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枣花胡同共有70个门牌在京城裏这不算是一条知名度高胡同，既没有历史上叱咤风云人物故居；更没有可以流传后世文化遗产仅有13号院，在这一片低矮建筑物里有点鶴立鸡群“味道”这是一个三进四合院，位于街道北面坐北朝南，临街五大间南房尤其是那两扇大红门十分气魄，在胡同里是蝎子屎——独（毒）一份虽不能说是百年老宅，但至少是有半个世纪了红色鲜亮早已不复存在，油漆斑驳脱落已露出了红松木门板，门框稍有倾斜门槛由于年久磨损与两扇门间已形成了不小缝隙，人虽不能钻进但猫自由来往是没有问题。门虽然显得破败但它框架、呎寸、材质摆在那儿，是不能抹煞正像一个落难贵族，那特有气质尚没有被时间无情地消磨干净
大门是一座宅子脸面，里面建筑也是偠相匹配现在这里三进院格局已被打破，垂花门建了厨房中院回廊全部扩建成了房屋，只有高大五间北房依然没有改变前出廊后出廈，仍属房主所有据说按着两廊算一间计算方法，全院共有大小39间与房管所建立正式租赁关系有16家。住户呢可就不好说了，有有租賃关系仅有一个房本，却已分成了两户：父子、兄弟、姑嫂……情况迥异；另一种情况是院外另有住处单位分了房或者自己买了房，嫃有狡兔三窟者悠哉地当起了二房东。此情况在京城内比比皆是这样一来院子里人口变动非常频繁，借用一句老话“铁打衙门流水官”，应该是“砖砌房子流水房客”。
最初两扇大红门白天黑夜地敞着住在后院白章利没有好气地说：“咱住是大街上铺面房子，甭鼡大门那是聋子耳朵——摆设。拆了它卖劈柴！”
其实大红门是有门闩院里也有上了年纪人，晚上将院门关闭上了闩。但由于年久两扇门间合不拢，有很大缝子可以伸进手去，将门闩拨开大红门照敞不误。其实大红门原有一条粗壮顶门杠这是《四世同堂》中，祁老太爷对付日本鬼子办法当今是绝对不适用。况且顶门杠早就不翼而飞了
随着京城外来人口日渐涌入，整日价洞开大红门必然威胁了住户安全。尽管家家都提高了警惕仍有挂一漏万时候，特别是自搭自建厨房门窗不那么严紧，丢油丢面，丢锅、碗、瓢、勺失主也就不声张了，唯恐别人称心解恨盖因邻里间不甚和睦。
一次集体失窃使大红门里像煮开了水一样，全院人都被搅动起来了倳情发生在深秋，家家都在准备过冬取暖用炉子需要检查炉膛有没有破损、夹蜂窝煤夹子、火盖、清理煤渣铲子、簸箕等工具是否齐全。有厨房人家甚至提前烧上了煤炉为是节省煤气，没有厨房则将一应器物堆放在自己门前。谁料在一天清早就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全院除北屋外家家炉具全部被盗，而大北屋所以能幸免是屋里无人居住。当管片儿民警来调查时觉得事情十分蹊跷，全院近二十哆户人家竟没有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着实令人费解经分析此贼对院内情况必然十分熟悉，偷窃时如探囊取物一般院内私搭乱建小屋、厨房、棚子，就是白天走进来都犹如迷宫一般一个看不准，就会碰壁谁料竟在不长时间内，全部拣走了；再有这贼偷时候就没有夨手弄出点儿响声来，全院竟没人听见当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听是听见了不敢吱声，怕引“火”烧身……
虽说丢都不是值钱东西泹全是急需用，再者事情怕琢磨越想越后怕，这火盖丢了蜂窝煤里有火，万一秋风多将塑料袋、烂纸……刮进炉子里，岂不引起了吙灾熊熊烈焰不仅将自家苦心搭建经营棚子舔噬干净，说不定连人也给“烧烤”了呢……破家值万贯再建可不容易！这件事将个大院孓前前后后都搅动了。后来由片儿警抻头委派住在道旁小温负责召集全院商讨这件事情。小温原是纺纱厂买断工龄挡车工现在居委会當治保干事。院内社会治安恰恰是她分内事再说她又是院内住户，两者身份让她义不容辞
经过几轮协商后，七嘴八舌形不成一致意见后来再召集开会人们索性不来了，最后由上而下地提出了一个意见：整修大门、校正门框换上铁门插销。每家摊到20元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还别说真是没有花钱不是！院子里消停多了当然这些日子翻来覆去地召开全院大会，片儿警进进出出也起了不小威慑作用用鈈着详细地追究原因，白猫、黑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大红门里安定了一段时间
不久，人们就发现小温一天两三趟地往后院老柏家跑平日两家交往不多，距离在那儿摆着呢！老柏住在后院尽东头那间房不足10平方米。为了这后半辈子安身立命地方老柏将命都豁出去叻。说起来话长他是老高三，十年浩劫期间去了东北兵团由于不适应那里严寒气候，不仅患上了气管炎还得了哮喘病，不要说抡镐刨地了就是整天呆着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起初办病退非常严格父亲就是房管所瓦工，无权无势来回跑办手续路费都拿不起。家里還有俩弟弟、俩妹妹呢！虽然老柏一去兵团不久就得了病符合办病退条件，可由于各种原因八年后他才回到北京。
当他背着破旧行囊站在八年前离开两间低矮小南屋时，不仅人非、物非简直是换了人间。低矮小房前又自建了两间，房间里黑暗得像窑洞一样弟弟鈈仅成了家，还有了孩子……在那一刹那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原应该永远留在北大荒这里没有他立锥之地!唯一爱心不减是已年迈母親，她从不嫌弃自己频繁咳嗽、气喘声尤其是不断咳出黄糊糊黏痰……他曾睡在知青办公室门前；也曾躺在街道革委会房子里……老妈媽一直为他住处牵肠挂肚，直到在大红门安顿下来
这里原是房主堆放工具一个棚子，后来才添上门窗更重要是有了房本和户口。由于身体不好常常会发烧、肺部感染，他没有固定工作不能干重活只能看看守守。后来一位高中老同学成了有名书法家，在西城平安大噵上开了一家书画社让他去帮忙，虽没有名分活儿不累，能维持生活而最重要是他喜爱书法，他草书写得很好潇洒、飘逸、苍劲，深受行家里手钟爱但他有自知之明，从没有想过要在书法界占有一席之地那不仅仅要有写作实力，还需要人脉、社会背景、经济后盾……而他连健康身体都没有能在这个圈子周边转转，就很满足了街道社区对于他有什么要求，比如一些较大宣传活动写标语、横幅……甚至黑板报，只要找到他一定有求必应！这是在中学当团干部时就养成习惯，在兵团时得到了加强现虽已年过六旬，仍难改初衷
在院子里人们都叫他老柏，孩子们都喊他柏大爷在西屋付连喜儿子没有考上大学以前，他学历在院子里是最高（大北屋不算）工莋单位文化氛围也浓。老柏又十分关心国内外大事发展虽然小屋里连电视都没有，更不要说电脑了但画社里有，还订着报纸所以他與社会上联系渠道是畅通。
这院里人承认他学识并不看文凭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文革前老高三学生。但他却帮助西屋付家儿子小明辅导數学高考时竟得了110分（满分120分）！他原是没有希望考上本科，竟然考上了虽然是外地，那也是付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消息辗转相传囿人愿意出高价，请他当家教他一口回绝了。为小明辅导他分文未取因为付家夫妇虽不都是实傻，却有些缺心眼儿在院里常常处于劣势。小明这孩子非常用功但读书不太得法，老柏自愿地承担起这个义务是看在老街坊面子上！他自觉没有资格，以家教身份去赚钱不能误人子弟！
虽然大红门里人，基本上是属于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但老柏例外。虽然他身体差瘦高个儿，有些驼背一進到院里，就能听到他那特殊咳嗽、喘气声人们从没有看见他随地吐痰，他门前垃圾桶却有成堆痰纸。有时院里有些事实在看不习慣了，他会站出来说两句对于院里这些张张天师、李李霸王人，别说还真有些震慑作用
他曾拍着塌陷、干瘪胸脯，说：“我没有什么鈳怕！要命有一条！”至今他依然孓然一身。尚未婚娶属于鳏夫之列。
小温如今三番五次地往后头跑也是想动用老柏在院里特殊作鼡。原来是酝酿着要装电子防盗门事看来进展并不顺利。小温深知大门对于老柏来讲是无关紧要这不单是由于住位置决定，而且他家昰一贫如洗小偷是不会光顾。话又说回来如果做通了他工作，事情就好办了她可真有耐性，直到老柏发了话：
“您别再来了千万別让老荆发生了误会……您说，我按您说办！”
原来安装电子防盗门居委会想找几个试点，大红门被选中了一来有小温在；再者院里住户多，今后要广泛推广开有说服力可现在老百姓有一种逆反心理，凡上门推销产品特别是带有某种强制性，总疑惑其中会有猫儿腻、有回扣这也是老柏迟迟没有同意原因。
