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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刃新人入坑必看 召唤师玩法与现状解析_西西软件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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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之刃新人入坑必看 召唤师玩法与现状解析
v1.27.15.48 安卓版
类型:角色扮演大小:47.6M语言:中文 评分:8.1
作为一个新人,你在《神之刃》中选择了召唤师这个职业?那么恭喜你,你选择的是一条充满了荆棘与困难的道路。在《神之刃》里面,召唤是个很委屈的职业,有最少的玩家人数,最多的套路,而且最难坚持下去。即使你想想转型也非常的困难,不管是什么召唤,魔王同属性的话,那么永远进不了前3。看到了上面这些话,你还打算继续玩这个职业吗?那你真算是条(女)汉子!下面就来说说这个职业到底怎么玩吧。挨个说吧,首先是属性,我是从肉招转过来的。现在是格挡输出召唤,其实以前是肉召唤的时候,特别受大家欢迎,因为很多低级玩家没有肉宝宝的时候,可以把我拉出去当肉用,过图还是非常好用的,自从改版以后,副本都毒免了,大腿用到俺的时候也少了,再加上法爷们一码的都火雨起手了,所以拆掉了所有的防御的宝石,换上了格挡,魔攻,现在宝石是魔攻 格挡 生命。再说技能,很简单,看流派加就成,被动魔攻,毒**双满,主动毒满,盾4,乌鸦4,炎魔4.如果没到65的话,依然建议被动防御,因为那个时候的副本也好,PK也好,防御还是非常好用的。神之刃然后是宝宝,宝宝作为这个游戏的核心,是最让大家又爱又恨的,不和法师,战士一样,都有固定的套路,召唤的宝宝,需要的那真是五**八门。首先说核心宝宝,我认为除了巴哈蝙蝠流的,其他的召唤,你都需要一只风女,而且是一只非常强大的风女,这只宝宝能决定你在试炼,巅峰,竞技,斗兽走多远,战魂就是伊西斯,圣痕带满格挡,剩下的生命,奥义的话,沉迷一定有的,特别是起手的技能,一定会乎到对面的人身上,控毒虽然没有密,奥义,但是50的几率,出了还是很OK的,特别60以后,人转成了输出,这宝宝顶了原来人的位置,成了一只值得信赖的肉。然后,其实最好的是大雷龙,大家公认的,这个就不用解释了,嘿嘿, ,俺能各种崛起,这货有一半功劳,如果没有的话,建议训练过的夏卡或者高攻的绿龙,双治疗配合肉毒,还是非常给力的斗兽的话,我用的是雷龙,亡灵马,冰龙,风女,试炼同样,没有雷龙的可以用双夏卡或者双亡灵马,都很不错,这里特别介绍一只可能让大家忽视的宠物,冰龙,图就不上了,亚历山大冰龙,2000格挡,双防4000,没训练过,这个宠物,我打试炼打到了100层,就要他,主动技能,30几率减速,被动技能,10%几率无敌,配合风女的免死,以及试炼高**害加成的风女的治疗,真的非常耐抗,至于几率这种事情,有之前大神发过的方法,完全没有问题,起手减速2个,两次格挡,第2轮一口加满,又是两次格挡,然后能打死两只,很轻松了。神之刃还有就是巴哈蝙蝠流,这个有别的大神的帖子,俺也就不说了,就是非常有局限性,而且会被火法克制。上个我的宝宝图吧,本来没有这些,让雷龙坑出来的 ,光环的话,除非是巴哈蝙蝠流,否则不建议出打击光环,老实的魔攻光环才是王道。训练的话,现在还是魔攻,生命,带少量的魔防,高格挡了,血才是硬道理啊。。,至于奥义的话,真没发现什么适合召唤的奥义,我自己是燃斗魂,附体击。强攻,骁勇。神之刃磨到现在,也算小有成就,此贴就是给新召唤一个希望,召唤一样是可以NB的,忍忍,春天就倒了,另祝大家奥义一次上5,圣痕诅咒强攻,灵魂10连10掉,宝石次次成功,纹章都不重样,训练次次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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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佛伦斯王国中部的一座普通的小山里,有一个天然的洞穴。这洞穴深不见底,蜿蜒曲折,终年被黑暗笼罩,并且廖无生机,连一只蝙蝠都没有。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雪也格外的多。冰雪封山,周围的村民与山上的猎人们都缩在温暖的屋子里,烤着积攒下来的柴火升起来的火,吃着早已备好的过冬的粮。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自然的威严所吓倒。村民与猎人们踩出的林间小道上,正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艰难前行。层层树干之间,他们踩进积雪里,又将脚拔出来,缓缓地向着山中洞穴的方向走去。  “老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呢?”其中一个带着兜帽的金发少年似乎是有些累了,停住了脚步,喘息道,“您真的不能像平时授课时那样直接把东西给我吗?”  “我给你再多,那也只是我的东西。”那位被唤作老师的声音浑厚,“而你现在要做的,是去获得你自己的东西。”  “但是,您说过,那种东西需要有深渊的力量才能从神的手里交换过来的。”金发少年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师,却被一阵寒风吹低下了头,双手隔着兜帽捂住脸庞,“我又没有去杀过兽人……”  “看来卡洛斯那家伙是对的,我对于真神遗物的事情太过保守,以至于到了这里还得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老师的声音有一丝不耐,“走吧,跟上来,边走边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谁知道那些混蛋的爪牙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  说着,他又开始涉雪前行,看也不看自己的学生一眼。做学生的显然是平日里养成了服从的习惯,见此情景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连忙跟上,速度竟是比先前还要快了几分。  “我们的力量来自真神。”感觉到自己的学生跟了上来,老师开口说道,“当年真神为了帮助我们抵御来自深渊与地狱的侵袭,制作了许多通向神山的神器,让我们能够利用净化过的邪恶力量提升自己的力量,从而抵抗……”  “老师,这个我知道。”那少年打断道,“您就说说……”  啪,一个巴掌。  “太没礼貌了。”老师收回巴掌,自顾自向前走去,“兴致都没了。简单来说,你必须先在真神遗物上登记自己的信息,才能通过完成剿杀兽人和恶魔的任务来获得力量。”  “哦。”少年揉着脑袋,“明白了。”  “明白了就快走。”老师喝道,“天黑前必须到洞口,不然你就等着冻死在山里吧。”  冬天也是可以生火的,但这两位不行。火光有一定几率会引来好奇的村民。无论是杀是放,这里都会引起王国与神殿的注意,继而就会有麻烦的角色过来捣毁这处真神遗物,就像他们过去做的那样。然后,就是对这两人身后的势力无休止的追杀。  ——对于巫师的剿杀,从未停止。  天快要黑的时候,这两人终于赶到了洞口。洞中不似洞外严寒,但更添一分阴森。做老师的从斗篷里掏出一个小球,用力一按,这不知材质的球体便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两人身旁十数步。  “跟我来。”他低声说了一句,便循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在了前面。  这一处的真神遗物藏地很好,七转八绕数不清的岔口,若是有无知村民偶然到访,必定不敢深入。  “放在真神的时代,这个东西很少会有人来用。太绕。”老师边带路边对自己的学生解说道,“你也不用记路,以后等你取得了导师的资格,自然会有人让你背下来的。”  又走了一会儿,老师突然说道:“这是个必须的程序,为了验证你的身份……说一下世界的历史吧。”  “啊?”少年苦着脸,“为什么啊?”  “因为伪神之刃。”老师停下了脚步,扭头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如果你说不出来,那你就是冒牌货。”  “哦……哦!”少年见自己老师的眼神犀利,不敢怠慢,“真神带领我们抵抗兽潮与虫群,赐下武器与力量。后来愤怒于人们的日渐依赖与懈怠,于是不再赏赐,创造了神器,让人们用自己的努力来换取力量。一群道德败坏的人在获得了力量后冲上了神山,闯进真神的居所,将他杀死。但自己也中了真神留下的诅咒,担负起管理神器与整个神器系统的运转的工作。”  “嗯。”老师继续在黑暗的天然迷宫中绕着圈子,手扶着粗糙哦的石壁,“继续说。”  “是。他们窃据神位,将真神的遗物据为己有,扶植亲信,追杀拒绝归顺他们的人们,并开始破坏散落各地的神器,让人们无法再次利用。但这样的行为最终导致了他们的毁灭——他们昔日的爪牙在一次大规模的兽潮与虫群入侵之后愤怒于‘神’的不作为,集体反叛,攻上了神山,杀死了旧神,成为了新神。”少年说着,牙关咬紧,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然后维持相同的统治。”  “这些该死的伪神。”少年一拳打上边上的石壁,直打出血来,“如果能有那种能力,我的父亲就不会死!”  “行了,你合格了。”老师说话间转过了一个拐角,“我们到了。”  少年也转过了拐角,然后呆住了。这里是通道的尽头,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镶嵌在黄金底座上的水晶球,上面有灰色的雾气翻涌。这雾气勾起了少年心中可怕的回忆——那个温暖的春天,还有同样温暖的父亲的血。  “这是,这是……”少年有些惊恐地指着水晶球。  “这是深渊的气息,你在兽人的身上见到过。”他的老师平静地解释道,“一切力量的源泉——伪神的选民,神恩者,神之刃,还有我们的力量。”  “您,您不是说……”少年猛地扭过头,盯着老师的眼睛,“您不是说这是被净化过的吗?”  “确实净化过。”老师伸出手来,无声无息地在手心凝起一团火焰,透着些灰气,“它们不再让人疯狂。”  老师熄灭了手中的火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从此以后,你就是一名巫师了,真神在人间最后的一群信徒。”  少年还在犹豫,于是老师凑近了他的耳朵,轻声道:“不想为你父亲复仇了吗?”  这句话让少年的身子一颤,然后眉目间从惊疑转为了坚定。他大步走上前去,来到了水晶球的面前。  “将你的手按上去。”老师在后面指点道。  少年依言而行。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先是让他唬了一跳,然后渐渐湿了眼眶。  “你好,勇士,我勇敢的信徒。你是人类的希望,你将与我并肩战斗。”那个声音带着磁性,开朗而豁达,“我是阿蒙,我是你唯一的真神。敞开你的心扉,接受我的恩赐,然后担负起你的责任,为你所爱的而战!”  少年的双手依旧按在水晶球上,却已经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老师轻声嘲讽着,却也扭过脸去。  每一次带着完成学业的学生来到这里,他都会想起真神的话。没有索取,只有帮助。那个将人类看作心爱之物的神已经死了,死在了他所珍爱的勇士手里。  “这黑暗的时代还要持续多久呢?”老师忍住了泪水,看向自己的学生,心中感慨,“那些吃人的野兽何时才能被彻底肃清!”  ----------------  圣山位于地中海的中央,很突兀地竖在那里,比任何一座山脉都要高耸。圣山四周常年烟雾缭绕,海面下礁石嶙峋,更有各种凶猛海兽,并不到处游荡,却对任何敢于靠近圣山的船只毫不客气。  此刻,太阳神迪尔正坐在属于自己的宫殿里,通过杰鲁斯兰里自己新立起来的塑像来视察自己的杰作,通过祭司们的祈祷来感受来自凡间的崇拜。当这一切都感觉无聊的时候,他就会抬手招出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将意识链接进去,进行各种兑换物的管理。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用那些能量作出任何虚拟的怪物,追忆当年还只是一个凡人的日子。他甚至可以亲自去体验那种生活,化身下凡的能力将会大幅减弱,但只要不被杀死就没有关系。  突然,迪尔将意识退了出来,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又多了一个?”他摩挲着光滑的下巴,“还真是杀不完啊,这群该死的臭虫。”  他后手一抖,一张精致而结实的薄木板就出现在他的手里。迪尔扫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只有这个家伙有空么?”他的视线停在了“维克多”的上面,“真是的……无所谓了。”  迪尔的手一扬,那木板如同出现时那般突兀地消失。太阳神殿下重新靠上了椅背,再次将意识投射进了水晶球。  -----------  正在忍受海浪颠簸的维克多突然感觉左手腕上有轻微但明显的震颤。一道讯息打入了他的脑海,让他的表情僵了一僵。  “猎杀巫师?”维克多喃喃自语,“还好,不限制时间。”  
    带来封赏的使者几乎是和大军同一时间到达的港口。当佛伦斯王国的士兵与佣兵以及侥幸活下来的农夫乡民们在陆续下船集结之后,便有五面飘扬的旗帜向这支队伍缓缓靠近。对纹章学稍有研究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代表王室与奥尔良公爵的旗帜。只不过稍稍有些改动,以示地位的尊卑。  领赏这种事情不可能像发军饷一般让人排着队来领。奥斯塔夫伯爵吩咐手下维持秩序,将队伍带出城去待命,自己则领着几名亲信的贵族骑士与使者接洽。  维克多与索兰特对于别人接受什么封赏并没有兴趣,他们只关心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虽然受封骑士也算是个定局,但封地在哪儿也是有讲究的。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封在某个被兽潮推平,但在法理上依旧属于佛伦斯王国的边境村庄,或是新设领地。那种地方的产出基本为零,危险系数直追无尽森林本身。不需要等待兽潮的爆发,随便从里面走出一只狂暴兽人就能在夜晚灭掉一整个村庄的村民。  赏金很快就发了下来。此时的索兰特因为立了大功,被重新安排进了骑士团的营地与队列。烈日骑士团的成员人人都住在佛罗伦蒂诺,所以并没有领到现钱,维克多也无从得知别人的赏金能有多少。他只知道索兰特拿到手的是十枚金光闪闪的第纳尔,纹路清晰,似乎是最新制作的。而自己手里则是五枚,稍显陈旧。  “顶我和我父亲半年的收入。”维克多骑马跟在索兰特身旁,一晃一晃,手指抚摸着手中的金币,“但我觉得有些亏了……”  “如果你参加对穆赫拉人的劫掠的话,那这一趟的收入就很让人满意了。”索兰特虽然面色如常,但他的手指也不时地去捏一捏自己鼓起的钱袋,“在北边拼着命击退一次兽潮也就三个第纳尔的报酬,那还得是你亲手杀死了二十只怪物以上才有资格拿的钱。那些过路的小佣兵们能拿到五个利弗尔就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一次能拿五个利弗尔?”维克多想起了自家攒了一个月的皮子换来的那点可怜的银币,摇了摇头,“好吧,这点钱不少了。”  维克多见过博尔多镇上专门为苦力们开的路边饭馆。一个拳头大小的木碗里甩上一坨黏糊糊的燕麦糊,一个铜子换两碗。想想那些人过的日子,维克多的感恩之心便压倒了隐隐的贪婪——他低下头,开始感谢迪尔的保佑。  但关于爵位和领地的事情却并没有直接给出消息。奥斯塔夫伯爵亲自来找索兰特谈过话,只说一同到佛罗伦蒂诺接受国王的册封仪式,到时候就知道领地和爵位了。这番说辞让索兰特有些担心,但一想到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自己最初的理想,他就释然了。一路与维克多说说笑笑,倒也轻松愉快。  维克多的心里有心事,但这心事不如刺杀塔利斯伯爵时来的令人揪心。迪尔没有告诉他要对付的巫师在哪里,也没有说那巫师长什么样,更没有给出完成任务的限时。著名诗歌《塔罗斯国王的权臣》里提到过一柄用细绳悬在头顶的剑,让人提心吊胆。对维克多来说,自己脑袋上那柄剑拴着的,是一根缆绳。  时光飞逝,圣战军终于在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踏上了故国的土地。领完了赏钱的志愿者们渐渐散了,王国的军队也成建制地四散开来,自行向自己的防区而去。而索兰特也终于得到了册封,带着一脸的不满离开了佛罗伦蒂诺。待走远了以后,来到无人处,才带住了伯爵赠送的骏马,朝王宫的方向啐了一口。  “竟然真是那种地方,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索兰特难得地撕下了自己骑士世家的谦和的面具,破口大骂,“如果不是因为他跟老公爵大人是兄弟,我,我……”  维克多很理解索兰特的情绪。他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采邑骑士的封号,但那个采邑实在是有些糟糕——非常糟糕,很难有比它更糟糕的地方了。根据索兰特所说,敕书上所写的那个“奥兰多堡”就在他过去在北边定居的城镇往东北方向三里外,是个冒险者与一个强大的佣兵共同建立起来的新领地。他们的首领被敕封为奥兰多男爵,准许自由收拢人力对领地进行建设。  “一座堡垒外加一个村庄,就这么没了啊,没了啊!”索兰特跳下马背,抽剑斩断路边一根傲立的野草,“就算我自己召集人手重新建立一个领地,也比继承那个地方要好啊!”  奥兰多堡是有主人的。现在索兰特继承了这座他印象中还算坚固的堡垒,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这个……”维克多想了想,“没什么好怕的吧?”  “等你见过兽潮向你涌来的场面就知道这究竟可不可怕了。”索兰特定了定心神,冷笑一声,“你以为兽人就是一群长的丑陋的普通人吗?那是一群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恐惧,不知道退缩的野兽!”  ……哦。  “算了,现在跟你说你也不知道,等到了地方你就会了解了。”索兰特说着,翻身上马,“走吧。你要不要回自己家去一次?”  “好。”维克多想了一下,“既然暂时不能把我父亲带去北边,那我总得给他带去点什么。”  维克多与他父亲的会面略过不表,不过是些相拥而泣与长者的嘱托。索兰特在一旁看得倒是有些感慨,但终究只是些感慨而已。  “努力吧,维克多。”北行的路上,索兰特对维克多说道,“不要让你的父亲失望。”  “我知道。”维克多点头。  他的成就已经超出了他父亲的期望。如果说不让谁失望的话,那应该是圣山上的那位。  “猎杀巫师,巫师……巫师在哪儿呢?”维克多心中思忖,抬眼看了看索兰特,“问问?”  两人骑在马上,向北方奔驰。脸上都是对未来的希翼,心中却是各有想法。  ---------------  艾诺镇是佛伦斯王国北方边境的一个普通城镇。虽说普通,但地处边陲,面朝无尽森林,防卫上自然不能和内地的城镇相同。艾诺镇的城墙最高处有四人高,最矮处也有近三人高。兽潮爆发的时候,兽人与魔化的野兽虽然数量众多,但好在不讲秩序,也不去计较什么攻城的手法,每次只是硬冲。或者用蛮力慢慢破开城门,或者用尸体铺出一座斜坡,无穷无尽,倒也方便防守。  只是数量实在太多,而且存着变数。有些兽人或许是更加聪明一些,知道伐了树木做成粗壮的梯子,几十只兽人一起抬着,挤开混乱的同伴,将那长梯搭在城头。又或者是比兽人更加强大的怪物混在队伍里,几拳便能破开城门。所以每逢兽潮爆发,艾诺镇的镇长都不得不征集税款,用来征募士兵,一同抵抗邪恶力量的侵袭,等待王国军队的援助。  这种时候,即便心有不甘,周围那些堡垒里的新贵族们也只能带着手下与领民回到镇子的高墙内固守待援。但若是平时小股漏出来的兽人或者野兽,却是绝对没有办法正面攻破那些堡垒的。  可是那座堡垒就是这么被人血洗了,至今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奥兰多堡没有被焚毁。无论是那木制的堡垒本身还是散布四周的农舍田地都安然无恙,但却是一个活人都找不见了。艾诺镇上的嘹望员说起那一晚的场景,都是心有余悸。那一夜,奥兰多堡上灯火摇曳,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隔着那么远也能听得分明。惊恐的喊叫和临死的哀嚎划破夜空的宁静,却没人听见袭击者的声音,也看不见袭击者的身影。  连一声属于兽人与野兽的嘶吼也没有。  黑夜不属于人类。当太阳升起之后,镇上组织了人马前去查看。满地的血迹,却不见一具尸体。  在兽潮还未曾爆发的时候,艾诺镇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奥兰多堡,以及那座诡异的堡垒的新主人。  “听说叫索兰特什么什么什么齐柏林的。”酒馆里有闲散的佣兵正在和旁边的同伴大声聊天,“在圣战里立了功,斩杀了穆赫拉杂种的什么‘使徒’。”  “来解决那个堡垒里的事情?”他的同伴拍了拍胸口,“终于来了,娘的,都说那里闹鬼,我现在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一片唏嘘,然后议论纷纷。奥兰多堡里多是刀尖上舔血的佣兵与各地的亡命之徒,手上多少都有些人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艾诺镇里就有传言,说是有冤魂借着邪恶的力量从深渊里爬了出来,杀死了自己的仇人,然后将它们的尸体做了祭品送给恶魔。  