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怎么离开露西哈特菲利亚h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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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菲利亚)新手活动攻略]
   活动特有物品和头衔
  参加新手活动的新建人物第一次登录《洛奇圣骑战争》后,与[npc娜儿]对话直接可以获得专有的&新手专用小鸡帽&和&新手&头衔哦。
  注意:
  &新手专用小鸡帽&耐久力为10,无法进行交易,也无法与帐号内其他角色共享使用。
  &新手&头衔属性为:最大体力值增加5、最大生命力增加5、防御增加2。
新手活动特有任务
出生在菲利亚的新手
  -&新创建的精灵角色第一次登录《洛奇圣骑战争》完成'娜儿的介绍书'任务时,可以获得活动特有任务'遗迹探险'。
  -&在进行此任务前,必须先根据新手指南耐心的完成村子里各NPC给您的系列新手任务哦,
这样有助您快速了解游戏。
  详细资料可以参考:
  -&新手任务完成到一定阶段会从猫头鹰那获取到'卡斯蒂娜的建议'任务,此时与[卡斯蒂娜]对话可获取'新手活动伦迦沙漠遗迹通行证'。
  *任务途中如通行证丢失可以通过与[卡斯蒂娜]对话再次获取
  -&获取'新手活动伦迦沙漠遗迹通行证'后就可以在伦迦沙漠遗迹入口使用该通行证,进行活动特有任务'遗迹探险'的下一阶段。对于新手来说此地下城具有一定难度,建议和其他玩家组队共同前往。
  -&成功清除新手活动的伦迦沙漠遗迹后回到菲利亚与[卡斯蒂娜]对话完成整个活动的特有任务'地下城探险'。
  * 完成任务后将无法在使用&新手&头衔
非新手的精灵及人类角色活动任务说明
  -&开始活动之前生成的精灵、人类角色无法获得新手专用任务,但等级超过20以上,可以自动获得非新手专用'遗迹探险'任务。
  -&非新手玩家无法从NPC处获取新手活动中需要的特殊通行证,只能通过其他途径或与新手玩家共同清除新手活动中特有的各遗迹地下城来完成任务。投稿:2粉丝:35分享--dynmicweibozoneqqbaidu将视频贴到博客或论坛视频地址复制嵌入代码复制微信扫一扫分享收藏0硬币--稍后看马克一下~用手机看转移阵地~用或其他应用扫描二维码手机下视频请使用扫码若未安装客户端,可直接扫此码下载应用看过该视频的还喜欢miniOFF哈特菲利亚Cz的贴吧
顺便水点经验lz在火冰之间纠结了好久,一直换付魔什么的~如题,谢谢! 名字都能打错! ╮(╯▽╰)╭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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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的秘密……”
  斯泰西在寄宿学校第三学年的日子并不轻松。在学校,她既不是人缘最好的,也不是最聪明的,或者最漂亮的。她迷恋着她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不仅如此,一个更黑暗的秘密,也在同时威胁着她的友情。
  现在,她又做噩梦了。不是一般的噩梦——那些梦境真实得让人无法忽略,正如三年以前。上一次,她忽视了它们,一个小女孩死掉了。这一次,是关于笛瑞儿的,她最好的朋友,一个变态狂袭击的目标。
  一切开始于那些古怪的伊妹儿和恐怖的骚扰电话。现在,有人给笛瑞儿送白色的百合花了——曾经在斯泰西的梦境里出现的死亡百合。每个人都以为这是个怪癖的游戏,直到校园里一个女孩被粗暴地谋杀了。
  没有证人。最糟糕的是,没有人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斯泰西求助于她信任的秘密武器——奶奶教给她的民间巫术。斯泰西的魔法能揭露出真正的凶手吗?还是凶手使斯泰西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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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那么相同的情形。夜里,树林中,寻找笛瑞儿。他身体的声音潜伏在我身后的某个角落。树枝折断的声音。树叶噼啪作响。风在我耳边回旋,我禁不住迎风流泪。而胃里的疼痛——急剧,滴血,尖锐。真实。
  我的噩梦让我对睡眠感到恐惧。
  我用三个手指掐着剃刀刀片的一端,然后拿了一只新的蜡烛,在蜡烛的柱面刻上了D.O.E.S四个字母,每一下刻痕和刀片的每一次拉动都让蓝色的蜡屑随之滑落,象闪亮的细小的雪花。
  它们是笛瑞儿名字的缩略字母。然而,笛瑞儿却毫不知情。她正在她的日记上飞笔疾书,和每一个夜晚一样,坐在床上,和我在咫尺之间。
  完成了字母S的最后一个拐弯,我把剃刀放在一边,从抽屉里拽出一支鼠尾草。它已经干透了—灰色的叶子枯萎,蜷曲着—现在烧掉它,正是时候。我用一根细绳把鼠尾草缠了缠,这样烧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烟,也就少些麻烦。然后,我把它放到床边的橘红色的陶罐里。
  “要睡觉啦?” 笛瑞儿问。
  “马上。”我拧开了一瓶橄榄油的瓶盖,在手指上滴了几滴橄榄油。
  她点点头,哈欠着,盖上羽毛笔尖的笔帽,合上日记本。“拜托啦,别把咱们寝室烧着了,我明天历史课上还有重要的发言呢。”
  “那才更应该把它烧了。”我开玩笑说。
  笛瑞儿和我成为室友已经有两年多了,所以她早已习惯了我的“仪式”。
  她翻身转到她自己那一边,把被子拽到了下巴颏。“别熬太晚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法语考试吗?”
  “谢了,老妈。”
  我看着她闭上眼睛。嘴角,前额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这场景真是太让人难过了:即便是在午夜之后,没有了任何化妆的痕迹,没有一丁点儿的掩饰,头发随便地在橡皮筋里打了个结,她看上去仍是那么完美——有棱角的面颊;粉红的,噘着的嘴唇;翻卷的,金色的头发;猫咪一样的眼睛和上翘的,乌黑的睫毛。难怪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所有的男生都想追她,难怪每一个女生都憎恨她——难怪,查德和她分手了三次,每次都又回头找她。
  我用蘸了油的手指碰触到蜡烛的顶端。“向天,”我轻声说。然后我又摸到蜡烛的底,“向地。”我用手指蘸了更多的油,手指从蜡烛的中间,沿着蜡烛向上,触到了顶端,再回到中央。然后向下,小心地把刻着字母的一面对着自己,笛瑞儿是看不见它们的。
  “一次把它都浸湿了不是更简单吗?” 笛瑞儿问。她的眼睛睁开了,看着我。
  我逆时针转动蜡烛,用手掌挡住字母,继续用同样的方式润湿蜡烛表面。“可能吧,但那样会把不同的能量混淆在一起。”
  “那是,”她说,翻了个身。“我真无知。”
  当蜡烛全部涂好了油,我点燃了一只长长的木质火柴,把它放在了我奶奶去世前留给我的银烛台上。这是我最喜欢的烛台,因为是奶奶的,因为它象个盘子,在底座边上环绕着蜿蜒的手柄。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默想着窗外的那轮弯月:让鼠尾草和刻了字的蜡烛来帮助我吧,在这个月光清朗的晚上,把我的噩梦赶走。我点燃了鼠尾草枝,看着它烧着了;叶子蜷曲起来,在橘黄色的火焰里舞蹈,变黑,消失;我祈祷,但愿我的噩梦也如此消失。
  鼠尾草只剩下了灰烬。我把陶罐拿到屋角的水池,灌上水,看着一缕青烟打着漩升腾到天花板。
  我回到床上,把蜡烛放到床头柜上,刻着笛瑞儿名字缩写的一面面向我。然后从抽屉里抓出一支钢笔,在手掌上画了一个大写字母G,代表奶奶。[G是英文奶奶grandmother的第一个字母,译者注] 希望今夜我能梦见她,希望今夜我只梦见她。
  我钻进被子,看着蜡烛把刻的字母烧掉。笛瑞儿名字的第一个字母,“D”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然后,我闭上眼睛,拥着自己入睡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我坐在餐桌边、奶奶的对面,狼吞虎咽着她最拿手的烤鸡蛋三明治和一包已经不大新鲜了的薯条。她拿着英式松饼,而我在欣赏着她无名指上的紫水晶钻戒——那大块的紫罗兰色的石头差不多都到了她的指关节。
  “这儿。”她发现我在看,想把钻戒从手指上摘下来。摘不动。她挪到水池边上,用肥皂水把手润湿。
  “没关系,奶奶,不用了。”
  “我想拿下来,”她说。钻戒终于从她手指滑脱,她递给了我。“戴上。”
  我照着做了。正好。
  “这是你的戒指。你出生的时候我给你买的。我只是替你保管着,直到你长大。看,里面有你名字的缩写。”
  我摘下来看——字母SAB,刻在金子上。斯泰西?安娜?布朗。
  “太漂亮了。”我说,递还给她。
  “不,”她说,“我希望你留着它。现在是时候了,何况你的手指戴它比我的更合适。”
  我重新把戒指滑到手指上,亲了亲她的脸颊。“谢谢,奶奶。”我离开桌子,到外面呼吸些新鲜的空气。已经是晚上了。天空是漆黑的幕布,点缀着细碎的灯光。从我的唇间呼出的是长长的云团,我的上下牙开始打架了。
  我能听见有人在院子外面的喊声。我朝着声音走去,很快我就通过了栅栏,进到树林里。每向前一步,声音就更大一些,更持续。“笛瑞儿?”我叫,“是你吗?”听起来象她。我想她一定又是和查德吵架了,到我奶奶家来找我。
  向前伸着胳膊,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但是我不得不停下来了。胃的下面灼热的疼痛。我用手捂着肚子,大口地喘气。我要小便。
  我回头往家的方向看。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和灌木,现在似乎是看不到了。到处都是黑的。甚至我刚刚见到的点点灯光也被黑色的树枝涂成了黑色。
  一根树枝在我身后的什么地方折断了。又有一根。“笛瑞儿?”
