洒了几张黄纸,念念有辞道:"赶尸借道,阳人回避!"八爷反应也很快,马上挺直了身子,装起僵尸.没想到那老伯冷道:"我见过赶尸."我和八爷干笑一声,只好说了实话:"我们是行走的先生,这不迷路了."  "先生"吃的是百家饭,算是百家人,跟谁都能认亲,那老伯打量了我们一会,这才收了铳问:"你们不在下面大院子转,跑到这山上来做什么?"  "我们听说王猛里有点问题,所以...."我话没说完,那老伯忽然打断:"转过山脊就是大路,你们赶快下山!"八爷咳了一声说:"这位老哥,你看这么晚了,赶路不方便,能不能让我们去你家住一晚?"  那老伯冷冷道:"我家没床,你们快走!"说着又用铳指着我们.我慌忙说:"我们这就走,这大冷的天,你老人家也早点休息."扯着八爷就走,好像有点慌不择路.老汉盯了我们好一会,带着两条满头口水鼻涕的狗走了.  我回头看看了,这才对八爷说:"这老汉看上去很正常,怎么急着赶我们走?"  八爷摸了摸胡子:"今天再教你一招,人不管看上去多正常,只要他做的事不正常,那他就是有问题!"我不屑道:"我看是你有问题,这老汉阳气很旺,难道你要说他是鬼?"  八爷嘿了一声,一边说:"人的事鬼不能做,鬼的事人却能做."一边蹲下来在地上摸索.我顺着八爷的动作,看到地上有一大滩湿湿的东西.  八爷手指在地上点了点,放在鼻尖上嗅了嗅,说:"人血!"我闻言一惊,回想那老汉身上没伤,难道刚那放铳的声音,是他伤了人?我俯下身,果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八爷沉思一会说:"奇怪,这血没多久,但是已经没有阳气".我知道人的阳气随血液流转,所以人的血肯定带着阳气,于是说:"你是说这是死人血?那老汉在折腾谁的尸体?"  "不是!这血绝对是活的,死人血不可能流这么大一滩!"八爷道.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血是活的,却没有阳气?”八爷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老汉知道,我们去找他去?"八爷道。八爷白了我一眼:"没看人家拿着铳?你不怕死你去!"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我确实挺怕死的。  八爷说:“穷山恶水出怪事!不关我们的事,管了不那么多!”  我点点头:“还去老驼家吗?”八爷看了看时间道:“子时快过了,回去休息,明天再做打算”。  
    我和八爷偷了两捆稻草,回到荒屋睡了一夜.第二天依然很冷,但我和八爷还是起了个早.我从小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中医有个说法叫"天睡我睡,天醒我醒",顺着老天爷,身体阴阳才能平衡.而且我们这派有个习惯,就是要晒第一道阳光.  我和八爷闲来无事,四处转悠寻找吃饭的机会.饭没吃到,却让我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我对八爷说:"你发现没有,这个村子一个年轻人也没有,最少也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年头年轻人都去外面挣钱了."八爷不以为意.我说:"不会连小孩也去吧?你在村里看到小孩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难怪这院子死气沉沉的."八爷捋着胡子回想道.不知不觉,走到一间房子前面,这房子很破旧,一边都歪了.奇怪的是屋檐下的土却是新的,黄土松松垮垮的积在那,就像掀开了一块草皮.屋檐下坐着一个老婆婆,看上去有八、九十岁,应得过大脖子病,脖子上有赘肉.相对这个村的其他人,老婆婆表情平和多了,她定定的看着我们.我问了声:"婆婆过年好".  老婆婆看了我一会,张口道:"揍爸,揍爸,憋宰出里."我想了半天才明白这老婆婆没牙了,嘴把不住风,说的是"走吧,走吧,别在村里。"我有点莫名其妙,对她说:"婆婆你进屋吧,别在外面凉了".这老婆婆没别的话,一直在"揍爸揍爸".  八爷摇摇头走了.我跟了上去,经过这家大门口,下意识往里一瞥,吓了我一跳.只见堂屋当中摆着一副黑漆棺材,棺材口开着,盖子横在一边.