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刃人物一进航母战斗群攻击力人物头顶就显示加攻击力防御力那是什么?怎么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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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刃试炼增加攻击力bug小技巧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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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刃试炼增加攻击力bug小技巧解读:
就是打试炼,看人物战斗力会加宠物整体攻击力的,往往大家都把宠物放试炼那里去了,主角就一个人呆那里,其实可以在主角那里配置一个1级白色夏卡和绿龙 激活人物的战魂 能加好多战斗力。。。给宠物加几百点伤害。。。
另一位玩家的看法:对的,打试炼的时候,我人物带一个白色夏卡,一个白色疾风,宝石全上防御的。这样可以多一些攻击加成。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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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防御的角度看,兰顿并不是一座出色的城市,连合格都说不上。它的城墙低矮,至多不超过三个人的高度,并且墙面多显斑驳,尤其是墙根的地方,生生薄了一层,地下还冒了许多青苔,一副时常被各种有机肥料滋润的样子。  城墙是最古老的四方形,四面城墙笔直笔直的,城墙拐角都是标准的九十度。很古老的式样,托圣山诸神的福,这座可怜的城市没有遭受过兵祸,不然要攻下它还真是轻易。  如今的兰顿已经突破了城墙的限制。商人们在城外摆摊做生意,或者圈一块地建仓库,甚至还有头脑灵活的造起了简易的木板房,然后给兰顿城墙里的守备军交点保护费,这就开始做旅店和酒馆的生意了。  这样的违章搭建和熙熙攘攘围绕着兰顿的城墙,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从当初的一圈变成了半径有一里的一个隐隐的巨大扇形,从河边到兰顿另一头的河边。若是从空中俯瞰,没有城墙的部分竟是比兰顿城本身还要大上许多。  但这种近乎混乱的状况却在它长久的混乱中与秩序达成了一种平衡。王国从这片没有城墙的土地上征收到了更多的税款,于是派出更多的军队维持秩序。当然了,这些士兵可不是乐于奉献的好人。只要不出人命,有些小偷小摸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那贼不长眼从自己身边过,身后又有苦主追着。商人们也乐得如此,少一份羁绊总是好的,至于安全问题嘛,长途行商谁不带上几个蓄养的战士?  背靠着托尔河,即便是有些混乱,商人们也不得不来。  圣战的通告早早的就到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队增派的两百人的骑士团,个个人马披甲,跟着四百侍从,也是骑着马的,只不过铠甲与武器要弱上一截。这些人带来的第一个命令是组织起所有兰顿的守军,编成治安巡逻队,全天换岗执勤,看管住即将涌来的圣战志愿者。第二个命令就是整顿整个兰顿的外围集市,划出一小块区域给商队,剩下的统统用来安置圣战志愿者。  然后,就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志愿者了。  维克多并不知道这些前因后果。那一日与众人高喊了半天“圣战!”之后,他便跟着一群被说动的镇民们沿着那演讲者——听说是王国的宣讲员什么的——的指示,沿着一条大道前行。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还存着些乡党的心思,也就是排斥外人,团结同乡。那群从镇子里走出来的家伙手中抄着短刀与长柄农具,还有三把短弓,雄赳赳气昂昂,傲慢地拒绝了维克多同行的请求,大踏步地向着通往荣耀的道路走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瞪一眼维克多,警告他不要跟地太紧。  “你要是不长眼,哥几个很乐意送你一程。”维克多还记得那最为健硕的大汉说的话,典型的乡间混混。  以维克多现在的实力,抄着砍刀冲杀固然是死路一条,但若是真存了杀心,沿途狙击,这一队二十多个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到兰顿——或者活着回家,如果他们想逃跑的话。  但维克多不是那种热血乱燃的少年,他是一个懂得节制的少年。所以维克多悄悄地跟着这群人,不远不近。有时他会隐入道旁的树林,出来的时候左肩担着湿漉漉的毛皮,右手提着几块血淋淋的鲜肉。这时一般都是进餐时间。维克多就在对方投宿的村庄、小镇、城堡外边的林边点上一丛篝火,将鲜肉细细烤了,再拿进对方投宿的地方去换上几个小钱,顺便也租间便宜的屋子睡下。  起初几天,那群人一直想要甩掉维克多,但失败了。后来那混混首领又想做了维克多,刚冒起这想法,道路上带着兵器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多。于是他们就彻底放弃了这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念头,专心赶路,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维克多的胸中也充满了对于未来的希望,这份希望与旁人有些不同,当然和个别人或许又有些相同,只是维克多不知道。  尽管身份不能公开,死了似乎也没有抚恤,但维克多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太阳神的人。太阳神一定会看顾自己的,只要自己表现地足够出色。经过这场圣战,还清了欠下的两千神恩,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武器等着自己去换,或许还有铠甲。不知道会不会有诗人们口中的那些神奇的道具……  维克多混在人群中,心中浮想联翩。他已经想到了自己一身轻便的魔法锁甲,手持能够射出魔法箭的水晶弓,头戴战神盔,脚踏追风靴。笑看迎面飞来的一丛箭雨,不闪不避,只一抬手,那些箭簇便如同怕了自己一般纷纷绕路。  维克多吸溜了一下口水,回过神来,看看周围没人注意自己,这才讪讪一笑,继续前行。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天也越来越冷。林子里已经很少能遇上什么野物了,许多树都掉光了叶子。露宿道旁已经存着冻死的危险,而可以住宿的地方的价钱也是日渐看涨。当然,这也可能是地域的关系。  离开奥克斯的第二十天,维克多随着人群绕过了一个树林,看见了一片开阔地带,热热闹闹的,挤着许多人。空地上有人骑着马在晃悠,每个骑马的人都高高举着一面旗帜,旗帜上绘着王国骑士团的图案。  托尔河的流水声不再显得恼人。无论是彪形大汉,还是瘦弱的盗贼,抑或是脸上还带着土气的农夫,都开始兴奋的大喊起来,就像是另一个时空里的移民们望见自由女神像的时候那样,兴奋地难以自已。  “兰顿!”他们喊着,“兰顿!兰顿!”  这堪堪算是一个胜利了,虽然这种胜利毫无意义。  维克多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骑士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博尔多镇上偶尔会经过几个骑士,也可能是一小支军队凯旋路过。但王国正统的骑士却从没有成建制的到来过。  现在他就站在兰顿的外围,也可能是中间——这里并没有实体的分界线。维克多的目光扫过身旁的那些人们,熟悉或者陌生。有些是一路走来的,虽然不曾搭话,却也混了个脸熟;有些是原本就站在此处的,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些戏谑。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维克多仔细地打量着那些眼神有些古怪的人们。他们的身上大多穿着厚厚的亚麻布衣服,织的并不密,层层叠叠的。他们有些腰间佩剑,有些身后负刀,也有些握着取下了弓弦的弓体,用体温温暖着自己的武器。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除了长的穷苦了些。  维克多在几分钟后发现,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老子来这里是为太阳神他老人家打仗的,不是来让你赚钱的混蛋!”争吵毫无悬念的爆发了,“老子讨碗水喝都要钱,啊?”  维克多认识那个怒吼的家伙,就是当日拒绝了自己的那个壮汉。此时他揪着沿路第一间露天酒馆老板的脖领子,唾沫飞溅,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一般。在他身后,是二十多个神色不善的同乡,一个个都抱着双臂,冷冷地打量着那老板。  “我劝你啊,还是放开我,呵呵。”那老板倒是好脾气,“一会儿要是让巡逻队看见了,就不好了。”  “巡逻队?”那壮汉冷哼一声,“老子受神感召过来打仗,谁管的了我?”  那二十多个乡党依旧抱着双臂,目光冷峻。有那么一两个沉不住气的开始用手抚摸自己武器的把柄,作势就要抽出来。  “也是我心肠好,这位客人,你把我放下来。”那老板当真是好胆色,“兰顿有规矩,你们这些外来户之间如何巡逻队不管,但要是对我这样的本地人动手那就是死罪。您要喝水啊,托尔河的水多,你自己去支个锅,生个火烧吧,习惯喝生的我也拦不住您。您要是想吃点喝点,价钱好说,您先放我下来,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哈哈,喊人?”这壮汉显然是光顾着长个子忘了长脑子,“告诉你,就算是我镇子上的士兵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的,我去镇上酒馆喝酒也从来没付过钱。小子,我告诉你,老子今天心情很不好,你要是不伺候周到了,我就把你这破棚子给砸了!”  说完,手中一松,将那老板推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  维克多不笨,他将脚步向外挪了挪;那二十多个人里也有明白些道理的,面露难色。刚想开口劝两句,便有三个骑马的士兵带着胯下战马小跑着过来。看装束,赫然便是一名带着两个侍从的骑士老爷。  “怎么回事?”他带马从内层来到对峙的两拨人——二十多比一的对峙——跟前,沉声问道,“是不是这新来的不守规矩?”  “这个,呵呵。”那老板拂了拂胸前的衣服,微微笑道,“您受累,这几位想拆了我的店。”  那骑士嗯了一声,眼睛扫过那一群有些慌乱的乡党,又瞅了一眼强装镇定的壮汉,声音倒是变得柔和了些:“请不要闹事,先生。你们是为太阳神献身的勇士,这里的居民是为太阳神服务的子民。你们的敌人是穆赫拉一族,请不要将武力宣泄到你们的兄弟姐妹身上。”  这般礼数,让一旁围观的维克多感到一阵惊讶。这样能压服这些似乎在老家里就横行无忌的家伙么?维克多记得博尔多镇上的士兵都是那种凶巴巴的做派,开口边骂,骂完便打。  那样才会有用吧?  维克多有些奇怪地看着这骑士,不明所以。  