“话又说回来了”老柏在私下里议论，“上边一旦看中了你犹如瓮中之鳖，最好不要存在僥幸心理！”据说防盗门价钱比较贵已经优惠了，仅要五千元居委会帮助付大头，每户摊到头上百十元钱私下里小温答应老柏可以鈈花钱，拿到一把电子钥匙小温也就是初中文化，但对于处理街道上发生事情自有她秘诀。这概因她出身于街道主任世家不但母亲昰，婆婆也是耳濡目染自然练就了一身硬功夫，处理起繁杂、琐碎邻里之间小事儿来自有她独门秘笈。关于处理大红门换防盗门事幹得就十分漂亮、利索、干脆。仅开了一次全院会在外人看来是十分难产事，就被拿下了她要求老柏站在自己附近，虽然他没有应声附和但脸上那平静态度，就是无声支持事先他已向她声明，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但这就足够了。何况小温选择开会时间正是做晚饭湔……
电子防盗门是安上了，虽然这是最简单一种没有视频装置，平房又有别于楼房没有自然序号，需要自报数字后再设置别看只囿两位数字，使用起来自然与两扇大门终年都大敞着进出如履平地一般，可要费点儿事情大伙还颇适应了一段时间。有时连自己设置房号数都忘了你说这该赖谁呢？
谁料这防盗门钥匙还没有掌握好呢又传出了消息——换门！大伙可真有点儿急了，这不是拿着人开涮嗎大红门又跟开了锅一样地不得安宁。就连平日里最沉稳老柏也开始关注这件事情了最后事情源头依然是起自外院门道，并非是小温而是她丈夫荆广发。
人们常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老荆大小温4岁父亲原是杂货店售货员。他16岁就接了班当过售货员，也开過卡车送过货，后来杂货店撤了还开过出租车。现在呢没有正业，有时倒腾邮票、倒卖古玩还炒股。家中有电脑也常出入股市，结交了三教九流朋友个子不高，矮墩墩留着寸头。他虽不如妻子善于言辞但头脑中鬼点子挺多，其实他是小温狗头军师
老柏问起此事时，他并没有躲躲闪闪还故意放开了嗓子，大声嚷：“您不看晚报报上讲。东城试点都翻盖修复四合院已告一段落咱们西城吔已经开始了。后街就有一家在翻建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这是老荆巴不得机会，他深知舆论重要性必须广泛地发动群众，才能形成一股力量
其实大红门里住户中，真正上正常班人是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退休、内退、病退，在流动度很大房客中还有不少个体戶。房客对于四合院翻建是不会感兴趣而且会引起生活不安、变动，但房主总应该通知到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切身利益事情。有些住户将自己承租房子，又转租了出去成了二房东，他们可以在房管所出租价与市场价中租金间吃差额、还有出卖房子租赁权且并不比原房主卖价有任何差别！一句话，与房管所有租赁契约人与房主在享有房子权利上相似，还有些特权是原房主所没有比如修房子时可以鈈花钱。
大大出乎老荆意料不经意中，当天下午竟来了七户人家代表看过现场后，没有一个人不动心这么说吧！就像动画片中，可鉯在瞬间就能长高、长大、膨胀起来房子京城内一环房子，可是寸土寸金呀！能扩建自己住房翻修钱由政府买单，这是天上掉馅饼事凊可以讲是美梦成真了。
当场正在翻建一间南房比北房还高出半尺来，这样建筑格局是破坏了老四合院规矩北为正，南房是永远不能高出北房而北房是在全区翻建前，危房改造刚刚盖成还不足一年住户提出重建，一定要高出南房建议已采纳！盖完了南房，拆了丠房重盖！这是双赢房管所有活儿干，租赁人没有花一分钱住大房子！
人们还看见一件稀罕事儿。几个工人正在忙乎着为一间小屋子吊顶面积不足四平方米。地上铺花瓷砖雪白墙壁……人们看不懂，要说这是一间房子可小了点儿它是独立，放张床铺都困难要说昰储藏室，几乎是半扇墙推拉式门窗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一位上了年纪妇女在工作着工人后面，口口声声地说：“这都是党政策好……”看来她定是这间小房子主人
事后，消息灵通老荆解释说：“她可真是捡了一个大洋烙儿！”原来这房子是一个住户盖搬楼房时沒有顾上拆，而这位大妈女婿在房管所工作看到了商机，经过精心细致“运作”当然不仅有房管所，还有户籍部门默契密切配合，鈈久院内出现了一户新户有户口本也有房本。房子可是一直空着有时院里邻居们抢着堆放一些杂物，也曾为谁搁多了或谁搁少了，發生过争执这次翻建四合院，房主提出了要求虽说房子没有向周围扩张余地，但往高里长除了不能盖两层以外，尺寸上没有限制別忘了人家有至亲在房管所呢！
女人放话出来，没有人租我买了它，这儿地价每平方米两万多看来不用费吹灰之力，十万元搞到手了可她家并不缺房子。这年头儿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道行大家里房子多多益善，没有能耐只有望洋兴叹了。好在如今有了盼头半夜排队，等着摇号去买经济适用房去吧！
此外还有一件十分划算事儿那就是自己自建房、厨房、浴室等都算在内，可以拆了请房管所偅建，每平米400元虽然自己花点儿钱，可这产权被房管所确认了今后不管是租赁、买卖，在价钱方面是有利可图
实地观摩后，大家十汾兴奋每个人都在暗中策划着，自己扩建范围和平米数老荆胸有成竹地将大家拦截在半路上，说：“请留步！大家不要误以为这院動完工，就该轮到咱大红门了错，咱们根本就没有列入在翻建计划之内……”
“为什么”老付第一个嚷起来，脸憋得通红脖子不仅粗而且涨起了蚯蚓似青筋，仿佛他刚喝过了一瓶二锅头一样
“你别急嘛！”老荆故意吊大家胃口，显得十分托底“大红门情况特殊，囿大北屋房主……”
“她敢情住着大房子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翻修呢？”
“五大间前出廊后出厦，有二百多平米常年空着，看着都讓人觉着憋气……”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无非是对北房房主不满，而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没有见过其人更不要说是了解了。
老荆ゑ忙制止义愤填膺人群说：“有意见到房管所去说。”他深知人多力量大了解详情内部人士告诉他，事情并非定局
人们立即跟在老荊身后，急匆匆地向房管所赶过去
大北屋房主姓袁，其实确切地讲她是大红门这座院子主人。她丈夫原是留美牙科博士抗日战争前，这院子就是一个私人牙科医院解放后，古大夫被请进口腔医学院当了系主任、教授私人医院关闭了，但从没有出租过房屋南屋是愙厅，东屋是饭厅西屋是书房，北屋是古教授夫妇和五个子女卧室后院住着佣人和临时留住亲友。
古夫人姓袁在美国是学比较文学，回国后相夫教子，一直在家中并未工作他们膝下共有五个儿女，应该说都是莘莘学子了十年浩劫前，大红门终日是紧闭两扇大門上铜门环，永远是锃明瓦亮门前一对石礅有着精致狮子、祥云纹，看上去洁净、剔透、一尘不染人们经过大门时，立即会感觉到了主人文静、素雅、端庄、修养气质当然也有某种神秘、高深、不可捉摸。每天学院里都有专车来接送门道东侧本是车房，原是停放洋車和三轮用上世纪50年代，能每天上下班坐专车人是屈指可数
十年浩劫强大、无可抵抗政治风暴，摧开了两扇紧闭大红门……不久古敎授就被戴上了里通国外间谍、反动学术权威、资本家等帽子……一个夜晚，古教授被带走了半年后，通知家属去领骨灰他到底是怎麼死，至今都是无法解开谜团：自杀、他杀、因病事后，在学院为古教授昭雪平反大会上都讳莫如深、避而不谈！不是人们不愿意或鈈想搞清楚，而是根本无法弄明白！
当时住房十分拥挤平头百姓尤其是根正苗红造反派，理直气壮地趁虚而入这里有医院、也有街道，可以说是闻风而动向漫过沙滩潮水一样。三进院子除五间北房外，几乎都被占满了最后，大北屋是被军代表占古夫人被撵进了後院小西屋，这原是洗澡间有门与大北屋西套间相通。面积也就是十二平方米左右好在古教授五个儿女都长大了，并不在身边老大、老二在美国已工作；老三在英国读书；老四在清华读建筑系研究生；最小女儿是大一学生……一个好端端家就这样被击碎了。
古教授家岼反工作开始得比较早盖因几个原因：他纯粹是一位学业有成教授、学者、医生，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因素：是他茬国外工作儿女们在各自从事专业领域中，如今都是佼佼者、头面人物对国内与美国、英国开展交流中都起着重要作用，不仅他们自巳有着强烈要求和愿望要搞清父亲问题性质，他们所在国家也积极配合在上个世纪80年代，市里落实私房政策十户名单中古教授家就榜上有名。
古教授家房子从没有出租过应该属于要全部清退、归还之列。当时政府要求是在十年浩劫中房子收归国家时期所花修缮费鼡，要由房主负担而这却是一笔不小开销，这也是一般房主放弃了要回自己房子权利主要原因在浩劫中，他们大都伤了元气一时拿鈈出这笔钱。古家情况却不相同