虽说有些无稽,但确实有不少心虚的有些信了。此刻听说王国派了个圣战中的英雄前来,都放心不少。  靠近这些佣兵的一张桌子上,一位少年默默喝酒,并未参与他们的讨论。一缕金发顺着他光洁的额头滑下,阻住了他的视线。少年用手向耳后撩去。净白的皮肤与周围的黑壮汉子形成鲜明的对比,碧蓝的眼珠紧紧盯着在吧台里忙碌的姑娘,表情柔和。  “真漂亮啊。”这个年轻的巫师低头饮了口麦酒,薄而细长的嘴唇抿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索兰特和维克多到达艾诺镇的时候,并没有立刻显露出自己的身份。王国的册封凭证被索兰特揣在怀里,而属于他父亲的旗帜还静静地躺在他在艾诺镇的住所里。索兰特套了一层带袖的罩袍,遮住了自己那身引人注目的铠甲。维克多倒是省事许多,穿着在博尔多镇上新买的皮甲,毫不避讳——好像原料还是自己过去卖过去的。  “看来我们没有来晚。”索兰特骑在马背上,抬头看了看城门上吊着的新鲜的兽人尸体,“兽潮还没爆发。”  维克多仰望着艾诺镇的城墙与城门,没有搭话。虽然他见过杰鲁斯兰那样的坚城,但在面对艾诺镇的防御时依然吃了一惊。当索兰特告诉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个边境城镇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博尔多镇那样的小镇呢,谁知道竟然看到了一座可以被称之为“城”的东西。  “别发呆了。”索兰特扭头看了维克多一眼,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就是王国的北方,这就是整个人类世界的北方!”  基本可以肯定,他之前是故意不说城墙的事情的。  维克多的惊叹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城头的几具兽人的尸体。它们的尸体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脖子被吊着,脸庞低垂,看不清面目。  “走吧,别看了。”索兰特伸手拍一拍维克多的肩膀,“如果你想知道兽人的事情,我们找间酒馆,我慢慢跟你说,绝对比你看得要仔细的多。”  艾诺镇的街道倒是与博尔多镇没有太大的差异。一条笔直的大道,两旁林立着各种店铺。又有些小道延伸出去,不知通向哪里。还有些比大道窄、又比小道干净的道路,据说是通向居住区。  “在这里小心一点,别招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索兰特领着维克多向一家挂着白马图案招牌的店铺走去,口中提醒道,“这里的人要么就是实力不弱的佣兵,要么就是本地的居民。那些佣兵我就不必多说什么了,但这里的居民也不好惹。我见过一个估计刚刚从强盗那一行改行的家伙在街上揍了一个本地的居民,然后那个挨打的家伙喊了一声,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几十个人把那个强盗给围上了。后来的事情我没看到,但我再也没见过哪个强盗。”  维克多听得津津有味,点点头。  “把马寄放在这里。”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那间店铺的门口,“两个铜子一天,你先给他两个利弗尔吧。”  两个铜子一天,一个月就是六个利弗尔。维克多叹了口气,考虑是不是转手把自己那匹马给卖掉算了。  “不用担心钱财的问题。”索兰特看出了维克多的心思,笑道,“在这里有的是你赚钱的机会。不过我们先去酒馆吃点什么吧,我饿了。”  维克多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在这一天走进的酒馆。很久以后,他还记得酒馆的陈设。昏暗的光线,熏人的酒肉味与体臭,散乱地放在大厅里的桌子椅子,壁炉边上低声吟唱的诗人……一切都和博尔多镇上的酒馆相仿。  除了她。  “这间酒馆的老板是个不错的人,品味也不错,他请来的诗人的嗓子非常好,酒也很好喝……”索兰特正说着,突然发现身旁的维克多不见了,“你在……嗯?”  维克多驻足在酒馆的门口,目光闪烁,凝望着吧台那里正在忙碌的女招待。女招待并不十分美丽,但看起来很是亲切。一头金色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高马尾,随着她忙碌的动作不停跳动。一双碧蓝的眼睛不大,高挺的鼻梁,薄厚恰到好处的嘴唇紧闭着,眉头微蹙,正在仔细认真地调配着眼前的一杯鸡尾酒。  维克多就这么看着,看着,直到那女招待抬头好奇地望了他一眼,他才匆忙将视线挪开,顺便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忘了呼吸了。  “嗯……”索兰特倒是大大方方,迎着对方的目光扫了几眼,转向维克多,“眼光还行。”  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胸不够大,眉目间也不够妩媚,而且多半不是那种让人在床上缓解战后焦虑情绪的女人——也可能是,但不合索兰特的口味。  在他做自由骑士的这几年,多少磨灭了一些身为贵族后裔的骄傲。索兰特如今的审美观和粗俗的佣兵们其实差的并不是太多。  “不管怎么样,我们找个位置坐下。”索兰特亲切地勾住维克多的脖子,“你再站在这里,老板就要来赶人了!”  维克多这才发现吧台里射来的另一道玩味的目光,咳嗽了一声,跟着索兰特找位置去了。  此时空座不少。出于共同的爱好,索兰特和维克多找了个靠近壁炉的位置,打算好好听一听诗人的诗篇。维克多坐定,扭头刚想再看一眼那位招待,突然一阵香风扑鼻,入眼的先是一席干净的侍者服,顺着往上看,便看见了那张在维克多眼里美丽的脸庞。  “我是苏菲,欢迎两位来到小店!”她双手拿着一张金属的托盘,垂在身前,一脸微笑,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让人感觉浑身都有些懒洋洋的,“请问需要点什么?”  “两杯麦酒,一盆烤牛肉,蔬菜看着上。”索兰特说着,刚想问问维克多想要些什么,看见自己的侍从正低着头,不停地偷眼瞄向苏菲的裙裾,道,“先就这些吧,麻烦你了。”  这是他与普通佣兵唯一的区别了——“麻烦你了”,透着教养。  “喂,喂!”索兰特伸脚踢了踢维克多,“醒醒!”  “醒着呢。”维克多抬头看了眼索兰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你点的那么快干什么……”  “啧啧啧。”索兰特脸上挂着嘲弄的笑,边啧边摇头,“你连她的脸都不敢看。”  维克多一时大窘,刚想说些什么反击,便听见一声尖叫,还有男人们粗俗的笑声。  是苏菲的声音。  他扭头望去,却是几个佣兵正拦着苏菲大声调笑着,说着诸如“小妞,多少钱一晚上?”以及“陪大爷来喝一杯”之类的酒馆常用语。苏菲极力躲避着那些大汉不规矩的手,羞愤交加。  “几位,几位,苏菲不提供那种服务,还请自重。”酒馆老板抢在维克多挺身而出之前拦在了那几个佣兵面前,态度客气,但语气却隐含着一些强硬,“如果有需要的话,还是等晚上吧,那些姑娘还在休息呢。”  这几个佣兵显然也是熟知镇上规矩的,听老板这么一说,也没有继续纠缠。当然,嘴上的不干不净还是有的。  “小婊子装个蛋。”一个佣兵说着哈哈大笑,“大爷心情好想送两个钱都送不出去。”  “说不定人家价钱更高呢。”旁边一个家伙凑趣道,“那小妞可是专门接待大人物的哦。”  “大人物?新来的奥兰多堡的领主?”又有人凑上来说话,“被那种家伙按在床上干倒是符合……”  他的话没能继续下去——一柄匕首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巷,单挑。”之前也曾凝望过苏菲的金发少年迎着三双敌意与一双略带惊恐的目光毫不动摇,“群殴也行。”  说完,收起匕首,扭身就向酒馆的后门方向走去。临出门时突然回头,对着苏菲露出一个微笑。  维克多清清楚楚地看见,苏菲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呆住了。  “不是我说什么,但你的小女朋友好像要被人抢了。”索兰特声音传来,让维克多心中一阵烦闷,“不过也难说,如果那个小伙子被人揍了一顿扔回来的话……”  不等索兰特说完,维克多就看见苏菲扔下了手中的托盘,跟着跑了出去。  托盘落在地上的声音敲打着维克多的心,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我要出去看看。”维克多甩下一句话,解下还未来得及取下的长弓,放在桌子上,匆匆跑了出去。  索兰特想拦都拦不住。他有些郁闷地看着桌上的长弓,扭头冲着还愣在酒桌旁的四个佣兵喊道:“嘿!带种的就滚出去战斗啊!打算逃跑吗?”  那几个佣兵还在回味那金发少年的鬼魅般的一击,此时听闻索兰特嚣张的声音,俱是把怒气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怒目而视。  “怎么,找茬打架?”索兰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用力扣了扣胸膛,铜甲隔着外边那一层罩袍发出沉闷的回响,“想试试吗?”  佣兵们听见这声音愣了愣,一言不发地低头朝后门去了。  “真是不长眼……”索兰特冷哼一声,缓缓坐下。  酒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一个矮小而猥琐的男人站上了桌子,冲着众人喊道:“下注啦下注啦,金发小子的赔率是……”  话没说完,后门被轻轻推开。金发少年牵着苏菲的手走了进来,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他扫视了一眼仿佛凝固了的酒馆,耸了耸肩,走到老板的身边,说了几句,又摸出几个利弗尔,然后拉着苏菲的手离开了酒馆。  在他们身后,是一脸轻松的维克多。他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也不看酒馆里的奇怪气氛,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气傻了?”索兰特好奇地问道。  “那是她哥哥。”维克多笑着说,“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哦,我们得重新点一下单了。”  