    什么才能镇住一个泼皮无赖?不是精良的装备,也不是华丽的旗帜,而是气势。只有在气势上压倒一个混混,才能让他安静地听你说话。  此时那骑士长剑尚未出鞘,长枪上的旗帜还在高高飘扬,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暖洋洋的,让人心中生不出半点恐惧来。这当然压不住那壮汉。虽然对于上层人士的一丝畏惧让他稍稍收敛了些,但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样子。  “这位大人,这种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吧?”壮汉直直地站着,大大咧咧地说,“我们这些人走了那么长的路,就是为了太阳神他老人家打仗来的,怎么连口水都要收钱呢?怎么说也该是吃军饷的吧?”  “军饷的事情,自会有人来安排。”那骑士神色不变,“但请不要扰乱此地的秩序。”  尽管有些不屑的意思,但壮汉终究不敢当面违抗一个骑士的话。他微一欠身,退到一旁——这让看热闹的一众人感到十分失望。  “刚才你似乎在行为上伤害了这位老板。”骑士对壮汉的退让很满意,接着说道,“根据最新的法律,你需要缴纳五个第纳尔的罚金,以维护本城居民的利益。”  说完,他身后一名侍从打马向前,冲那壮汉伸出了右手。  “五个第纳尔,谢谢。”那侍从的声音带着例行公事的冷淡,“或者五十个利弗尔,不收铜子。”  五十个利弗尔,这是一笔巨款。不过那二十多个人总也能凑出一些。  但他们会给么?  维克多在围观的人群里看见那群人脸色齐刷刷地变了,耳中则隐约地捕捉到外圈有人在轻声议论,内容大抵就是骑士们又能发财了以及德拉瓦爵爷又找到新玩具之类的讨论。维克多回头看时,原来是进城时候看见的那几个神情古怪的战士。  就算是进城的时候吧。维克多回顾没有城墙的模糊边际,叹了口气。  “什么?!”壮汉的声音很大,震得维克多都觉得心中烦闷。那骑士站的如此近,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是勒索!”那壮汉退开一步,扭头看向周围围观的众人,大声喊道,“弟兄们!这些吸人血的混蛋啊!我们拿着家伙来到这里,拼死拼活地想要为太阳神的荣光添彩,他们却要敲我们的骨头洗我们的血,这群该诅咒的骑士啊!我们不能……啊!”  一声惨叫,那壮汉单膝跪地,随即抱住自己的右腿哀嚎不已。边上的众人看得分明,正是那留在原地不动的侍从拿起了挂在马腹一侧的弩射中了壮汉的右腿。  围观众凛然,壮汉的乡党一片哗然。  “拒绝接受惩罚只有死路一条。”骑士的神色严肃起来,“必须让你们知道,为神而战的军队亦不可祸害神的子民。”  “你这个杂种……”那壮汉倒是硬气,当然脑子里显然也少了些什么。被愤怒与疼痛冲昏了头脑的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沧浪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大喝一声:“跟他们拼了!”  说完作势便要上前去砍那骑士的坐骑。他身后的那二十多个人里也有十来个亡命之徒冲了出来,手中刀枪棍棒品种不一,直奔那骑士而去。相反,剩下的不到十个人却都向后退了几步。  “来的好。”那骑士赞一声,手按马鞍边上挂着的巨剑剑柄飞身下马,顺势将那巨剑抽出,侧身一躲,避开了壮汉捅来的一刀,矮身旋斩,当即便卸下了那壮汉的一截小腿。  维克多但见那血溅了开来,剑身上却是滴血不沾。  “杀人啦!”十几个想要上前的混混见了血,又见那骑士武艺着实高强,都刹住了步子,扯起嗓子嚷了起来,“当兵的杀人啦!杀人啦!”  “杀人?”那骑士踩在壮汉的胸口,微微一笑,“你们这等贱民,杀了便杀了。平日里不过赔上两三个第纳尔,今天你们意图攻击王国贵族在先,砍了也是应该。”  说话间,那十几个混混已经被两个侍从砍翻了三个,剩下的缩在一起,不敢轻举妄动。  “团结!”那骑士环视四周,高声慨然,“要团结!你们的敌人是穆赫拉人!”  围观众或者沉浸在震惊中,或者面带不屑。只有寥寥数人被这骑士的话给感动到,面露恍然之色,或是心有戚戚。  这就包括维克多。  “带走。”骑士倒不介意周围人的反应,翻身上马。那两个侍从也上了自己的坐骑,用弩机逼着,将那还活着的十几人押在前面。  “对了。”骑士突然回头,“你们的罚款。一人两个利弗尔,多出来的就算在这些乱民的身上了。”  “德拉瓦爵爷现在心情不错,你们动作快一点,拿不出来的就跟我们一起走。”一个侍从似乎脾气不是很好,嗓门很粗,“一人两个个,动作快一点。”  形势比人强,那些剩下的乡党无奈地掏钱,扔进那侍从的钱袋子里,然后悻悻然地散了,也不知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希望各位勇士都能遵守本地的法令,不要再做出这种让太阳神蒙羞的行为了。”骑士,也就是德拉瓦爵爷最后回头说了一句,大笑着离开了,留下一众迅速从新人状态成长起来的志愿兵在原地面面相觑,另兼倒抽凉气。  “说杀就杀了……”一些长得凶悍的心有余悸。  “没拿到赏钱就该把钱花完了……”有长相不那么凶悍的感叹。  “每次来了新人都能发一笔小财,还能搞到点玩具。”这是之前就来到兰顿的人们在那里抱怨,“骑士还真是了不起。”  旁人如何评说,维克多并不关心。那德拉瓦爵爷假公济私也好,借题发挥也好,但做出的事情在他眼里却是很正确的。像那种恶霸就是得这么教训,不然太阳神的圣战军先把王国的子民祸害了,传出去那就是丢神的脸!  人群渐渐散了。长途跋涉的人们渐渐涌入各个酒馆旅舍,或是寻一块空地露天而坐。维克多捏一捏怀里那幸苦攒下的五个利弗尔,又掂一掂腰间裹着的那一包二十几个铜子儿,决定还是不进酒馆了,旅社之类的能不住也不住。此处人口密集,估计连猎物都找不到几头,钱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与维克多存着同样心思的人很多,空地上的火堆星星点点。维克多独自一人,自然是不好生火圈地,圈了也会被人给抢了去。但要想融入那些多为同乡近邻组成的集团,更是困难。  好在过来参加圣战的不止是这些乡中恶霸或是抱团的农夫。维克多正四下张望,不知该往哪里走的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声音喊的就是他。  “那个猎人!背着长弓的那个!嘿,别四处看了,这里!”  维克多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火堆边上,伸出右手摇晃着。见维克多看过来,便放下手,喊道:“这位朋友也是一个人来的吧?过来吧!这里都是一个人上路的,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那汉子边上或站或坐,有十多个装束各异的武者。维克多略一打量,数出了七八种兵器,有长剑,有巨剑,有枪棒,还有一柄弩机。  弩机。这家伙的胆子还真不小。  维克多迈步朝着那群人走去,脸上挂着一些客气的笑容。  “你们好。”他说,“打扰了。”  “没事没事。”之前叫住维克多的汉子大咧咧地摆手,然后拍了拍胸脯,“我叫德诺,是个佣兵,平时接点散活。大家都是一个人闯荡的,日后上了战场还得互相照顾啊!”  维克多略一点头,道:“我叫维克多,是个猎人。以后大家互相照顾。”  接着便是剩下的人或冷淡或热情的自我介绍。大部分是佣兵,也有几个例外。那个持弩的是德拉王国的逃兵,平时也是在林子里打打猎,但并不深入,住所在林子边上的村庄里。还有个使巨剑的壮汉,看起来老相,其实只有十八,一直在佛伦斯王国都城佛罗伦蒂诺里跟着一位剑术师学习,这次是出来修行的,顺便达成老师为圣山诸神奉献终生的愿望。  还有一位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家伙,穿着挂满小物件的灰色皮袍,据说是名刺客——这是维克多听德诺说的,这刺客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光顾着在那里摆酷。  真正的刺客是不会有什么强大的气场的,不然在潜伏的时候就会被人弄死。但维克多不知道这些。那刺客的森冷气息颇为让他敬畏,甚至欣赏。  “我以前接过一个活,就是给贵族们打仗的。”德诺待维克多与众人熟悉了之后,便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道,“一个人上战场那就是一只脚踏进了冥河,你非得找些伙伴陪着你才行。就算是逃跑,也是一群人跑起来安全。”  维克多点点头,静静地听着。  “我跟你说,小伙子,我看得出来,你是那种想要立下功劳的。”德诺语重心长,“但是你得知道,命是自己的,胜负却是那些贵族老爷的。顺风的时候呢,你当然可以出点力气,要是逆风,你也别太拼命……”  “哼!”那王都来的剑客弟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动静,抱着自己的巨剑起身,向外边走了两步。  “别理他,他的脑子烧坏了。”德诺“切”了一声,继续道,“到了战场上,你一定得听我的指挥,不要乱跑。到时候活着拿到属于我们的那份钱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维克多挑了挑眉毛,有些后悔接受之前的邀请了。  
    维克多并没有后悔很久。当德诺还在吹嘘自己从多少场生死之战中逃出性命的时候,一阵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金属甲胄的响动。维克多循声望去,便看见一个脑袋胸前脚下都闪耀着金光的家伙正大踏步走来。  “铜甲?”维克多不自觉得说了出来,讶异之情溢于言表。  “嗯?”德诺扭头扫了一眼,哼了一声,“哦,他啊,一个傻子,跟那边那个使剑的挺像,但比那家伙更傻。”  说话间,那铜甲战士已经大踏步朝着维克多的方向走了过来。维克多仔细看去,见那战士约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头上是泛着金色的铜盔,附带一个可以拉下来的面罩,顶是尖的,拥有一个漂亮的弧度,似乎是东方的荣格帝国的式样。铠甲则是护住胸腹的铜制板甲,浑然贴身,从肩膀开始便是铁质的锁甲,包裹住整个手臂。  不等维克多继续打量,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在自己面前站定,静静地等待着。  维克多知道他在等待什么。无论是对于强者的尊敬还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维克多立刻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伸手还是鞠躬?”他暗自思忖。关键问题在于,这个装备精良到不像话的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的傻子?傻子也分很多种的。  “你好,神的勇士。”那铜甲战士微一颌首,完全没有在意维克多的失礼,自己持礼甚严,“我是自由骑士,索兰特.德维拉.卡萨利亚.巴巴罗萨.斯坦德维纳.齐柏林,你可以称呼我为索兰特骑士,也可以叫我索兰特。远来的勇士,感谢你不畏艰险赶来为太阳神而战。请问如何称呼?”  维克多先是被那一句“神的勇士”给吓到了,在意识到对方只是在描述自己圣战志愿者的身份之后又被那长长一串、仿佛是贵族一般的名字给绕晕了。