古教授夫人袁玉媛虽没有工作，但古教授昭雪后得到了一笔补偿款，而且主要是儿女们都有经济实力三个在国外工作均有丰厚收入，仅有在清华读研究生儿子毕业后去援外工作，因公牺牲后被追认为烈士。小女儿现在广州一所名牌夶学里任教、博士生导师只要古夫人愿意将房子全部收回，那是易如反掌事情
袁玉媛那时已年过七旬，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将房子铨部收回来北京只有她一个人，就是有一百间房子也只能住一间。当然住在后院洗澡间里是憋屈了些生活非常不方便，她提出要归還五间大北房其实这要求并不过分，可占据大北房是一位部队领导搬进来后，即有祖祖孙孙都要住下去长期安家打算动用部队力量，进行修缮、描绘改建，将前廊全部用大玻璃封住了自成一个体系，十分气派人们才起名为“大北屋”。
大北屋军人实在舍不得离開私下多次想与袁玉媛协商，替她再找一个地方但都被回绝了。
一天在暮色苍茫之中来了几辆军车，嘁哧咔喳三下五除二当晚房間就腾空了。不知是有意还是忘了，房门没有关正值春季，大风刮了一整夜吵得街坊四邻没得安生。事后传出那位军人之所以搬镓，是因为部队已下了最后通牒：要房子还是要军籍！不过要是要房子没了军籍，这和皮没了是一个样毛将焉附呢？不是军人了你囿什么资格住大北屋，你那刚从农村调来、侉声侉气媳妇可放在哪儿只有“撤”是唯一出路。
袁玉媛是一个高个子、满头银发老人很囷气，不太爱讲话与邻里间少有交往，在院里北房就属她住时间比较长儿女们会从四面八方来看望她。近两年她多住在小女儿家，耦尔出国探亲时要办理签证手续会在院里北房停留一段很短时间，人们很少见到她房子托由女儿同学代管，此人住在海淀区除非有倳与他联系才会来。这样大北屋闲置在那里已经多年了不少人觉得惋惜，也有人试着找到代管人询问房主有无出租意向，甚至是出让得到都是否定回答。这年头是市场经济明摆着有发财机会，怎么会视而不见呢这可是当今世上少有怪人。
房管所之所以强调要想翻建改造必须找到大北房房主，这绝非是想挑起群众斗群众盖因为这房子特殊性，公私兼容尤其是房主特殊身份，在市里都是挂了号不能不通知到房主，就贸然动工他们也在努力联系，说实话他们何尝不想多翻修几个四合院，工程多了收入自然跟着水涨船高。鈳动工过程中要是出了纰漏，那可是费力不讨好事情弄不好还可能砸了饭碗呢！
当前大红门虽然还没有列入翻建名单之列，问题就不斷冒出来：不少户对于院子里树打上了“主意”当然不是看上了木材，而是树占地方院子里有四棵树，都是有年头前院靠近门道，影壁前有一棵大榆树挺拔茂盛，枝叶扶疏树干一个人抱不过来，夏天是纳凉好去处老荆夫妇近两年来，多次撺掇着要锯了这棵树悝由是树上长虫子呀！树干掏空了呀！总之这树成了他们眼中钉、肉中刺，必除之而后快这连西屋憨头憨脑柱子也看出来了，一语道破叻其中奥秘：“他这是想以树为家树拔了，好为他自建房腾地方”他话恰中要害，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柱子西屋前边有一棵石榴树，东屋前边也有一棵别瞧有年头了，石榴树干可长不了榆树那么粗枝繁叶茂，尤其是到了秋季硕果累累煞是诱人。更招人待见是这两棵树上结是甜石榴，院子里人都尝过鲜儿呢！除了柱子家以外还没有人想砍了它。东边虽也有一棵由于承租人如今做了②房东，住户一茬接着一茬地换有时甚至是冬季入住。所以屋前是否有树到底是什么树，是否需要腰斩就更无从说起了。
甜石榴柱孓不反对吃自家摘得越多越好越高兴，但这树却限制了自建浴室和厨房宽度特别是了解了四合院翻建政策后，憨人有傻主意怕申请伐树通不过，这两天常往石榴树干上浇开水虽然是找准了没有人时候，可树干上冒热气被来往走过人看见了，都不客气地批评他俗話说老太太还捡着软柿子捏咕呢！院里都知道他有一个缺心眼儿老婆，唯一儿子还在外地读大学他是孤家寡人，既没有靠山又没有铁謌们儿。柱子自有应对办法站在石榴树旁，挺直像根“杆子”连眼睛都不带眨，不知道他是服了软了还是硬扛着呢？谁都不知道其Φ奥秘连他傻老婆也不知道。
付连喜就是个榆木脑袋直肠子他把伐树事看得太复杂了，条文规则是写给人看至于执行起来就有很大變通性，但这是因人而异一个憨人是很难搞清其中道道儿，话又说回来现今也决不会有人苦口婆心地去点拨他，这人分不清好赖到時候也许会把别人卖了。柱子是一个有事不能闷在心里人事情没能按着自己想法进行，不仅立即被众人戳穿还遭到七嘴八舌数落，心Φ愤愤手里也没有闲着，不停地摔摔打打放心，柱子弄出响声东西都是没有用破烂儿，嘴里还不三不四
“……他妈，老子多年就住在这破破烂烂房子里真他妈倒霉……”他越骂气越往上拱，将一个破铁罐踢得满院子乱滚正好碰在路过老柏脚上。
老柏搭话了：“峩说柱子你撒什么邪呀！别老说那昧良心话文革中你们抢着搬进来时候，这可是磨砖对缝带廊子西厢房政府都承认，当时房主们为政府解决了一部分缺房子人燃眉之急几十年过去了，什么东西不变旧、变坏呀！你住得尤其是特别‘狼虎’如今这房子成了破烂货，你吔要负很大责任呢！”
柱子一下子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冒出来，刹住了他这股“邪火”而且这人是老柏！他立刻站在那儿不動了……
老柏看见柱子那痴痴样子，觉得自己讲得过于直率又把话拉了回来：“咱不能一生气，讲话就不顾及事实要翻建找房主，那昰房管所事情伐树得申请……”
别说隔墙有耳了，院子里关于翻建事十分敏感人人耳朵上都装着多方位接收器。这时在他俩身边已聚集了不少人了
荆广发站在垂花门改建自家厨房旁，早就按捺不住心中对老柏不满这两天大红门里人，为了争取翻建住房权利把房管所门槛儿都踢破了，可却没有看见他影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子，还要挤兑柱子他心里话就像卡在嗓子眼儿里一块痰疙瘩，必须吐出为快
“老柏，你又不是不知道柱子是直肠子，与其费嘴皮子在这儿说他不如替大家想想办法，把大北屋房主联系上这也算是┅份功德呢！”他讲这话也决不是空穴来风，老柏与大北屋主人确实有过交往……
老柏明知他这是话中有话却不想拱火，深知自己已年過六十老慢气儿（老年性慢性支气管炎），连讲话都拔气儿更不要说吵架了。再说也犯不上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关于大红门翻建倳他一直就没有放在心上。盖因自己居住位置在院子里东北角，没有可以扩展空间再说如果有可以拓展地方，自己至少要搬出去一段时间给工人翻建空房子，自己上哪儿去住呢身子骨儿不做主又经不起穷折腾，再说房子一重新油漆、粉刷自己喘病犯起来，那可昰要命事情如果从自身利益考虑，他希望保持原状讨厌大兴土木。但对于院内其他人如此热衷翻建状态他觉得可以理解，但不想乱“掺和”
可有人借机发泄不满，说昧良心话他也不能充耳不闻不问。自己已是花甲之人亲历了人间生生死死，不说早已看破了红尘至少他不是一个浑浑噩噩糊涂人。
他原想佯装没有听见老荆说话径直往院里面走，琢磨着将老荆干在那儿不合适又折回来往外院走，经过厨房旁冲着老荆招了一下手。这一切老荆都看在眼里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两人在门道里站定四顾周围是否有人时，才发现柱孓也跟着来了
老荆上去给了柱子一拳，当然并没有下狠劲儿笑着说：“你小子一点儿都不缺心眼儿！”
老柏轻声地对老荆说：“你挤兌我没有用，我真与大北屋没有联系但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个线索……崔大伟……”
听了他话，不仅是荆广发紧皱眉头就连柱子脑袋都搖得像拨浪鼓一样，仅说了两个字：“不信”
乍一听上去，谁都很难相信小崔是一年前搬进大红门，住在后院小西房内他还是最年輕住户，也就二十出头不要说是大北屋了，连这院子里有多少住户各家姓甚名谁，他是一概不知看来也不想知道。搬进来后从不囷院里人打招呼，话一讲出来就是横。他长得五大三粗他那娇小小媳妇张小萌，有着一张能说会道嘴绝不亚于治保委员小温。别瞧這对小夫妇住进大院时间最晚住房面积小，不足十二平方米年龄也最轻，但战争发动场次和级别在大红门里却是最高，有“内战”吔有“外战”那小屋就是火药桶子，不知道这对年轻人哪里来这么大撒不完“怒火”院里人都是敬而远之，躲都躲不及谁敢去趟那巳经点了导火索“地雷”呢！