    画面切回几分钟前的后巷。当维克多推开踏出酒馆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苏菲与那个金发少年相对而战。不等他想到要说些什么,苏菲就扑进了金发少年的怀里,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维克多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哥哥!”苏菲接下来的话让他破碎的心有些愈合了,“真的是你吗?我以为,我还以为……”  原来是亲兄妹啊……维克多松了口气,迈步向两人走去——自己是出来帮忙的,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你是谁?”见维克多靠近,金发少年轻轻推开苏菲,将她护在身后,“那些人渣找来的帮手吗?”  “不是的。”维克多轻轻摇头,“我和你一样,是来教训那群无礼的佣兵的。”  “哦?”少年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哦……”  “多谢你的好意,但其实真的不需要啦。”金发少年笑着说,“我叫莫尔斯,很高兴认识你。现在,麻烦您让一下,他们出来了。”  维克多回头,只见四个高高壮壮的大汉鱼贯而出,一个个面色不善,挑衅般地松动着自己的筋骨。  “小子,还找了帮手?嗯?”之前被莫尔斯用匕首指住脖子的那个佣兵横了一眼维克多,“我心好,也不想真的杀了你,都不用刀剑,怎么样?”  维克多心里咧了咧嘴,不用刀剑的话自己就没有存在感了呀……  “行。”莫尔斯上前一步,伸手将维克多拨到身后,“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上!”那佣兵一挥手,四个大汉合身扑上。  一拳,两拳,三拳,一脚。肚子上,下巴上,脖子上,裤裆上。  维克多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少年已经从四人中穿了过去,留下四个缓缓倒下的身躯。  “好了,苏菲,我们进去吧。”莫尔斯向苏菲伸出手来,又看了看维克多,“你能勇敢地站出来,我代表苏菲向你表示感谢。”  苏菲自然是高兴地将手交给了莫尔斯,而维克多则在巷子里愣了一会儿,然后挨个踩着地上的那些家伙的肚子跟了上去。  ---------  “就是这样?”索兰特挑了挑眉毛。  “就是这样。”维克多的眼神有些飘渺,似乎正在回味苏菲的背影,“原来只是哥哥呀……”  “是哥哥又怎么样,你可是什么都没干呀!”索兰特叹了口气,“你自己想想你干了些什么?跟上去,看着那个叫莫尔斯的收拾了这些流氓,然后又坐了回来……那个叫苏菲的女招待眼里估计都没看到你吧?”  “啊……总有机会的。”维克多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总有机会的。”  这一顿饭吃的很快,并且气氛略微有些诡异。维克多心中盘算着如何去与苏菲接触,索兰特则心不在焉地听着诗人的吟唱。曲目是《罗兰战记》,两人都已经听熟了的故事。当诗人唱到罗兰受命驻守凶险的边关,并独力抵挡一千敌人的时候,索兰特将酒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这让维克多吓了一跳。  “吃完了没有?”索兰特盯着维克多的眼睛,目光炯炯,大声喊道,“吃完就就出发吧,让我们去接收奥兰多堡!”  这一声气势十足,整个酒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同时被人掐住了脖子。诗人的歌声也停下了,只剩下三弦琴最后一根颤抖的弦还在发出“嗡——”的余鸣。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索兰特,让这位面对穆赫拉使徒的时候都能勇敢作战的骑士心中发慌。  “你就是那个圣战英雄?”酒馆老板悠悠出声,“奥兰多堡新的主人?”  “对,就是我。”索兰特冲老板点点头,心中的不安稍稍褪去了一些。  “哦。”老板上下打量了索兰特一番,又看了看一旁有些惊愕的维克多,“就你们两个?”  索兰特点头:“没错。”  “哦。”老板顿了顿,再次问道,“你知不知道奥兰多堡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索兰特皱起了眉头,“难道不是兽人的袭击吗?”  他听见周围的客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或许是,或许不是。”老板叹了口气,“谁知道呢。男爵大人……”  “我只是个骑士。”索兰特纠正道,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  “骑士大人。”老板改口道,“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面色平静,就好象刚才的一番对话从未发生。  索兰特扫向周围的客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回避。在他的视线之外,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但显然是在议论自己。  索兰特胸中的郁闷在慢慢累积。就像是一个人不停地被人拍着肩膀摇头叹气,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样。奥兰多堡肯定是被兽人给攻破的吧?最多夜袭。那有什么可怕的?这些人为什么要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们呢?  索兰特越想越糊涂,越糊涂越生气。一旁的维克多倒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他还在考虑苏菲的事情。至于奥兰多堡的问题——他又不是领主。而且维克多至今还倒欠着五百点神恩,他暂时还没有强者的骄傲。  就在索兰特怒气爆发的边缘,有个新的客人推门而入。  “老板,给我一杯……嗯?你们怎么……?”新来的客人扫视一圈气氛诡异的酒馆,然后看见了一脸晦气的索兰特,“哟!你活着回来了啊?”  索兰特循声望去,只见来人身材矮小,身材瘦弱,一身略显破烂的衣物臃肿地包裹着他的身子。他的嘴唇薄而细长,就像是在嘴的位置画出一条细线;他的鼻子是歪的,眼睛则习惯性地眯成一条缝,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脑袋上寸草不生,光溜溜地,反射着酒馆里的灯光。  “歪鼻子安东尼?”索兰特认出了来人,“你怎么混成这副模样?”  被称为歪鼻子安东尼的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对索兰特点点头,走到吧台要了一杯麦酒,然后坐到了索兰特的身旁:“没什么,倒了点小霉。看起来你发了比小财啊,你的骑士团拉起来了没有?哦,让我猜猜,这就是你的团员吧?哈哈哈。”  维克多不知道这个歪鼻子的家伙和索兰特是什么关系,只能笑笑——反正对方嘲笑的不是自己。  “没有什么骑士团。”索兰特闷闷地说,显然对于自己早期理想的失败还是很不满意的,“我现在是奥兰多堡的新主人,王国的采邑骑士。”  “哇!奥兰多堡的新主人!”安东尼夸张地大喊了起来,再次招来周围人的注视。但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眼睛,不像之前那样久久注目。  “就是这种态度!”索兰特一把抓住了安东尼的衣襟,“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一听到奥兰多堡就是这种反应?!”  “你先松开,现在我就这一件衣服,撕坏了你得赔。”安东尼拍了拍索兰特的手,然后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喃喃道,“啊呀,真的破了啊……”  “啪!——”地一声,索兰特另一只手猛地拍在桌子上。待他将手挪开,安东尼便看见了桌子上的五枚银光闪闪的利弗尔。  “告诉我一切,这些钱就是你的!”索兰特松开对方的衣襟,仰身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盯着安东尼的眼睛。  “哎呦,五个银货,你在圣城还真是发了财了啊。”安东尼两眼放光,“你想知道什么?”  维克多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明白了歪鼻子和索兰特的关系了——这就是个用熟了的情报贩子啊!  “关于奥兰多堡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安东尼没有去碰那些钱,只是看着,“本来嘛,这种地方被攻下一个小城堡是很正常的,哪怕是奥兰多男爵的人也不是无敌的,是吧?但是……尸体都不见了。”  “那可能是兽人拖回去吃了。”索兰特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只是让这里的人恐惧的一个因素。”安东尼将视线从银币上挪开,带着一种阴森的表情看着索兰特的眼睛,“你知道吗?那一天晚上,我们只听见惨叫声,没有听见任何战斗的声音。”  “没有战斗?”维克多忍不住插话道,“就算睡着了也不可能一点反抗都没有吧?”  “问题就是没有抵抗。”安东尼转向维克多,还是一脸的阴森恐怖,“我们没有听见任何反抗的声音。”  “但是有惨叫?”维克多追问。  “有惨叫。”安东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回味,“很恐怖的惨叫。”  维克多若有所思。  “好了,就算是遇上了可怕的敌人好了。”索兰特接过话茬,“可怕的敌人也不至于让人害怕成这样吧?”  “没错。”安东尼说着,突然凑近了维克多,“但是啊,大家都在传言,说是那些人杀死的鬼魂来找他们索命!说是那些鬼魂控制了那些人的心神,让他们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兽人慢慢杀死他们……总之很恐怖的。本来大家还以为国王陛下会派上一支骑士团来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居然是你过来送死,啧啧。”  鬼魂?维克多不禁眯起眼来。虽然鬼魂这种东西广泛存在于各种传说与史诗之中,但是迪尔从来没有对他提到过。  简单推断一下就可以看出这条流言的无稽了。如果鬼魂确实存在,并且会如此威胁人类正常的生活,那它们一定也在自己的任务范围之内。即使是自己的实力不足以消灭鬼魂,迪尔也至少会提上一提。  迪尔没有提到过,所以,这一定不是真的。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维克多表情严肃地打断了安东尼的话,“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魂的存在。”  “哦?”安东尼好奇地看了看维克多,冷笑一声,“你是谁?选民?巫师?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  “如果真的有鬼魂存在,那以前为什么没有出现?”维克多皱着眉头,“难道你是想说,诸神对于这个世界的掌控已经减弱了吗?连死去的人都可以跑来妨碍活人的生活?”  安东尼张了张嘴,没有接话。这种话是不能随便反驳的。  “不管怎么说。”安东尼选择了无视,“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们不相信也行,去进驻奥兰多堡吧,不过可别指望能从这里招募到手下,也别想从本镇周围招募农夫,他们可没你这位手下的觉悟。”  说完安东尼仰头饮干杯中的麦酒,手往桌子上一抹,便将那五枚利弗尔收入囊中:“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来找我。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我的。祝你好运,索兰特骑士。哈哈,现在你真的是一位骑士了!”  索兰特面色阴沉地目送安东尼离开,攥紧了拳头。  “那个老不死的混蛋……”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自己的咒骂,“愿他死后在深渊里过的愉快!”  毫无疑问,这是送给国王陛下的。  