我知道本地老人家是有存棺材的习惯,但都是放在楼上.我打量了一下,发现屋里没人,不像在做丧事的样子,狐疑的问头看那婆婆,正好那婆老婆也正看我,张着说着什么,我从那口型看出,肯定还是那句"揍爸".  所以说我们这行蛮凄惨的,到现在也没人招呼我们吃饭。我们也不能去讨,那样就跟乞丐没什么区别了。我和八爷决定去偷几个萝卜吃.我们鬼鬼祟祟的躲在萝卜田里,冬天的萝卜味道还算不错,又水又甜,就是太冷,吃下去感觉从嘴到胃这一线,都带着寒气,而且萝卜又不管饱。  这时八爷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看了看田边的土窖,会意过来。这个时节土窖里肯定有红薯,而且是年前放下去的,过了一个冬天,肯定甜的像蜜。我想着烤红薯的味道,口水顿时溢出嘴角。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对八爷点点头。八爷抄起一块花岗岩,对着窖门上的锁头猛砸了起来。  才砸了几下,猛的听到“匡当匡当”的打锣声,一声连着一声,仿佛要把整个山村掀翻过来。我和八爷大吃一惊,赶紧丢下石头,连滚带爬的躲到几颗芭蕉树后面,慌忙中扯起干枯的芭蕉叶子挡住脸。锣声过后,又是震天的三连铳。我和八爷四眼相对,有点恐慌的想:“偷个萝卜至于这么大的阵仗?”  好一会也没看到有人靠近,八爷把芭蕉叶撕开一道小口,一对贼眼四下张望,发现不像是来抓贼的.我和八爷把芭蕉叶往地上一扔,有些得意的相视一笑。即然不是抓萝卜贼的,我们的胆子又大了起来,有些好奇敲敲打打的在干什么,便跟了上去。  远远跟在人群后看了一会,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王猛里的人不待见我们,原来这是年头祭“玛拐神”的日子.湘西这边少数民族众多,信奉的是原始多神教.人们认为万物有灵,什么都可以成为神,跟人们生活相关的神鬼不计其数.甚至换个村祭的神就不一样.像我和八爷住的老桥村,附近那一片信奉的就是白云岩山神,而山下红溪村祭的是一个叫南头娘娘的神.  这些神中间流传最广的有“十八金柱爷爷”和“十八银柱爷爷”.每一柱对应一个神,而“玛拐神”就是十八金柱爷爷之一.  “玛拐”是本地青蛙的叫法,一些地方认为它是稻田的守护水神,常常会选在立春这天祭祀,为今年耕种求个好兆头.祭祀的方法很普通,不过是摆点年糕谷物.但这中间却有一个讲究,“玛拐”这东西天生警惕性高,见了生人会马上跳走.所以在祭祀这几天,村子人不大愿意看到外人,认为这会触怒玛拐神.  八爷是跳大神的祖宗,自然懂这中间的道道,连忙拉了我避开.我远远的看去,大概20多老头子老太太抬着祭品,缓缓向山上走去.  见他们在两棵老愧树下停了下来,我有些奇怪:“祭玛拐神不是在田间地头庙吗?跑到树底下去干嘛?”八爷摸了摸山羊胡子说:“你猜呢?”我白了八爷一眼,心想这人算是完了,基本的语言逻辑都没了。  敲敲打打了很久,放了几千响的鞭炮,人群才散了。我和八爷偷偷溜祭神的地方。看到祭品中有几个苹果、好些个蒸熟的年糕,还有一块牙膀肉,我和八爷口水都流了下来。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扫到一边,我和八爷坐在地上,拎起一条一条的年糕狼吞虎咽。这年糕是四成稻米、五成糯米蒸熟,和着艾草干用人力打成的,是实实在在的果腹粮。三块下肚我已经饱了,捡了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嚼出一口甜汁,说不出的满足。  我随意斜坐在地上,打量起这两棵槐树。槐树真的很大,坐在底下看不到天。树干很粗,一棵我估计六个人都围不住。一些粗根露出地表,宛如虬龙盘曲,也不知经历了多久,根上长满了绿苔。有一处根形成了一个”人”字,人字开叉下面,立了一块碑。这块碑有些年头,阴刻着的一些繁体字,笔画里塞满了泥土,已经看不清写着什么。  碑后面有一个洞,大概可以爬过,黑幽幽的仿佛往外冒着寒气。我打了个颤说:“八爷,你看那有个洞!”八爷正舔着指头,随意瞥了一眼道:”满世界都是洞,有什么奇怪的。你想钻就去钻,掉进粪坑我可不拉你!”就完又专心对付那块牙膀肉。  我心想:“八爷简直是肮脏龌龊界的奇才,可以一边舔手指,一边说大粪!”我自然不敢有洞就钻,也就不看它。  老驼家的房子,就在另一颗槐树下面,到我这里不到三十米。