待他回过神来,索兰特骑士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但他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  “我叫维克多,是个猎人,没有姓氏。”维克多这么说着,一边为自己的身份如此简短而感到羞愧,一边为这骑士——好象是自由骑士?——专程来找自己而感到疑惑。  “喂,我说,‘高贵的’自由骑士,你就不觉得累吗?”德诺突然在一旁呛声道,“没有哪个傻瓜会跟着你干的,我劝你还是放弃了吧。再说你这样的,就算投了王国的军队他们也会收的,你费这个劲干什么?”  “我的志向岂是你这种人可以理解的。”索兰特似乎认识德诺,这种冷淡到厌恶的情绪不是对每个人都会有的,“像你这种信念不够纯洁的人,没有资格评判一位虔诚信徒的行为。”  “虔诚的信徒也不见你参军效力啊。”德诺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索兰特,转向维克多道,“小伙子,别听他胡言乱语。哼哼,穿的那么光鲜,却是个穷光蛋,找人一起去拼命都拿不出工钱来。就算要拼命,也不能跟着这种家伙!”  维克多没有回应德诺的话。他看着索兰特的眼睛,开口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德诺脸色一变,用力哼了一声,退到一旁,冷眼旁观着。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兴趣——全部都是今天到的新人。他们或者远远地站着,或者围拢上来。抛开其他的因素不说,索兰特的这一身打扮就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了。  “阳光普照四方,太阳神的荣光却在圣城被乌云遮蔽。”索兰特对着维克多说道,声音洪亮,显然不止是说给维克多一个人说的,“我们应召参加圣战,正该用命。但战场上毕竟凶险,若是没有良好的配合和指挥,很难获得胜利。”  维克多点点头。  “我有意组建朝阳圣战团,需要你,也需要你们的帮助。”索兰特说到这里,环视四周,“让我们一起创造胜利,为太阳神增添荣光,一同建立功勋,消灭穆赫拉异教徒,为重现圣城的光辉而奋勇战斗!”  有些围观者心动了。虽然他们说不上有多么虔诚,来参加圣战的原因也不是为了神的荣光,而是那虚无缥缈的赎罪与实打实的王国佣金与沿途可能掠夺的战利品。但突然听闻这么热血的话语,内心某片柔软的地方就这么被触动了。  “说的真好啊!”德诺看来是和索兰特杠上了,“说说你开出来的佣金吧!”  原本心动的群众带着他们被触动的心望向索兰特,等待着他口中的数字。  卖命钱能有多少呢?  “我是信仰坚定的自由骑士,但并不富裕。我现在开不出佣金,但我保证……”索兰特说着,围观众已经散了一半,“……战利品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如果有封赏我也不会独吞!”  无论多么高贵的气质,虔诚的表现,一旦谈到了钱,难免就现了原型。在这一刻,维克多眼中的索兰特虽然铠甲更加金贵,但看起来和德诺也没有太大区别。  “啊呀呀,原来没有佣金啊?”德诺的声音再次响起,嘲讽道,“我可是听说了,佣兵团参加圣战的话,军饷可不高,还都是战后结算的。不过百人以上的大团体倒是可以例外啦。”  “你现在有多少人了?”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看来还是有人动了心。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群又散了一些,伴随着一些怒骂与嬉笑,“不过我相信,人会越来越多的!”  围观的人群散光了,偶尔有站着的,也是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声音比较轻,他们多少有些忌惮那一声铜制板甲。此时还没有精钢的全身板甲,即使是王国精锐的骑士团也仅仅是列装了镶嵌了钢制甲片的细密链甲。铜制板甲算是比较古老的装备了,虽然防护能力比较出色,但重量同样出众。仅仅是能穿戴在身上满地走这一点,就值得凡人敬畏了。  维克多皱着眉头看着散去的人群,扭头扫过德诺冷笑的脸庞,以及那佛罗伦蒂诺来的剑客事不关己的背影,重新看向微微有些失望的索兰特,吐出一口长气。  “我加入。”维克多说道,“算上我一个吧。”  远去的众人听不见也就罢了,德诺等一众聚在周围的人全都惊愕地看向维克多,一半是怀疑自己幻听,一半是怀疑这猎人疯了。  “还真是有更傻的。”德诺首先反应过来,面露不豫之色,“刚才我看你听我说话的时候就在走神,果然是有些傻。走吧走吧,我们这儿的篝火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两个圣洁的灵魂。自己找个地方去吧。”  说着,回身坐下,招呼起自己拉来的几个人,再也不理身后那两个“傻子”。  那两个傻子也懒得理他。  “你叫维克多,是吧?”索兰特也是愣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了由衷的微笑,“太好了,我就知道这个国家还是会有虔诚的灵魂的。请到我了营地来吧,能遇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愿太阳神与你同在,照亮你的前路,驱逐一切黑暗。”  太阳神当然与我同在……维克多心里想着,带着笑容,与索兰特客气一番,便随着他到了“朝阳圣战团”的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也就是个火堆,火堆旁支起一个帐篷,勉强能挤得下两个人,看上去温暖而结实。索兰特在帐篷前坐下,面朝篝火,褪下了自己的铜盔,一抬头,见维克多还站着,伸出手来比了个“请”的动作:“请坐,维克多。虽然我名义上是圣战团的领袖,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必在意那些礼仪。”  维克多点点头,依言坐下,眼睛从索兰特的身上扫过,羡慕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刚才索兰特演讲的时候他就仔细看过,这自由骑士当真是全身着甲。除去那一声让人羡慕的半身铜板甲之外,下身围着一袭链甲战裙,外边套着一层蓝色亚麻裙,长过膝盖。膝盖之下是一只包铜的战靴,仔细看时,颇有几处刮伤划痕,但却不曾伤及根本。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看上去是十足的好货。这一身装备穿在身上,怎么看都不是付不起钱的人。他的容貌相当俊美,高挺的鼻梁,修长的双眉,并不太薄的嘴唇紧抿着,透着一份坚毅。金黄色的短发修剪得当,在雪白的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有种贵族的气势——生的如此好,保养地如此到位的人,还是不像付不起钱的样子啊!  “如今的人啊!”索兰特正要感叹,察觉到维克多的眼神,呵呵一笑,从腰间解下长剑,捧在手上,“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还有这身铠甲,都是祖先留下来的宝物。想当初,我的先祖也是拜领过神恩的,为太阳神奋斗终生。那时候的人啊,真是虔诚……可是现在,唉。”  “这个……毕竟还是生活更重要。”维克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悠悠憋出这么一句,“额,生活更重要。”  吟游诗人们没说过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于是维克多就开不了口了。  “但我很高兴能遇上你这样一心为圣战奉献的战士。真的很高兴,我在这里待了三天了,每天都在试着招揽人手,却一个人都没能招到。那些到这里寻找发财机会的佣兵团也不说为神奋战,只是开出了些赏钱就揽去了一群人,今天他们都懒得出来了。不知道过两天会不会有新的佣兵团来这里。”索兰特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再这样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灾祸……你知道七十年前的事情吧?”  “知道。”维克多说着,又偷眼打量了一下索兰特的装备,心中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只记得骑士二字,不知自由骑士是什么位阶,于是说话小心翼翼的,“神罚嘛。因为不敬神,兽潮和虫群爆发了……‘诸神不忍人间受苦,派出使者解救世界。’”  “哦?《逐兽记》?”索兰特笑了,这次笑容比之前自然了许多,透着半分惊喜,少了几丝苦意,“你也常听诗人们的故事么?哈哈,我觉得我们会相处的很不错!”  
    虽然有神之刃的身份,但作为一个资产负两千点的新人,维克多暂时没能养出对凡人的漠视,也没培养出超越一个小猎人的自信。所以他对自由骑士索兰特多少还有些敬畏。不过这层敬畏在索兰特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认识新朋友的喜悦。  “我是个自由骑士。”在哈哈笑着聊过了一些关于诗人的诗篇的事情之后,索兰特开始详细地介绍起自己来,“你好像不知道什么是自由骑士……自由骑士就是那些没有封地,也没有封号的骑士。呵呵,这样也就不能算骑士了,但我们这些人本来都应该是个骑士的。我的父亲曾经是瓦格纳公爵大人的亲卫骑士团副团长,团长当然是公爵大人了。那时候他是受封特拉格的男爵。唉,男爵骑士,这比佛罗伦蒂诺的那些清闲的文官子爵们都要高贵。”  维克多虽然没有出过博尔多镇的范围,但王国里的一些大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瓦格纳公爵?”维克多忍不住插嘴道,“是不是那个叛乱的公爵?”  “叛乱?”索兰特苦笑一声,“就算是吧,反正大家都这么说,我也懒得争辩什么。”  二十年前,王国西南部的瓦格纳地区发生大规模叛乱,受封于此的先王的次子瓦格纳公爵悍然杀死国王陛下委派的税务官,包围了驻扎于瓦格纳城外的瓦格纳骑士团,用近千把重弩挟持了营地里的两百骑士与四百侍从,逼迫他们缴械。然后将瓦格纳骑士团团长塞进了铁处女,让剩下的人扛回了佛罗伦蒂诺。公爵随即宣布自己才是王位的继承人,高举反旗,率领地中一干贵族向佛罗伦蒂诺攻去。  这一场大战很有名,不过维克多只听说了最后的决战。  双方点齐兵马,在瓦格纳公爵领地内的爱丽丝平原展开队形遥遥对峙。然后双方各派手下勇将上阵决斗,各有损伤。最后瓦格纳公爵穿戴整齐,倒拖着一柄双手巨剑走上战场。另一边,佛伦斯王国的国王右手长剑左手斗盾,弃马不骑,慢慢迎上前去。  随着这两位领袖的前进,他们身后的军队亦是缓缓前行,与自己的主君相隔二十多步。当二人相遇时,双方的士卒已经可以看见彼此脸上的汗水。  “公爵道:‘虽是败局,未尝不可一搏。可怜我手下士卒,不忍陷之于死地。你我兄弟决斗,我若胜,只求留一条性命;我若败,望只杀我一人。’  国王道:‘你得到了我的承诺。’  一时风云变色,众军士皆被这王者之气震慑,又感动于公爵的胸怀,抽泣之声渐起。”  ——摘自吟游诗人界的著名作品,《高贵的决斗》。  “你知道,那一战之后,国王履行了承诺,公爵手下的贵族和士卒没有一个被处死的。许多贵族甚至连爵位都没有被削夺,只是拿走了几片领地。就连瓦格纳公爵的爵位也被保留了下来,交给了公爵大人的侄子。”索兰特说着,嘴角翘起,“也就是我们的二王子。”  这个维克多就不知道了,诗人们似乎都没敢把这事儿说太细,只说是保留了爵位,让公爵的侄子继承。虽然公爵与国王的关系并没有刻意隐瞒,但稍加回忆维克多就发现,所有提到那个继承人的语句全都采用了公爵的侄子,而非国王的儿子。  