    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一名贵族的后裔,一个接受了十六年骑士教育外加四年社会教育的好青年,王国新近册封的采邑骑士,圣战中值得立个小传的英雄,索兰特并不相信闹鬼的说法。他的想法和维克多一样——这种事情没有先例。诗人们倒是说过一些灵异的故事,但诗歌能当真么?  “这是一个阴谋。”索兰特这么对维克多说,“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不可能有鬼魂在凡间作恶。我觉得这件事情和巫师们有关,他们总是会使出这种奇怪的招数。”  维克多目光亮了一下,随即变得有些闪烁:“巫师?我听说过一些他们的传闻……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从外表上能认出他们吗?”  “巫师是一群渎神者,信仰深渊与地狱,并且从那两个死亡之地的邪恶存在获得妄图与神比肩的能力。”索兰特耐心地解释道,“你是不可能从外表上就认出巫师的。有些冷门的诗歌里把巫师描述成一群整天穿着长袍带着兜帽留着胡子拄着法杖的学者,这是污蔑,对那些睿智的学者最严重的污蔑!我两年前曾经看到过镇子上处决一个巫师。如果不是神庙的祭祀宣读神谕,我绝对不会想到那个强壮地跟一头牛一样的家伙会是巫师。”  “哦……”维克多默默记下这些话,继续问道,“那巫师是怎么被发现的?”  “我怎么知道。”索兰特一摊手,“但我打算把那个家伙找出来。”  说着,他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安静地坐在另一张桌子边的安东尼。维克多隔着这段距离听不清那两人的窃窃私语,只看到索兰特数出了五个利弗尔,然后安东尼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让他帮我查一下这个谣言的源头。”索兰特回到自己的座位边上,“走吧,先去我家安顿一下,再带你熟悉一下艾诺。然后我就得去募集一些志愿者了,我就不信这座城镇里找不出一个勇士!”  所谓的熟悉艾诺镇,不过是带着维克多简单地参观了一下繁荣的商业街,大致了解了各种店铺的位置,以及著名黑店的所在。然后就是让维克多认准了住所的位置,顺带接触一下这座边陲城镇那混乱而秩序的治安。  “别惹本地人,除非是他先惹你。”索兰特一边向自己的住所走去,一边严肃地对身旁的维克多解说,“别惹佣兵,除非是他先惹你;别惹士兵,哪怕他先惹你。”  维克多对于三个忠告的前半句都没有异议——他原本就不是爱惹事的人。但对于后半句们,维克多就有些迷糊了。  “如果他们惹我了呢?”他摸了摸腰间的砍刀,“能当街杀人吗?”  “可以。”索兰特点头,“艾诺镇的地下黑牢在召唤着你。那会是你一次终生难忘的经历,相信我。而且他们会搜走你的每一分钱,一半作为死者家属的抚恤,一半充公。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全部充公的,原因你应该能想到。”  “那他们惹我了……”维克多皱起了眉头,然后摸向了腰后的箭囊,递给索兰特一个探寻的目光。  “本地人和佣兵你可以做的明显点,没有关系,但千万不要做出在箭杆上刻字这种蠢事。”索兰特回给维克多一个满意的笑容,继而是一个警告的目光,“没有明确的证据,就算那些家伙认定了是你干的也拿你没办法,就算是本地人也不行。最多来围杀你,你跑就是了,然后有的是机会反杀他们。这种明显的正当防卫大家都是能看见的。”  维克多点头,心中微微有些感慨。不过见过了圣战路上那人变野兽的行径,这种小小的混乱根本就不足为道。  “但王国的军队就不能那么随便了。如果有王国的士兵惹了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能让他死的更惨。但不能用对付普通人的方法,因为那样是在打人家长官的脸,后果我也承担不起——哪怕是以圣战英雄与王国采邑骑士的身份也不行。”索兰特说着,从腰带的夹缝中摸出一把钥匙,“我们到了,进去说。”  维克多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坑坑洼洼的路面,又抬头看了看眼前陈旧的两层木质建筑,挑了挑眉毛。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朽烂的木头了。  “两年了,别去管它,塌不了。”索兰特顺着维克多的目光望过去,笑了笑,“进来吧,这在艾诺镇也算是间不错的屋子了。”  门打开了,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霉臭味。维克多摒住呼吸跟在索兰特身后进去,脚下滑滑腻腻的想必就是灰尘了。好在是冬天,没有蜘蛛网,不然就真和废墟没有多大区别。  “哦,我们下来再来看吧。”索兰特比维克多早一步踏进自己的住所,因此也早一步回过神来。他回身将维克多推出屋子,然后带上了厚重的木门,仔细锁好。  “先去酒馆的二楼住几天吧。”索兰特脸色平静地建议道,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也想多接触一下那位苏菲小姐,不是吗?”  “你说这是镇子上不错的屋子……”维克多不为所动。  “它曾经是,也必将是一间不错的屋子。”索兰特用力点点头,“但你不想多接触一下那位苏菲小姐吗?”  “所以它现在不是……”维克多盯着那扇木门,仿佛视线可以穿透那面厚木板的阻隔。  “那我们换间酒馆住?”索兰特的声音有些发冷。  “走吧,刚才那间酒馆叫什么名字来着?”维克多将视线从木门上挪开,“快走吧。”  -----------  于是维克多每天都能见到苏菲,还有她的哥哥莫尔斯。虽然当时没有出手,但多少结了一份情。苏菲来给维克多点单的时候多了许多笑脸,莫尔斯有时也会打个招呼。但基本上还是保持冷漠的态度,并且很多时间都不在酒馆。  “你和你哥哥……”第三天维克多终于鼓起勇气去和苏菲搭话——用点菜与微笑之外的语言,“当年怎么会失散的?”  苏菲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木讷的少年居然会突然问出如此犀利的问题。虽然能够听出或许是善意的好奇心,但哪儿有上来就直接去戳别人的伤心事的?跟亲人失散难道是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故事吗?  “你啊……”苏菲眉头微蹙,“以前从来没有跟别人聊过天吗?”  “啊?”维克多一脸“被看穿了吗?”的惊讶,“我……”  “分明就是啊。”此时正是客人稀少的时候,所以苏菲也不用忙得满场跑,她坐到维克多对面,将金属餐盘放在桌上,“哪儿有上来就问这种问题的?至少也是‘今天工作很辛苦吧?’之类的话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维克多有些窘迫,他的脸因为女孩儿的直视而涨得通红,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和女孩子说过话。”苏菲看着维克多的窘样,叹了口气,“反正我也和我哥哥重逢了,说出来也没什么。”  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完全的男尊女卑与男女大防——只有生活稳定富足的地方才会诞生那种规矩。维克多并没有觉得苏菲的态度有什么问题,苏菲也没有任何扭捏。  “大概是我四岁那年吧,我被我父母送去奥德尔镇上的阿姨家借住,好象是想和我的表哥从小搞好关系……后来艾诺镇被兽人们攻了进来。虽然后来被打出去了,但他们已经杀死了我的父母,还烧毁了房子。我的阿姨一开始对我不错,后来慢慢变了态度。她把我托付给了托尼老板,然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  维克多静静地听着。  “我一直以为我哥哥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能遇见他。”苏菲的故事突然展开,然后进入了收尾阶段,“他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  ……  不管怎么说,这一对青年男女的关系有了进步。维克多开始把“工作很辛苦吧?”作为开场白,然后开始闲聊。他们的交谈总是发生在莫尔斯不在的时候。当那个金发少年出现在酒馆里,苏菲的所有注意力就会转移到自己的哥哥身上。  有时候维克多会说起自己在圣战中的经历,说起自己的神射技艺,说起自己在索兰特对战萨拉森使徒的一战中起到的关键作用……七分真,三分假。但依旧比不上莫尔斯那一天矫健的身手。何况苏菲对维克多并不是完全的信任。  “骗人!”苏菲听完维克多飞箭中斧杆的故事后,并没有像维克多想象中那样给他几句夸奖与敬仰,而是直接抄起盘子站起了身,有些生气的样子,“隔了那么远怎么可能射中斧子的木杆?编故事也应该编地像一点!”  说了点小谎的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包裹谎言的事实被人无情地否认。维克多本身就不善于争辩,只在叙述的时候还能发挥点有限的口才。此时被苏菲一滞,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像“我是神眷之人!”这样?维克多还没有自信自大到那种地步。当然,他可以提议射给苏菲看看,但在那种距离上射中那么小的一个活动靶的概率对他来说也不到十分之一——这是维克多事后试验过的,他当时还以为自己的箭术有了什么神奇的进步。  当然,能有十分之一的命中率本身就是一种神奇的技艺了。但这种技艺根本就不能用来折服外行人啊。他们只会把那命中目标的一箭当作巧合。  巧合,不是“你是神眷之人!”这样。维克多张口结舌,脑中转过许多念头,但没一个是可以说出来的。  索兰特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僵局。他推开门,几步冲到了维克多面前。先是忍住粗气向苏菲点头致意,对自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表示歉意,然后一把抓起维克多的手臂道:“跟我来,我找到谣言的源头了!”  