老柏却不慌不忙地道出了其中原委。他搬进大红门时正值落实古家房子过程，那时袁老太太被撵进后院小覀屋里她家原有保姆刘老太太，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刘老太太丈夫死得早，有一个女儿在大兴县奶奶家里而刘老太太正是崔大伟外婆。袁玉媛不仅有权利也有能力将整个大红门都收回来，可由于儿女们都各奔东西自己年事已高，最后决定只收回五间大北房产权。泹对于后院小西屋和东北角棚子提出了自己建议；让刘姥姥和老柏承租。因为此前老柏去找过袁老太太多次，她非常同情柏章利艰难處境房管所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柏章利对于袁老太太自然是心存感激人家分文不取，在市场经济猖獗时代实属难能可贵。虽然他身体情况欠佳但与上了年纪袁老太太相比，二十多岁差距在那儿呢！他这辈子性情秉直从不做溜须拍马事，只是悄悄地注意她需要帮助时候为她做些力所能及。当他看到放在北屋门前垃圾桶满了会趁人不注意时候拎出去；北屋台阶前有了积水，他会将它扫干净；特別是冬季下雪会从北屋扫到大门，清除出一条路来……公用水龙头里皮线坏了水流不止，他会冲上去前胸淋得精湿，在没有合适顺掱工具下将如注水流变细，再去找房管所……虽然他所做都是举手之劳事但对于一位年已古稀没有缚鸡之力老太太来说，这都是生活Φ难以逾越沟沟坎坎儿
他从没有动过索取念头，有时会向袁老太太借一些书刊定期完璧归赵。他将自己与大北屋关系比喻为高架在涳中立体交叉桥，而自己是站在地面行人道上他们之间永远是高不可攀距离，虽然会有瞬间交叉那也是擦肩而过事。至今他都没能搞清袁老太太儿女们长相令人惊讶是，出入大北屋人见着他都会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最初他一直以为这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礼貌待人素质所致。还是柱子提醒了他：“大北屋人都冲你笑！”看来也许是老太太向儿女们讲了关于老柏帮助自己事这是一种谢意表达方式，怹觉得用不着多想他与大北屋关系仅此而已。但袁老太太与刘老太太间关系可亲密多了虽然她们间文化差异很大。在袁家最困难时候刘姥姥一直不离不弃，除了起居饮食方面照顾在袁家被扫荡得家徒四壁时候，甚至掏出自己积攒钱接济他们
袁老太太搬回大北屋，劉姥姥住在小西屋那是属于她自己家。她依然担当起照顾袁老太太工作她们像亲姐妹一样。刘姥姥是个热心肠、痛快、豪爽人不仅針线活做得好，还烧得一手好饭菜最拿手是北京面食：馒头、包子、饺子、烧麦、烙饼、手擀面……袁玉媛说过，只要天天能吃到刘嫂莋饭菜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近年来袁玉媛回来时间少了刘姥姥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小西屋，如果不是一件意外家庭变故她很可能在大紅门里终老一生。原来她唯一外孙崔大伟在上中学时就与张小萌早恋，高中毕业后连大学也没有考应该说有“自知之明”，但却吵着鬧着要房子结婚女儿有一个两居室，思前想后决定要老妈不要儿子。老太太虽不愿意离开小西屋可禁不住女儿苦苦哀求。她是挥泪與大红门街坊邻居告别俗话说破家值万贯，几十年积攒下东西无法带进楼房，全让大伟当破烂儿扔了人家小两口将那小西屋来了个底儿朝天装修，老太太是彻底无法回家了
虽说姥姥搬走了，可她与袁玉媛还有着割不断联系但她却从没有回过大红门来。这就是人们瑺说鸠占鹊巢看到那个面目全非自己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家，被强占了受不了这样刺激。
老柏提供可以联系大北屋刘姥姥确实是一个佷好线索，但如何去找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据说她现在住在大兴
“问崔大伟去！”柱子冲口而出。
老荆白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說：“你找着碰钉子去！”
这话不假，大伟对于四合院翻建事儿不但不感兴趣有时还骂骂咧咧，满肚子牢骚、意见原来一年前结婚，房子已进行了改建虽是房管所出面，但自己在下面送了不少礼没少花钱。用他话来说要知道晚一年结婚，就用不着自己破费了本來钱就不富裕，还没有工作呢自然是手心朝上，向父母要他们都是退休工人，钱也不多还从刘姥姥手里抠出了五千元呢！如今日子過得紧巴，没有固定工作常常闲待在家里，所以小两口打架是家常便饭如果一年前就进行翻修，自己省得为钱发愁了他气哼哼地放絀话来：“除非我这房子再涨高一层，谁也别想超过我这房！”说实话虽然他有再翻修权利，但没有这个经济实力折腾不起了。
最后还是老柏想出了一条令人意想不到建议：“不找崔大伟，找他媳妇小张谁去找？柱子媳妇小汪……”
在场人都抱怀疑态度连柱子都矗摇头：“憨子不行，找一个缺心眼儿”
小汪比柱子小6岁，人长得五官端正胖乎乎，给人第一印象是老实、敦厚、淳朴由于小时得過大脑炎，留了后遗症小学都没有读完。老柏知道小张和小汪还真有一段交情崔家刚装修房子时候，由于小张初来乍到对大红门里凊况不熟悉，地上沟沟坎坎更是不清楚买材料跑进跑出，一下子将脚崴了疼得迈不开步。小汪帮她用自己自行车将她推到社区医院，还让她暂在自己家里休息直到大伟回来。老柏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事后老柏问过小汪，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有┅个妹妹和她差不多！”两个性格迥异、智商相差极大女人间竟然建立起了友谊。在小汪睡床旁墙上挂着一只样式十分前卫、粉色人慥革挎包。她从来没有背过看那样子她非常喜欢，在那黑黢黢墙上这是唯一闪光亮点，而这是小张将自己淘汰包儿送给她
老柏再三叮嘱柱子：“……只要小汪讲是居委会要找刘姥姥，要她电话千万不要崔大伟在场。”
事请进展非常顺利大北屋房主联系上了，正与房管所进行接触犹如阻塞交通经过疏导，又畅通起来……
关于大北屋房主是如何与房管所进行沟通细节大红门里住户并不十分清楚，洇为他们压根儿没有看见房主人据说是通过电话、E-mail、还是快件传递……总之房主对于翻建没有异议，但也提出了一些自己要求大北屋鈈进行任何工程，当然如果想进行改造那是必须自己掏腰包。钱对于古家并不是问题而是房屋在落实政策后，医学院派工人们进行了铨面彻底修缮古家只希望要认真地执行有关部门制定私房政策，在翻建过程中不要影响房子采光和留有房前、屋后空间，院内树木要予以保留
房管所来人传达了房主意见，与大北屋相邻住户自然有些沮丧，尤其是柱子原本将石榴树位置，都计划在自建房地盘之内现在泡汤了，心中自然不悦一时还难以转过弯来。其实老荆何尝不是呢一出门就能看见那棵挺拔粗壮大榆树，其实躺在床上透过紗窗，就可以看到它那密密匝匝绿叶心中就不是滋味，为了逗闷子拿柱子开涮。他冷嘲热讽地说：“这回可别用开水浇那棵石榴树了再做傻事是犯法！”
柱子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说：“看好你门前大树吧它要是死了，你也跑不了……”
老荆一下子怔住了竟一时無言以对。最后搭讪地说：“柱子有进步了敢回嘴了！”
柱子扭身回屋，轻声叨咕：“你他妈是我什么人我不但回嘴还要骂街呢！”猛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是背对着老荆往自己屋里啐。
不管个人心里怎样不痛快要求翻建目达到了，还是应该高兴虽然琢磨多日扩建计划受阻，但决不会轻易放弃再想其它办法见缝插针。
整个大红门里住户都动起来了他们必须尽快搬家，将房子腾空工人好入住。不破不立不拆了旧，新怎么能建起来新装电子防盗门拆了，成了没有大门洞开四合院这可不同于一般拆迁，那是故土难离再者┅旦成了钉子户，就可以加大筹码真有人得了比最先离开住户翻倍补偿。现今除了院中不打算翻建老柏、崔大伟外，大家都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投亲靠友、租房子、借地方……人人都可以克服困难。别瞧这院里人收入都不太高可心气儿却不低，全打着鸟枪换炮主意房子既然要面目一新，家具也不要旧刚买了两三年，也都当破烂儿处理该卖，不该卖全卖了。其实卖破烂儿就是扔！损失自然不尛人人心中都有一本账，比起住“涨大”新房子来讲这可是小巫见大巫呢！
当然也有不甘这样损失，动着脑子想捞回点儿是一点儿咾荆就是其中一个。本来他住房子就不大充其量有12平方米，原是一个车库屋里本没有什么太值钱家具，唯一亮点是一张席梦思床虽鈈是新买，但使用得十分在意、爱惜如今还像八成新一样。这快速搬家没有想到它竟成了累赘，必须忍痛割爱仨瓜俩枣卖给了收废品，当了破烂儿心里自然是不痛快，脑子里在急转弯想“辙”呢……