  我紧紧地夹着双腿,蹒跚地走向那个遥远的声音,一只手向前伸着,撩开挡在前面的树枝。我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变成了沼泽。我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它开始带着我慢慢下沉。
  我还是能够听见笛瑞儿的声音,但这声音现在却更远了,在森林的更深处。我尽力想听到其他的动静,听听我是否在被人盯梢。然而,只有风声,梳理着十一月份的虚弱的枝叶,在我耳边呼啸。
  我迈了一小步,感到地面陷得更深了,要把我的脚吞到无底的腐泥中。更多的树枝在我身后断裂。
  我试着从泥里抬出脚,走出去,但我往外拔脚的时候,我的旅游鞋不见了。
  疼痛灼焦了我的胃。我拼命地要逃;我抓住了一根树枝,可又脱手了,结果坐了个腚墩,烂泥渗透了我的裤子。
  我查数——一个密西西比男孩、二个密西西比男孩——同时夹紧大腿,可是没几分钟,我尿了。
  “斯泰西,”一个男性的声音在黑暗中轻声说道。
  我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双腿之间。笛瑞儿在远处的喊声变成了嚎啕。现在她在叫我,叫我的名字。
  “你躲不了,斯泰西,”他的呼吸。我不能放弃。我摸索着地面,想找到一块石头或树枝什么的保护自己。我找到了一块石头。不是非常大的,但手感很好、边缘粗糙的石头。
  我弓起脖子向天上看,我知道北极星会给我指引方向。我使劲眯起眼睛去找,可是没有用。任何一点光亮的痕迹都被藏在了树梢的背后。
  我彻底从泥潭中爬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石头,伸着胳膊向前踉跄了几秒钟,树枝象爪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直到我到了一处圆形的空地。我抬头,树梢分开了,给月亮留出了位置,上弦月。
  灌木丛里沙沙的声音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看过去,眨了几次眼,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两棵树的中间,离我几英尺远。我没有动,他也没有,只是伸出了胳膊,象是在让我看他拿着的东西。似乎是什么花的花束。
  借着月光,我用力地看。现在我看清楚了——大小,颜色,花瓣象铃铛一样绽开。它们是百合。
  我知道百合意味着什么。
  我撒丫子就跑。可我的双脚踩在叶子和树枝上,象穿了一双不合适的滑轮鞋。
  我停下了,闭紧眼睛,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响亮的嚎啕。我那只光着的脚。我俯身感觉它——一枝细小的树叉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足弓。我咬住自己的大拇指,过了几秒,才觉得有点能够忍受那疼痛了。我不能停在这儿。我需要逃走。我必须快。我要把树叉拔出来,可我那跳动着作痛的胃却使我弯不下腰。
  咬紧牙关,把大腿夹紧,祈祷这一切赶快结束。我把双腿夹得更紧,再紧些。
  还是不够紧。那种温暖在我的双腿间蔓延开。裤子的前面全都湿了。我夹紧双腿控制水流的位置,希望不被他听到,但我的肌肉因此而酸痛。我感到自己的脸也绷紧了,眼睛里都是泪。我无法控制了。那股细流从我的腿间渗出,啪嗒啪嗒地落在我下面的树叶上。
  “斯泰西,”他喘息着说,“我知道你的秘密。”声音缓慢而沙哑,而他的气息就在我的脖子后面,那么近。我回身猛击过去。
  我张开嘴要喊,可是我的喉咙被土堵上了。到处都是土。我的鼻孔,我的眼睛。我抓住嗓子让自己喘气,并意识到在我的手里还攥着一块石头。我的指甲抠进石头缝,把它扔了出去。使劲地。
  咔嚓。玻璃破碎的声音。当灯亮了的时候,我坐了起来。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斯泰西!”笛瑞儿喊。她从床上弹起来,卡嗒一声点亮了灯。“你没事儿吧?”
  我撑着脖子让自己呼吸,嗓子眼儿也不再被泥土堵着了。床前面的窗户被打碎了,大块的,锯齿状的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我看着笛瑞儿。她现在坐在我的床边,也在望着我,等着某个回答,某个解释。
  可是我怎么能给她一个答案,在我自己还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
  “嗯,我没事。”我说着,把被子围在腰部,两条腿依然搭在一起。
  “你还总做这些梦,呵?”
  自从开学我就重复地做这样的恶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然而,因做梦而尿床,还是一个秘密。
  “这可千万别把‘释放太太’吵醒。”
  “释放太太”是我们给舍监——拉芳夫人起的绰号,因为无论她走到哪,你都能听到她裤腿里发出的微弱的琐碎的声音,而且她闻上去总是象一条湿漉漉的狗。然而,我又能笑话谁呢?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薰香和花浸液上,来掩盖我自己的那点小毛病。
  “你把什么东西扔了?” 笛瑞儿问。
  我向床边看。那支蓝色的刻着笛瑞儿名字的蜡烛只烧了一半,烧到了字母O。难怪那个魔咒没有我预想的灵验。
  “一定是我的水晶石,”我说,看到台灯旁边的地方空了。
  “但愿它没被摔碎。”
  “水晶比玻璃结实,”我说,“天亮了我就去找。”
  当笛瑞儿从我的床上起身去查看损失的时候,我松了口气。我从床脚拉过来那条加厚的阿富汗软毛毯,铺在腿上和身体中部,怀疑薰香的余香和蜡烛的气味是否足以掩盖我噩梦般的,床单之下的“酿造”。
  “这个能用得上。” 笛瑞儿从衣柜里拽出一件查德的旧曲棍球衫。我真奇怪她为什么还留着它,他们已经有一年没约会了。但如果她只是用它缝缝补补,我倒是不应该嫉妒吧。
  “你在干什么?”
  “你就瞧着吧。”她从梳妆台里抓了一把曲别针,然后趿拉上足有四英寸高的厚底木屐,鞋上印着美洲豹的图案。“你还说我找不到穿这双鞋的时候呢。”她哐啷哐啷地走到窗户那,拉上橘红色的窗帘,可窗帘不够大,两扇窗帘中间还差了六英寸。“这就是你每年花两万美元读的寄宿学校给你的一切:便宜的玻璃窗和不合适的俗气的窗帘。你知道吗,在福瑞学校的寝室里,他们有极可意(商标名称,译者注)水流按摩浴缸呢。要不是我已经念到了三年级,我就转学。”一阵急风吹进来,把英国文学的笔记吹落了桌子。“把它们捡起来好吗?”她问。
  我假装没听见。把头埋在写了大写字母G的手掌里,想着为什么我的魔咒不灵了。我爱笛瑞儿,姐妹一般,但我再也不想梦到她了,不想在一切都尚未发生的时候就看到了未来。
  不想让三年前的一幕重演。
  我向墙上的水彩画瞥了一眼。我和莫拉。莫拉,我打临时工时照顾的小孩。我们坐在门廊里的木秋千上。
  “你看怎么样?” 笛瑞儿问,指着窗户,她的手工活。她已经把查德的曲棍球衫别在了两扇窗帘之间,堵上了他们之间的缝隙。球衫上大大的“0”号正在瞪着我,象是在给我的潜意识传递着某种信息。
  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希望能挡住外面的寒气,今天晚上我可得穿暖和点。谁知道呢,也许,我该给查德挂个电话,他能让我暖和起来。”她挑起眉毛,笑了。
  我怀疑她是不是知道我对查德的感觉,她刚才扔下的那几颗小**要把我逼疯了。
  “跟你说啊,”她说,“明天你把碎玻璃收拾了,我负责修理窗子。我肯定我们能找到个人把它换了。尤其是如果我们叫警察。”她抓起皮包,开始梳理里面的内容。那是品牌的皮包,她在佛罗伦萨渡假时买的——深浅相间的棕色,印着无数个小字母F。她掏出一个配套的、也印满F的钱夹,点了几美元的零钱。“我到大堂买些脱脂可乐,一起去吗?”
  “不了。我在这收拾玻璃茬。”
  她耸耸肩,转动了她的厚底鞋。我看着她离开,然后从床上爬下来。温湿的棉质睡裤在大腿后面粘成了山脊状。床单,也一样湿透了,从中间的水洼升腾起酸苦的味道。这景象虽然恶心,但我却一天天地越来越习惯了,象妈妈们习惯了换尿布。尽管,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毛病,即便在小时侯。更糟糕的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笛瑞儿也不行。
  我在衣柜里迅速地翻找另外一条兰色的睡裤。我拽出来一条深色牛仔,黑毛衣,两条灯心绒,一件羊毛衫,终于找到了一条。只不过是灰色的,但愿笛瑞儿别注意。
  我把睡裤从腿上扒下来,踢到床底下。门后面的穿衣镜里我的映象吓了我一跳——象被漂白了的皮肤上面,点缀着鼻子,眼睛,嘴。比我平常纯净的肤色看上去浑浊。棕色的眼睛上布满了血丝。头发在肩上乱成了团儿。它们曾是那么润泽,有质感,是我所有朋友的妒忌对象。
  我侧过身,目光游走,看到细窄的腰身——屁股也开始向外鼓出来了。腿,怎么也不象今年夏天穿着兰色短裤的时候那么有型了。我在想什么时候开始了这些变化,到我照镜子这一刻,这些变化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我知道了。在我返校之前,在我做那些噩梦之前,我感觉和看上去都那么神采奕奕。
  我用湿巾使劲擦了擦腿,套上灰色的睡裤,看了看房间一角的鞋架。上面就是我在梦里穿的那双黄色旅游鞋。每一只鞋都有一个装饰性的木珠,鞋带从中间穿过。木珠上刻着太极的标志,代表祥和图案——两个半弯月亮契合在一起。这是我最喜欢的旅游鞋,可是自从年初开始,我就在也没有穿过它们——因为我的噩梦。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出一个锥形筒的麝香气薰香和一瓶熏衣草香水。锥形筒有我的拇指那么长,点燃的时候有男孩子般的味道。我在手指上滴了几滴橄榄油,把锥形筒的外面润湿。这混合的气味足以掩盖我在这学期一开始就制造的“花露水”味儿,幸运的是“释放夫人”并没有投诉我。
  我知道我得抓紧时间了。笛瑞儿每一分钟都可能回来。我蹲到床边,拽出一把塑料袋。我每次去商店都习惯性地多拿几个,现在已经攒成“库存”了。
  我扯掉弄脏了的床单,露出床垫上垫着的塑料袋。他们也湿了。我尽量把他们卷好,塞到床头柜底下,快速地又铺上几张新的。再铺新床单的时候有些麻烦。我拽好一个角,把另一端弄平整,可在弄第三个角的时候,第一个角又卷回来,皱了。
  “又来了意外啦?” 笛瑞儿站在门口,怀里满是从大堂的自动售货机买来的可乐和巧克力。“我憎恨这种事。”她冲着床单点着头,我感到自己的面部僵硬了。
  “最麻烦的事是把血弄干净,”她接着说,“我通常是把他们送到洗衣店。你就是为这个换床单吧?”
  我点头。
  “做女人的欢乐颂。”
  松了口气。她还不知道。
  在笛瑞儿忙着把她刚买来的东西塞入已经满满登登的小冰箱时,我把湿床单踢到床底下,用干净的床单的罩住了床垫的四个角。
  “点薰香了,我闻着了,”她说,“你最近可烧了不少薰香。”
  我没搭理,光着脚走到碎玻璃那。我用一把好几天都没碰过我头发的梳子当笤帚扫,用数学笔记本撮,终于把这两样东西都派了好用场,心里还有点得意。
  我走到垃圾桶,倒了一半,停了。闭紧眼睛,咬牙,听见从喉咙里发出猫一样的尖叫,刺痛穿过了我的腿,穿透了脊梁,扎在我的双肩和脖子上。
  我落掉了一块玻璃。抬起脚,把脚底扭上来看,一块钻石形状的玻璃支楞了出来。
  “我给卫生中心挂电话。” 笛瑞儿说,“你要叫救护车吗?”
  “不用,我能应付。”我跳着到了床边,仔细一看,能看到玻璃插入的地方。一个清晰的,斜向的切口。我深吸了口气,掐住露在外面的一端,猛地从脚里把玻璃拔了出来。明亮的红色,还滴着血。
  “哇!” 笛瑞儿一头扎到床上,脸埋在印满了粉色的佩斯利涡纹旋花的鸭绒被里。
  “我需要你到我的组合屉那,”我说,“给我拿个土豆。”
  “土豆?” 笛瑞儿从床上的褶皱里瞥着我。
  “求你了。”
  她眼睛看着天花板,绕过我,从柜的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爱达荷州产的大土豆。
  “切两半。那边的银盘子里应该有把塑料刀。”
  “我该担心吗?”她问。
  “如果你不快点儿的话。”
  笛瑞儿把生土豆切开递给我。我把潮湿、白色的土豆心按在脚上,好长时间才止住了血。这是我妈妈用的祖传秘方。我在伤口上滴了几滴柠檬汁,从医药葙里拿了些绷带缠在上面。
  “你真的没事呀?”她问。
  “我没事。你呢?”