    索兰特在过去的一周里做了许多事情,但没有一件是调查闹鬼谣言的源头。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索兰特跟维克多讲起了自己这些天来的行程——这也是维克多所好奇的。  这些日子索兰特与维克多存在一定的时差。维克多每日腻在酒馆里,偶尔出门透透气,但也不会离开酒馆太远;索兰特则早出晚归——有时是喝醉了,有时带着叮当作响的钱币。还有的时候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着甲入睡。  他究竟去干什么了?  他首先找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的好友,也是自己的邻居,一个靠着打零工艰难度日的年轻人。索兰特在参加圣战之前曾经付钱给他,让他帮着照料家里,每隔几天打扫一下——一个第纳尔的定金!足够请他吃上十几顿不错的饭了。  很显然,那个家伙并没有履行他的义务。  “现在我们的屋子干净了。”索兰特愉悦地对维克多说,“明天就能搬回去。”  那个年轻人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维克多倒是不怎么关心——应该不是索兰特满身血迹回来的那些晚上之一吧?他想。  这些日子索兰特与维克多存在一定的时差。维克多每日腻在酒馆里,偶尔出门透透气,但也不会离开酒馆太远;索兰特则早出晚归——有时是喝醉了,有时带着叮当作响的钱币。还有的时候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着甲入睡。  凯旋归来,曾经的自由骑士成了采邑骑士,这值得大肆庆祝。  至于鲜血——大肆庆祝是要花钱的,尤其是当他还得以骑士的身份养着维克多这个侍从的情况下。  “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出门找点别的事情做?”索兰特说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每天窝在酒馆里,人家姑娘也看不上你吧?”  “我会考虑的。”维克多选择了转移话题,“你说找到了谣言的源头,怎么我们转了那么久都还没到?”  “哦,那个家伙住地比较偏。”索兰特解释道,“不过地方我倒是认识,都是些退伍的老兵,我小时候父亲常带我去。听说是一个叫做索伦的老兵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鬼魂作祟……这次我要去问问清楚,到底是不是该死的巫师企图扰乱人们的视线!”  好像不是。  退伍的老兵们住的都不好,而这位索伦先生住的屋子更是破烂。斑驳的墙面,快要腐烂的木门,还有门口不知堆放了多久的垃圾。  “我以前一直挺向往在镇子上生活的。”维克多轻声说,“现在我改主意了。”  索兰特并没有理会自己侍从的玩笑。他紧皱着眉头,用力扣了扣索伦的家门——根据安东尼的情报,这个时候老兵一般都会在家里睡觉。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老汉斯?钱我下个月再还给你!”  “我是奥兰多堡新的领主,索兰特骑士。”索兰特的声音礼貌中透着冷意,“请开一下门。”  木门很快就打开了,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这在夜晚倒是个防盗的好东西,但这警报声实在过于难听了。  “奥兰多堡?”一个头发苍白面色颓唐的老头探出脑袋,“我劝你不要去。”  这倒是厚道。  “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奥兰多堡的事情。”索兰特盯住对方那还带着眼屎的双眼,“能进去说话吗?”  “好好好。”索伦颤悠悠退后一步,让出一条道路,“一位骑士大人肯到我这个狗窝来,当然要欢迎。”  索伦的屋子并不乱。事实上,这间小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桌一椅。与门相对的墙上开着一扇木板窗,透进些许光亮。屋子正中有一个火盆,火还未完全熄灭;桌上有没有洗掉的木碗,里面的残渣属于那种一个铜子两碗的燕麦糊糊。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编造出那种谎言来恐吓这个镇子上的人?”索兰特扫了一眼屋子,决定站着说话,“谁指示你的?”  维克多守在门边,仔细观察这位被怀疑是巫师的老者。他的身上是厚厚的几层亚麻衣服,与破布只有一线之隔;他的脚用亚麻布裹了,踩着草鞋,微微颤抖,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冻的。至于他的脸,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右侧额头斜斜地延伸到左侧的下巴,仿佛整张脸都被割裂开来。久未打理的长头发草草地扎在脑后,却有数不清的发丝顽强地翘在空中。  “这就是个糟老头子嘛……”维克多心想,“这和巫师有关系吗?”  好像没有。  “编造?”索伦揉了揉眼睛,抹出些眼屎,随手弹掉,“指使?”  他有些生气了。原本因为对骑士的敬畏此刻化为了对将死之人的不屑。这老头一屁股坐到床上,沙哑的嗓子掩饰不住他的怒火。  “如果我说我和你母亲有过些什么,那才是编造!”老家伙掏了掏耳朵,“你生气了?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觉得我刚才那句话不是编造的?”  索兰特紧了紧拳头,脸有些扭曲,但无法反驳——这要是真动手就说不清了。  “你们啊,年轻人总觉得自己了解了一起,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索伦也不怕索兰特会来揍他,自顾自地感叹道,“我索伦当年也算是个武者,两三个佣兵犯到我手上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守不住城墙,让那些该死的兽人砍了我一刀,还踩着我的身体涌进镇子?有鬼!”  索兰特与维克多闻听此言,俱是一愣。  “你怎么知道是鬼?”索兰特思索的时候,维克多问道,“死者的灵魂将会进入冥河漂泊,直到抵达深渊与地狱,或者被神所接引。哪里会有什么鬼魂在人间飘荡?”  “你以为我没有听过神庙的光头们讲过道吗?”索伦白了维克多一眼,又揉了揉眼睛,“我是亲眼见到死去的人出现在眼前的!”  “什么?”维克多眨眨眼睛,“死人出现在你眼前?你怎么知道是死人?”  “因为我认识他们。”索伦哼了一声,“大概在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我在家乡失手用锄头砸死了一个人;二十多岁,我在酒馆里因为赌输了钱打死了个过路的小佣兵;还有三十岁那年跟着长官去德拉王国打仗,刺死了一个不肯就范的婊子……这些家伙全都在那天出现了,抱住我的腿,抱住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我只能在他们的笑声中看着兽人的刀砍在我的脸上……还好,我命大,没死成。”  “那他们后来就没再来找过你?”索兰特冷声道——索伦个人经历让他感到恶心,“他们怎么留你活到现在?”  “啊,后来的战斗我就不参加了,领了份补贴就不干了。”索伦呵呵笑着回答,“他们有时候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但边上没有兽人,我当然就死不了了,哈哈。”  “你没对祭司说过这件事情吗?”维克多赶在索兰特的怒火爆发以前问,“他们怎么说?”  “那些光头说我的幸存是一个奇迹,是神的眷顾。至于那些鬼魂,他们说我眼花了……”索伦往地上吐了口粘稠的唾沫,“眼花个屁,我眼睛就算瞎了也能动吧?你看,奥兰多堡也出事了吧?”  索兰特深吸了口气,忍下胸中的怒意,皱眉问道:“那奥兰多堡的尸体怎么解释呢?”  “谁知道,兽人吃了吧。”索伦一摊手,“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事情吗?我要睡觉了。”  “……好,那我们告辞了。”索兰特深深地望了一眼这无赖而落魄的老人,扭头出去了,临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祝你早日堕入深渊!”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维克多重重地摔上门,快步跟上了索兰特。  “这个人渣……”索兰特咬着牙,“明天开始你去找些能赚钱的工作去做,我们得开始募集人手接收奥兰多堡了。”  维克多想了一下,道:“我能做什么工作?打猎吗?”  “打猎。”索兰特领着维克多顺着来路走着,口中应道,“兽潮有爆发的迹象,现在走出森林的兽人和魔化野兽越来越多了。你可以去猎杀这些怪物,然后拿着他们的脑袋到镇长那里换钱。”  这个工作听起来好像还行。  “那我就去森林里……”  “不行,除非你活够了。”索兰特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维克多,“你以为无尽森林是普通的森林吗?每棵树上都可能有兽人或者别的什么野兽,哪怕是一头鹿都可能张开嘴来咬掉你的脑袋。你只能在森林边缘活动,绝对不能进入森林。”  维克多张了张嘴,叹口气:“还有别的工作吗?”  “没有了。”索兰特继续前进,摇了摇头,“要不你去给过往的商队搬运货物,一天能有四个铜子。”  维克多伸手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砍刀,开始思索起自己的未来。  不管怎么说……谁能教我些近战的格斗技术呢?他想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金发少年的身影。  (卡文了,刚刚才磨出来。明天应该就能两更了吧,我想。)  