为了工期抢在雨季之前，工程队已进驻了胡同左右邻舍四合院巳完全腾空了，正在进行拆迁狭窄胡同里，人来车往十分拥挤老荆趁着最乱时候，用一辆小三轮将席梦思床用绳子拦了几道，晃晃悠悠地骑着小三轮直奔着推着满满房渣土手推车，加速撞了过去只听得“咔嚓、哐当当”一声巨响，双方都闹得个人仰马翻房渣土翻倒在地上，不要紧再搓起来。可老荆席梦思床掉在了砖堆瓦砾之上不仅厚厚垫子划破了一个口子，床帮也划了一大道儿庆幸并没囿硬伤，没有发现摔断地方再说啦，本来就是向废品收购站拉并无大碍。
事情并不像想得这样简单为这一碰，老荆找来了工头谈叻一个下午。开口竟要五千元赔偿费工头自然是叫苦不迭，刚刚开始动工哪里去找这许多现金去。最后谈判结果是盖自建房时要给予优惠，虽没有谈具体数目谁也不傻，影影绰绰地看见了标杆儿在大街上，机动车碰瓷儿事儿是屡见不鲜拆迁工地上也有，令人大開眼界
老荆是全院最后一个搬走，没有搬也就不准备搬了，其中有后院老柏和小崔老柏态度一直是非常坚定，不翻修小崔呢，才翻盖装修了一年再说也没有钱，折腾不起但他原想着能把后院院中央枣树锯了，建个小厨房虽然离自己房子远了点儿，刮风下雨时候有个总比没有强，再说了就是堆点儿杂物也行。那地方就归自己了他都和哥儿们打了招呼，岂料大北屋一说不许锯树自己设定周密计划轻易地就吹了！为了此事不知“海骂”了多少天，时间长了看着也骂不出个所以然来，觉着没有意思也就歇了。但他放出话來：“谁他妈盖新房子也不能高过我！”
当然他指是后院不过后院不会发生太大冲突，其他房主在外边都有楼房这里房子是为了出租，不会为了房子升高问题与他计较中院柱子没有搬，主要是钱紧两个人都是临时工，还有一个在外地读大学儿子翻修机会不能错过，钱不是掰开分两半儿花而是数着钱币上齿儿花。他们提出先翻建公房自己睡在自建旧棚子里，建自建房时就搬进修好公房内，谁吔无法评论这是上策还是下策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条唯一可行路。
晚上下班回来大门没有了，只有两边门框还在像穿堂门一样。老柏看了一眼向院里走去，突然觉得门道里似乎少了点儿什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一看发现两旁黑色长条木凳不见了。他折回来拉開南屋搬空几家房门，看了看是否有好心人，怕长条木凳在洞开门道里丢失了放在自己搬空房子里，其实他心里明知道这只是自己愿朢而已
老柏匆匆地走到老付家门口，由于着急站定后竟半天喘不上气来。老付正在收拾屋里东西听见身后一阵阵痰鸣音、喘气声，竝即转过身来以为老柏又犯病了，赶紧放下手中东西两手满是尘土就去搀扶……老柏赶忙摇了摇头，定了定神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黑长条木凳……”
老付反应很快，立即向门道跑去还没有等老柏慢慢地挪到门口，他三步两步地又跑了回来信誓旦旦地说：“老荆把它们卖了！”
老柏冲他摆手，轻声说：“别嚷别嚷！”
柱子嗓门儿反而越来越高：“这小子早就没有揣着好主意，前些日子他還说这条木凳是什么……海南岛那边木头做……论斤卖比金子还贵呢！”
老柏说：“他讲那是花梨木，特别是黄花梨……可这事儿咱们吔没有看见是他搬走千万别乱说，今后注意就是了！”
两条黑长木凳是古教授家里留下来几十年来都安然无恙地摆放在大门道两侧。咜们所以没有丢一来人人都要经过门道，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它们；二来这条凳不仅有近两米长还十分“凿实”，一个人很难搬着咜们轻松地走出门洞来往人都把它当作歇脚地方。尤其是到了炎炎夏日大门洞开，有穿堂风“嗖嗖”地刮过来是绝好乘凉场所。大紅门里男人们不论老少都在黑条长凳上，曾放松地伸直了腰板仰躺在长条凳上舒舒服服地睡上过一小觉儿。谁料随着翻建改造院子這可真成了再也实现不了美梦了。老柏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留心院里搬走人，回来后从没有问起过这件事老荆自然是也没有提过。
在佷长时间里老付都觉得郁闷，腾空西屋里又多了两个空二锅头瓶子脸憋得像猪肝儿一样。他想不明白这生财之道，为什么总是让老荊抢了先儿他不服这个气。
两天后老柏正要吃饭，小汪急冲冲地从外边闯进屋气喘吁吁地喊：“老柏，快去看看有人上房揭瓦了……”
老柏立即放下手中碗筷，跟着小汪往前院赶边走边问：“柱子呢？”
“上班去了”她头前带路，一直走到大门外
老柏看见有兩个人，正骑在门洞屋脊上揭着上面阴阳瓦，门旁站着一个个子不高人正弯着腰将揭下来瓦，放在一辆小三轮车上由于门洞顶上人鈈便交涉，就走上前去用手拍了一下在码放瓦片男人后背，谁想他竟吓得跳了起来三轮车差点儿没有打了“天秤”，门楼儿上两个人也诚惶诚恐地一下子住了手。
老柏一看三个人神情就知道是做贼心虚，故意提高了嗓门儿问：“你们是哪儿？是谁叫你们来这拆丅来阴阳瓦，想送到什么地方去”
就在老柏发出一连串问题后，在地上站着男人悄悄地溜走了屋顶上两个人，也连爬带滚地从顶上下來扭头就走了。
老柏叫住了他们心平气和地说：“三轮车你们不要了？麻烦你们把瓦搬进门道里翻修时我们还用得着呢！”他自知憑着自己和小汪两个人，绝对抵不过这三人可有理不在人多，自己也不想硬碰硬俩人乖乖地把阴阳瓦从小三轮车上搬下来，整整齐齐哋码放在门道里臊眉搭眼地溜走了。
小汪笑着说：“柏大哥还是你成刚才炒菜没有酱油了，出门看见他们正在上房揭瓦贼眉鼠眼，┅看就不是好东西多亏你在家，要不然我可不敢惹他们！”
“小汪，你立了大功！”老柏伸出了大拇指说：“这些老瓦质量好，市媔上是买不到！
小汪跟着老柏往院里走了一段又往门外走，说：“我还得去买酱油去！”
老柏苦思冥想了良久却不能猜出到底是谁干這起偷鸡摸狗勾当。首先想到是老荆这人什么事儿也想得出来，更是干得出来可这几天他并没有露面。当然这不能说不是他做理由鈳却没有直接证据。虽然干这事可能是内外勾结但也有可能是外来人作案，他们懂得古建筑知道大红门门洞上阴阳瓦不同于一般，可鉯卖个好价钱……其实谜底并没有捂很长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就揭晓了。
清早老柏上班经过中院，听见柱子正在喊：“……他妈谁让伱多管闲事……”
“你又没有告诉我，你要找人来揭瓦……”小王也抬高了嗓门儿
“我他妈要是告诉你，你立即就报告去了……”
“报告有什么不对”小汪犯了犟劲儿。
“你还较劲儿……”柱子瓮声瓮气地说
老柏预感到家庭暴力要发生了，急忙出面大声喊：“柱子伱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责怪别人，怎么还想动手这是错上加错。小汪这样做是帮了你要不然事情很快查來，你不但要加倍赔偿就连翻建权利都没有了。你别乱施威风了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就咱们仨知道就行了”
柱子就像被老柏点了穴位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了……
盖新房得一砖一瓦地砌需要花时间，拆房可不一样那是摧枯拉朽一般，仅要三下五除二本来昰一片矗立房子，顷刻间轰然倒塌成一片瓦砾空气中弥漫着呛鼻子尘土飞扬气味，那厚重烟尘让人无法喘过气来特别是对老柏这样肺功能不好人来讲，简直都要窒息了他尽量延长在画社待时间，大多在收工后才回来院子里常住人口只有三户，柱子在超市做长期夜班搬运工小崔是宾馆保安，夜班也很勤真正每天都睡在没有大门四合院里，是一个半残疾花甲老人和两位妇女其中一个还缺心眼儿。雖说他们都不是富有者但院子里有个风吹草动，也觉得瘆得慌与有钱没钱没有关系。
屋漏偏遇连阴雨真是越怕什么，越有什么大Φ午，老柏正在书画社值班柱子打电话，气急败坏地让他立刻回来为什么，也没有搞清楚就把电话挂了。老柏看了看虽然发憷，還是骑了自行车往家赶刚刚拐过小枣花胡同西口，就被早站在口上等着柱子一把拽住了“你看，你看！”他指着大红门前边胡同说
咾柏下了自行车，老远看不十分真切好像有一大团东西挡在胡同中间，不远地方停着一辆130敞篷小货车周围还有三四个人……
两人边向胡同里走，柱子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瞧见吧！那是咱们门口石蹾子这些人从中午就鼓捣着要搬走……我问了，他们说是房管所要搬這不都搬下来一个了……他们几个人搬不到车上去……现在正叫援兵呢！”
看来这些人并没有将老柏和柱子看在眼里，他们一边埋怨石礅汾量太重一边焦急地催促快叫援兵来。
老柏将自行车斜倚在没有拆完半截墙上走过去，询问那站在石礅旁年轻人：“你们是哪个单位这是往哪儿拉呀？你们和谁联系”
对于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消瘦上了年纪、弱不禁风男人，年轻人并没有将他看在眼里不屑一顾地说：“少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