他这下有些明白为什么索兰特没有去加入王国的军队了。  “但我父亲的爵位却被剥夺了,领地自然也被没收,因为他不愿意向国王效忠。”索兰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长剑,有些神伤,“他做过许多工作,佣兵、护卫,最后在北方签了契约,留在那里抵御兽潮。一开始还有些老朋友一起奋斗,他们因为只是骑士,直接被降了一级爵位成了平民。后来也都死了,兽潮真的有资格成为整个世界噩梦。”  维克多看着索兰特,有些被这个故事感动,又有些奇怪。那长剑的剑柄比维克多记忆中的略长,剑身好像也更长……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眼前这位怎么能和自己说的那么详细?  “别这么看着我,告诉你也没什么,我父亲又不是逃犯,用不着遮遮掩掩。”索兰特察觉到维克多的眼神,笑了笑,“我能看出你有一颗虔诚的心灵,虔诚的人大多善良。在北边又找不到个能安静听人说话的朋友。你嫌烦了吗?”  “没有没有。”维克多赶紧摇头。故事挺精彩的,哪儿有不听的道理。  “后来他死了,就把这身铠甲和这把长剑留给了我。确实有些沉,但没你想象的那么沉。”索兰特想起了维克多之前的某个惊愕与仰慕的眼神,笑着摇摇头,“这是我那位先祖留下的铠甲和长剑。铠甲上附有神力,让它变轻了不少;长剑上也附有神力,而且做工精细。我当年只有十五岁,就是靠着这两样东西才能从一次又一次的兽潮里活下来,赚些钱,勉强吃饱,还得喂我父亲留下的那匹马……哦,马我来了之后卖掉了。本来想换一笔钱维持军团的日常开销,这下倒显得太多了,但还是只够这么露天住着,兰顿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一些。”  维克多点点头,附和地笑笑。旁人不知道,他总是了解些门道的。这铠甲和长剑估计就是太阳神当年赐给索兰特的先祖的宝物。那位先祖既然不是选民,又被后代知道了装备的来历,想来就是神恩者了。  临时工。维克多在心里默默地想,颇有些得意的感觉。  “对了,光顾着说我自己的事了。”索兰特晃晃脑袋,抱歉地对维克多道,“说说你自己吧。我们以后要一同作战,有必要对彼此加深了解。”  维克多想了想,开口道:“我原来是博尔多镇上的一个猎人,丛林生活的经验很丰富,箭也射得很准。后来遇见了一位箭术大师,教导了我一段时间,又送给我这柄弓,就让我过来为太阳神而战了。”  维克多说着,从身上取下长弓,末了略举一举:“为了迪尔的荣光!”  动作有些机械,但情意是真的。  “你不爱说话?”索兰特问道,“我看你似乎不怎么开口。”  “这个……也分什么时候。”比如被莫名其妙关进监狱,或者快被杀死的时候,“我跟我父亲说的挺多……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一个有些木讷但虔诚的小猎人,但不知道战斗力如何。这就是索兰特对于维克多的第一印象。  “原来如此,没事,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索兰特伸手拍了拍维克多的肩膀,“放松点,你不会为你的选择感到后悔的。”  这个场景维克多感觉很熟悉。他微微一笑,一扫之前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如果有一天,回忆往昔,这一刻或许将是你我二人成功的开始。”  “《罗兰战记》?”索兰特一愣,哈哈大笑,“你背台词倒是很熟啊,你听了几次呀?”  “四五次吧。”维克多挠挠头,重新回复了之前那小猎人的神态,“没办法,就这点好玩的事情,每次去镇上总要听上半天。你也挺熟悉的啊。”  “我又不喝酒,进酒馆就是为了听故事的。北边平时也就这点乐子。”索兰特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维克多,“我们的会面一定是神的安排,竟然如此相合!”  “咳咳。”维克多往后缩了缩,“这个是《玫瑰之约》的词,你别乱用。”  一阵笑声。  同样的虔诚让这两人聚在一起,相同的爱好则迅速抹平了陌生人之间的隔阂。维克多在这初冬时节,烤着温暖的篝火,遇到了十六年来的第一个朋友。  之后的三天就在二人的闲聊与武技交流中平静地度过。营地里偶尔会爆发一些冲突,起因不外乎谁踩了谁的鞋子,谁走路蹭到了谁的胳膊。在这露天宿营的多半都是从发财的天堂梦跌落到穷苦的现实中的粗莽汉子,正是脾气火爆的时候,稍微撩拨一下就能动拳头,呼喝一声就敢拔刀子。  在兰顿外围巡逻的骑士也不去管,至多是纵马过来看一看情况,见与本地居民无关,就会慢悠悠掉头走开。于是营地里越发混乱起来,似维克多这样的独行者不得不寻找同类抱团,免得杀红了眼的暴徒看上自己身上的武器钱财。混乱中,别有一种秩序。虽然让亲历者心情烦闷,但不得不承认,这一群圣战的平民志愿者们的杀气确实是浓重了许多,看上去也凶悍了不少。  但这混乱倒并未扰动维克多的心情。身旁跟着一个闪闪发亮的战士,手中握着绷紧弓弦的紫杉弓,少于三十人的团伙根本不敢来找麻烦。倒是有个五十人的团伙气势汹汹而来,先被维克多射翻三个,又被索兰特撞开一个,双手持剑砍死两个,最后在欺近维克多身前后被他拔出砍刀剁下了两截胳膊,终于颓然败退,留下了二十个利弗尔和一柄完好的砍刀。  维克多那把已经卷刃了——不是所有刀都能用来切骨头,而且还是活人的骨头。  “你对于杀人这件事没有什么看法吗?”整理战利品的时候,索兰特看着若无其事的维克多问道。  “他们想杀我,我当然得杀了他们。”维克多满不在乎地说,“而且我从小见血。”  那一场打出了威名,后来也就没有遇上什么威胁——好吧,三天的时间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索兰特在不聊天不打架的时候还是会去招募新丁,身旁带着维克多加强说服力。但鉴于需要拼死战斗外加没有合适的佣金——当真是“没有”,所以毫无进展。  第四天的中午,这个混乱而又有秩序的宿营地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王国的军人。  
    来的并非骑士,也不像贵族。一个胡子拉渣的大汉带着一众士兵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露天的宿营地。维克多被这动静惊扰,站起身来眺望,远远看见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皮甲的高大汉子,关键部位都用铁皮加固。偶一回头,便能看见那一脸的凶相,霸气外露。  “这是来干什么的?”维克多收回视线,问道。  “收编我们这种没有组织的士兵吧。”索兰特也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身上的铠甲,将头盔套上脑袋,“走吧,估计马上就要集合了。”  几乎就在同时,集合的号角就被吹响,伴随着那群士兵的吆喝。  “集合!”他们喊道,“你们这群蛆虫,猪猡,都给我从你们的泥塘里爬起来!带上你们的武器,穿好你们的铠甲,见鬼,你们是在军队里!集合!马上跟我过来集合!”  同样的声音在整个宿营地炸响。有机灵的立刻就跳了起来,也有脑子不够用的动作缓慢,被士兵们用剑柄敲打着前进的。极个别在这些天砍没了理智的莽汉甚至试图攻击那些士兵。  别说,他们的成果倒是不错。  “这些士兵不行啊。”维克多掂起脚尖眺望那些被追砍的身影,“跑得很快。”  “别这么说。”索兰特仗着个子高,也不踮脚,只是伸长了脖子看着,口中有冷笑声,“那些家伙很快就要完蛋了。”  说话间,那些混乱离二人越发远了。维克多不再观望,只是跟着来到自己这个片区的士兵后面,老老实实地向集合地点走去。  此时尚露天宿营的都是些没有本事的,或者能力不济,却眼高手低的佣兵。嫌那些大型佣兵团开的价位不行,又觉得在那些兵团里出不了头。但正式打出名号招募人手的佣兵团或者“圣战兵团”却只有索兰特一家。其他的组织都有钱住带屋顶的房子。  现在这些散兵游勇被聚拢了起来,在维克多眼中看来,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楚。倒是索兰特见识得多一些,扫视一眼,便报出了数字:“大概有一千人左右,看来这片空地都被他们清了一遍。你眼神比我好,刚才那些追打士兵的人在哪儿?”  维克多四处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是人,有高有矮,实在是看不分明。他只能无奈得摇摇头,挤开身旁两个被别人挤过来的家伙,护住自己的长弓,老老实实地等待着,等待军队里来的家伙宣布自己的命运。  这乱糟糟的队伍排了有半个多小时,总算有些了队列的样子,至少不再是那种十几二十个人扎堆聊天,没事儿干的抢着往前挤的场景了。因为没有按照身高排列,维克多与索兰特依旧站在一起,位于这个巨大的阵列的中间偏左。前面发生了什么他们看不清,但好在那些士兵已经搭起了一个简单的高台,而且足够宽敞,倒也不影响什么。  “所有人都给我闭嘴!”毫无征兆的,从那高台上传来一声如雷般的轰鸣,即使是站在维克多的位置上也觉得威势十足。抬眼望去,正是之前那带队的军官。队列周围也有士兵在大声吆喝着,让聊天嬉笑的人们安静下来。这大约用了十分钟。十分钟后,之前那恼人的嗡嗡声便再也听不见了。偶尔有些轻声的议论,也没能打破这难得的清静。  “嗯……咳!”台上那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心不在焉的语气大声说着,声音较刚才小了许多,“感谢诸位响应伟大的太阳神的号召不远千里来参加这场伟大的圣战。你们都是太阳神虔诚的子民,太阳神与诸神都会记住你们的贡献,王国也会在胜利之后奖赏你们今天的表现,我代表王国与所有膜拜圣山的国度感谢你们的到来,就这样。”  语速很快,一听就没有诚意。  “但是!”军官的声音猛然拔高,维克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震了一下,“你们这帮比兔子也强壮不了的家伙都给我听好了,不要以为拿起了武器就是什么勇敢的战士了,在我的眼里你们就是一群蛆虫!一群扭来扭去、我用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蛆虫!”  这突如其来的侮辱让队列一片哗然。不等这哗然升级,那军官又是一声爆喝:“闭嘴!”  当然没有全部闭嘴,但声浪终究小了许多。  “你们不服气?”军官哈哈大笑,笑声都那么洪亮,“有不服气的站出来,站到我面前来。今天我得让你们知道,为什么老子能穿这身皮,你们就只能扛着手里的农具,假装自己是屠龙的勇士!”  维克多就是那不服气的。莫名其妙被人一顿痛骂的感觉非常糟糕,紧接着又被那军官污蔑了一番,维克多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快炸开来了,一股怒气在心中回荡,作势便要挤开身前的人往前冲——就像不远处的一个一脸刀疤惨不忍睹的大汉一样。但索兰特按住了他。  维克多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开。索兰特的手死死地按住,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肩头,越是挣扎压地越重。最后维克多只能无奈地放弃,愤愤地说:“你干什么?”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索兰特微微一笑,“这种场面我见多了,上去的人基本上都会很没面子。北边的那些民兵队还有佣兵团都这么训新兵,很正常,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了。