奇怪的是,外面这么敲敲打打老驼家一点动静也没有!大门一如往常的紧闭着。我对八爷说:“这家人太不正常了,好像外面什么都不关他的事,村里人也不去理人们。”  八爷伸了个懒腰,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说:”要是正常,我们还来干什么。管他是龙潭虎穴,先回去打个盹,一切到子时再说。”肚了饱了时间过得就快,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我翻了翻手表,已经10点半了,赶紧叫醒八爷,直奔老驼家。  上次白天来,都吃了闭门羹,晚上我们就更不敢光明正大的敲门.不过我和八爷是什么人,行走江湖的角色,区区一道门算什么,我们顺着房柱就攀上了二楼.本地楼上一般用来放杂物,老驼家也是如此,乱糟糟的一片.我小心把杂物扫开,从百宝袋取出小刀,轻轻在木质楼板撬开了一个小缝.  楼上黑漆漆的,透过小缝,一道灯光直照在我脸上.我的脸瞬间白了,我看到老驼婆娘面目狰狞,手上拿着一把襞柴的大爷,猛的朝老驼头上砍去!老驼满脸是血,一条手臂肘关节反转了过来,垂在身下一摆一摆,两只眼睛发出一种狠毒的绿光,另一条手臂在地板上一按,像一只猿猴般弹开.斧头“咚”的一声巨响,把地上的木板洞穿了,斧子却卡住了.那老驼一声狞笑,那条完好的右臂探出,张开了像野兽一样的爪子,朝他婆娘的心口位置探去...  我这时莫名的惊恐极了,想要喝止他们,又怕惊了他们,那斧头说不定就砍在我身上.想大声呼救,却发现话都卡在脖子里,完全说不出话来.猛的我头向下一栽,额头撞在在楼板上.  “嘿!平时叫你多念经,你总说跑江湖的念什么和尚经,这下定不住神,这么点阴气就上邪了!”恍惚间我听到八爷说话,鼻孔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股艾草的味道充斥鼻腔.我晃了晃脑袋,意识慢慢转动,思前想后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我竟然中邪了!也就气被强烈的阴气,影响了我的大脑思维.  “回家我就念他两三天经!不念不是人!”我轻声跟八爷赌咒道.八爷轻蔑的嘿了一声,压着声音说:“你这人也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性格,念两天经管个屁用,还不如多吃饭造屎!”  我懒得理他.用手按住人中,再朝下面看去.老驼那两口子仍然在干架,却不像我刚才看到的动刀动斧,只是面色铁青的推掇.我心想:“梁上君子是不方便出面劝架的,万一被误会偷窥他们那啥的,以后就没脸见人了”.于是轻声说:“人家两口子亲热,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等等!”八爷皱眉盯着下面说道.我心想八爷有竟然有这种**的爱好?便在这时,老驼婆娘突然开口了:“快滚!滚出这里,这是我们的地方!”声音让我觉得毛骨悚然,这声音不像是一个人的,这句话便像一堆人在说话,每一个字都是一种不同的嗓音,老老少少都有!  让我更加寒毛竖起的,是老驼的回答,他仿佛突然年轻了30岁,戾气十足喝道:“八嘎!死啦死啦地!有皇军的地方,什么都是日本人的!花姑娘地也是!哇哈哈...”接着便是一阵古怪的笑起.  “怎么会有日本人的声音?”我贴耳轻声问八爷.八爷沉声说:“哼,日本人?这里除了我们已经没人了!”我怔了怔问:“什么意思?”八爷说:“你自己拿罗盘出来看.”我连忙取出罗盘摆平了,看了看大吃一惊,只见罗盘指针在疯狂的打转.  “怎么回事?”我惊道.八爷低声说:“一元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化八卦.老驼家这个位置现在阴阳不分,哪里还会有八卦方位?”我惊道:“这里开了****?怎么可能,这里不是丰都,现在又不是七月十四!”  “没什么不可能的.”八爷想了想说:“你想想,这个村的房子,每一座风水都那么奇怪。一两座也就算了,可以说是运气,但每一座都是这样,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说有人故意祸害这个村子?”我皱眉道。八爷说:“不错,而且这人还不简单。”