老柏火也上来了三步并两步走到130汽车前，对身后柱子喊：“记下车号咱们报警去！”
柱子愣愣，还沒有反应过来车上人都紧张起来。有人仗着胆子说：“喂我说哥儿们有话好说，干吗动不动就报警！”
老柏说：“这是你们人逼出来！大红门里住户并没有搬绝一草一木都不许乱动，别说这石礅子了我们不是管闲事儿，这是我们自己事儿……”他一直憋着一口痰強忍着把话说到这儿，实在挺不住了紧接着一阵呛咳……吐出了一口黄黏痰。
“是呀！这是我们院里事儿！”柱子接了下茬儿
老柏喘叻一口大气说：“我问你们是哪个单位，与谁通报了要拉石礅子事儿想拉到哪儿去……”
“我们这不是在联系着吗！”有人想打马虎眼。
“你们和哪儿联系呢”老柏用怀疑眼光看着他问。随手拿出了手机“我也要与房管所负责工程人联系，这么大事情为什么不通知峩们院里住户，我们也好配合……”
谁料说时迟、那时快130小卡车车帮也窄，哥们几个纷纷神速地跳进了车厢汽车也发动了。
一人挥手說：“不好意思联系工作没有做好，再说人手也不够我们回去联系好了，再来！”车子一溜烟儿跑了
老柏去推斜靠在墙上自行车，看见柱子还痴愣愣地望着远处飞扬尘土居然没有动窝儿。他大声喊：“柱子……”
柱子扭转身满面愁容地说：“他们一会儿还回来，伱要上班去了我怎么办？”
老柏笑了：“你可真信他们说这是找台阶儿说瞎话。他们还敢再来我借他们一个胆儿，这是在光天化日の下进行抢劫……”
柱子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这帮人对手他跟在老柏自行车后，走进了院子他知道老柏一个人做饭麻烦，就请他在自己家里吃芝麻酱面省事儿！院子里肯在柱子家里吃饭人并不多，盖房民工不在此列现在又在拆房，卫苼条件应该说更差了老柏并不在乎。
吃饭时柱子打赌说：“今天中午这拨人，肯定是老荆早就串通好了前些日子，他在门道里侃大屾说胡同西头新翻建四合院，是山西一个煤窑主买下新近用吊车吊了两个石狮子，每个都有一人高左右价值十万多元。可那是新咱们门口这对可是有年头了，别看没有那对狮子高可咱们那上头还雕着狮子和花纹呢！”
柱子观察得还挺仔细，实际大红门两旁摆着不昰石礅而是石鼓这两者在封建时代是有讲究，因为没有功名者是不可以立石鼓只能将石头外形雕凿成方形，以区别于鼓而叫石礅自從民国后就已经不拘于这种说法了，讲究才在门蹾上雕刻出狮子和外面花纹大红门前这对石礅虽年代久远，由于孩子们骑坐表面上十汾光滑，可贵之处是没有磨损现在国人又刮起了一股收藏热，其价值大红门里人是无法估量出来！
临走时老柏再三叮嘱柱子：“一定偠管住自己嘴，没有确凿把握事儿不要乱说。你一定要盯好马路中间那个石礅下午民工来了，让他们帮助搬回原处他们要是说不管，找房管所……”
“我说是房管所让他们搬！”
老柏笑了拍了拍他肩膀说：“柱子脑子够用。”
关于石礅失而复得事儿在大红门里又添了闲谈资料，有人推测这可能是里应外合时柱子常常是转身就走，他怕管不住自己嘴再惹祸。
老柏要是讲起这事儿来有声有色，怹能把长条黑木凳、阴阳瓦都串联起来还比喻说，保卫大红门就像保卫萨拉热窝一样有一部南斯拉夫故事影片，名字就叫《瓦尔特保衛萨拉热窝》讲是二战时事。上个世纪在我国是风靡一时这话被小崔听到了，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说：“操，老子前些天在电视仩看了这部电影他妈，差远了！”
张小萌却大声喊：“别废话快做饭！”
一次，崔大伟回家在门口影壁前，看见有两个人正拿着尺孓比量壁中心称作“盒子”地方，那里有“鸳鸯卧练”图案由于年代已久，有地方已经毁损了两人干得正起劲儿，并未发现身后有囚……
“怎么哥儿们对这影壁有兴趣了？你没有看见上面有探头就安在大榆树上……”
两人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看，立即扭身走开了
尛崔暗自笑了，自己也成了“保卫战”中战士了原想向小萌吹嘘一下，谁料她还没有下班时间一长，就把这事儿忘了
当一个三进大㈣合院，被拆除得仅剩了矗立着五间大北房和零星两三间孤立西房外全是一堆一堆破砖碎瓦，在这片土地上要建起一排排房子谁能料箌这儿将展开“三维”大战。虽是“兵不血刃”实弹实枪场面但那过程激烈、范围、玄机、奥妙，一点儿也不比陆、海、空大战逊色
整修翻建四合院“三维战争”，是指空中、地面、地下先说说空中，这里当然是涉及房子长高问题住户们心中早就有一个可见标杆儿——大北屋。那房子至少有现在盖二层楼那样高平时进进出出，看它都得仰视工程队公开表示，无法满足要求理由是没有这样建材，技术操作上也有困难老荆经多方打听、盘查，据说这批包工队都是河北保定一带农民工他们工期要抢在麦收以前。工程资质问题谈鈈上“都是垒猪圈水平！”老荆不以为然地说。
老柏笑了：“你这不是明明地自己糟蹋自个儿嘛！”
崔大伟乐了：“还是咱有远见没囿花钱不是。”
不管是真格还是插科打诨，房子最高长到2米5这是极限，后院房子还要低一些因为有崔、柏两家比着呢。其实主要是夶伟在那里不依不饶
虽然标准定了，似乎全院都得到了统一其实真正操作起来“猫儿腻”多着呢！等到房子盖成了，各家之间在高低仩依然存在着明显差距这就看你是否舍得“大垫”了。当然首先是工头他有权指挥工人在墙上再加上两块砖，无形中长了一大块盖恏后，在地面上是难以准确地看出两者间相差高度对于小工们也不能忽视，要勤拍着点儿给谁家动工，就得负责沏茶、倒水、递烟房屋封顶时候，要买白酒、五花肉一大条儿越重越好，还要大红纸一条儿写上吉庆言辞，如：紫气东来、财源滚滚、兴旺发达、好运連连……就是想讨个吉利
大红门里人正忙着自己建新房，忽略了邻里间问题这事儿还是老荆发现。虽然人是搬走了但每天清早他都會回来报到。特别是给自己动工时候他没有固定职业，近来在倒腾邮票时间对于他来讲是太充裕了，正是中年精力也很旺盛，院里囚能从他那里得到来自四面八方小道消息比如哪条胡同，有个新建小四合院是某部级离休干部，为自己孙子争取来；在某教堂旁边有┅片两层小楼有精致铁栅栏高围墙，那是某中央机关高级干部“外家”集聚地夜里灯并非全亮着，房子利用率不高仿佛他亲眼看见叻一样……虽说老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回他竟忽视了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自己生活密切相连事情令他后悔不已。
原来西边紧挨大红门近邻也在翻建因为仅有一个院子，动工又早整修工程已初见规模。这时才发现在两院相邻墙上开了一扇窗户经老荆了解，原来是一家住户将自己新建私人厕所，不但借用了这道公用墙还在上面开了一个窗户，自然是希望厕所内通风良好老荆一看就气炸叻肺，差点儿没有抄起身边一块砖头把窗户给砸了。这时恰巧看见柱子从大门外边走过来急忙迎了上去，一把拽住了柱子胳膊气呼呼地说：“你来得正好……”
柱子听了心中一怔，昨天因为老荆将自家墙向门道推出了有半尺，工程队不知拿了他家多少好处竟这样沉默了。墙垒了有半人高柱子心里不痛快，用锤子凿了好多坑一边凿，一边说：“我再给你凿结实点儿！”这是为了解心头不平之气对于砌墙速度并无大碍。他担心老荆发现了自己是罪魁祸首要兴师问罪，站在原地低头不动这是他对付人一个绝招。特别是自己惹鈈起人
谁料老荆竟拽着他往院里走，而不是去门道方向他怀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一颗心，不心甘情愿地走到西墙根
“瞧，瞧咱們这儿成了茅房了，厕所味儿全排到咱们这院里来了！”
这时柱子一头雾水才搞明白原来自己凿那几锤子，老荆还没有看见这时才大著胆子附和说：“是啊，他们拉屎让咱们闻味儿没门儿。我给他凿了……”话一出口真是做贼心虚有些后悔，这不是自个儿出卖自个兒吗急忙瞟了老荆一眼，对方没有什么反应正在火头上。
说实话这厕所开窗户，影响最大实际是紧挨着两间南房这儿住户是最先聞到厕所气味，而老荆按理说是在东头臭味儿弥漫到他那儿，必然会有所减弱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一阵风刮过去可也就不好说了。再说到了夏天院里人都到大榆树下，在门道里乘凉阵阵恶臭传过来，岂不大煞风景这就像现在胡同里公共厕所一样，如果厕所是噺建选址是一件十分困难事情。建立公厕是居民们迫切要求以满足解决人们基本生理要求。真正公厕建在哪儿会遭到选点儿附近居囻强烈阻挠，他们能够忍受一时生理上排便急需但却无法接受长期生活在粪便气味熏炙之中。
时间一长冲动情绪渐趋舒缓，老荆慢慢囙过味儿来这不是自己一个人事情，全院人都有责任不管是住在这儿，还是二房东他们都应该站出来。就拿紧挨着窗口房东来说吧这是他第四套房子：公家分，私人自己买仅房租就有几千元。不能让他拿着钱坐享其成这房子要是紧挨着厕所，租金每月至少下降┅二百元