  “我是感到有点头晕,”她说,“我给卫生中心挂电话吧。”
  “为你还是为我?”我开玩笑说,“现在是凌晨二点。几个小时以后就都好了。”我爬上床,从地上拉起被子。“你知道吗,这还真有点奇怪。”
  “比你和你的土豆还奇怪呀?”
  “啊。”我抓过刻着笛瑞儿名字的半截蜡烛,把它塞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我在梦里也把脚割破了。”
  “呵,”她说,“那是奇怪。可有时候梦是能成真的。”
  我犹豫了,象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尽管我知道我应该尽早地告诉她。我必须得和什么人说说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房间里的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是早晨四点半。我已经是醒着的了,在浏览那些被我翻了三百六十遍的过刊《豆蔻年华》,想把梦里的百合花从脑子里赶走。
  去年第十二期的占星栏目中对金牛座的分析正在让我想起自己在感情生活是多么的失败。我停下来,抓起电话,“喂?”
  “笛瑞儿在吗?”一个陌生的男声——庸懒的,压抑的,遥远的声音。
  我瞟了她一眼。“她正睡着呢。”我说。
  “叫醒她。”
  “嗯……不好。但我会告诉她在一个正常的时间给你回电话。你知道的,在一个人们不睡觉的时候。我能问一下是谁在讲话吗?”
  “一个朋友。”
  “能具体些吗?”
  他没有回答,却把电话挂了。我也挂掉了电话。
  “谁呀?” 笛瑞儿咕哝着。
  “一个要和你讲话的男人。”我说,“可他不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笑了。
  “你知道他是谁呀?”我问。
  “也许吧。”她说。
  “谁呀?”
  “就是一个和我通过电话的一个男人。”
  电话铃又响了。我拿起来,“喂?”
  这一回电话的另一端是沉默。“喂?”我重复。
  “给我。” 笛瑞儿说。
  我递给她。她转过身,蜷成一团,轻声地说话,所以我听不到她在讲什么。
  也许是查德吧。
  我看着他的球衣,被风吸在打碎了的窗户上,想象着他穿着它的样子——袖子撸到了胳膊肘,衣身非常合体,紧紧地箍住他的肩头。我突然有一种冲上去的冲动,想把自己的鼻子压在球衣上,迷失在他身体的生物信息给我带来的无尽快乐之中。但是我知道,哪怕我只是在这个半径是三英尺的圆圈里向着旧球衣挪动一个脚趾头的长度,笛瑞儿都会向我大发雷霆的。
  几分钟的窃窃私语之后,笛瑞儿挂上了电话。我还在呆呆地看着那件球衣,“到底是谁呀?”我问。
  “不是谁。”她咯咯地笑着说。
  “不是谁?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她说。
  “为什么?有什么了不得的?”
  “别说了,OK?没什么了不得的。”
  “好,”我说,翻过杂志里的一页洗发香波广告。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总是有那么多的秘密。
  “查德的球衣真是派上了好用场。”她说,换了个话题。
  “你怎么还留着它?”
  “不知道。”她用手指卷了一缕头发,放在唇边,象一撇胡子。“它穿着很舒服,闻起来就是他—他用的令人想拥抱的古龙香水,在淋浴后他的肌肤的味道。
  “你觉得你们还能和好吗?”
  “自然。我们什么事儿上都那么一致。和好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钻进被里,想象着他的味道。那天,我们在希尔克莱斯特的吃馅饼比赛上大口大口地吃着樱桃派,下午我们一起去找松果——是环境科学课的一个项目——或者,是在为地球日打扫校园。我们差点儿就接吻了……然后,我们真的吻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尽管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血液就已经在血管里发生了地震,我却怎么也不记得他的味道了——笛瑞儿描绘的性感的,水气蒙蒙的味道。
  有人在敲门。“有人叫了房间服务吗?”
  是安珀,我们在楼上的朋友。我跳着去开门,玻璃划破的地方还在刺痛。
  “我一点儿也睡不着,”她说着,从我身边走进去,“然后我路过你们这儿,听见你们在喋喋不休的聊天,我想我也该凑个热闹吧。”
  “我们可真幸运。” 笛瑞儿说。
  “哦,我的天哪。”安珀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这儿冷得能冻住冰了。”
  “我们这儿出了点意外。” 笛瑞儿指着窗户说。
  “倒霉。”安珀看了一眼球衣补丁。
  “安珀,现在是早上四点四十。”我说,“你怎么不睡觉?”
  “饿了。你们有吃的吗?我饿死了。”她摆动着身体走到笛瑞儿的小冰箱前, 她的粉红色和绿色图案相间的羊毛睡裤也随着她在屁股上呼搭着。她做了个“讨厌”的鬼脸——卷着舌头,伸向嘴角,一只眼睛眯着,另一只向上挑起——然后拽出了一个格兰诺拉麦片棒。“那,你们怎么也起来了?”
  “我们醒了,”我开始说,“是因为一个奇怪的家伙给笛瑞儿挂电话,而且她还不跟我谈这件事。”
第一部分第5节 通过电话的男人
  “是谁呀?”安珀问。
  “就是一个人呗,” 笛瑞儿说。
  “说吧,瑞儿,你能告诉我们更多,”安珀说,“请告知。”
  “没什么可告知的。只是某个和我通过电话的男人。就这样。”
  “这么说,查德成为历史了?”安珀问,用染了玉黍螺兰色指甲油的手指缠绕着她的桔色头发。
  “从来不是历史。”
  我伸手摸堆在地上的书包,从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扑克。
  “哦,斯泰西,”安珀说,“告诉我,你要做一个爱情魔咒。我最感兴趣了。当然这有一阵子了,如果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哦,算了。” 笛瑞儿说。
  “寻点开心吧,行吗?你才十六岁,在人生的黄金时期,在一个男女生比例是四比一的寄宿制学校,得利用优势,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告诉你吧,我有得是开心事,” 笛瑞儿说。
  “我知道。我在男生浴室里的墙上看见了。”
  “你在男生浴室里干什么?”
  “写关于我自己的事。告诉男生们我还在流通中。”
  “如果你在128大道的公告牌上做个广告,也许运气就更好了,” 笛瑞儿说,“离你上一次的约会,到现在,有一年了吧?”
  安珀朝笛瑞儿一伸舌头,露出满嘴的麦片。“六个月,告诉你。差不多与你和查德分手有一样长的时间。天啊,你们俩象上个世纪的事了。”
  “吃你的麦片吧。” 笛瑞儿说。
  “得用比麦片更多的东西才能把嘴堵上。”安珀说,“听着,如果你们不**情魔咒的话,我就走了。我还得去染脚趾甲呢。”
  我低头瞥她的脚趾甲,象是兰色的脸上缺了眼睛,笑容消失了一半,剩下了浅粉色的斑驳。结果,她从我的桌子上借走了一瓶指甲油祛除液,然后洗劫了笛瑞儿的冰箱,拿走一块斯诺克巧克力棒和两罐可乐。
  这时,我肯定今晚不可能再睡了。扑克牌已经洗过了。当笛瑞儿要我算一卦时,我本来是应该,但却没有,拒绝。
  我们盘着腿坐在床上,扑克牌放在我们中间,两边的床头柜上燃着深紫色蜡烛。学生守则说我们不能在寝室里点蜡烛或薰香的,但没有人将学生守则当回事。再加上,“释放夫人”通常是在大堂里听着哇哇乱响的手提电视,和电视里“非常男女”节目里的参赛者同呼吸共命运,是忙不过来注意这件事的。
  “把扑克牌切成三摞,”我说,“在分第三摞时许个愿。”
  “为什么点紫色的蜡烛啊?”她问。
  “给我们洞察力。”我低头看我的紫水晶戒指,想起我做的关于它的梦,想起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奶奶把它送给我的情形,就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
  笛瑞儿分好了牌。我从每一摞上取了七张,形成新的一沓。“为你,”我说,把第一张牌背面向上摆好。“为你的家人,”把第二张牌摆在第一张的旁边。我又背面向上摆好四张牌,分别说出他们的类别,“给你的愿望;你期待发生的,你不愿发生的;肯定要发生的。”
  “为什么不用专门占卜用的纸牌呢?” 笛瑞儿问。
  “因为他们不那么准。我奶奶教给我解读纸牌,是她的婶祖母教给她的。正宗。”
  我把手里剩下的纸牌分在其他纸牌上面,有的一摞三张,有的一摞四张。还剩了两张,我放到了旁边。“它们是你的意外牌。”
  我翻开愿望牌那一摞,展现出的是黑桃9,红桃J、梅花2和黑桃3,感到自己的嘴角沉了下去。
  “怎么了?”
  “你许了一个关于查德的愿。”
  “你怎么知道?”
  我指着红桃J说,“一个金发小伙儿站在黑桃9旁边。”
  “黑桃9什么意思?”
  “失望。梅花2告诉我他要约你出去到什么地方。可在最后一分钟,他让你失望了。”
  “那黑桃3呢?”
  “黑桃3代表眼泪。”
  “是有意外呀。”
  我把愿望牌都放到了一边,背面向上。“你要我继续吗?”
  她点头。
  我捡起“你不愿发生的”那一摞,摆开三张牌,梅花A,梅花5和黑桃A。
  我的脸僵硬了。
  “什么?”
  “没什么。”我说,把牌翻过去。
  “如果它没什么的话,那就告诉我好了。”
  “小心点儿,好吗?”
  “小心什么?”
  然而我不能回答。说不出那些话,仿佛一说出来,它们就会成为现实。
  笛瑞儿扭过头去,避免和我的目光接触——每次她不痛快,总是这个样子。“那就别告诉我。我没时间玩游戏。”
  我注视着蜡烛的火焰,一滴蜡泪从旁边滴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告诉她,或者,是不是应该告诉她。
  我重新把那三张牌翻过来,用手指铺开。我使劲咽了口口水,想着怎么说能够更有说服力。结果,我却说,“小心些,别说可能让你后悔的话。”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个问号。“什么?”
  “你知道的,小心你说的话。”我的声音变粗哑了。
  “小心我说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你可能因此和某个人吵架,一个你亲近的人。”
  “我总这样。”她说。“哇,斯泰西,你好神秘。你应该开业,向人们收费了。”她把一条腿悠荡到床边。“我有一封电邮要查。”
  我憎恨说谎,可这总比告诉她真相强。即使是我自己,也不愿意面对它。我收牌,把“你不愿发生的”牌放到了一边。
  “查德送我这个干什么?”
  “什么?”