顿了顿才说:“最起码比你强!”我有心抽八爷一巴掌,这人什么时侯都不忘打击我。八爷见我眼神不对,赶紧说:”这种地方不能久待,我们先走。”  “他们...”我指了指下面说:“不救他们吗?”八爷说:“下面开着灯,你自己看看光就知道了.”我点点着,眯着眼晴朝下看去.看得几眼,我面色一沉,只见老驼夫妇身上的毫光是灰蒙蒙的,就跟普通人眯着眼睛看到的一样。但是我的看光术可不普通,只要有生机的,哪怕是一颗草,在我眼里都带着色彩,这是生灵的气数.  “长久呆在这种地方,人魂虚耗,他们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现在只是被阴气吊着一口气,很快就会断气。”八爷道。  离开老驼家,我心想:“风水玄学,本来是天理学问,用来应人事,已经是有违天和。一般有道行的先生,都会选择贫穷、或孤穷、或苦行,来防止天忌。而像这样设局伤人命的,将来必吞苦果不说,也会被同道中人引以为耻。那么有人不顾后果强行布局,究意是什么原因呢?”我想了想,把这个疑问交给八爷。八爷却没有回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二天八爷扯着我出了门,我问:“八爷,你想了一晚上想出什么了?”八爷好一会才说:”我有种感觉,王猛里的布局和我们有关系,而且还是很重要的关系!”  我看了看八爷说:”和我们有关?我们这一派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老实说,是不是王猛里哪个姑娘拒绝了你,所以你干出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八爷白了我一眼,道:”黎门只剩下我们俩,但是跟我们有关的,还有多少就难说了!”  我闻言一震,”蛮门”两个字脱口而出。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但自我记事起,无数次从八爷口中听过这个词。据说千万年前,蛮黎同宗,但因为理念不同,两派势成水火,每一代都以给对找别扭为已任。所以,八爷给我灌输的蛮门形象是”卑鄙、无耻、阴险、毒辣、下流、肮脏,令人作呕…..”总之完全不像人。而自己的黎门,在八爷口中那就是“行善除恶,利国利民,万民拥戴”的完美形象。  虽然我无数次想:“真要是万民拥戴,六几年你也不会像被撵狗一样,被撵到白云岩窝着。”当然,我敢想不敢说,这事一说八爷必定跟我玩命。我回忆了一下:“你不是说当年蛮门后人,已经被六爷杀死了吗?”八爷说:“我只说过那人中了三天必死的毒,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延了命?再说蛮门也不像我们代代单传,可能死一两个无所谓吧.”  我心想八爷这有点冷血,什么叫"死一两个无所谓!"不管怎样,要真跟蛮门有关,那么对于我和八爷来说,弄清来龙去脉,是责无旁贷的事。要弄清楚这些,首先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八爷按房子风水推算,王猛里的布局,大概是在50年前完成。  50年前,那就是1945年。1945年发生了什么?大多数人最记忆深刻的,恐怕是日本投降。而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的就是湘西会战也发生在这一年。这是最后一次抗日会战,历时两个多月,歼敌三万余人。  而这里正是当年湘西会战的主战场!我想起昨晚从老驼口中发出的日本人的声音!难道王猛里的布局,竟然跟日本人有什么关系?我和八爷对视一眼,从眼中看出彼此的意思:“难道蛮门中人投降了日本在这里助纣为虐?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该死之极了!”因为蛮黎同为轩辕部族,虽然一直斗个不休,但一旦外敌入侵,就一定会暂时放下一切,联手抗敌,这是远古先祖传下来守护华夏龙脉的使命,哪怕蛮黎只剩下一丁一口也不会忘记。  八爷表情凝重:“去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记得50年前的事。”要知道50年前的事,最起码要找70岁以上的人,才能问出点什么.