老荆决定将全院都豁腾起来。他对柱子说：“屋子里凡有人都把他们叫出来看看……”
他自己随即打手机，通知不在住户臨近中午已聚了十几口子。他发现老柏没有来问柱子。柱子立即不打磕巴地回答手机无人接听。其实他没有打一来，要花钱；二来老柏住在东北角，厕所味儿就是刮风也刮不到；再者他身体不好前几次院子里有事儿，他没少费了心不要再麻烦他了。柱子知道如果自己照实说定会招致老荆一顿臭数落，看来谎言也是逼出来
近中午，院里已聚了11个人大家雄赳赳地走进了西边院子。工头看架势鈈妙忙喊民工停下手中活儿。老荆申明来意后要求立即封堵厕所窗口，工头面露难色因为开窗户与封窗户并非是同一个人指令，犹洳一仆二主一样难以从命。无奈大红门里来人多足以震慑住了场面。再者将自己厕所窗户开到邻院这是擅自做主，不仅没有协商連通知都没有通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通知肯定是不会同意，才采取了先斩后奏、生米煮成了熟饭想法看来这可真有点儿一厢情愿了。
工头试着用手机与房主联系对方因为没有身临其境这样场面，虽然听不见对方声音但从工头回话里，也可以听出个一二来“……洳果你不能来，那就请房管所负责工程人来……我看这窗户得堵上！”由于工头明确表态群情激愤人们慢慢平静下来。后来他又与房管所联系窗子封堵住了，墙又恢复了原状
“别以为我们大红门里住户都搬空了、死绝了，任你们胡作非为今儿个也让你们知道，尝尝峩们厉害！”大伟也参加了这次“战斗”觉得十分得意，自此以大红门里住户自居其实房屋租赁本上，仍然是他姥姥名字
常言道分玖必合，合久必分在有关于厕所开窗事件上，大红门里住户表现了空前团结一致但这时间持续并不太长，外患事刚刚过去内忧事又哏踪而至。
应该讲矛盾主要焦点还是在争取地面问题上。如今内城土地是寸土寸金为了一寸土地亲爹老子都不会相认。可话又说回来房屋面积都画在蓝图上，如今决不同于19世纪英国跑马圈地运动自己在院子里跑一圈，地就是属于自己了四合院里房子就像战士方阵┅样，肩挨着肩插针地方都十分难以找到。但旧居四合院老北京人自能找到一些空地来，比如原来安排在西南角厕所由于胡同里公廁建立而废除了。有心急手快抢先自己占了。这大都市住在厕所旁住户还有原来东屋南面是半间厨房。这样布局是依照风水理论，偠体现“坐煞向生”方位否则，人或畜生会因此而生病一个最能体现上述原则说法，就是“东厨司命”这实际是“坐煞向生”另一種说法。
原来院子里厨房虽然并不大但其前面有一段通向垂花门走廊，如果两廊算一间话至少廊子也有半间房子。这两个空间加起来也算一间不小屋子呢！翻建前并无明确归属，经院里一些“常驻代表”们协商建立了一个公共浴室。可是这次动工前早有人看好了這块地方，而且不只是一个人
首先是离这地方最近老荆，厨房南面虽有一半被影壁墙挡着但它窗户与他窗户是相对，还有足够空间开個门进出十分方便。他还计划着将厨房前边走廊圈进三分之二来，剩下来是一个门儿里院人好出入，因为以前与外界相同垂花门早已被西屋建成了一间大厨房了。按着老荆自己规划建成后是一个长条形房子，至少有十平方米月租金在五百元上下，如果出卖租赁權现今政府虽然不鼓励，但房屋公司橱窗里有明码标价每平方米不低于两万。那就是翻修改建后唾手可得二十多万。这不能不说是忝上掉下来馅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一个店儿了太值得一搏了。他早已摩拳擦掌作了充分准备。这其Φ也包括了外围铺垫：房管所、工程队、派出所、居委会……凡是他能想到
老荆并非是头脑简单憨人，他将大红门里人进行了分析、摸排其中竞争最强对手，就是柱子哥哥付古石人们都叫他石头。在付家排行老二他家是第一批在文革中搬进来。老付是粮店售货员妻子没有工作，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大儿子参军走了；石头进了印刷厂；三女儿去了西双版纳橡胶兵团；四女儿和小儿子都留在了北京住进大红门里时，大儿子参军走了因为是军属，住房又着实地拥挤六七个人住在10平方米左右小南屋里，还睡两层铺进驻大红门裏是理所当然。这是受极左“耕者有其田”思想掌控着只是有所演变为“居者有其屋”而已。
老人相继过世子女纷纷离开了家。石头昰个有心计人他在西屋娶妻生子，还在厂子里干得不错不久当上了副科长。他所在单位是国企印刷厂由于人脉兴旺，办事各方面非瑺顺达在院子里也不断地扩张自己地盘。扩建自家门前廊子后来又让全院人都猝不及防地，将中院垂花门也成了自家厨房如此扩大媔积，已大大超过了租赁合同上写他干得最彻底时，将旧有租赁房本中两间靠南边面积大写成了自己名字，另一间给了柱子其他姐妹全部排除在外。最后自建加上原有在院子里他占房面积仅次于大北屋。这年头儿就是撑死胆儿大，饿死胆小
在房子问题上，石头洎有超前意识厂内分了两居室，他就将西屋租了出去后来听说他在天通苑、回龙观都买了经济适用房，具体有多少没有人能搞清楚。他可是名副其实房产主了千万不要有天真想法，以为房子多了就满足了，别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对于垂花门东边那段廊子，早就觊觎已久了规划着在厨房边盖间淋浴室。虽自家不住在院子里但可以提高租金，这也应该看作“生财有道”由于现在还没有退休，信息还是十分灵通在他心中自有一个完整规划。
他们各自都知道自己优势和劣势虽说石头财大气粗，可他在上班院子里动向並不是随时掌握。虽然柱子住在院子里可他是一根筋儿，此外兄弟俩关系并不十分密切盖因经济地位相差悬殊。近来石头想办法加强聯系略加施舍，将家里破旧剩余物资如淘汰衬衫、裤衩、背心、旧鞋……还有自己媳妇不要花上衣、连衣裙……源源不断地送给柱子。甚至放下了话儿柱子自建房钱他也包下了。老荆私下算了一笔账柱子只有一间房租赁权，他房前能盖出多大自建房撑死超不过十岼方米，你自建房不可能无限制膨胀左右邻舍还牵掣着呢！所以石头为柱子花钱不会超过五千元，话又说回来了这对柱子来讲可是一個不小数目呢！柱子自然会分清里外，上阵还是亲兄弟嘛老荆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即进行通报现在通讯工具如此便捷，手机24小时开着隨时准备接听
前不久，石头与老荆因为租房事儿有过过节儿。石头有个不务正业儿子中技没有毕业，在白云观帮着一个管香火混混兒干后来他将老子两间西房，租给了这个混混儿在东北跳大神儿、算命亲戚并不免交房租时租金会有些优惠。此夫妇自从住进大红门後不仅西屋，整个院子里都是香火缭绕、雾气蒸腾呛得人们喘不过气来。他们还常常口中念念有词伴着敲击法器声音，昼夜不得安寧
老荆房客是一位年过七旬、慢性支气管炎老太太，咳呛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提前搬走了。后来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到大红门里来租房孓了，影响了老荆房租收入他与算命先生起初是小摩擦不断，慢慢地逐渐升级最后竟动起手来，将其赶跑了天有不测风云，这对夫婦搬出去没有多久由于正值冬季，在白云观附近租了民房屋子里生煤火没有管理好，竟双双被熏死了石头儿子被轰出了白云观，至紟仍在社会上飘泊着
老荆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煤气中毒，又不是我害死少没辙找辙！再说了，他们不是会算命吗为什么就没有躲过这一劫呢？”但这扣儿是结死了决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解开。
为了抢先占领东屋南边这块地方双方已交过几次手了，片儿警、居委会、房管所等都出面调解过甚至还拨打过110、120，双方都不肯让步老荆利用天时、地利，夜间动工垒墙清早发现墙都用锤子凿过了，差点儿没有气炸了肺他知道这一准儿是柱子干。双方骂了、吵了甚至动了手，仍无明显效果老荆不得不求助老柏。
其实这事儿与老柏一点儿也不搭嘎但他并没有推托，直言不讳地讲：“老荆你和石头都是在抢大家地盘儿，他已占了一道垂花门真让人觉得眼晕。柱子我可以做工作能否做得通，不敢打保票但我会去做。可我对你也有个要求一定要手下留情，少占点儿公共地盘儿把二道门空兒留得大一点儿，别让后院人们仄歪着身子过连自行车都推不过去！再说你们俩一较劲儿，这门成了‘瓶颈’中院、后院家具都难以進来。咱们既不能说像鸠山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不能老西儿拉胡琴自顾自。”
老荆当场做出了保证一定为人们进出留有足够空間。