  “一个奇怪的关于童谣的链接。是‘杰克盖的房子’。”
  我凑过去看。一个穿着工装裤,戴着工具腰带的计算机制作的动画男人迈着机械人步伐,把长木板搭成房子的形状。几秒钟后,建筑完成了,他开始把房子外面涂上奶油般的米黄色。
  “与众不同。”笛瑞儿说。
  涂完了油漆,一只珍珠白的猫从窗台上跳下来。它追着一只红色的老鼠通过了前面的门廊。那个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地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在前门画上了明亮的金黄色的“欢迎光临”。
  笛瑞儿用鼠标一点。一个老奶奶样的女人,穿着桃红色连衣裙,系着打褶边的围裙,从前面的门廊走出来。她从围裙的兜里掏出了一本红颜色的书,上面写着“童谣”。
  “这是杰克盖的房子,” 老奶奶样的女人开始说,“小耗子吃麦芽,麦芽堆在杰克家。”
  “谁有这么古怪的幽默感?”我说。
  那个尖细的声音继续说,“猫杀小耗子,因它吃麦芽,麦牙堆在杰克家。”
  “查德真是个怪家伙。”笛瑞儿笑。“我那天告诉他我失眠,我猜这是他的催眠故事吧。你知道,哄我睡觉的。他太可爱了。”她关掉网页,查其他的信。“还有多诺万发来的,”她说,读着屏幕,“他不去上卫生课了,所以要借我的笔记。”她打了一个简短的回复,发了出去。
  “你知道那只是借口。”我说,向后靠上了床。“他不去上卫生课,可能为的就是能借你的笔记。好象卫生课笔记多重要似的。”
  她笑了;她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查德再没有别的信了。”她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 ‘杰克盖的房子’就足够你这个晚上享用的啦?”
  “那倒是。我猜我是怀念他以前给我发晚安邮件的那些日子了。”她把自己摔回到床上,在被子下面蠕动着。“晚安。”她说。
  “早上好,你应该说。”我把笛瑞儿的扑克牌放知道床头柜的抽屉里,把被子卷到肩膀头。离闹钟响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会盯着天花板来打发掉这一个半小时,琢磨笛瑞儿扑克牌的寓意,以及,我没说出的那些话——我不该说的那些话。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四节法语课。我坐在椅子里,身体向下出溜,咬着铅笔头上的橡皮,哗啦啦地翻着四页考卷。Pouvoir(法语“能够”,译者注)的虚拟语气? Aller(法语“去”,译者注)的条件过去式?莱斯诺夫人没搞错吧?她说题目很简单的。
  教室里象教堂一样寂静,说话不算话的莱斯诺夫人昂首阔步地走在过道之间,巡视着监督作弊行为。哼,看到我直冒汗的、被困惑扭曲的脸,她可能在偷着乐呢。当她走到教室另一面时,坐在我旁边的PJ和两排以前的安珀,翘起椅子,对着莱斯诺夫人头发里的暗兰色的斑点,不出声地笑,而且笑得前仰后合。它的确是需要海飞丝的“紧急救助”。可我却想不出为什么PJ会觉得这好笑。他改变自己头发的颜色比变色龙还频繁呢。他今天就把自己的刺状头发染成了迷彩绿,来配合他的指甲油。
  “还有十分钟。” 莱斯诺夫人宣布。“斯泰西,别做白日梦了。”
  我的目光从她书桌上移开。桌子上一个难看的陶土花盆——据她说,是个礼物,一个她以前的学生,因为欣赏她严格的纪律和努力的工作,送给她的。翻译过来就是:一个一流的马屁精。
  PJ把他的卷子拉到桌子边,朝我的方向擎着。可我能看出来的只是他在卷子角画的涂鸦:漫画人物在打扑克,吃着干酪三明治。
  “做你自己的卷子。” 莱斯诺夫人厉声说。我彻底地把橡皮头咬掉了,感到它楔向我的嗓子眼。一个条件反射:粘乎乎的红橡皮头从我嘴里喷出去,发射向维洛妮卡的防弹头发。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对不起,可她的发胶和者喱头发使她一点都没察觉。
  PJ不出声地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捂着肚子。“你这块石头。”他说。我想维洛妮卡感到了身后的嘲笑,她回头,做了个骂人的手势。
  我,却是累得都笑不出声了。我更需要睡觉,而不是考试,连用铅笔填空都是对铅芯的巨大浪费。怎么说我下课以后也得要求莱斯诺夫人重考,干嘛要在现在浪费呼吸和学校的资源呢?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皮开始下垂,实际上我是在尽量控制,不让脑袋后仰。我在座位里又往下蹭了蹭,想让椅背顶住脑袋,看上去精神一点。
  PJ还在笑,现在可以听到声儿了。他张大了嘴,被水果糖染绿了的舌头伸出来,象一条愤怒的蛇。他歇斯底里般地把拳头砸在书桌上,但似乎是没谁在注意他。谁都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可没时间考虑这些不公道的事了。因为突然间……我要小便。很急!我把手放在肚子上,两腿交叉在一起,感到一滴汗从额头流下来。我举手要请假,但莱斯诺夫人只是看着我笑。她在教室前面坐下来,开始批我的考试卷,虽然我还没交上去,虽然卷子还是在我的课桌上,空白地盯着我。这么明显的错误显然也没能阻止她继续批我的卷子。而下面一件事就是,她展开卷子让大家看:卷子顶部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F。
  PJ看到这儿笑得更厉害了,他蛇一样的舌头在嘴外面翻来卷去,象要挣脱出来的样子。莱斯诺夫人把我的试卷叠成了纸飞机,向我发射过来。飞机在教室里盘旋了几圈,然后降落在我的课桌中央。我打开它,看到上面巨大的,红色的大写字母:你杀死了莫拉,下一个就是笛瑞儿。
  “不。我没有!”我尖叫。“我没有杀她!”我的尖叫把自己喊醒了,而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过了几秒钟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知怎么我睡着了,就在这儿,在课堂上。
  我低头看试卷。它还是空白的,还在问我虚拟语气和条件时态。PJ伸出他的胳膊想拽拽我,手镯在他的腕子上叮当作响,可就是这个动作也吓了我一跳。
  “斯泰西?” 莱斯诺夫人说。她从她的书桌旁站起来,上下打量我,象是在找什么生理上的缺陷。
  我不知说什么好。全班哄堂大笑。
  “同学们,请继续做题。”莱斯诺夫人说,“斯泰西,你没事吧?”
  我点头。
  更多的笑声。这回来自维洛妮卡?李曼和她的下流同党。
  “我希望这不是在开什么玩笑。”莱斯诺夫人看向他们,又看向我。
  我摇摇头。
  “把卷子交上来,然后去我的办公室。现在就去!”
  我双腿蹭着亚麻椅子垫,从书桌后面抽出身子。 我希望能够象PJ的舌头一样,灵活地偷偷溜出去。可是我做不到。我得赶快,否则我就来不及赶到卫生间了。班级上所有的眼睛,除了安珀和PJ的,都不情愿地回到了没有意义的法语时态上了。我走到教室前面,交给莱斯诺夫人我的空白答卷。她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能说。我只得走出教室,决心去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去拯救笛瑞儿。让莫拉永远地在我的脑子里安息。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晚餐看上去油腻腻的。我被早上发生的那些事折磨着,在法语课后就没吃午饭,现在,我几乎什么都能吃得下去。我从架子上抽出一个柠檬黄色的托盘,在上面放了几只盛器,透过一行行脑袋想弄清楚他们盘子上灰色的糊状物是什么东西。原来是马铃薯泥加肉饼:在光滑柔软的土豆泥上是小块的油煎牛肉饼,甜甜的,嫩嫩的玉米棒。太谗人了。
  维洛妮卡?李曼排在我的前面。我仔细看她的头发里是不是有我的橡皮头,可没能在那团头发里确定橡皮头的位置。该死。她注意到了我在她身后,回头上下打量我,好象我是一只被碾碎了的虫子。
  在这个世界上,维洛妮卡?李曼是我愿意去憎恨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一年级的时候,她在代数课上组织了一次“活动”。十二点零一分整,所有的人,除了她和她的三个克隆朋友,都把书合上了。她和她的朋友们,坐在课桌边,斜歪着脑袋,做困惑状。结果是:班上的所有其他人,包括我在内,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遭到米兰诺先生的留堂,他认为花几个小时给我们将他的毕业论文——蜥蜴的交配习惯——是对我们有好处的。
  队伍向前挪动着,下一个就到我和维洛妮卡了。她对着那些吃的东西做出了痛苦的表情。“马铃薯泥加肉饼?”餐厅的女服务员问,勺子里盛满了马铃薯泥加肉饼,对着维洛妮卡的盘子准备倒下去。
  “讨厌,” 维洛妮卡说,晃着她红色的手指甲,象表示禁止通行的红灯,“谁吃这玩意儿呀?”
  “你呀,现在。” 餐厅服务员说。
  “我可不吃。我是素食者。”
  女服务员向她的盘子里抖落了一点,“试试。”
  “你没听见呀,我是素食者,素——食——者。我憎恨吃动——物。哪一个词你听不懂?”
  女服务员啪嗒一声把陶瓷盘子扔在柜台上,递给维洛妮卡一个玻璃纸包装的金枪鱼三明治。
  “什么时候开始金枪鱼不是动物了?你没有色拉吗?”
  “只有玉米和土豆泥。”
  “好的,我来一份。”
  女服务员用勺子把金色的一滩倒入她的盘子里的时候,一滴汤汁溅到了她的脸上。太棒了。
  “谢谢。”维洛妮卡把盘子撂到托盘上,走了。
  我拿了被她拒绝的金枪鱼三明治,在餐厅找个角落坐下,那儿聚集着一伙戏剧社的学生。这不是我平常坐的地儿,我只想安静一会儿,知道他们会热烈讨论哈姆雷特是不是和他母亲过不去,而不会在意我在法语课上片段。此外,坐在这还能让我把发生的这些事情串一串。
  我首先想到那些扑克牌。查德会约笛瑞儿去什么地方,然后取消了约会,可这也没什么新鲜的。从我认识他们开始,他们就是约会游戏中最积极的主角。
  她还得了一张梅花A,说明她要收到一封信;梅花5,一个邮包。真正把我吓掉了魂儿的是黑桃A,死牌,落在二者之间。
  死亡之牌,和那些百合一样。
  我把三明治撕成小块,想起在一个复活节,当邻居送来一束百合放在桌子中间时,奶奶象弹道导弹一样弹了起来。结果是她把花从茎上剁掉,然后把它们都塞在了垃圾桶里。第二天,她把我领到一个花店,花了好几个小时给我讲那些花,和他们意味着什么——比如,为什么百合意味着死亡。
  我梦里的那个男人正是拿着一束百合。
  那泥土的味道是什么意思呢?在我梦里,它的味儿那么强;仅仅是这么一想,我现在就几乎还闻到了它的味道。
  “嘿,斯泰西。”查德把托盘放在我的对面。上面装着他平常的饭量——三只火腿三明治,两袋波纹薯条,两包黄色杯形糕,三盒牛奶,一个苹果,和一只香蕉。
  他在餐厅是不常和我们坐在一起的。作为希尔克莱斯特学校曲棍球队的明星守门员,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和队友在一起的。我猜他是有什么事儿。
  “嘿,斯泰西。” 笛瑞儿说,坐在他身旁。
  安珀和PJ也加入进来。死一样的沉寂,但我还是能听得到他们心里逐渐累积的笑声,象要爆了瓶的碳酸饮料。
  “OK,”我说,“我们来听听吧。”
  “听什么?”PJ问。“怎么回事,斯泰西,你看上去有点累。你在法语课上还没补够觉吗?或者你一直在忙着杀人?”