    莫尔斯客气地拒绝了维克多的要求。  “我不可能在猎杀兽人和野兽的时候还腾出时间来教你使用武器。”这一天晚上,莫尔斯坐在酒馆靠墙角的桌子边上,认真地对维克多说,“而且我用的武器也不是猎人的砍刀,你学了也没用。”  此时苏菲正忙着招呼客人,但她的眼神却一直向这个角落飘,也不知是在看谁。  “我可以学你的武器。”维克多不依不挠,“反正那把砍刀我也只会劈砍而已,平时要么剥皮要么开路。我可以不用的。”  “那我也没时间教你。”莫尔斯将身子向后靠了靠,“你也看见了,我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出门,晚上快天黑了才能回来。回来之后得休息,还要陪陪我的妹妹。你说我怎么教你?用说的吗?”  那当然不行。虽然维克多曾经听过一个只靠口述就能教会徒弟精湛剑技的故事,但那个诗人很快就在博尔多镇混不下去了——那种故事实在是没有市场,就算勉强听完,也几乎没有掏钱的。  “那我跟着你学。”维克多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我跟你一起去狩猎,然后我自己观察你的战技,这样可以吧?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趁大家都安全的时候问,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这听起来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了,除非莫尔斯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不想教你”。  “你的主人,那个奥兰多堡的骑士不能教你吗?”莫尔斯换了个角度,“为什么一定要我来?”  “他比你更忙,而且他用的是长剑,还是双手持握的长剑……我是个猎人。”维克多解释道,看上去耐心十足,“对了,你用的是什么武器?”  这话说的,就好象莫尔斯已经答应了一般。  莫尔斯没有搭话,低头沉思。苏菲送完了最后一桌酒菜,端着盘在跑到了两人身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在说什么呀?”  莫尔斯看了苏菲一眼,目光柔和,轻轻摇了摇头。维克多则是微笑着将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哥哥,你就帮帮他嘛!”苏菲摇了摇莫尔斯的胳膊,让这低头不语的少年不得不解除了自己半石化的状态,“你就当是跟别人一起去打猎,不行吗?”  女孩子的话往往都有奇效。莫尔斯的心顿时软化,但脸上还是不情不愿——心里也有一些:“好吧。你……维克多,那你都能帮我做些什么呢?”  “我射箭很准。”维克多回答,“我在王国圣战军里的时候曾经……”  维克多半是陈述半是炫耀地说着自己的战绩,却没注意到莫尔斯的表情有些奇怪。  “好了。”莫尔斯打断了维克多的话,“明天早上你跟我来,先试一天再说。但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被什么怪物袭击的话,我是不会牺牲性命去救你的,自己小心点。”  维克多用力点了一下头。  “哦,我的武器。”莫尔斯轻轻挣开自己妹妹的手,左手从右侧腰带上拔出一柄匕首,右手则探入怀中,摸出一柄短斧,“这就是。”  维克多探身过去仔细观察。那匕首的样式倒是普通,双面开刃,匕身细长,约有一个巴掌长短,脊上挖了血槽,直至柄处。匕首的柄用麻布条细细包裹,倒是显不出什么特别来。  “这个材料……”维克多左右摆动了几次脑袋,欣赏着金属刀身反射的酒馆灯光。  “这是我的老师在威尼斯订做的。”莫尔斯解说道,“最好的钢材。”  维克多点点头,再去看那柄短斧。短斧的柄有差不多一整条手臂那么长,用的是黑亮的木材,应该十分结实。斧身狭长,但却不是一整个的扇形。在斧刃后边挖了一块圆弧形的缺口,正好可以勾住对方的武器之类。  “威尼斯订做的。”莫尔斯见维克多有些叹为观止的意思,脸上渐渐有了得意的神色,“如果你要跟我学的话,也去订做吧。”  维克多眨了眨眼睛,笑了:“不用,我先从最简单的学起吧。等学会了再换武器也行,那我们明天早上见了!”  莫尔斯最后的尝试,失败了。  “那你们继续聊。”苏菲扭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我继续工作了。”  维克多的目送苏菲远去,余光扫过酒馆门口,愣了一下。  那不停涌入的带着武器的佣兵是怎么回事?那张脸……  维克多想起了一周以前的那次斗殴。  他的举动引起了莫尔斯的注意。金发少年顺着维克多的视线望去,也愣住了。  “啊哈!小妞!”一周前被莫尔斯一招放倒的一个佣兵径直走向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苏菲,“上次你那两个情人呢?嗯?”  他扯住苏菲的马尾,用力拉拽:“让他们出来!听见没有?不然你今天晚上就有得忙了,嘿嘿嘿嘿。”  苏菲吃痛惊呼,酒馆也很快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几位客人,如果来喝酒,请找个地方坐下。如果来闹事,我希望你们能掂量一下本镇的法令。”托尼老板站在吧台里沉声说道。  “哦,老板!”那佣兵松开了苏菲,哈哈一笑,“我只是想找上次那两个小家伙切磋一下,没有想要闹事。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第纳尔,抛给托尼:“刚才一时冲动,这点钱就当是我们灰色毁灭者的赔偿。我们很守规矩的,不是吗?”  即使托尼老板很疼爱苏菲,这时也说不出别的话了。本地人对外来者的优势在于抱团,但这抱团是建立在被欺负的基础上的。本地的混混不可能高呼一声“我要打劫他!”就招来一群围观群众帮忙——大家只会上去把他扭送到镇长面前,然后扔进牢房。  托尼是把苏菲看作自己的半个女儿的,但对于镇子上的其他人来说,苏菲只是酒馆的一个女招待。一个第纳尔的赔偿如论如何也够了。这一个第纳尔彻底绝了托尼老板介入这场争斗的念头。  “你难道不怕奥兰多堡的那个骑士来找你麻烦吗?”苏菲揉着脑袋,恼怒地威胁。  “骑士?”一个身披全套锁甲,外边用布面简单套住的大汉走了出来,站在众人之前,“你以为,王国的军队是会看着我的人追杀那两个臭小子,还是为一个小小的骑士出头?奥兰多堡是什么地方?就算是奥兰多男爵还活着的时候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艾诺镇的争端都是要靠自己解决的,小姑娘。打了我们灰色毁灭者的人,他们就该有这种觉悟!”  “在那里!”一声爆喝打断了这位看起来是老大的家伙的话,之前被打的那人指着酒馆深处的楼梯喊道,“抓住他们!”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维克多与莫尔斯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并将自己的身形隐入了对方的视觉死角。  “我的弓在楼上。”维克多说,“你去带着苏菲,我上去拿弓箭。”  “你要干什么?”莫尔斯挑了挑眉毛,轻声道,“他们至少有三十多个人!”  “然后是第二步,你去给我买些箭来——我不怎么认识路。”维克多嘴角微微翘起,“他们死定了。”  竟然敢揪苏菲的头发!  “佣兵团里也有射手的吧?”莫尔斯皱起了眉头,“你不要以为会射箭就有多了不起。”  “会射箭当然没什么了不起。”维克多眯起了眼睛,“但射的准跑得快,还能躲的好,那就是能力了。”  莫尔斯盯着维克多的眼睛想了一会儿。  “好。”他轻轻地将桌上的两柄武器收回身上,“我陪你上去拿。别担心苏菲,他们不敢做出什么事情的。”  “那下次路过的时候再把她带走。”维克多悄悄活动了一下筋骨,“我会把他们逼到不得不做出一些事情的地步的。”  然后两人起身,快步向楼梯走去。  “在那里!”时间轴对上了。  没有一句废话,两人加速向楼上冲去。一众佣兵呐喊着向二人追去,只留下之前那个锁甲大汉站在托尼面前,又摸出了一个第纳尔。  “如果有什么损失的话,从这里面扣。”他微笑着说。  -------------  维克多和莫尔斯是从窗户跳下去的。两层楼的高度对于两个不穿铠甲的冒险者来说并不算什么,何况他们只跳了一层楼——别人家的屋顶就在他们的脚下。  “所以你的策略是先跑吗?”莫尔斯疾奔之中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然后你打算怎么反杀这些杂碎?”  “他们说自己是灰色毁灭者,那肯定有什么标记。”维克多跑跳之间也是说话自如,“而且他们一会儿肯定要满大街地追捕我们,很好认的。”  “那你不打算找你的主人帮忙吗?”莫尔斯问。  “他算是我的同伴吧……”维克多对于主人这个词有些抵触——他的主人可是迪尔,“我不打算找他帮忙。他能怎么样?冲进去砍吗?当街杀人一样要坐牢的。”  不等莫尔斯说些别的话,维克多左转,借着冲势爬上了一座临街的屋顶。搭箭弯弓,一箭射翻了一个沿着街道追击的佣兵。箭支正插在那个佣兵的右腹,想来是射穿了对方的肝脏,以至于那人倒在地上,连哀嚎都没能发出。  “有些偏了。”维克多收弓,退回了莫尔斯身旁,“接下来就看看我的能力吧——然后你再决定是不是带上我这个助手。”  灰色毁灭者们愤怒的吼声响彻了整个小镇。  
    灰色毁灭者是一支老牌子的佣兵团,但名声并不如何响亮——尽管他们每次集体行动都会报上自己的名号。同所有北方的佣兵团一样,灰色毁灭者的主要业务是接受各个镇子或者城堡的雇佣,为他们抵挡兽潮的侵袭。这属于吃一次歇半年的行当,有时还吃不饱——所以对于打劫寻仇这种工作,他们倒是熟门熟路。  艾诺镇原本就在紧张的备战,大大小小的佣兵团开始在镇上出没。为了与别人区别开来,以免有打群架之类的娱乐活动时误伤队友,同时也为了打响自己的品牌,灰色毁灭者的肩膀上都有一片硬皮甲片做成的肩甲,上面有一块明显的灰色标记,画得是一只狰狞的兽头,属于无尽森林中的魔化熊。  维克多没见过魔化熊,但他能认出这个标记。大街上的人不少,有些躲到了街边,有的与横冲直撞的灰色毁灭者起了矛盾。还有的直接放翻了撞到自己的佣兵,吐上一口唾沫,然后在其他的灰色毁灭者混合愤怒与畏惧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真是混乱啊……维克多想着,反身射出一箭,一支羽箭深深插入了同样在屋顶上追着的佣兵的咽喉,将他射地倒飞了出去。  “这个只是运气。”维克多半是客气半是嚣张地对身旁的莫尔斯道,“我瞄的是胸口。”  这已经是第四个了,莫尔斯惊叹之余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确实有资格做自己狩猎魔化野兽的搭档。  灰色毁灭者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失去了四个同伴,个个都是一箭毙命。