我想那个一直说“揍爸揍爸”的老婆婆年级不小,应该知道点什么。八爷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于是我们决定去找她。  前两天王猛里人的冷漠,果然是因为祭玛拐神。这祭期一过,我们走在村里,竟然有人叫住我们。这是一个老头子,60岁的样貌,在屋门口朝我们招手,我和八爷心里都挺激动,心想:“老天爷开眼,有地方吃中饭了!”把找老婆婆打听消失的事,猛的就放到一边去了.  那老头子面色带青,表情说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冷,平平淡淡的问:“你们是八字先生,还是地理先生?”前面已经说过,八字先生只管算命,地理先生只管寻龙点穴。  “我们是先生。”单说先生就是两都兼备的意思。他看了我们一眼说:“进里面来。”他家里还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女人,也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不知道喜怒。  我们坐在堂屋里,这两人一直没说话,有些冷场。我咳嗽一声道:“老叔,喊我们来有什么事?”好一会,老头子才不咸不淡道:“想请你们帮着找块地。”我马上明白他说的是阴宅。本地的老人家,不知是达观知命,还是怎么回事。一上了年级就把棺材打好,再挑好坟地,甚至有的还把名字提前写上“家先”牌位。  话说真正的寻龙点穴,要观察星辰弯化、看山川走势,查祖龙、支龙、剥极、结穴,不是一天两的工夫。古代帝王要提前几年、甚至几十年修陵墓,这是这个原因。古代帝王一般都养有专门的人才来为他服务。普通人自然没有这样的资源,地理先生只为混口饭吃,也不会为普通人花费大量的时间。所以便衍生了一些简单的点穴法,尽管门派众多,但总结起来不过是:“有山、有水、有路;有山不见险,有水贵在缓,有路不冲煞。"  听了这老头的要求,八爷一口答应下来,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问起老人的生年。那老人想了好一会才说“四七年腊月初三”。我心想四七年出生,今年也不过48岁,怎么像60岁的样子?我和八爷心里同时冒出一个词:“老年痴呆”。去问那女人竟然是一样的答案,我心想老年痴呆可能会传染。  八爷稍稍对我说:“管他呢,他自己记不住生辰,怨不了我们,还是先混一顿饭吃再说。”便没有细究,由着这老人带着,在他家自留山转了一圈,很快就选中了一块地方,写了生辰八字用老人常穿的衣服包了,按以后埋棺的坐向,挖出一个长坑,埋在里面就算完事,前后用了不到半天。这种地方不是祖龙、干龙,怎么都出不了大事;当然,也成不了什么气侯。不过普通老百姓,平平淡淡也就行了,本身没有那个命,偏要葬太好的地方,反而会遗祸后人。  中午因为在山上,就吃了点糍粑,我和八爷以为晚饭会很丰盛,但却大失所望。这时还没出正月十五,竟然煮的是地瓜饭,菜也寡淡之极,只有萝卜丝和一个白菜。我和八爷脸都黑了,早知道这样,选地的时侯就应该给他动点手脚!做这行的本来就是在社会夹缝中生存,大多有点牙呲必报。  最后也只得了两升糯米,八爷越想越气,从百宝袋拿出一片镜片,点了朱砂抹在上面,偷偷放在屋檐外,斜对着这家睡房的窗户。我暗想以后少得罪八爷,他这是放”茅财法”,平常也就算了,一到有月光的晚上,这家窗户肯定是鬼影憧憧,而且还会动!  
    离开这家,都已经傍晚了,八爷还在发牢骚。这时,从上面下来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长的高高的,穿着白色运动服,背了黑色大背包.这人低着头神情沮丧,一不留神踩到石头,一个趔趄朝我撞来.我把他稳住说:“哥,您慢点.”  这人低声道了句:“谢谢“.我看到他眼睛泛红好像哭过,有些好奇问了问.这人说他是老驼的小儿子,在外省读书,过年为省车费没有回来,年后却收到信说大嫂过世了。匆匆赶回来,路上又遇到雪灾不通车,这才耽搁到今天.  “老驼的儿子?”我看了看他果然跟老驼有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多玩通行证怎么注册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