  笑声释放了出来——碳酸饮料爆瓶的声音。PJ和安珀在我头上击掌。
  “歇斯底里。”我说。“我最近没睡好觉,在法语课上打了个盹儿。你们能怪我吗?”
  “我真的觉得你应该找个人谈谈,斯泰西,” 笛瑞儿说。“比如说失眠医生什么的。”
  “如果不过分贵的话,”PJ说,“在她睡着的前几秒钟,她把所有的招魂术都用在了我们身上,然后吐出‘鼻涕罗尼’的头发。”
    “是铅笔上的橡皮,”我纠正他,“我是把它喷出去的,不是吐出来的。”好象这区别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说到……”安珀向桌子右面使了个眼色。维洛妮卡和她的朋友们坐在那儿,正指着PJ和我,发出高频的,她称之为笑的咯咯叫声。她对着PJ,用手指画了个大圆圈,表示大傻瓜,维洛妮卡的跟屁虫们也如此效法。
  PJ专心吃饭,装作根本没他的事儿一样。
  “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安珀问。“别往后缩。告诉那个婊子闭嘴。斯泰西,把你的魔咒用她身上一个。让她胖。”
  “无论我做什么魔咒,它们都在我自己身上应验三次。这学期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是这么回事。”她说,低头看着我的腰。
  安珀居然可以是这样一个贱女人。
  “她可不值得你这么做。”PJ往他的牛奶里加了一点苏打橙汁——他每天的仪式,说这叫“美味”——出声地喝着。“虽然我恨她,盼着她死。”
  “你可不是当真。”我说。
  “你怎么知道呢?”
  我不知道。只是听PJ这么讲别人很奇怪。PJ,是害怕因果报应而不去打苍蝇的那种人,去年,他试图在化学实验室里把宾克顿夫人的宠物兔子从笼子里放出来,被人抓个正着。
第一部分第8节 做的噩梦
  “说到死,” 安珀说,“上着课的时候梦到杀人是有些反常,你说呢,斯泰西?” 她剥开花生奶油三明治,在里面夹上烧烤味的薯片。
  “你觉得它和你晚上做的噩梦有关系吗?” 笛瑞儿嘎悠着椅子,靠向查德。
  “噩梦?”PJ转向我。“我不知道你一直做噩梦。极好。讲讲。”
  “我不是不该提这当子事儿吧?” 笛瑞儿问。
  “为什么不呢?” 安珀说,“谁都知道斯泰西有时候做梦能看透人。我还等着她梦到我呢。比如我什么时候能等到布兰雷?威茨奥给我挂个电话。“
  “我认为你这一年接到的电话足够多了。” 笛瑞儿说。
  安珀冲着笛瑞儿伸出舌头,蜥蜴般上下翻动,以示报复,露出她7码的“杠铃”。“也许他已经挂电话了呢。”她把手伸进凯蒂猫的午餐盒,摸出一个手机袋。她按键,等着开机。
  “我猜,” 笛瑞儿说,“没充电。”
  “我怎么总是忘呢?”
  “因为你是安珀。” 笛瑞儿叉了块西红柿放在嘴里。“赶快把手机拿走,省着找麻烦。”
  阿姆斯勒**,我们的体操老师,今天晚上在餐厅值班。幸运的是,她正注意着那个餐厅服务员,给人家打饭的时候洒得哪都是,没空关心手机,或是“杠铃”。
  我低头看我的薯片,发现我在托盘里把它们摆成了心型。我害怕自己潜意识里执着的欲望再次让我尴尬,赶快用剩下的三明治盖上了它,瞟一眼查德,看他是不是在注意我。
  查德正直视着我。“那,在那些噩梦里都发生了什么?” 两只蓝绿色的眼睛那么完美,他轻轻拂开挡在两眼之间的,同样完美的,黄棕色的头发。
  “嗯,现在还不真的清楚,”我的声音在说“真的”两个字时颤抖了。“有个男的好象在跟踪我。”
  “能看到他的脸吗?”
  我摇头。“但是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很熟悉,可不能确定是谁。”
  他靠近我。“可能只是意味着你要逃避什么事儿——或什么人——和你亲近的人……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做。”
  我集中精力于我的金枪鱼,好象它是我的避难所,感到双颊温热,一缕笑意要从嘴角漾出来。他是真的在说我想让他说出的话吗?还是这是我的解读?我再抬头看他,他也在微笑着,好象我们都在一个奇怪的浪漫喜剧的剧情里。幸运的是,我们有笛瑞儿, 她总会把我们拽回到餐厅的现实。
  “你知道吗,查德,”她开始说,“你给我发的电邮好玩儿极了。”
  “什么电邮?” 他露齿而笑。
  “那个童谣?‘杰克盖的房子’?好玩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没必要不好意思。” 笛瑞儿说。“斯泰西已经看过了,而且我已经把那个链接转发给了安珀。无法抗拒。太好玩儿了。”
  我不知他是否还在听她讲话。他拉开背包的拉链,抽出一本英文笔记,打开,那页上是关于《贝奥武甫》(英国古代英雄史诗,译者注)的笔记。
  “拿到一边去。” 笛瑞儿把笔记抢走。“这又不是图书馆。而且,真没礼貌。这是午餐时间,我们正在这儿进行着有益于智力的谈话。”
  “你好象是选错了桌子。”安珀说。
  查德看着我笑了,象是要说什么。
  “嗨,多诺万!” 笛瑞儿尖叫起来,当查德的同屋,希尔克莱斯特校队里获霍内特奖的中卫,多诺万走过来。她一左一右,把她的两个“杯状资产”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时候,我还在注意着查德,等着他继续我们的谈话,但我也只是一只眼睛瞟着他,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没在看我。他的注意力游离到了笛瑞儿身上,笛瑞儿正在和多诺万调情,把双手伸进他的夹克口袋里。
  “我知道你有口香糖给我。”她瞟了一眼查德,看查德是不是在注意他们。
  他在。
  多诺万把手伸进海军蓝色的制服夹克的里侧口袋,掏出一包水果夹心口香糖。他给了她一块。“还要一块,留着吃。”她咕哝着说。他又给了她一块。
  安珀把指头伸到嘴里,做“我——要——吐”状。我点头表示同意。
  笛瑞儿把两块糖都塞到嘴里,把包装纸揉成银色的纸卷,塞到多诺万的手里。“你乖,去把这些替我扔掉好吗?”一点都没有犹豫,他转身走向六七张桌子以外的垃圾桶,路上还被一个葡萄皮滑了一下。
  “真是个结婚的好对象。” 安珀说,冲着笛瑞儿闪着眼睛。
  笛瑞儿板起脸。“对有人实际上是爱上了我,你嫉妒啦?”
  当多诺万走回来,笛瑞儿把旁边的座位让给他。“今天早上我没在卫生课上看到你,你去哪了?”
  多诺万钟情于笛瑞儿,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据传说,多诺万在上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喜欢笛瑞儿,他们那时候还在一起念语法学校,但她从来就不给她机会。
  “我在做艺术功课。”他说,“西尔斯先生准假给我的。”
  “有图画给我们看吗?” 安珀问。“我喜欢看你的作业。”她把下巴抵在多诺万的肩头,冲着笛瑞儿笑。
  多诺万从他后面的口袋里拽出一个迷你速写本,闪给我们看一个素描画,一个空房间,只有一把舒适的椅子,一个床头柜,一扇门,没有球形的门把手。
  “这是在说没有出口,” 安珀说,“C’est tres existential. (法语,这太存在主义了。译者注)”
  “好象你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似的。” 笛瑞儿说。
  “没开玩笑吧?加缪是我哥们。(Albert, , 法国小说家、剧作家, 曾获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译者注)。太深奥。这是艺术。”
  “那是萨特 (Jean Paul, , 法国哲学家、小说家、剧作家, 存在主义的提倡者, 曾以“谢绝一切来自官方的荣誉”为由拒绝接受 1964年诺贝尔文学奖,译者注),笨人。” 笛瑞儿推开安珀,仔细看速写本。她从多诺万手里抢过本子,翻了起来。
  “等一会儿——”多诺万去抢速写本,笛瑞儿背过身躲他。
  “我要看嘛。” 笛瑞儿抱怨。她翻过一些素描,花儿,装满水果的大碗,一副眼镜,然后停在一个女孩的画像上。明白无误的,女孩长得就象笛瑞儿自己。
  “这是我吗?” 笛瑞儿问。
  速写是用明紫色的碳笔画的。画里,女孩在雨伞下蜷缩着,穿着一件短雨衣,眼睛下面被多涂抹了几笔,象是在哭。
  “随便乱画的。”多诺万抢回本子。
  “那是上个礼拜,对吧?我记得那件雨衣。”
  “你为什么哭呀?”我问。
  “和爹妈呗,还想问什么?” 笛瑞儿移开目光,然后冲多诺万笑笑,想打破紧张的气氛。“你怎么也应该让我看上去开心点儿呀?再看看我的头发。你知道潮湿的空气对头发会有什么作用的,即便有雨伞遮着?”
  “我看到人们什么样,我就画成什么样。他们完美就因为他们是他们的样子。真实,你知道吗?”
  “你真不象打球的那种类型的人。” 安珀说,从她的午餐盒里抽出一双带花卉图案的筷子。
  “不,他是完美的类型。有创造性,聪明,而且,有运动员的气质。” 笛瑞儿挽起多诺万的胳膊。“也许,你愿意在我打扮得更——漂亮的时候,画我。”
  “我现在就有时间。”多诺万说。
  笛瑞儿朝着查德笑笑,收拾起她的西红柿色拉,和多诺万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怎么总发生这样的事?” 安珀把筷子插向桌子。
  “什么?”
  “她总是能勾搭上男生。”
  “我正好在这儿呀。”PJ斜过身子,等着一个吻,但安珀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我记得你以前总是说多诺万是马屁精呢。”
  “他就是。”
  “那你为什么还对他卖弄风情?”