无论如何,这次的寻仇是吃了大亏,不但损失了那些打点的金银钱币,更是损失了不少团里的兄弟。虽然都是些拉来练兵的新人,但抚恤金也是一个麻烦。  但参与追击的人并不知道。大街上被射死了两个,屋顶上被射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在堵进小巷子的时候脑袋中箭,连盾牌都没来得及举起来。  这个时候,灰色毁灭者的老大还带着五个亲信在托尼老板的酒馆里坐着。他们一人点了一杯麦酒,悠哉游哉,等着手下带回些好消息,或者那两个小混蛋自己折返回来——那女招待听说是一切的源头,不怕他们不回来。  约有半个小时之后,一群灰色毁灭者冲进了酒馆大门,个个面色颓唐,还有些身上带血的。那老大搭眼一看,轻轻“嗯”了一声,声调向上翘起,然后慢慢问道:“怎么样了?打死了?”  一众佣兵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退后半步,将一个反应不够快的家伙露在前面。这人听见身后的动静,心知不妙,赶紧跟风。一只脚刚刚向后一靠,便看见老大的眼神向自己投射而来,只得硬生生止住,顺势单膝跪地,禀报道:“那两个家伙跑的太快,那个拿弓的小子射箭射地太准,我们死了十个弟兄……”  “什么!”灰色毁灭者的老大拍案而起,震翻了一桌的木杯,“你再说一遍?!”  这倒霉蛋又复述了一遍,随即被自家老大一脚踹翻,滚进了人堆。他也不叫痛,赶紧翻身起身,混在了人堆里,低头不语。  “十个弟兄?”老大眉头紧皱,一双眸子饱含怒意,目光似利剑般扫视着自己的手下,“弓弩手呢?那四个拿弓的家伙呢?”  没人答话。  “问你们呢!”老大扭身掀翻了桌子,“那几个该死的拿弓的家伙呢?”  “……死,死了……”此起彼伏的轻声回答。  老大被这回答一滞,陷入了沉默。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艾诺镇的建筑很乱。虽然隐约划分出了各个职能相近的区域,比如老兵们的住宅,外来者的居所,本地人的居所,还有落魄潦倒的人的贫民窟……但它们本质上是不存在任何规划的。  就连城墙都不是四方形的,弯弯扭扭,曲曲折折,倒是意外地加强了防卫能力。  时间退回半小时以前。当维克多与莫尔斯正疾速奔命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没路了。  再向前两个屋顶,就要到达这一排房屋的尽头。此时身后的屋顶上跟着十来个追兵,下面的街道上也有十多个家伙挤开人群紧紧地跟着。另一侧还有一些屋顶可以落脚,但不用几步就要到达棚户区,一个由外来的穷鬼搭起的长期临时性住所的集中地。那些屋顶虽说能抵挡些风雨,但若是用脚踩实,那就非得掉落不可,没有商量的余地。  “下去。”维克多低喝一声,用手略撑一撑屋檐,便跃下了屋顶,落到了巷子里。莫尔斯直接落地,溅起一滩腥臭的黑水。他顾不得恶心,只是紧紧跟在了维克多的身后。  “看着我的身后。”行至一个拐角处,维克多停下了脚步,伸手拦下了莫尔斯,“然后等他们追进来……”  叫嚷的声音越来越近。此处正是两座背靠背的木板房的交界处,人迹罕至,只容两人并肩而行。两边房屋的屋檐刚好将底下的情形遮挡地严严实实。街面上的佣兵们还在街上奔跑,屋顶上的灰色毁灭者已经跳了下来。他们或者一跃而下,或者攀着屋檐慢慢跳下来——这些人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维克多瞄也不瞄,照着直线便连射两箭,一死一伤。那受伤的在地上抽搐哀嚎,中气十足,看样子并没伤到内脏,命硬地很。射完这两箭,已经跳下来的迅速举盾,还在半空中的也松开了手,直接摔到了地上。至于还没跳下来的,这时也不敢动了,只等敌人离开或者被自己的战友消灭,才好安全落地。  维克多最后射出一箭,略瞄了一秒左右。那箭矢瞬间穿越了这不到二十步的距离,险险地没有擦到盾牌的边缘,钉入了一个佣兵的大腿。  在惨叫的欢送下,维克多与莫尔斯迅速逃离,转眼就消失在曲折的暗巷中,不知所踪。  “你觉得怎么样?”待跑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维克多停下脚步,无视周围那些穿着破烂的贫民好奇的注视,冲身旁的莫尔斯扬了扬脑袋,“还行吧?”  “你的力量很惊人……”莫尔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你的弓也很不错。”  “我的老师送给我的。”维克多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训练了我一年时间,那段日子……好在我现在出师了。”  “哦。”莫尔斯不置可否,“行,你明天跟着我吧。如果我们今天能回去的话。”  天渐渐黑了。原本莫尔斯回到酒馆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到了此时,光线越发昏暗了。  “往酒馆的方向走。”维克多瞪了边上一个摸出兵刃的、似乎是落魄的佣兵一样的家伙,“索兰特该回来了,这至少能把那些该死的家伙赶走。”  他们快步离开了棚户区,寻了一处方便的地方爬上了屋顶,打算走个捷径。夕阳西沉,万物都渐渐隐入黑暗。丛丛篝火与灯光亮了起来,准备接替天上那一颗巨大的火球,为人间提供一点可怜的光明。  就在这等恶劣的条件下,维克多发现了散布在几个屋顶上的人影。  “见鬼。”他紧紧盯住一个正在四处张望的身影,弯弓搭箭,然后向上抬了一个角度。那人距离维克多尚有七八十步的距离,对于这柄紫杉木的长弓来说也就是不到两秒的事情。那个灰色毁灭者捂着透出前胸的箭簇,无声地摔倒,滑落下去。  “自己小心。”维克多说着,转身站稳,正与另一个家伙遥遥对上了眼。那人的反应倒是迅速,没有明显的吃惊的动作,只是迅速举起了手中的长弓,拉开早已搭上的箭支,指向维克多。  同一时间,维克多的箭簇也指向对方。  维克多眼神冷峻,心中毫无杂念,只想着如何射中。他用眼睛测准了从自己到对方的直线,又凭经验抬高了箭头。一丝微风拂过,转瞬即逝,于是他也没有左右改变箭的方向。  瞄定,撒弦。  双方几乎是同时射出了自己必中的一箭,然后稳稳地站在那里,保持着之前拉弓的姿势,等待着对方羽箭的到来。并非是他们不想躲,只是立即下蹲的话,必然导致之前动作变形,继而使得自己的攻击落空。  拼技术,拼勇气,赌的是对方的射技差劲,赌的是自己身子够硬。  维克多与那射手之间的距离不到六十步,羽箭眨眼便至。那箭簇直直地指向维克多的面门,半点不差。  打起固定靶来,那弓手倒真是个高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维克多突然感觉脚下一沉,重心一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仰倒了下去。他看见那支箭从自己的面前疾速划过,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和一股恶风。  “不知道躲啊!”莫尔斯暗骂了一句,“还有两个呢,你都要拼命吗?”  说话间,两支羽箭交替划过天空,从两人的头顶飞过。  “你来解决。”莫尔斯从怀里摸出短斧,“我帮你挡着。”  维克多不多废话,站直了向一侧望去。那弓手站的约有百步远,难怪箭射的不准。此时那人正弓着腰向自己靠近,一路上路线诡异多变,显然也是个有经验的。正观察中,莫尔斯那边传来一声木杆相交的闷响。扭头看时,却是莫尔斯磕飞了一支羽箭。现在那弓箭手也放弃了射击,快速向这边靠过来。  “那就让你们看看……”维克多咬着牙,缓缓拉开弓箭。(昨天果然没能两更啊……)  
    当维克多还在森林中打猎的时候,他就对付过不少来回乱窜的野兽。有些是远离他的,有些是扑向他的,还有些在他面前左右扑闪着玩的——它们都死了。  就像那个弓箭手。  维克多的长弓的力道很大,初速惊人,七八十步的距离也就是一两秒钟的事情,眨一眨眼就能射到面前。那弓箭手一边跑着,一边还要注意脚下的颠簸起伏,避让一些看起来快要烂掉的木头。不知不觉速度就放慢了许多。  那就去死吧!维克多松开弓弦,一箭射翻了正要往一顶烟囱后面躲闪的弓箭手。  说到底,这弓手也不过是个新兵而已。灰色毁灭者们并没有太把莫尔斯与维克多当一回事。就算你很强,还能一个打几十吗?  两个打几十也不行,压都压死你。  这也难怪。那一日在酒馆的时候,那四个人开始没注意到维克多,等从地上悠悠醒转,维克多又已经离开了酒馆。谁知道这是个用弓的呢?  情报真的很重要。没搞好情报,有时候会吃亏,有时候会送命。  另一个弓箭手是被莫尔斯杀死的。当维克多扭头想要找另一个弓箭手晦气的时候,刚好听见了那家伙惊恐的尖叫,然后看见了莫尔斯的背影,接着是弓箭手仿佛卡在喉咙里的呻吟。  “解决了。”莫尔斯旋转着拔出了刺在弓箭手腹部的匕首,轻轻推了推,将那个快要成为尸体的家伙推倒在地上,扭头大声喊道:“以后跟着我好好学,光会射箭是不行的。”  维克多微微侧了侧身,看了一下八十步外的那个弓箭手。那弓箭手右手握着一柄短剑,看来是做好了接敌的准备,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对付这种目标,短斧是用来格挡的。”莫尔斯快步走回来,跳过几个屋顶,“架住对方的武器,用匕首捅。”  维克多想了一下,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别的不说,如果是他自己拔出砍刀来自卫的话,那也是被一击毙命的货色。  “天黑了。”莫尔斯将双手的武器收起来。  “我们回去吧。”维克多四处看了看,收起了弓箭。  在他看不见的一个角落,之前受伤的一名佣兵终于熬不住,离开了人世。  快进到灰色毁灭者的老大压抑怒火的时段吧。  “废物,废物!”他低沉着声音,却比普通人的怒吼更能震慑手下的心灵,“你们甚至都没有和他们正面交锋!”  其实是有的,虽然结果毫无悬念。但屋顶上的那四个弓箭手都已经死了。  “老大,我们守着这间酒馆……”有个亲信小心翼翼地在后边出谋划策,见老大回头,便将视线投向躲在远处的苏菲。  “守在这里。”老大虽然怒火中烧,但从善如流,“等那两个小子回来……”  酒馆的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灰色毁灭者们齐齐回头,纷纷握住自己未出鞘的兵器,瞪着出现在酒馆门口、显然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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