北边那些人可是连父母都一起往里骂的,在我看来,这家伙的素质已经很高了。”  “那我永远不会再去做什么新兵了。”维克多朝脚下淬了口唾沫,“我打猎的时候那些动物可从来不会骂人。”  “你要是遇上一个会骂人的猎物就发财了。”索兰特打趣道,“安心看着吧。说起来,我有些猜到刚才那些追砍士兵的家伙会有什么下场了。”  说话间,一个原先就站的靠前的志愿兵已经跳上了高台,双手各握着一柄尖刃的弯刀,在胸前甩了两个刀花,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维克多看到那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估计是邀战之类的话语。那两柄刀指着军官的鼻子,不时晃动着,很是嚣张。  “啊哈哈,一个用双刀的娘们!”那军官的声音依旧嘹亮,维克多可以看见他面前那双刀战士的脸色变了一下,“忘了介绍自己,我是佛罗伦蒂诺禁卫军的布鲁斯中尉,官不大,也就领着八十个步兵。你要和我打吗?”  “……”维克多看见双刀武士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态度很坚定,神情似乎有些不屑。  “得了吧,比嗓门就已经输了。”索兰特嘿嘿笑着,“这些独行的佣兵,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多么厉害,尤其看不起佛罗伦蒂诺禁卫军的那些长久不打仗的士兵。哼哼,那帮老爷兵是没上过战场,但人家在国王脚底下当兵,真的就能差到哪儿去?”  维克多看看脸上带着嘲讽的索兰特,又望向高台。此时布鲁斯中尉和那双刀战士已经分开了一段距离。双刀战士将手中双刀舞地密不透风,煞是好看;而布鲁斯中尉却只是接过自己手下递来的长剑与扇形盾,用剑柄敲了敲盾牌,吼道:“来吧!”  隐约能听见那双刀战士怪叫了一声,合身扑上。两柄雪亮的弯刀一左一右,如同一把剪刀一般朝布鲁斯中尉的身上剪来。刀势凶猛,似乎避无可避。  布鲁斯中尉一开始并没有动作,待那双刀战士突进过来,挥起弯刀时,竟是不闪不避。只见他将盾牌守在身侧,右手长剑急速递出。整个人也朝着对方扑过去。这一切都只在一瞬间,眨一下眼睛就会错过。  画面定格处,是长长一截透背而出的剑身,还有两把最终也没能砍下去的弯刀。  “免费给你们上一课!”布鲁斯中尉吼道,“别他娘的手里那么多没用的动作,杀人只要最后一下就行。”  说着,蹬开自己怀中的尸体,右手握剑用力一挥,甩出一串血水,然后扔还给自己的手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好了,你们这些蠢货,还有谁想上来试试的吗?”布鲁斯中尉扭了扭脖子,对着高台下那一群等候的不服者吼道。  大多数凭着一时血勇冲上来的家伙已经软了,他们沉默不语。但还是有少数对自己的战技十分有信心的,或者是对自己的名誉非常爱惜的家伙。他们没有被之前那具尸体吓到,也没有被布鲁斯中尉的身手吓到。  “我希望你能收回你刚才的话。”声音阴冷,也不是很响,但在这最宁静的时刻却飘地很远,“不然你会后悔的。”  伴随着这个身影,一个黑影一跃而上,低着头,一股阴冷的气场在他身侧弥漫开来。  “这好象是我刚来的那天的那个刺客!”维克多突然兴奋起来,“我觉得他能赢。”  “你说他是一个刺客?”索兰特愣了一下,然后轻声笑了起来,“他要是能赢,我输你两个第纳尔。”  高台上,那刺客再次开口:“……死!”  “我猜是什么什么,不然死。”维克多饶有兴致地看着,“应该是让那个军官收回之前的话。”  “那来吧,小子。”布鲁斯中尉哈哈大笑,重新接过了沾染血迹的长剑,“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高台下。  “说好了,两个第纳尔。”维克多远远得打量着那一身漂亮的装备,扭头对身边的索兰特说,“但先说清楚,我可没钱能输给你。”  “没事儿,他赢了就当我白送。”索兰特抱起双臂,自信满满,“在我看来,那家伙就是个穿的漂亮点的剑客,而且性格有问题。看着吧,今天还真是精彩。”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当那又酷又帅的刺客被斩成两段的时候,维克多之前憋的一口气都还没有耗完。  那刺客走的是速攻路线,追求的是一击毙命。在布鲁斯中尉从手下手里接下剑盾的一刹那,他就高高跃起,一根闪着银亮光芒的刺刃从他的袖口弹出,作势便要扑上中尉的身子。那刺刃分明是对准中尉的脖子。  这一扑声势浩大,隐隐有雷霆的威势。然后中尉向左边迈出一步,旋身挥剑。待那刺客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两截了。  “还有谁?”布鲁斯中尉也不看那两截破碎的尸体,只是嚣张地冲着台下大吼。  所有人都承认他有嚣张的资本了。  “你们都给我滚回去!”中尉用那柄还在淌血的剑朝台下一指,“没有本事,就给我老实一点!”  维克多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见一些小小的混乱,这混乱想来就是那些无地自容或者心有余悸的战士们造成的。  “好了,我想大家都应该认识我了。”布鲁斯中尉重新将武器扔还给自己的手下,“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卖艺的佣兵也好,从威尼斯联邦来的不合格的刺客也好,全都给老子把你们的脾气收起来!不要觉得自己很强,你们这群土狗也只能欺负一下善良的平民!”  底下众人的怨气更大了,但现在没有人再敢表现出来。  “有本事的都应被那些兵团招走了,你们这些留下来的是什么货色,我知道,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中尉的声音依旧洪亮,“我只有两件事情要说。第一,你们必须听我的命令,让你们冲锋就不许后退,让你们撤退就不许恋战!做不到这两点的,穆赫拉人杀不了你我也会杀了你。第二,绝对,绝对不许对你的战友出手。”  说着,他向后一扬手:“带上来!”  十多个士兵押着十多个身上带血的男人走上高台。那些被押着的人个个都被绳子死死绑住,上肢动弹不得。维克多在台下看着,能认出一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就说他们死定了。”索兰特轻声说道,“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他们赚了。”  另一边,高台上的布鲁斯中尉已经在怒吼了:“这些该死的蛆虫,竟然敢袭击王国的军队,统统给我杀了!”  十数柄匕首同时出鞘,一齐刺入了那些罪犯的胸膛。执行死刑的士兵还将那些匕首各自搅动了一下,这才拔出,带起喷涌的鲜血。  “好了,诸位参加圣战的‘勇士’们。”布鲁斯中尉不无讥讽地说道,“排好队,跟我走,太阳神在召唤你们。从今天开始,直到圣战结束,你们就是佛伦斯王国圣战军特别分队。哈哈哈,多么响亮的名字。都给我动作快一点!没吃饭吗?!”  无论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维克多的心情十分激动。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挤在士气有些低落的“圣战军特别分队”之中,他就像是一个着急赶路却被闲人给堵在面前的旅人一般,欣喜中透着一些焦躁。  “快点啊,前面磨蹭什么呢?”维克多抱怨着,人也往前挤,“快走快走,我都等不及了!”  在前面被维克多推挤的人愤怒地回头瞪了一眼,却看见维克多边上的索兰特一脸不善,纷纷悻悻然地回过头去,默默忍受着从背后传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力道。  “好了,维克多,别着急。”索兰特按住维克多的肩膀,“你这样只能让他们走的更慢。”  对于这位见多识广的朋友兼名义上的上司,维克多还是很尊敬了。他依言收回了自己的手,按奈住心中的不耐,慢慢前行,不时吐上一口粗气,舒缓渐渐累积的烦躁。  “我知道你很虔诚,但是也不需要这么心急。”索兰特从旁劝道,“这些天我一直没问你,你参加圣战的目的是什么?别跟我说是为了太阳神,我是说你另外还有什么目的。”  不待维克多有所回答,索兰特接着说道:“就拿我来说吧,我希望在这场圣战中立下功劳,而且是很大的功劳。这样我或许能获得一片封地,或者是一大笔钱。而我在圣战战场上招募的同伴可以帮助我——无论是建设领地还是用那一笔钱在北方做些投资,我都可以拉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我父亲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次获得领地,死后只能随便葬在神庙的公共墓地,甚至不能与我母亲合葬。”  说着,索兰特似乎是被勾起了谈兴,继续抖着自己的故事:“你可能不知道,王国三年前颁布了一项法令,准许平民召集人手,在无尽森林的边缘自行开垦,并可以在领地建立的两年后获得王国的册封,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我想要成为贵族,哪怕仅仅是一个没有世袭爵位的骑士也好。”  索兰特说着,悠悠地叹了口气:“可惜我没钱。好了,说说你自己的理想吧,维克多。”  我的理想……维克多沉默了一会儿。  在杀死查理王子、成为神之刃以前,维克多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能娶到镇上最漂亮的那个商人家的女儿——尽管他根本就不认识她,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听过旁人的几句议论。即使是在刚刚回到家的时候,维克多也仅仅是想变强,期盼着能被国王的军队看中,从一个侍从做起。若是有一天能加入某个骑士团,那就十分满足了。  但野心一旦生根,变会发芽,从当初的破土小苗,渐渐长成参天大树。维克多心中的野心还未直冲云天,却也不复当日那般没出息的乡野之念。  “我也想成为一个贵族。”维克多眺望远方,脚步不停,随着人潮前进“一个男爵,一个子爵。如果可能的话,我还要成为一个伯爵。我希望自己能拥有一大片土地,让那片土地上的人民过上好日子,让自己有很多很多钱。无聊的时候,能躺在第纳尔上打滚;有战事的时候,能率领几百个装备精良的手下。”  维克多想起了查理王子从博尔多镇上穿行的那一幕,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我还想要变强,变得比私生……查理王子还要强,成为一个英雄。有一天,我希望酒馆里能流传我的故事。”  “……很宏伟的理想。”索兰特听完,笑了笑,“这倒是显得我有些目光短浅了……”  “不不不。”维克多听闻此言,急忙摆手解释,“这只是我这一辈子的理想而已。如果说现在的话,我参加圣战是为了摆脱过去一个小猎人的身份,能够获得一个更加有前途的身份……哪怕做一个侍从,也是可以的。”  “你想加入王国骑士团?”索兰特奇怪地打量了一下维克多,“不过对于你来说,这种想法倒是正常……王国骑士团,我很小的时候也做过这种梦。”  “不是的,我……”维克多原先只是因为索兰特的表情而本能般地否认,但在这否认的过程中,他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更希望能自由一些。”  他想起了,自己是神之刃。虽然还没有接到迪尔进一步的神谕,但谁知道那些任务是什么?王国骑士团虽然威风,但那里的各种规矩也是诗人们颂完诗篇后喜欢提及的。