  安珀耸耸肩,把色拉里所有的绿色葡萄都用筷子挑出来。我看向查德,他陷入沉默,目光锁在了笛瑞儿和多诺万远去的背影上。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我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了。结果我整个晚上都是在为准备法语考试复习,希望莱斯诺夫人能给我机会重考。我已经决定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向她道歉,说和家里出了点问题。这当然绝非事实。实际上,当九月份临近而我必须该回学校的时候,我妈甭提多高兴了。
  这不是说我和我妈不能相处。我们只是处得不太好。有时候我想这可能和我爸爸有点关系。我只有七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你可能以为这会使妈妈和我更亲近——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在这个世界勇敢前行,保留着对爸爸的新鲜回忆。而事实并非如此。我有时怀疑这是不是把我们分得更远了——如果,有一个伙伴,一个心灵伴侣,和她一起抚育我成长,可能她会更快乐些吧。也不是说她是那种现代的“亲爱的妈咪”型。我的一些老朋友们都说,她们要是有象我妈一样酷的老妈——现在还在读《17岁》,还去日光浴,还用假指甲——那就毙了。我妈知道学校里所有男孩的名字,因为我的朋友们向我妈滔滔不绝地讲那些男孩,比给我讲的还要多。事实是,我们太不相同。我更象我奶奶。这可能是让我妈感到厌烦的原因吧。
  “笛瑞儿,”我把背包扔到地上,看房间里她的那面——床还是叠好的,昨晚的睡裤还在床脚堆着。看上去她还没有回来过。我怀疑她还是在和多诺万在一起。
  我蹲到床边,收拾下面那些湿透的要洗的东西。我已经发现,如果你及时洗掉那些秽物,他们就不会那么有味儿了。但我把他们放的时间太长了。你可以看到在一张床单上画着棕黄色的云彩,而且,他们散发着脏尿布的味儿。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塞到已经装满了脏校服的一个枕头套里,从床头柜底下拽出湿塑料袋,又艰苦跋涉了五分钟,从寝室走到洗衣房。我撞开门,迅速地把塑料袋倒进垃圾桶,然后把那袋子脏衣物扔在一个机器上面。我开始把颜色浅的和颜色深的分开,和在电视里为洗衣粉做广告的妈妈模样的女人所做的一样。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粉红色的文胸,夹在床单褶之间,静静地紧贴着笛瑞儿的一块蕾丝花边的白手帕。我知道这个文胸不是我的,但我还是把它贴紧了我的胸膛。肯定不是我的。两个胸杯那么自信地挺出来,似乎它们两个自己都可以去赴约会了。
  我刚要把文胸扔到机器里,就感到了它的强烈震动。他们突然向我袭来,象无数细小电针通过我的胳膊,直接扎向我的指尖。我用手指来回摸触丝绸质地的时候,感觉更强烈了,象是什么人已经控制了我的肌肤,用他的爪子抠进了我的血肉。
  我把文胸拿到鼻子下闻闻。是清新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我的噩梦的味道。
  毫无怀疑。笛瑞儿出事了。
  我扔下文胸,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寝室,跳动着作痛的脚心似乎在提醒我该换绷带了。
  “笛瑞儿!”我大喊,冲进房间。
  她站在窗子前,右手拿着一块巧克力,一脸不高兴。“你把它拿下去了?”
  “什么?”
  “这冷得要死,你把它拿下去干嘛?”
  “把什么拿下去了?”
  “查德的球衣!”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愤怒。空落的窗子。失踪的球衣。“我没有。”我说,终于。
  “那它怎么了?就没影儿了?”
  “你说什么呢?你是说我把它拿走了?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告诉我的。我看见今天你在餐厅看他的眼神了。你别否认。”
  “哦,那难道不是你和多诺万一起走了吗?查德没有追你,你也别拿我出气呀。他和我仅仅是朋友,笛瑞儿,就这样。”
  笛瑞儿仔细看着我的眼睛,好象是在决定是否要相信我。“我真狗屎,是吗?”
  “是,”我说。“可是不管怎么样,我爱你。”我们都笑了,然后笛瑞儿把巧克力的包装纸往下撕了撕,举给我,让我咬一口——对于笛瑞儿,这可是罕见的慷慨举动,是在告诉我,她的确觉得自己是狗屎了。而这却让我感觉更糟,因为我知道,我也的确是那么地看着查德的。
  “球衣可能是掉到外面去了。”我说,换了话题。我拽过窗帘,劲儿使得太大,它又弹了回去,在上面打了个卷。红砖窗台上面放着一个盒子。有戒指盒一般大小,绿宝石色的包装纸,上面打了一个细小的蝴蝶结。
  我的心在胸腔里上冲下撞。真的发生了。扑克牌的预言。
  “礼物!” 笛瑞儿喊出来,她脸上的怒气迅速蒸发了。“我猜是查德送的。”
  我一半的意识希望把它留在窗台上,假装没看见。可是已经太晚了。我要知道扑克牌的预言是不是真的。
  我伸手穿过窗玻璃,从窗台上把盒子拿下来。“我们真得把窗户修上。我可不习惯人们在我们的房间外面走来走去的。我们住一楼,感谢上帝;任何人都能闯进来。”
  “可不是什么任何人,” 笛瑞儿纠正说,“是查德。我非常肯定。”她从我的手指上抢走盒子,玩弄着丝带。
  “不管怎么说,今晚你去哪了?”我问。
  “你愿意知道吗?你看见我和多诺万一起离开餐厅的。”
  “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我只是想让查德以为我们一直在一起。我猜他是这么想的。”她对着盒子笑了。
  我的眼睛一直注意着看她的手指,为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我看到她想要拽开丝带了。“不!”我大喊,“不要!”
  “为什么?”
  “别打开。”如果那个致命的事情要发生的话,发生在我身上会更安全些。“我想来打开它。我从来就没得到过礼物。”我迅速地捉住了盒子,轻轻地晃了晃,里面的东西也微微动了动。
  我们坐在床尾,查看盒子上是否有名签。什么也没有。
  “我真不理解,”笛瑞儿说,“查德总是附上卡片的。”
  “也许是他忘了。”我说,“也可能在里面呢。”
  笛瑞儿继续用手指梳理包装纸——蝴蝶结下面,皱褶,和底下的封边。
  “也许是他不想让你知道这是他送的,”我说。但是我知道这也不是真话。它不是查德送的。这是扑克牌里预言的邮包,而且,通过某种方式,和我的噩梦联系在一起。
  “好吧,”她说,不再找了。“打开吧。”
  我盯着盒子看了秒钟,在考虑现在是不是该把扑克牌的解读告诉笛瑞儿。
  “快点吧!”她大叫,“真滑稽。我等得时间足够长了。”她又把它从我手里抢走,把上面一层纸撕掉。
  “等等!”我说,“我撒谎了。”
  但这已经太晚了。笛瑞儿已经将包装和蝴蝶结撕掉了。
  “不要!”我喊,把它从笛瑞儿手里扯过来。“不要!”我把它扔到地上,用脚去踩。什么也没发生。我把它往墙上踢,依旧什么也没发生。我真不知该是欢呼还是难过,但已经完全被巨大的安慰感所湮没了。
  “你什么毛病啊?” 笛瑞儿问。“你是不是疯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下沉的嘴角,看着她困惑的表情。
  “我认为你把它毁掉了。” 笛瑞儿说。
  我捡起来那个被压坏的了盒子,长长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拿掉外皮。我们低头看里面的内容。细小的棕褐色碎屑夹杂着巧克力色。笛瑞儿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巧克力夹心曲奇。至少它曾经是。”她轻轻地把曲奇的碎屑弹到盒子的一边,底下,露出了一个幸运曲奇字条:“做一个聪明的曲奇,”她念,“加入烹调艺术俱乐部。”
  她把脑袋伸出窗户向左面看。“每个窗台上面都有一个。好主意,呵?”
  我可能真是疯了。
  “你需要放松,”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是他们偷了查德的球衣?如果是他们偷了,明天我第一件事就是向校园警察报案。”她又咬了一口巧克力。“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关于撒谎?”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我把曲奇字条放在兜里,透过打碎的窗户,看着外面天鹅绒幕布般的夜空。在那儿,在旋转的平安之风里,我几乎听见奶奶的声音,告诉我说,要相信我的直觉;告诉我说,在我不再相信自己的时刻,悲剧就会发生。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真的。
  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用魔法召回对莫拉最温暖的回忆。那天温暖而芳香,虽然云层可能随时被撕开,撒下羽毛般的雨水。莫拉和我坐在她家木门廊的秋千上,我在给她表演小魔术。我洗了一打扑克牌,在手里把它们扇形展开。“挑一张。任何一张。” 莫拉咯咯笑着,从中间挑了一张。“现在看着它,记住这张牌,但不要告诉我这是哪一张。”
  她点头,笑着,舌尖从上下齿之间伸出来,象是在偷看着粘在嘴边的草莓碎渣。
  “现在把它放回去,放在哪都行。”
  莫拉把它放在了扇形牌靠左面的一边。我把它混在其他牌里,洗牌。“哦,魔法、魔法、变你的戏法,”我逗着她说,“告诉我哪颗牌该打。”我一张一张地拨牌,脸朝上看着秋千,想猜出哪一张是她的。我停了一下,用手指弹了弹方块Q。我抬头看她,她咯咯地笑了。
  “不是。”她说。
  我把她被草莓粘污的刘海儿从眼睛上撩开,又轻弹了几张牌,停在红桃A上面。“是这一张吗?”
  莫拉开始鼓掌。她把胳膊缠在我的脖子上。她衣服上的苞米花和红色欧亚甘草味儿,让我觉得自己在给她下午点心时太过慷慨了。“你能教我吗?”她问。
  “我当然可以教给你。但你得先去洗脸,该吃晚饭了。”
  “我能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当然。”
  “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姐姐。”
  “我也是。”我说,更紧地搂住她。
  我睁开眼睛,看向笛瑞儿。她正在对着镜子梳头,要梳到一百下。所有我能想到的只是,我永远没有机会告诉莫拉,我的戏法是怎么变出来的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你什么意思呀,你说你撒谎了?” 笛瑞儿啪嗒一声把梳子扔在梳妆台上,在坐位上转了半圈,面向我。
  “我是说,我没有完全地,诚实地告诉你,你的扑克牌是什么意思。对不起。这太蠢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实情。”
  “实情是什么?”
  “我说的那些,关于查德要约会你,然后又爽约的事,都是真的。而其他——”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我。笛瑞儿起身去接电话。“喂?”她说。“是的。谢谢回电话。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挂电话说我们破碎的窗户的事儿了。那我们什么时候等着来修玻璃?”