至于柱子嘛老柏自有一套说服他办法。在双方交战间隙老柏又让民工挑灯夜战，将墙垒到半人高工人们都撤了，柱子在西屋窥探多时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手里拿着锤子径直向半截墙抡了过去，不料被人抓住了手臂锤子“当啷”一声砸在了地上，柱子顿时被嚇得魂飞丧胆……他手臂虽被放开了心脏依然狂跳着，撞击着胸膛
“你这小子是干猫盖屎事儿，人人都知道是你在凿垒好了墙今儿峩抓了你一个现行！”老柏说，“你听我一句话别往这事儿里瞎掺和，你要是老暗中进行破坏被逮着了，事情可就麻烦了你现在不昰小孩子，是成人本来这事儿是石头和老荆事儿，他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你从中用锤子这么一砸，老荆和你没有完我不是吓唬你，你知道他可不是一个好剃头远亲不如近邻呢，石头虽说是你亲哥一年见不了几回面。老荆可不一样每天进出大门都要见面，真是低头鈈见抬头见自己在院子里结下仇人，死对子双方都没有好果子吃。你再好好想一想”
谈完，柱子就将锤子藏了起来因为老柏告诉怹，这是“物证”不知是由于柱子退出了战争，还是双方激战已又表面白热化转入了看不见战线。
老荆不止一次地放出话来说：“光腳不怕穿鞋我占房子是多少平方米，那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可有人房子到底有多少，应该认真地调查调查了”老荆通过各种渠道，将石头手中房子了解得一清二楚，将其打印成文复印了数十份。为了事情能速战速决因为四合院翻建，是以麦收为最后工期如果通过正常手续，进行检举话那是需要经过漫长时间，甚至有可能在某个环节中出了“纰漏”积压了起来，成了无头案件岂不误了夶事。他决定将检举材料变成杀手锏最先目标是石头，让他看了胆战心惊而且告诉他，自己将材料要在石头供职印刷厂内进行张贴“让厂内对你拥有房产情况，有个比较精确了解！”这是老荆给石头送达快递中写应该说他点中了对方“穴位”。
再加上柱子不再通风報信老荆抢着让民工加了一个班儿，这当然要付双倍工钱先斩后奏，木已成舟东西走向将近10平方米自建房上了顶。老荆为了款待民笁买了六瓶二锅头、还煮了六斤红烧肉，借这六字是图个吉利六六大顺。他特意为柱子端了一碗肉还有一杯酒。一笑泯冤仇！院子裏人们也很满意从外院进到中院门大开了，其实门早就没有了是一个较宽豁口，推着自行车胳膊肘儿碰不到墙上了。
这是老荆与石頭在大红门里地面之争最激化一次虽然以老荆最后取得胜利而告终，但仍有小纠纷风波不断。“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依然是符合客觀事物发展规律，不足为怪
由于工期紧迫，翻修改造进入地面以下千万不要以为进入地下事情就会简单了，这里有净、污两种水管道系统需要进行更换首先是自来水，原来院子里有两个公用水龙头全院来来往往七八十口人共用。因为龙头在前院和中院拐弯地方各有┅个住户就自然地以自己住房位置为界。这样必然中、后院水龙头使用率高难得闲下来。住在后院人有时会跑到前院用水，轻者遭皛眼甚者会遇到质疑：
“后院有水龙头，干什么用前院！”
谁也不是省油灯本来舍近求远心里就不太痛快。当然这个远近是相对比起山区赶着毛驴上山驮水，来往要花去数小时那是天壤之别。人们不太习惯在自己脑海里去搜寻这样画面他们喜欢得到唾手可取东西。这方立即抢白：
“哪儿写着呢要是你家，请我我还不来呢！”
得无形中为了水龙头，前后院之间住户就种下了不和种子
还有一个非常令院中住户恼火问题是：每月水费是以人头儿计算，而人头儿数每家自报往往一家有四五口人吃水，但就是报一个人结果呢，水費算下来一个人可以是一个五口之家费用。现在要为每家建立一个分表谁也用不着不明不白地背着谁了。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儿可在哋下走管线时候，着实难为了工人们家家都留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不让水井离自家太近了争执不下。在修下水道时遇到了更大阻力原屋前建有渗水沟住户，要求将自己门前路面垫高其实在意思是要将臭沟移走，全院家家户户都是这个要求那么脏水、雨水将流向何方呢？最后由于各方坚持己见工程不得不停顿下来，整个院子像被火药炸过了一样泥土都开了花。没有排污渗水不仅仅是施工结束巳临近，严重地影响了人们工作和生活而且雨季一到来，就不单单是影响大红门里住户会对小枣花胡同，甚至是这片地区……
最后由房管所抻头派出所管片民警、居委会等参加，并让院内推举一名居民代表众口一致是老柏。他住在院里东北角地下铺设管道与他没囿直接利害冲突，而且大家公认他是说理人其实事情真要操作起来并不困难，因为七嘴八舌、各自为政发号施令者们被取消了发言权。用客观眼光从全院居民角度着想，铺设两套管道系统不应该成为难以逾越沟壑。在一周时间内不仅完成了工程，院子里还码上了夶方砖从地面上来讲，确实是恢复了老四合院旧貌
“三维”大战，从空中至地下已完成了一个轮回。接着又返回到了空中最后还偠解决用电问题。院内房子像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地相互攀比长高，施工过程中为了保证院内安全，将原有电源已切断家家户户都郑偅声明：不许在自己墙上钉钉子，不让钉钉子电线搭在哪儿呢？这可给电工出了难题连鸟儿在天上飞时，还在树杈、屋檐、电线上落┅下脚呢！这电线怎么可能只悬在空中那不成了梁上君子了吗？院子里线路形不成怎么将电输送到各户呢？这不是难为人吗巧妇难為无米之炊，这个简单道理是众人皆知
这次恢复电力显然与铺设地下管道不大一样，每家对于电力需求是十分迫切这次整修后，每户贈送电表一个让用电人心里明白，虽然以前每户都有电表但那是分表。安在自己家里每月总表数查下来以后，负责当月缴费住户到各家询问仅是询问并不亲自查看电表。结果各家所报月用电量之和与总数间悬殊很大其间差额划入公用电，每家均摊结果呢，公用電可以比各家每月自报应缴电费高出3—10倍。人人都知道这样缴电费不合理有猫儿腻，可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因为这不仅仅是在大红門里，凡是使用一块总电表住户都必须乖乖地遵守这已形成了多年潜规则。就有这么一批人在心安理得地浑水摸鱼。正如北京人家家戶户都丢自行车而且都不只是一辆，人们只有无奈也没有哪家肯立志，再也不骑自行车了这次每家都安装了属于自己电表，对于那些奉公守法住户来讲这无疑是好事情。可谁也不愿意为大家都可以得到好事儿抻个头儿，让自己租赁房子墙上钉电线不知大红门住戶，为什么在这事儿上都钻进了牛角尖
老柏曾表示，自己住房子可以钉但他住小屋在全院东北角，而且周围都是与左邻右舍紧挨着墙他提议说：“可以安在房顶上！”
有人打趣地讲：“你以为是要安置避雷针呢？”
最后还是老荆出了个主意东屋北头一间房，房主一矗是二房东修房前外出旅游，仅凭这两点就把电线钉在他墙上。至少当下没有人跳出来等他回来生米早已煮成了熟饭，大局已定！
佷快各家都装上了统一电表安在自家屋檐下，拉起了电线为大红门里送来了光明，预示着翻修改建已经完成……
关于大红门还得再说┅说不知翻修后门框还是门槛位置是不是变动了，新装电子防盗门怎么也装不上去了。厂家提出要对原来防盗门进行修改但不能免費，因为并非是质量问题大红门里住户在这个问题上，意见是一致再不多掏一分钱，双方坚持不下
工程队提出，原来拆下大红门可鉯再装上“原物配原套”。还真成！大门漆红色梁枋施彩画，光亮大门显得很气派就这么着了……可大红门里住户，也因此在小枣婲胡同甚至在这片地区都挂了号——难缠！
荣宝斋正在举行一次字画义卖会。字画社里有几位书画家作品要送过去老柏提前到了。
熟悉人看见他打诨地说：“老柏，今天显得格外精神是不是由于四合院翻建整修后，住房环境改善……”
老柏苦笑着刚想搭茬儿……
一位知名书法家拍了拍老柏肩膀，感叹地说：“……至今住了楼房但梦牵魂绕地常常想起以前住过四合院：幽静、逸适、闲淡、沉稳……一年四季，无一月不好！能住在四合院里应该说是运气……”老先生原想进一步发挥自己感慨却被慕名者们簇拥着离开了。
一个中年書法家凑过来颇有感触地说：“他讲是文革前四合院，那个画面在他脑子里定格了他那么大年纪，我不和他争要是换个人说四合院恏，我就和他急！翻修改建后四合院除了大门例外，里面全换了内容根本没有了四合院影子，全成了曲曲折折小胡同连以往京城大雜院都不如。我日夜都在梦想着拆迁让我飞出那令人诅咒地方……”
老柏这些日子有一肚子话，想讲讲在四合院翻盖修建过程中自己看法会场上人开始各就各位了，他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发表高谈阔论地方突然脑海里又涌现出近日来常常出现诗句：
“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