不能说十分严格,但也不是一个侍从说想离营就能往外走的。  “更自由一些?”索兰特呵呵一笑,“那就做佣兵嘛。”  “佣兵?”维克多看着索兰特,眉毛一挑,又用眼神扫过身前那一群乱糟糟的佣兵与昔日平民,摇了摇头。  “那……”索兰特正要说话,人群突然停了下来,“哦,到了。”  这一千多人走到现在,队列已经乱地没法看了。好在队列四周有布鲁斯中尉的八十个手下持弩看着,这才没彻底散掉。  圣战军特别分队停下来的地方远离兰顿城墙,倒是靠近河边。越过人群,维克多能看见堆积如山的麻袋,层层叠叠,比博尔多镇上的粮店里堆的还要多。  “闭嘴!安静!”布鲁斯中尉站上粮堆,大喝一声,“一个一个过来,排好队,领你们路上的口粮!排队!你,穿袍子的,你耳朵聋了还是脑子里塞了泥巴?排队!”  这一下就花了约有两个小时。维克多从那一脸晦气的军需官手里领了三日份的小麦,灌进自己的包囊里,堪堪灌满。又从边上的另一个军需官手里领了两个利弗尔,拿在手里,感觉不出多少份量。领完了钱粮,便有一个满脸不耐的士兵吆喝着让他们去另一边排队。  那边的队列倒是整齐了许多,行成行,列成列,暂时还没挤作一团。偶尔有想挤作一团的,也会被边上维持纪律的士兵揍上两拳,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站着。  好在说话是不禁的。维克多与索兰特才刚刚站定,便听见边上有人在小声抱怨:“两个利弗尔,早知道这么点小钱,我才不来这里受气!”  “而且还是玩命呢!”另一个人附和道,“两个利弗尔,把我们都当作那种活不下去的农夫了么?”  “有机会就跑吧,我的命总比这两个利弗尔要贵!”  维克多与索兰特听在耳中,虽然有些不齿这些人的想法,但多少有些认同——这笔卖命的钱确实是太少了。  “喂,乡巴佬。”突然,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竟是一个路过的士兵,“抱怨什么呢?你们难道是来发财的嘛?你们是来给太阳神战斗的,懂吗?再说了,你们以为当兵的就靠这点小钱过日子么?”  他冷哼一声:“穆赫拉杂种手里的金银,还不够你们分的吗?”  一语中的。  
    之后便是漫长的行军。特别分队没有接受任何训练,也没有被委任任何的基层组织。一千个人闹哄哄地乘船渡河,顺着宽敞的道路前进,除非意图逃跑或扰民,不然那些士兵也不闻不问。宿营休息的时候,那些士兵有时会来和一些佣兵模样的人聊天,内容不外乎穆赫拉人的富庶与邪恶异教徒的不堪一击。  小团体之间的冲突依旧存在,但比起在兰顿城外的时候已经少了许多,争斗方式也从真刀实箭变成了拳拳到肉。自从两位拔刀互砍的勇士被双双剁了脑袋充当了三天的军旗之后,这群临时士兵就再也没敢犯过军法。  佛伦斯王国并不靠海。隔着托尔河,便是商业发达的威尼斯联邦。联邦掌握了地中海北部大陆与小半地中海南部大陆的商业活动,并拥有当世最为先进的技术——只是为了抬高售价而没有进行量产。威尼斯联邦由六位大商人与六位侯爵联合执政,所有决议只向商神赫尔莫斯负责。  特别分队用了十二天的时间由北向南穿越了整个威尼斯联邦,途中又领了三次军粮。最终,他们来到了希洪,一个并不是特别发达的港口自治领。  “这就是大海吗?”维克多站在队列里,感受着略显凛冽的海风。从他的位置并不能看见岸边的波涛,却能望见极远处的海天一线,还有港口内停泊船只那高高的桅杆。  “是啊……”索兰特也有些迷乱了,“好大的船……”  两人都陶醉在这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与场景,就像其他人一样。但这陶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布鲁斯中尉的吼声给搅了。  “别他娘的一副乡巴佬的样子,都给我把眼珠藏藏好,掉在这里就找不回来了!”他站上了此地辎重站的粮堆上说着,被自己逗乐了,哈哈大笑,“跪下来向神祈祷吧,你们不用再走路了!”  原来是要走海路。  听闻自己又要上船,不少之前在托尔河上就吐地死去活来的新兵脸色顿时就变了。但更多的还是从没做过海船的新兵在交流他们激动的心情。  维克多和索兰特就很激动。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经历,总是对新鲜的事物充满热情的。  “好了,排好队,准备上船!”中尉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特别分队一共在海上颠簸了整整十四天,下船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面色古怪,不少人都跪倒在地,感谢太阳神的眷顾。  包括维克多和索兰特。  “感谢迪尔!终于见到陆地了!”维克多坐倒在码头上,虚弱地叹道,“我觉得我死过了一次。”  “算了吧。”索兰特依然是穿齐了铠甲,但人已经没有当初那股朝气——他跪在地上,喃喃祈祷了一番之后,无力地躺下,“我们好歹是活下来了。”  “大海太危险了。”维克多看着在自己后面陆陆续续下船的新兵,心有余悸,“在岸上看看跟河水一样,竟然会有那么大的风!”  “我问过水手,这风不算大。要是在夏天,没有任何船能在真正的大风里还能完整地浮在海面上。”索兰特虚弱地望着蓝天,“我觉得那艘沉掉的船是质量有问题。”  悠闲的谈话注定不会长久。布鲁斯中尉的大嗓门霍然炸响:“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休息,赶紧给我从软趴趴的蛆虫变成迪尔与王国需要的坚强勇士!”  这样的命令自然会引起小小的反弹:“长官,让我们休息一下吧?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没力气?”维克多看着布鲁斯中尉快步走近那出声的新兵,以为他会一脚踹出,不想却没有任何动作,“没力气刚才是谁在船头欢呼地那么响?十五分钟,多一分钟都不行!你们这群猪,就是猪都没有你们懒!做了十四天的船还想休息?起来,都给我起来,那十五分钟也没有了!”  一片压抑的哀怨。  现在的特别分队还剩九百人不到。有些是自己掉下了船,有些是身子太弱,在船上就死了,更多的还是跟着那艘在风浪中解体的帆船一起喂鱼的可怜虫。  死者的抚恤金是没有的,死亡通知更是无从说起。布鲁斯中尉甚至都没有表示过任何哀伤的情绪,至多是啐了一口,骂了几声军需部的高官。  登陆的地点是已经开始没落的荣格帝国的都城但丁,是这个世界上有数的几个繁华城市之一。不过特别分队的新兵是没有体验繁华的机会了。他们排好了队列,径直被带出了城。维克多夹在人群中,只来得及扫了一眼那些风格与佛伦斯王国存在巨大差异的建筑,便已经来到了城外。  但丁城外,五六人高的城墙下,行道树旁那明显沙化的土地上,这一群新兵们终于听到了他们一直期盼的好消息。  “不管你们心中是后悔还是愤恨,迪尔的勇士们,你们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布鲁斯的声音反常地有些柔和,“往东走两天,就是穆赫拉人的村庄与牧场,城镇与市场。为了圣山诸神的荣耀,为了迪尔的荣光,也为了你们自己,小子们,奋勇作战吧!”  发自内心的欢呼声响彻云霄,特别分队的新兵们拿出了他们第一眼看见陆地时的热情嚎叫着,欢呼着,将心中的苦闷统统发泄了出来。  -----------------  走过沙丘,路过绿洲,佛伦斯王国圣战军特别分队的新兵们远远地望见了一座土黄色的村庄。村庄很大,若不是有王国的士兵指点,新兵们几乎就要把那座用两人高的土墙围起来的建筑群认作小镇了。  乱哄哄的队伍很早就被那个村庄的村民们发现了。戴着头巾披着长袍的穆赫拉村民摇响了警铃,点起了烽火。村庄附近的田地里惊起一大群劳作的村民,他们飞快地跑回村庄,然后站上城墙,手里握着农具与菜刀,偶尔有几把猎弓,还有一些长枪。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面朝佛伦斯人的土墙上,神情紧张。  这个时候,特别分队已经前进到距离村庄不到四百步的距离了。  “冲锋吧,冲锋吧,撞开他们的大门,杀死这些猪猡,村子里的所有财宝都是你们的!”中尉大吼着,与他的八十名手下一起驱赶起新兵来,“冲啊,混蛋,愣着干什么?”  特别分队慢慢接近土墙,有盾牌的新兵慢慢被推到了前面,维克多等一些拉弓射弩的也自觉地离开了拥挤的队列,散散地往前走。到了快二百步的时候,前排几乎都是一些披甲执刃的佣兵与退伍士兵,当先一个便是索兰特。一身闪闪发亮的铠甲摄取着村庄中村民的勇气。  弓弩手走在已经彻底离开了队伍,领先了大部队约有几十步的距离。土墙上有村民在紧张之余射了一箭,箭矢划出一条美丽的抛物线,最后无力地被重力拉回地面,插在距离维克多还有二十多步的地方。  维克多开始射击了。  此时他距离土墙还有一百四十多步,远远超出了他平日里的射击距离。但维克多想试一试手中的长弓,看看它究竟能射多远。于是他停下脚步,弯弓搭箭,斜斜地指向天空,然后松开弓弦。  箭支直直地射向天空,飞到最高点后又急速落下,最后射到了土墙的背后,也不知究竟是哪儿。  不远处的其他弓弩手捕捉到了这一箭,看向维克多的眼神惊讶中混着鄙夷,偶尔还有些妒忌。  维克多的脸红了一红,又走了几步,搭上另一支箭。他没有用抛射,而是瞄准了土墙上的人群,然后抬高了几个角度。  一声惨叫,一个身影掉下城头。然后便是如蝗的箭雨,有些钉上土墙,有些飞过人群,还有一些收割性命。  特别分队里一共有不到一百名使用投射武器的,其中有不到十把弩,还有近九十把弓。弩多半是轻弩,平日里打猎用的;弓大多是短弓,偶尔也有长弓,但都不是适合做战弓的品种。不过这对于此时的战场倒是没有多大妨碍,对手反正也不是披甲的武士。虽然不少箭矢被穆赫拉村民身上厚厚的长袍给挡住,但总有一些倒霉鬼被射中面门——这是个概率问题。  在弓弩手的火力掩护与自己身上那至少可以挡住短弓箭簇的铠甲的保护下,第一批步兵已经来到了这个村庄的大门口。村庄的大门很结实,由两扇木板组成。有自认力气大的佣兵用力推动,发现这门已经被从里面锁上。又有手中握着大斧的武士奋力劈砍,却发现这门比想象中还要厚实一些。  但再厚实,也不过是一个边境村庄的大门。圣战的命令虽然传遍了整个圣山诸神掌控下的国度,却没有传到这平静的村庄。荣格帝国与穆赫拉人和平共处已经几十年了,此番又是对圣战毫无兴趣,竟是没有一个人将消息带给穆赫拉人。骤然受袭,若非这个村庄的长老心中警惕,此时可能还在战与和之间徘徊,甚至将特别分队当作过路的商队看待。  一柄斧子不行,那就多来几柄。这厚实的大门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就被劈开了一个大洞。有瘦小的佣兵钻进去,挡开几柄农夫刺来的长枪,用力推开了大门的门闩。  村庄,被攻破了。  