  当我听她说到查德的球衣丢了的时候,我转过身,猜她是在和校园警察通电话。我也不能怪她对我发火——换作我,我也会。我仅仅是希望这不要毁掉她对我以后的信任。
  我靠着床,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马上想起了,我的衣物,在洗衣房。沾了尿渍的床单。我想回去,但经过了对扑克牌、撒谎的解释,再加上那个愚蠢透顶的曲奇礼物,我的心在这一夜已经折腾地够戗了。我会把闹钟调到明天早上五点,震动档上,藏在枕头底下,然后在还没有人醒来的时候冲到洗衣房去。
  笛瑞儿咔哒一声把电话挂断,然后重新拨号。给查德挂,我猜。
  不再多想,我得做点儿事了。我起来在壁橱里翻出家传的剪贴簿。又沉又笨,有的地方被撕坏了,纸页已经发黄,在角上还有烧过的痕迹。里面满是各种各样的祖传资料——家庭秘方,魔咒,喜爱的小诗,甚至是秘密配方,比如说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咖啡配方。
  奶奶在她临去世前两周把它交给了我,而我每次用它的时候,都会想象,在许多许多年前,系着长围裙的女人,在蜡烛旁做魔法,或是在读不可思议的诗歌。当我问奶奶她怎么得到的,奶奶说是她的婶祖母伊娜给她的,并且让我将来也传给一个人,一个象我一样有天分的人。
  我把书翻开到半折的一页,上面写着我曾曾曾祖母伊娜的字迹。这是一个家庭秘方,教人治疗夜盲症的:晚餐吃生的鱼肝。腻人,但恐怕要比餐厅的东西好吃。我又继续翻了几页。今晚,我想做一个关于梦的魔咒,让我的梦境放大,变得完整,不要暗淡消失。
  我并不经常使用这本书,尤其是奶奶总是说,依赖于它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魔法和秘方是来自内心的,是我们给了它们意义。而每次我用它的时候,我都喜欢看它上面的写的字——有的地方钢笔尖跳了一下,有的地方滩了一块墨迹;有的人的字总是斜向一边,有的人的笔画却是弯弯曲曲。我甚至根据她们的名字和她们写名字的方法,就能猜到她们的性格人品,猜到她们是干什么的。它总是让我感到自己和家里人的神秘联系,甚至和那些从未谋面的人。
  以前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类型的魔咒。既然要救笛瑞儿,我就得有更多的线索。
  我点燃了一只柠檬草薰香。然后把要用的工具都摆在床上:一只迷迭香,一个空铅笔盒,一瓶熏衣草油,和一支黄色的蜡笔。铅笔盒是袋状的,里面衬了里子,在上面有拉锁。和我奶奶一样,我总是把可能要用到的魔咒工具放在手头上,即便有些东西我从来就没派上过用场,即便她总是保证说,最根本的魔咒是来自内心的。这不过是我感到和她联系的另外一个途径罢了。
  我伸手到抽屉里取一支蜡烛,停在了我昨晚用过的那只兰色蜡烛上。笛瑞儿的名字缩写——烧掉了一半的字母O和E,S——正瞪着眼看我。D.O.E.S代表Drea Olivia Eleanor Sutton, 笛瑞儿·奥利维亚·埃莉诺·萨顿。而自打我认识她,这个缩写就是一个笑柄。男生们开玩笑说,“笛瑞儿做得最好”,“笛瑞儿在任何时做任何事”(does是英文“做”的单数第三人称形式,译者注)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找着让别人取笑的,因为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手巾,信纸,羊毛衫,甚至是书包——都标上了的她的名字缩写。后来我意识到,让她改变?我们以为自己是谁呀?!她的桀骜不驯,恰恰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狗屎。”她说,把话筒摔掉。“查德没在他的房间。现在我该怎么想?”她凑过来坐在我的床上,看着她经过了“法国式”修剪的、边缘凸凹的脚趾甲。
  “扑克牌的事上我撒了谎,对不起。”我说,“只是因为我害怕了。”
  “不管怎样吧。我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思介意这件事。”她看着我们中间的魔咒工具。
  “那你今晚还真得介意,这个魔咒涉及到你。”我掐着陶罐的盖,从薰香的烟中来回穿过了三次。然后我点燃了蜡烛,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紫色和白色相间,是紫色和白色两只蜡烛融在一起以后形成的。
  “绝妙!” 笛瑞儿说。
  “象征意义,”我解释道。“紫色意味着直觉;白色意味着魔力。二者的结合意味着我要把梦里的形象整合起来。你可以从你的日记本里撕一张白纸给我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纸里保存着你的能量,即便是空白的。这个魔咒是给你做的。”
  笛瑞儿伸手在床头柜的抽屉摸日记本,然后从后面撕下一页。“这都是怎么回事呀?”
  “我告诉过你,我们需要谈一谈。”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跳过去接电话。“喂?啊,嗨。”她转过身,背对我,低声继续着她的谈话。
  我猜她又在和他通话了——那个早上来电话的男人。我本来应该跳起来欢呼的,既然和她讲话的不是查德。可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而且,把自己迷恋的对象当成秘密,似乎也不象笛瑞儿的做派。
  她终于挂了机,看上去不太高兴。她自己扑通一下坐到床上,蜷起膝盖,伸手够一只保健型的巧克力。我正准备问问怎么回事,电话铃又响了。这回我接了电话。“喂?”
  沉默。
  “给我。” 笛瑞儿说。
  我摇头。“谁呀?”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可能是找我的。” 笛瑞儿说。
  “如果他是想和你讲话,他为什么不吱声呢?这个男的是谁呀?为什么总骚扰我们?”
  敲门声。我轻轻地从床上地起来,从门后抓起一只棒球拍,把另一只手放在门的球形把手上。“谁?”我查问。
  “这么晚还能有谁?”门外的声音说。
  是安珀。我又可以呼吸了。
  “你什么毛病呀?” 笛瑞儿说。
  我开门。
  安珀看着我肩上的棒球拍。“到球队去试训吗?我得想想。聚酯球衣和夹板在你身上看起来可真不大好。”
  “安珀,你们那最近接过骚扰电话吗?我和笛瑞儿最近接到不少。”
  “那不是骚扰电话。” 笛瑞儿说。
  “可能是PJ 吧,” 安珀说,“他喜欢骚扰别人。我们约会的时候他总是骚扰我。”她四仰八叉地躺在笛瑞儿的床上,双腿在床下晃当着。“你的床比我的舒服多了。今天晚上换换怎么样?”
  “这么说,你从来就没接过什么骚扰电话吗?”我问。
  她摇摇头。“你们没有拨*69吗?”
  曙光乍现。我抓过电话拨号。“挂不通。”
  “猜到了。” 安珀说,“PJ在挂电话之前总是先拨*67。书上讲过的老把戏。PJ教过我的。也许真是他。明天早上的法语课上我再问他。你们在**情魔咒吗?”
  我在垃圾桶里掏来掏去,拽出弄得一团糟的曲奇盒。“你们收到曲奇礼物了吗?”
  “这是曲奇吗?” 安珀说。
  “是个意外。”我说,“它被放在窗台上。”
  “真是可爱,” 安珀说,“我喜欢神秘的景慕者。给谁的?”
  我把曲奇字条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
  “我猜烹调艺术俱乐部是不希望我参加,” 安珀说,“是谁不愿意尝尝这些曲奇?”
  “我该给你列个名单出来吗?” 笛瑞儿哈欠着。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去抓它,可我比她早到一步。“喂。喂?我知道你在那。”
  “给我。” 笛瑞儿说。
  我摇摇头,继续听着。我能听到电话线的另一端,那个人的呼吸——重浊、平稳的呼吸。接下来,他终于挂断了。
  “笛瑞儿,”我挂断电话,命令的口吻说,“这个家伙是谁?”
  “我告诉过你,就是和我通过电话的一个人。”
  “他的名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再说这也不重要。”
  “他的名字不重要?”
  “名字只是我们给自己挂的标签。”她说,“它们什么意义也没有。”
  “你在说什么呢?”
  “算了,”她说。“我不认为你能明白。”
  “他来过这儿吗?” 安珀问。
  她摇摇头。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又不关你的事。”她说,“有一天他偶然把电话挂到这里,大概是挂错了,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
  “你给他挂过电话吗?”我问。
  “没有,他说他不能把号码告诉给别人。”
  “为什么?”
  “嘿,我现在又不是被审讯。问够了没有?” 笛瑞儿从抽屉里拽出日记本开始写起来。
  “太不聪明。” 安珀从睡裤口袋里抽出一包香烟,用手轻轻拍了烟盒,用蜡烛的火焰点燃了一支。她吮着香烟,象是在用一只治疗哮喘的吸入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
  “从我在大堂看见半盒剩下的烟开始。”
  “好啊,如果‘释放夫人’闻到,我们就都死定了。”
  “我觉得这儿的通风足够好,你们说呢?” 安珀朝着破了的窗户吐烟圈,脸扭成了鱼的样子。“再加上你们烧的那些薰香,这儿到处都是尿骚味了。”
  我挥走眼前的弥漫的烟气,靠向角窗——没有被打碎的那块玻璃。外面是漆黑的——只有几个星星在远处闪烁。我对着它们中的一个许愿,为平静和安全。玻璃窗很凉,和房间里一样,我呼吸的热量在上面画成了一片云。我用手指在中间画了一个代表平静的符号,透过指印向外面看去。
  一个男人正在草坪上看着我。在黑暗中很难分辨清楚是谁,但我能看出他年龄挺大——也许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深色的、稀疏的头发。他穿着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大购物袋。看到我在注意他,他移转了目光,看向其他的窗子。“哎,你们俩,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们。”
  “什么?” 笛瑞儿过来和我一起往窗外看。“可能是大楼管理员吧?”
  “也许我们应该叫警察。”
  “跟他们说什么?” 安珀说。“一个管理员在外面工作?爆炸性新闻。他们得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今晚已经叫了一次警察了。” 笛瑞儿说。
  “你们俩比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们还麻烦。” 安珀跳起来,夹在我们中间看。她的眼睛瞪大了。“哈罗,大男孩,”她说,“不错,真不错。咬出你的心,布兰雷?威茨奥。也许我还有机会。”
  “没开玩笑吧?” 笛瑞儿说,“他太古老了。”
  “耶,是的,时间真无情。” 安珀的手在睡裤的裤腰上来回移动,做性感状,然后一下拽掉上衣,露出红色蕾丝边的半杯文胸,双乳泄露在外面。
  “安珀!”笛瑞儿尖叫,把她从玻璃前拉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炫一下。” 安珀说,“看到了吧,想让你们明白,当老妈告诉你总是要穿漂亮内衣的时候,可别不当回事。”
  “干净的内衣。”笛瑞儿纠正道。
  我还留在窗户那,躲在窗帘后面盯着那个男人。他边走边搜索着其他的窗户。从他的姿态看,他挺高,也挺壮。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而且笑笑,不知怎么竟然能看到我。我吓坏了,拉下窗帘。
  “你们俩真是妄想狂。” 安珀说,格格地咬着笛瑞儿的糖块儿。“这有足够多的警察,都能把上帝挡在外面。”
  “你说的简单。”笛瑞儿说,“你又不住在一楼。”
  “好吧,你们要我挂电话叫警察吗?”没等我或笛瑞儿回答,她已经拨号了。“嗨,长官,”她说,“我在马康博楼102房间。是的。现在有个不可思议的火爆的男人就在我们窗子外面,结实的屁股,还有能谗死人的宝贝。有可能是个管理员。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把听筒从耳边拿开,吊着听筒晃来晃去,“你们猜怎么着?他挂断了。真是,粗鲁。”
  “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你干的事儿。”我说,“他们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
  “相信什么?”她说。
  “听着,安珀,”我说,“笛瑞儿和我要好好谈谈,我也需要在月亮还在恰当的位置的时候完成我的魔咒。”
  “别让我搅了局。”
  “我不介意她是不是留在这儿。”笛瑞儿说。
  我,另一方面,却不是很肯定。但结果她还是留了下来。
  我们在地板上坐成个三角形,围着烛光,手紧握在一起。“闭上眼睛,”我告诉他们,“但不要让烛光在你的眼睛里消失。拥抱它——它的光芒,它的能量。想象它在环抱着你。吸入、呼出它的能量,清醒地意识到你的行动,心怀感激。
  我们做了几分钟这样的呼吸,直到屋里的能量象雪花一样在我们周围散落,直到我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了。“笛瑞儿,”我睁开眼睛说,“我知道,在我和你撒了慌之后,很难让你再相信我了,但你必须相信我。”我挣脱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三张扑克牌,在她面前展开。
  “你留着它们哪。”
  我点头。“在我告诉你它们的意思之前,你必须记着,我们被赋予对未来的预见力,是有原因的。我们命中注定,要去改变它。”
  “O—K。”她说。
  “梅花A和梅花5代表你要收到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黑桃A是死亡之牌。很有可能信和包裹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你的死。”
  “什么?!”笛瑞儿问。“你在说什么?”
  “只是小心些。”我说。“小心你将收到的任何礼物和包裹。”
  “那是什么意思?我将收到一个礼物,而它里面有**?”
  “笛瑞儿……”我本来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我想可能是有人想杀你。”
  “什么?”声音那么大,差点儿把蜡烛吹灭了。
  “我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噩梦……这是前兆,关于你。”
  “我?”
  “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噩梦。三年前。关于莫拉,我曾经照看过的一个小女孩。”我转过头去。我不想继续,不想承认那些发生过的事实,它却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因为它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在梦里,她被困在一个小棚子里。一个塞满东西、黑咕咙咚的小屋,四周是裂了缝的水泥墙。我能看到她,她背对着我,躺在一个凳子上,象睡觉时的样子蜷着。她很恐惧。我能感到她有多么恐惧,好象我活在她的身体里。连续几周,我都做这些可怕的,让人头痛的噩梦。”
  笛瑞儿紧紧地抓着她的枕头。我看得出,她相信了我。她伸手到冰箱里拿了一听新汽水给我。
  “谢谢,”我说。我正需要它。人工香精刺在嘴里,象含了冰跳跳糖。“梦继续做下去,”我接着说,“我想做些什么,比如报警,但又觉得这个想法太愚蠢了。太愚蠢了,因为你往外一看,还能看到她就在那儿,坐在秋千上玩儿,给玩具摩托车装辐条,还突突突地模仿着摩托的声音。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傻呼呼的梦罢了,很快就会过去。
  “然后怎么了?笛瑞儿问。
  我咬住嘴唇控制住它的颤抖,然后就说了出来:“有人领走了她。她没了。”
  “什么意思,没了?” 安珀问。
  “就是没了。失踪了。”我擦掉眼角的眼泪。
  “去哪儿了?”
  对这个故事的措辞,已经在我的脑子里酝酿了好几年了,我知道我必须把他们讲出来。我看过书,也听那些谈话秀的专家说过,如果我想让那些可怕的事变得不那么可怕,不要它控制我的生活,我需要面对它。回忆虽然恐怖,但它在我头脑里的郁积,将是更糟糕的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去,最后说了出来。“莫拉被杀了。”
  “什么?怎么回事?” 安珀问。
  我感到眼泪从脸上流下来。“人们在一个工具棚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就离我们小区两条街远。是一个变态的人干的,很快就把他抓到了。人们经常在附近看着他,很显然,他每天都看着莫拉的妈妈送她上学。”
  “是,可这不是你的错。” 安珀说。“你也不可能知道,我的意思是说,有多少人把自己的梦当真呢?再说,你说你看见她在小棚子里,可你没看见谁把她 领走,或者那个棚子具体在哪儿。这些梦可能也不会有多大作用。”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为自己找了这些借口,但这些理由什么也带不走,尤其带不走任何一点自责。我不该自己做判断,说这些梦可能不会有多大的帮助。
  也可能它们就能救了莫拉的命。
  “不管怎么说,”我喘息着,“我现在又梦见笛瑞儿了。”
  “那么说,查德还是会约会我去什么地方,然后又取消了?”
  我点头,擦了擦脸。“可能是你们的下次谈话。”
  安珀把手放在笛瑞儿的后背上安慰她。我看得出笛瑞儿害怕了。我也很害怕,为笛瑞儿感到害怕,为将要重演的历史感到害怕。莫拉死后,妈妈也这样把胳膊环在我的肩上,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可是她不能理解奶奶的方式。她不能解读我的噩梦和内疚。
  不知为什么,我是她的女儿,却处处随奶奶。
  我深吸气,拧开熏衣草油的瓶盖,往小罐里倒了两滴。“为了纯净和清晰,”我说。“如果这个魔咒帮我把梦做得更清楚,我就能在事情发生之前预测它了。我解开脖子上的纯银项链,把它浸在油里,用一只手指头把它在罐子底上转了三圈,让它全部都浸透了。
  “这么做有什么用啊?”安珀问。
  “银色会在星际的世界里给我直觉。”
  “古怪。”安珀说。
  “星际的世界就是我们的梦。”我闭上眼,集中精力。“银色项链,每一环都系着下一环,穿起我的梦的片段,联系我潜意识里的图景。”我睁开眼睛,用黄色蜡笔在笛瑞儿的日记纸上写下:我的噩梦要警告我什么?“黄色代表清楚的思维。”我说着,把纸折成手掌般大小,放在我用作“梦口袋”的铅笔盒里。我看着笛瑞儿,在黑暗中,头发和肩膀上笼罩了一层阴沉的气氛。
  “那是什么?”安珀指着那支迷迭香问。
  我拾起它,新鲜的针状叶看上去象圣诞树的树叉。“它帮助我清理周围的能量,这样我就能记住我的梦了。”我从枝条上撸下二十八个针叶——月亮盈亏一轮的天数——洒在罐子里。“迷迭香,把握我的梦境,随我进入梦乡。”
  我认真地在罐子里把它们混合,然后拿出项链。“帮我一下,”我把项链递给笛瑞儿,示意她帮我戴上。项链戴在我的锁骨上,熏衣草油顺着皮肤流下来,几支离**的迷迭香针叶粘在我的喉咙处。
  “这样,就完了?”安珀问。
  “还没有。”我说,用烛剪熄掉蜡烛。
  “干嘛不一口气吹掉?”安珀问。
  “因为那样会混淆了能量,产生副作用。”
  “哦,耶!对的。” 安珀说,向上翻了翻眼睛。
  我用手指把迷迭香和油混在一起,然后把混合物物倒在“梦口袋”里。等了几秒钟,蜡烛凉下来,烛芯上的蜡泪也干的时候,我把它铲起来,也放进了我的“梦口袋”。
  “你还说我有怪习惯呢。”安珀说。
  我把拉链拉上,把它塞到了枕头套。“跟我重复,”我说,抓紧她们的手。“借助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力量,一切都准备好了。保佑!”
  笛瑞儿和安珀重复了之后,我们松开手。我躺到床上,碰到脖子上的银色项链,甜蜜的,芬芳的迷迭花香在我的皮肤和指尖萦绕。“晚安。”我说。
  我把被子拽到下巴颏,全神贯注地想着枕头下的“梦口袋”,和口袋里面的问题。他们很快就会告诉我噩梦后面的秘密,我自信。
  它们必须告诉我。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我还没能迷糊着的时候,安珀宣布,她要在我们房间里睡觉了,声称那些关于噩梦的谈话让她激动不已。我先是紧张。能把我尿床的事瞒住笛瑞儿,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安珀,要睡在两床之间的蒲团上。但我很快就疑虑全消了。因为,安珀的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她就开始了呼噜——胸脯起伏,张大着嘴,鼻孔翕动着。
  当闹钟在枕头底下震动时,是警告我已经早上五点了。我坐起来,从地板上越堆越高的衣服堆里淘出一件羊毛衫,从头上套下来,去洗衣房取我的东西。
  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校园还在睡着,但树林似乎已经醒了。我能听见小鸟在枝头或灌木丛中啾啾鸣唱,露珠从树干和枝叶上升起,要融到清晨的空气里。几乎是完全的平静,能在一个到校日起这么早,几乎值得一晚上不睡觉。几乎。
  走到洗衣房的门口,我心里充满了平静的,和自然融为一体的美好感觉。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在我的视野里,没有任何要洗的衣物。
  我匆忙走过亚麻油地毡,走到我昨晚用的机器那儿。我屏住呼吸,一下子把机器盖掀开。
  空的。
  我叮叮咣咣地掀开又关上每一个的洗衣机和甩干机的盖子,希望只是有人把它们换了地方,可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有人拿走了它们。
  我从墙上拿起电话,叫了警察,以为可能是有人把它送到了失物招领处。没那么好运气。他们问我是不是要正式地投诉,但想到这会引起的反响,我委婉地拒绝了。我希望仅仅是有人犯了一个无心的错误,意外地把我的衣物拿走了。不管他是谁,只要不能认出那堆东西是我的就好。
  回到寝室的时候是五点半。笛瑞儿和安珀都还在睡觉。我爬回床上,拽了一个枕头堵住耳朵,但这不足以挡住安珀的鼾声,也没能减弱电话铃刺耳的响声。
  “喂?”我说,把听筒拉到了耳朵边。
  沉默。
  “喂??”我重复。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是谁呀?”笛瑞儿问,在床上翻了个身。
  “可能是和你通电话的那个变态狂。他到底是谁,笛瑞儿?他怎么那么神经?”
  安珀发出痛苦的呻吟。她骨碌起来,橘红色的小辫翘着,象皮皮牌的长筒袜。“怎么这么热闹?”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要去接电话,安珀拦了下来。“喂,这里是笛瑞儿和斯泰西的温馨小窝。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醒得那么快,她满是雀斑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离谱的、厚颜无耻的笑容。“Quelle coincidence, monsieur, (法语,纯属巧合,先生。译者注)”,她对着电话说。“我们昨晚还谈论你呢。”她夸张地对着我俩眨眨眼睛。“你这么早就来电话倒是有点奇怪。睡不着觉?还是有什么心事?”
  “是谁?” 我喃喃地说。
  “是查德。”她上下挑动着眉毛,冲着笛瑞儿飞吻。“我在这做什么?” 她对着电话说,“不能告诉你。人们知道我有的时候梦游。”
  笛瑞儿伸出手要电话,但安珀躲开了。“不知道能走到哪,你最好是把门锁好了。
  “给我,快!”笛瑞儿想抢过电话,但安珀更快。她跳起来,跳到房间的另一面。
  “啊?”她堵上没听听筒的那只耳朵,挡住我们的声音。她转向笛瑞儿,“他想知道你是不是收到了他的电子邮件。”
  笛瑞儿从床上跳起来去查。
  “他想知道你是不是做了心理课的作业。” 安珀说。
  笛瑞儿点头。
  “好吧,那么。可以借给他吗?第一节课就要交的。”
  笛瑞儿的笑容收敛起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转过身点击了他的邮件。
  “滚吧!” 安珀对着听筒笑。“你们男人太滑稽了。”
  笛瑞儿快速转身,苍白的拳头抵着肋窝,“给我电话,现在!”
  “早餐,啊。”安珀重复,“笛瑞儿,他要在早餐时候约你讨论学习的事。你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宝贝?” 安珀夸张地向笛瑞儿闪闪眼睛。
  笛瑞儿做了个没出声的击掌的动作。她扎进壁柜去找熨烫得最妥帖的校服。她拽出一件,在身上比量比量。我用手指向她做了OK的手势。海军蓝的上衣,绿色的格子围边,里面白领的连衣裙,海军蓝色的过膝袜。还有什么比这个搭配更棒呢?
  “她已经在挑衣服了。” 安珀告诉查德。她用脚盘绕着电话线,一只袜子上是花奶牛斑点的图案,另一只点缀的却是各式各样的奶酪图案。“她简直等不急了,想穿高年级学生才能穿的绿色过膝袜。高年级学生的特权之一。”
  笛瑞儿用一只史酷比的拖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得走了,查德宝贝。你知道的,要见的人,要做的事。Ciao,(意大利语,再见)宝贝儿。” 安珀挂上电话,站起来,睡裤后面压出了三指宽的皱褶。“我饿死了,有什么吃的?”
  “扑克牌是准的。”我说。“查德刚刚约笛瑞儿吃早餐。”
  “但他不会取消。”笛瑞儿说。
  “是呀,” 安珀说,“他要你的作业。”
  “好极了。”笛瑞儿撕掉巧克力的锡箔纸,轻咬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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