    屠杀与劫掠持续了一个小时,之后圣战军的特别分队便全员撤出了这个村庄,只留下身后的满地狼藉。开了荤的杂兵们或者揣着几件金器,或者裹着一身漂亮的长袍,或者抱着几件考究的水瓶水碗,兴高采烈,士气大振。他们在这个被毁灭的不知名的村庄外扎下营来,消化着之前的兴奋。  与众人的喜悦相反,维克多此时的心情十分糟糕。  “我杀过人。”他看着渐渐疯狂起来的营地,悠悠地对索兰特说,“我杀过许多动物,我还亲手剥过它们的皮,乘他们还没死透的时候……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老人,孩子,女人……”  维克多说到女人的时候,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全死了,甚至不能痛快的死。我听神庙的祭司说,穆赫拉人都是邪恶的,但他们长的不是和我们一样吗?我很高兴能获得胜利,但我实在不能接受……这简直就是把人当作牲口宰杀!”  “说实话,我有些对你的父亲好奇了。”索兰特笑了笑,“你说你只是个猎人的儿子,但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我以为只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会有这种对于人命的怜悯呢。”  维克多吸了口气想要反驳,但身旁几个大笑而过的昔日农夫却让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太阳神不是教导我们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吗?我可不觉得屠杀是善良的。”  “毕竟是异教徒。”索兰特收起笑容,拍了拍维克多的肩膀,“你要这么想,如果他们杀进了我们的国家,难道会对我们很客气吗?往远了说,第一次圣战的时候,这些信仰火神的野蛮人杀进了圣城杰鲁斯兰,整整三万人啊,只剩下三百人被赶回坦丁,而且每个人都少了一只耳朵和一只眼睛。往近了说,这些疯狂的异教徒甚至杀死了我们的三王子……虽然我对于现在的国王没有好感,但这种行为依旧让我愤怒。”  维克多一时语塞,沉默许久,报以一声叹息。  “或许你觉得这些村民很无辜。”索兰特也叹了口气,抬手一指不远处两个穿着农夫装的新兵,“他们也曾经是无辜的。”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维克多始终觉得哪里有问题。  “好了,别多想了。”索兰特躺倒在地上,“如果不想参与他们的狂欢的话就睡吧,不管怎么说,养足了精神才好打仗,才好活下来。”  在破开城门的这五分钟里,有四十个离土墙过近的新兵死了。或者被石头砸死,或者被穆赫拉人的短弓射中头面。没有人纪念他们,甚至没几个人为他们悲伤。死去的都是过去的农夫,或者普通的镇民。他们穿着粗麻的衣服,握着简易的枪矛而来,即便是送死也缺乏足够的价值。  一阵怪叫与尖笑,却是营地一角几个正在拼酒的大汉。所有人都在欢庆胜利与丰收,仿佛从未有人死去。  之后的五日,特别分队一路推进,屠了四个村子,截了一支部落援军。那支部落援军是看到了烽火警讯赶来的,有一百个骑兵,四百个步兵。步兵穿着长袍,花纹各异,左手木盾右手长矛,脑袋上再裹一层头巾,装备只比特别分队里的农夫略强。骑兵的装备要更为精良一些,但也不过是腰间多了一柄弯刀,胯下添了一匹战马。最麻烦的是,他们都有投射武器——或者是短弓,或者是标枪。  这一战算是险胜,四百个步兵逃了一多半,这得归功于前排佣兵们的强悍战力。虽然他们打不过布鲁斯中尉,但对付这些一看就是临时征召的平民还是很有一套。骑兵倒是给特别分队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这些骑手并不冲锋,只是围绕在圣战军的队列周围拉弓放箭,或者投掷标枪。好在弓弩手的数量不少,虽然质量普遍不高,但骑兵的目标足够大。维克多更是找到了捕猎的感觉,外加这是实实在在的军队,杀起来丝毫没有心理压力。箭囊中十二箭射出,便带走了十个人两匹马。  骑射的穆赫拉人为了保证一定的精度,总是奔驰在四五十步开外。当然精度还是不够,但圣战军那么多人,只要能射中位置就足够了。维克多等弓手突出本队有十几步,他的长弓在这距离上穿透力惊人,射人自然是秒杀,射马居然也能射进大半个箭杆,这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有一些骑手注意到了维克多,便收弓拔刀,想要乘射手落单时将他杀死,却总是被适时出现在维克多身边的索兰特逼退,或是直接被一箭射杀。有那么两个自信心膨胀的骑手乘着维克多一箭射完尚未搭弦想要夹矛冲刺,又被索兰特闪过矛尖,双手持剑,接着马匹的冲力将马上骑手切成了两半。  当步兵逃散之后,骑兵也就撤退了。虽然他们还能继续纠缠,但那对战局没有任何帮助。佛伦斯人也乐于见到这些强敌的遁逃,一个个欢呼雀跃,却并不追击。  战后,还活着的人开始打扫战场。维克多与索兰特则去查看那些被射下马的穆赫拉骑手,打算把箭给捡回来。正要走时,却被两个王国士兵给拦了下来,说是中尉要见他们。  “你们干的不错。”少有的,布鲁斯中尉找到了维克多与索兰特,“你们叫什么名字?”  “维克多。”  “索兰特.德维拉.卡萨利亚.巴巴罗萨.斯坦德维纳.齐柏林。”索兰特立正行礼。  布鲁斯看了索兰特一眼,有些惊讶:“贵族?”  “我父亲曾经是骑士。”索兰特回答,目不斜视。  “你的家族出过英雄。”布鲁斯中尉最后扫了一眼索兰特身上的铠甲,“曾经是?我明白了,我会记住你们的名字的。”  待中尉带着两个士兵离开,维克多才带着笑容小声地问道:“他说会记住我们的名字,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功劳被记下来了?”  “那也要有命去领。”与维克多的欣喜不同,索兰特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以后我们要小心一点,我这身铠甲很显眼,他却今天才想起问我的身份。我原先以为他是心中有数,没想到刚才居然还有惊讶的神色。这说明我们之前在他的眼里其实和死人差不多。我怀疑我们其实是被当作鱼饵来用的,为的是钓出穆赫拉人的大军……该死,应该先找个佣兵团靠着的!”  维克多并不是很理解索兰特的话,但好像是十分危险的样子。于是他问道:“我们很危险吗?”  “危险?”索兰特哼哼冷笑,“这一路烧杀抢掠,又不隐藏行踪,我们就像在夜晚举着火把的斥候,找死呢。太阳神保佑,但愿穆赫拉人真的像我听说的那样松散。不然他们只要调几个部落的骑兵就能把我们围住,我敢保证,能逃出一个人那都是迪尔的神迹!”  这一下,维克多彻底没了之前的喜悦。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仿佛已经看见了如波涛般将自己淹没的骑兵正在飞速的接近。  “那怎么办?”少年神色焦急,“我们就这么死在这片沙漠里吗?”  “一般来说,我们会死在绿洲的边上。”索兰特笑了笑,安慰道,“这只是最坏的情况。到时候我们两个结伴突围,应该还是有机会的。你会骑马吗?”  维克多郁闷道:“我只见过别人骑马。”  “无所谓,反正有马镫,把自己固定在上面就行。”索兰特沉思了一下,“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别把这事往外说!不然我们都会有麻烦的。”  维克多心想,反正这里也没别的熟人。于是点了点头,将这份担心藏在心里。他的脸上依然隐有忧色,但这忧色从第一次屠城开始就没散过,所以也不是特别引人注目。  杀散了这支部落援军之后,特别分队还剩六百人出头,已经减员接近一半。不过六百人依然显得很庞大,而且毕竟是胜了,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士气低落的情况发生。布鲁斯中尉甚至非常体贴地带着他们又去屠了一个村庄,顺带还扫了村庄附近的一个小部落。虽然又折了五十多人,但比起胜利,这五十人的性命一点也不起眼。  不知是穆赫拉人反应迟钝还是太阳神真的在冥冥中护佑,又过了两天,直到这群人接近杰鲁斯兰,他们也没有遇上任何强大的阻击。村庄倒是还有一些,  “应该安全了。”索兰特轻轻吐了口气,“即使是作为鱼饵,我们的任务也该完成了。”  布鲁斯中尉并没有让这些人去冲击杰鲁斯兰的城墙。当他第一眼望见圣城的圣山之塔的塔尖的时候,便止住了整只军队的步伐。  “整军!扎营!”  此时他们正挨着杰鲁斯兰城外的一处绿洲,正是扎营的好地方。边上有布鲁斯亲信的士兵吐了口气,笑着问道:“长官,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布鲁斯此时也是心情大好,哈哈笑道:“完成了完成了,想不到穆赫拉人真的是一盘散沙,倒是那个来救援的部落还有些意思。等王国的军队到了,我们就可以甩下这群混蛋了。娘的,一点油水也没有。总有一天我要弄死奥斯卡那个白痴,竟然敢给我安排这么个任务!”  “呵呵,长官,奥斯卡少校,这个……”地位悬殊,这士兵也不敢随便接话。  “哼,我还能把你说的话传出去?”布鲁斯鄙夷地哼了一声,“行了,让弟兄们干完活就撤回来吧,毕竟是圣城脚下了,总得注意些安全……”  仿佛为了印证布鲁斯中尉的小心谨慎,四周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沉闷,却又连绵不绝。  布鲁斯中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敌袭!敌袭!”布鲁斯中尉扯起嗓子大喊了起来,“让那群混蛋站好队列,哪个敢跑就直接杀了!”  然后他拉过身边的亲信,低声说:“让他们整完队赶紧撤下来,我们找机会撤退!”  马蹄声不止惊吓到了布鲁斯中尉,也让索兰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快!”他一把拉住维克多,警惕地左右看看,轻声道,“我们准备好逃跑!”  骚乱在特别分队的队列里持续了一会儿,渐渐被士兵们打压了下去。在沙丘的尽头,冒出了无数的脑袋,继而是他们胯下的战马。这些骑兵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周围的沙丘,将特别分队围了一圈。  骚乱再次蔓延开来,但几乎立刻就止住了。  “独自逃跑只有死路一条!”布鲁斯中尉奔走在士兵们中间大声叫嚷,“王国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我们只要坚守住,就能活下来!”  若是平时,这话的破绽足以让一个最普通的农夫都感到怀疑。但此时大部分人六神无主,少部分人有些想法,却又不得不随大流,倒也真是信了。他们默默地依着上一次对付骑兵的战斗队列站好,整个队伍头上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维克多与索兰特自然是来到了队伍的边缘。远处的敌人依旧是带马站定,隆隆的马蹄声却仍在回荡。  “光是骑兵的数量就已经超过我们了。”索兰特略略一数,声音有些颤抖,“太阳神保佑,迪尔保佑,保佑你虔诚的子民可以逃脱这场灾祸,我将在将来的战斗中奋勇作战,为您的荣光填彩。”  维克多的心也是一片冰凉。他祈祷着,却没有出声:“伟大仁慈智慧善良无所不能的迪尔啊,我真的很想为你效力啊!不要让您的奴仆死在这种地方吧……”  这两个人都没有得到神的回应。  维克多正对着的沙丘上突然竖起一面旗帜,在空中晃了两下,斜斜向着他们的方向一指。周围的沙丘也纷纷竖起这样的旗帜,比出了相同的动作。三声鼓响,那些骑兵动了,缓缓地带马走下沙丘,无声地向着特别分队而来。  这支骑兵比起之前遇上那一支更加精锐。清一色火红的长袍下,偶尔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反光,显然是穿了金属的铠甲;每一个骑士头上都有一定尖顶的铁质头盔,腰间有一柄弯刀,手上则握着一杆长枪。枪尾顶在脚尖,枪尖高过头顶越有一人高。他们无声地接近,连马蹄声都被沙子所遮盖。天地间一片宁静,却更显得凶险。  “啊!!”有士兵受不了这肃杀的氛围,丢下武器,大喊着跑出了队列。没几步,便被一支弩矢射在后心,扑倒在地。  “逃跑者死!”布鲁斯中尉的声音依旧洪亮,但却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站紧一点!只要不被骑兵冲散就有机会!”  “没机会的。”另一边,索兰特紧紧握住手中长剑,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如果站在我们对面的是魔化的野兽和残暴的兽人,或许还有一些机会。但这些骑兵明显是精锐的士兵……该死,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可以躲的地方!”  这位在兽潮中依然能奋勇战斗的自由骑士也有些胆寒了。纵然他仗着一身坚实的铠甲可以硬抗五六只狂暴兽人的进攻,但面对这密密麻麻的骑兵,终究少了份底气。  维克多扭头望了一眼绿洲中稀疏的大树,叹了口气:“我记得你说可以夺马……”  “可怎么夺?”索兰特低声吼道,“如果对方是步兵为主的话还能找到机会,但现在……”  “我可以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连射两箭。”维克多看着远处慢慢踱步的穆赫拉骑兵轻声说,“如果在四十步的距离之内,我的箭应该可以贯穿那些铠甲和头盔,最不济也能把那些骑兵射下马。到时候我们可以夺下两匹冲向我们的马,然后加速逃跑。”  索兰特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但你不会骑马!即使这些军马不会拒绝陌生人,在运动中上马也得是马术熟练的人才能做得到的!”  “总不能等死!”维克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秋的森林,调制着猛烈的毒药,“这种时候硬拼肯定会死,我宁愿试一试!我的力气不小,说不定真能稳住那些战马。”  “可他们会追击……”索兰特说着,摇摇头,“算了,就按你说的做吧。”  这时,穆赫拉人的骑兵已经踱到了距离特别分队的方阵——或者圆阵——一百步开外的距离。有些性急的弓箭手开始拉弓放箭,恰似那些守卫村庄时的弓手。这些箭矢无一例外地插在松软的沙地中,换来穆赫拉骑兵的沉默。  那些骑兵带住了胯下的战马,等待着。他们宛如刽子手的大刀,高高举起,尚未落下,折磨着跪地待斩的佛伦斯人。突然,某个方向的穆赫拉骑兵突然朝两边散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这让濒临崩溃的一些人彻底崩溃。从人群中挤出了十来个哭叫着的新兵,空着双手,朝着那一道宽敞的口子狂奔。一轮弩矢射过,这些逃兵全都成为了尸体。  “不许跑!”布鲁斯中尉怒吼道,“跑了也是死!不许跑!太阳神在看着你们!拿好你们的武器,杀死一个穆赫拉人,死后就可以被接去太阳神的国度!只要杀死一个!准备战斗!”  他的声音有些变调,说出来的话也完全不考虑后果。但佛伦斯的圣战者已经不在乎中尉的话是否属实,他们仅仅需要一个希望。  既然必死,不如带着死后幸福的希望去死。  “候!——哦候伊!——”一阵在佛伦斯人耳中毫无意义的穆赫拉语响起,带来了如雷的马蹄声。  穆赫拉人冲锋了。  第一排的精锐骑兵从三个方向疾速压了过来,长枪夹在腋下,枪尖直指佛伦斯人的战阵。第一排的骑兵彼此之间隔开越有三步的距离,却并未因此显得稀疏。他们起先是直着身子的,然后渐渐将身体伏低,左手的盾牌遮住大半个身体,只留一双眼睛直视前方。  维克多深吸一口气,搭箭上弦。他的左手两指扣弦,右手将弓把与另一支箭合握。维克多瞄准着,等待着。待他面前那骑兵冲到距离他不到五十步的时候,维克多轻轻松开弓弦。一支羽箭划出几乎是直线的轨迹,直直地射进了那骑兵的脑门。坚硬的颅骨并没能抵挡住这一箭之威,登时就被射穿。箭矢的力道拖着那骑兵仰倒在马背上,渐渐滑落,最终落到了地上。因为脚被马镫锁住,尸体就这么被拖行到了佛伦斯人的阵前。  维克多一箭射完,也不多想,抽出右手握住的那一箭再次搭弦,瞄也不瞄,只是偏转了一个角度,那箭便射向边上的一个骑兵。这骑兵经验倒也丰富,见有弓箭手狙击,便抬起盾牌护住了脸庞,不留一丝缝隙。不想维克多这一箭竟是冲着他的膝盖而去。此处目标虽小,但不易防备,正是来不及仔细瞄准的维克多选中的打击部位。  箭簇穿透了锁甲的战裙,射穿了膝盖的关节。难耐的剧痛让那骑手哀嚎出声,跌落下马。  两匹马。维克多心想。  就在此时,后边的骑兵队列开始动了。他们并未全力冲刺,只是小跑前行。这让维克多与索兰特一阵心寒。但即便是心寒也得将计划进行到底。此时维克多与索兰特两人面前已经没有了冲刺的骑兵,于是索兰特当先抢出一步,迎着那两匹无主的战马而去。维克多也将长弓背回了身后,脚步不停,拔出了在营地战中缴获的砍刀,跟着索兰特而去。  索兰特虽然没有经受过强化,但常年披甲挥剑战斗的他力量比强化了力量的维克多还要高出一截。但见他一手握剑,一手抓住了战马的缰绳,身子下沉,脚步被拖出了三四步的距离,竟是止住了那匹战马的冲势。之后扔下了那半死的骑手的尸体,翻身上马。  回望维克多时,这小猎人刚刚收住战马的冲势。好在因为主人死的稍早,那匹战马已经渐渐停住了脚步,不然真有可能一路带着维克多冲进佛伦斯人的阵列。俯身砍死了骑手,拿开了马镫里的死人脚,维克多踩住马鞍,扶住鞍桥,爬上马背。再仔细的将另一只脚也踩进马镫,这才抬头与索兰特交换了一个“准备好了”的眼神。  “跟我来!”索兰特大喝一声,一架马腹,便策动胯下战马迎着后排骑兵疾驰而出。维克多有样学样,却只让胯下战马人立了起来。此时情势危急,维克多也不怜惜胯下这在平日里价值十几个老人头的坐骑,砍刀的刀背用力甩在马屁股上,终于让这畜生跑了起来。  再看索兰特这边,只用双脚控马,右手握着自己的长剑,左手挺着从尸体上抢来的长枪,迎着对面穆赫拉人惊愕的眼神,数息之间便冲到了敌人面前。左手长枪将一名骑手刺落下马,右手长剑倒转刺出,又将身边那骑给了解当场。众骑兵还在惊愕间,维克多与他那匹不怎么受控制的坐骑就顺着那两匹没了主人的战马之间穿行而过。  穆赫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但随之而来的两支弩矢却让他们再次陷入了混乱。那是两支从佛伦斯人的队伍里射出的弩矢,一支射中了一名回望的穆赫拉骑兵的背脊,一支钉入了战马的脖子。  这些异教徒想要派人送信!这一面的穆赫拉骑兵军官心中了然,但也不以为意,只是吆喝了两声,点出了四名骑兵去追。  另一边,布鲁斯中尉两个耳光分别甩在了两名射偏了的士兵的脸上,痛斥道:“抢到马了你们还射个鸟?让他们送信也是好的!混蛋!”  如果能活下来,我得好好教训一下这群废物了。余怒未消的中尉抽出长剑,迎向被圣战者血肉之躯困住穆赫拉骑兵,眼神里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现在维克多与索兰特已经远离了那个残酷的战场,但却并没有脱离危险。  穆赫拉人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有夺马而逃的手段,在外围并没有留下防卫的兵力,只有零星的斥候,一时也拦不住两人。但穆赫拉人的这支军队毕竟是精锐,在初时的惊讶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追杀。  现在维克多身后那四个带着反曲短弓的轻骑兵就是穆赫拉人追杀的兵力。人数不多,但十分麻烦。索兰特虽然马术娴熟,但要回身击杀却是追之不上;维克多虽然射的一手好箭,但在颠簸的马背上连坐稳都是勉强。何况他胯下那匹马的性子还不如索兰特的那匹温顺,跑倒是跑的卖命,但要操控方向就是个大问题了。  相比这两人拙劣的表现,那四个穆赫拉轻骑兵就显得十分优秀了。他们不时拉弓射箭,虽然无一中的,但却都是擦着两人的身子过去的,比起维克多刚才那两支不知飞向哪个方向的箭要强多了。  “不行……啊!”维克多艰难地随着马背的起伏对索兰特大喊道,“我们……得想个……办法!”  “先跑!”索兰特说起话来就流畅了许多,“再跑远一点!不然后面的大军过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一追一逃,总有二十多分钟的样子。维克多的马落在后面,马屁股已经中了两箭了。好在马背上开弓不满,穆赫拉的军马体质也还好。虽然血不停留出来,但这疼痛与失血反倒是激发了这匹马的潜能,渐渐的竟然跑到了索兰特的前面。  全速冲刺了二十分钟,这里的六匹战马其实都已经不行,速度也渐渐缓了下来。身后的战场已经隐没在重重沙丘与土丘之中,再也听不见砍杀声。  战斗或许已经结束了。  “就是这里!”索兰特大喊一声,拉住了缰绳,将胯下战马拉得人立而起,口吐白沫。那四个穆赫拉轻骑兵原本距离两人不到四十步的距离,紧紧咬住,此刻见索兰特带住坐骑,一个个都收弓拔刀,口中呼喝着两人听不明白的话语,冲锋而来。  一静四动,一重四轻,一剑四刀。  “喝啊!”索兰特一跃下马,大吼一声,双手握住长剑,眼睛死死盯住直冲而来的穆赫拉骑兵。然后侧跃闪过马匹的冲撞,对于借着马速劈斩而来的弯刀不闪不避,长剑横扫,登时便将一名骑手从腹部切下几乎一半。他的身上也挨了一刀,却被浑然一体的铜制板甲护住,毫发无损,只留下一条浅浅的印记。  另一边,维克多硬生生拉住了自己的坐骑,扶着马鞍下马。有两名轻骑绕过索兰特,直奔他而来,弯刀在手,寒光闪烁。维克多站上地面的时候,这两个骑手已经快要到他面前。维克多一惊,情急生智,以自己那匹有些虚弱的坐骑为墙,躲在背后。两柄弯刀一左一右划过那匹战马的前脖后臀,一下便结果了这大家伙的性命。若非维克多躲闪及时,几乎就要被压倒在马身下面。  但既然躲开了,那机会也就来了。  两个轻骑收势不及,转眼已经冲出了十来步去。待他们掉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十步开外了。刚一转身,便有一支羽箭射来,正中一骑的胸腹。那骑手原本是举盾护住了头面,却不想被人穿透了身子,惨叫一声,便落下马去。  另一名轻骑并没有忙着惊讶。他一夹马腹,伏低身子,用盾牌护住了大半身子,朝着维克多发起了冲锋。即便是轻骑兵,迎面冲来的威势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的。  但维克多忍住了。他站定了身形,拉开了弓弦,凝神静气,然后一箭射出。那轻骑带着坐骑向左边让了一让,却并没能避开那支瞄准战马胸膛的羽箭。或许真的是有神护佑,这一箭正巧插进了战马的心脏。那匹马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将背上的骑手甩了出去。等不及起身,便被快步跑来的维克多用砍刀结果了性命。  索兰特这边也解决了战斗。对于手中长剑的精确操纵与危急时刻爆发的勇气,外加长剑的额外长度,让他宛若很轻松地扫下了最后一名轻骑兵。  结束了。  “你受伤没有?”索兰特甩去祖传长剑上的最后一些鲜血,还剑入鞘,来到维克多面前,“看来没有。我这里有两匹马,一人一匹,继续走吧。”  维克多之前射落的那名轻骑的战马已经远远的跑开,倒是索兰特这边较为注意,将两匹战马都留了下来。  “很高兴认识你。”维克多喘了两口气,苦笑了一下,“非常高兴能认识你,现在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到庆幸。”  “等到安全的地方再感叹吧。”索兰特勉强笑了笑,“穆赫拉人可能很快就会追过来,而且听说这些异教徒还会有些猎鹰什么的畜生帮着他们侦查。快走吧。”  他们又走了一天一夜,虽然不是飞驰,但也没有多少宽养马力的意思。循着太阳的指引,两人朝着来时的方向遁逃,路过了一个被屠戮的村庄。远远望着余烟缭绕的残破村庄,维克多与索兰特心中百感交集,但却不敢停留。  穆赫拉人并没有追上来,天上也没有让人心中不安的黑影。在熬了一晚上之后,维克多与索兰特骑在同样有些筋疲力尽的坐骑上,望见了一大群人马,高举着有太阳图案的旗帜。  “得救了。”索兰特无力的轻呼一声,“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国王军队的旗帜是那么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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