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名小镇别人到我家坐船去台湾我有什么好处

千山万弄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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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版:报网联动·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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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弄到我家
南国早报&& &&&& &&&&
  红水河余晖。早报网网友 “摄手座”摄
  山路弯弯。早报网网友 “摄手座”摄
  岩滩景区烟波浩。早报网网友 “摄手座”摄
  险峻的板兰峡谷。早报网网友 “蓝色港湾”摄
  静谧山谷。早报网网友 “摄手座”摄
  群山深处有人家。早报网网友 “摄手座”摄
  岩滩水电站。早报网网友 “摄手座”摄
  香煎蓝刀鱼。早报网网友 “行行摄摄”摄
  精美奇石。早报网网友 “摄手座”摄
  编者按  由自治区旅游局与南国早报、早报网共同主办的“跟我游广西”读者网友互动活动,正在火热进行中。  10月16~17日,6名幸运读者、网友走进了“跟我游广西”第24站——大化瑶族自治县。大化红水河七百弄风景名胜区享有“桂西风景新珠”美誉,集国内外罕见的喀斯特地貌与现代大型水电工程景观、民族风情于一体。  参加本次“跟我游广西”的幸运读者和网友,除饱览七百弄景区、岩滩景区的美景外,还到大化奇石馆和莲花山感受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下面,请随我们的“摄友”、“写手”一起领略大化的美丽风光吧!  更多精彩图片,请登录早报网论坛.cn“跟我游广西”和“摄友圈”板块浏览。  迤逦悠长红水河  早报网网友&“蓝色港湾”  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更是丰收季节里的幸运儿——得以参加早报网改版后重新启程的“跟我游广西”活动,走进大自然,饱览人间美景。  我们来到的这一站是大化瑶族自治县。这里是广西母亲河红水河的中游,也是全国岩溶地貌发育最为典型的地区。  伴着徐徐秋风,我们到达大化。在淡淡的金黄色光线照耀下,古老悠长的红水河静静地躺着。它从远古流淌至今,历尽风风雨雨孕育出两岸文明,养育着千秋万代的生灵。夜幕降临,瑶乡人以杯杯醇厚美酒热情招待客人。我快乐地在酒中沉醉,一夜酣睡。  第二天早晨,我们乘坐小船前往红水河百里画廊。船缓缓开到河中央,船尾激起的波纹和涟漪为平静的红水河增添了一条长长的白色缎带。俯看这一片碧水,不知是山的峻峭还是岸边绿树翠竹的多姿,让这水如明镜一般,清澈见底。远山渐渐向后方退去,像慈祥的老者微笑地望着我们到来和离开,丝毫没被我们的嬉笑与惊叹打扰。  晨雾还未褪去,前方连绵不断的山峦好像在云、雾、水之间缠绵。本以为这如画的山峦在前面截断了我们的行程,但是忽而峰回路转,一望无边。这条河从天际蜿蜒而来,又深情款款地朝天边迤逦而去。这里的风光时而像江南水乡那样绿意盎然,时而像北国风光莽莽苍苍。  看着同行的朋友们陆续走上船头甲板,我也赶紧拿上相机。乌龙岭、情人湾、十二里香、巴楼山……从我眼前渐渐掠过,我激动地记录着看到的一幕幕,生怕船儿飘过让我落下了什么。  秋风阵阵吹来拂动我的刘海,感觉到丝丝凉意。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对多情的青蛙,钻到队友身上摩挲,让他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逗得大家开怀大笑。此情此景,让我感觉我们已经到这里很久很久,早已是百里画廊中一幅画卷的主角。远方的青山连绵不断,水环绕着山,山围绕着水,让人忘记了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与之而来的便是心灵的空旷与豁达。  红水河的另一段是板兰峡谷风光,和百里画廊俊美的奇山秀水相比,更凸显陡峭和险峻。两岸的高山直耸云天,要昂首才能看到它的顶端。座座山峰摆着不一样的姿态,意气昂然。而红河水的一湾碧水清潭,在船儿的带动下荡起长长的波澜,为层峦叠嶂的高山和一汪明镜增添了神韵般的动感。站在船头遥望,心旷神怡,像是到了一个神话国度。这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神奇红水河的两岸风光,在不同的河段有着不同的风采。山水云天浑然天成,让初来乍到的游人完完全全进入了虚无超凡的境界,在大自然面前显得自己是多么渺小的一个生灵。莲花山的禅意、七百弄的传奇、八里九弯的风情、观景台上的仙镜、彩玉石的巧夺天工……都是我梦里萦绕的神话。  红水河啊,对于你来说,来去匆匆的我仅是一个过客,但是你的每一幅画面、每一段故事、每一种风情无不留在我心中。  天下独绝七百弄  早报网网友&“摄手座”  七百弄国家地质遗址保护区自古居住有瑶、壮、汉等民族。瑶族第二大支系布努瑶世代居住于此,300多个原始古朴的瑶寨分布点缀于洼地底部,常年不涝不旱。据说清光绪年间官府在该地区设管辖机构团总局,局以下设7个村团,每个村团下辖100多个弄,故得名“七百弄”。  进入七百弄境区之前,要经过一段叫“八里九弯”的盘山公路。所谓八里九弯,就是在短短4公里路程中有9个约180度的大转弯,而且坡度特别大,是进入七百弄的咽喉要道,也是大化盘山公路的一大奇观。  翻越八里九弯,我们来到七百弄“千山万弄观景台”。这是一座位于公路边的山峰,海拔800多米,在近90度的陡坡上设有一条“Z”字形台阶路可达峰顶。站在观景台上,千山万弄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观景台的北面是大化最高峰弄耳山,海拔1000多米,四周峰丛参天,洼地密布,谷地纵横,浩瀚无边。  七百弄国家地质公园总面积近500平方公里,是世界上喀斯特高峰丛深洼地发育最典型的地区。这里有海拔800米高的山峰5000余座,有海拔900米以上的高峰60余座,山峰平均密度达每平方公里0.18座,比桂林漓江两岸峰丛多出许多。这里有大大小小的洼地(弄场)共2566个,平均密度每平方公里5.28个,平均深度近400米,最深达530米。  被称为世外桃源的天下第一弄——甘房弄,深600多米,分出8条槽形洼地,往北面延伸长5公里,有“十里幽峡”之称,而容积比乐业大石围天坑大2.5倍,要走过1400多级蛇行于乱石灌木丛中的石阶路才走到洼底。  这里的洼地地貌为世界罕见,蔚为壮观,震慑人心。放眼望去,重峦叠嶂,气势磅礴;山岩嶙峋,崎岖突兀;千峰竞秀,形态各异,拟人状物,如鬼斧神工。  七百弄记录了桂西北岩溶山区和红水河流域地质、人类、社会演变和进步的史实,集自然美学观赏价值和科学研究价值于一体,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宝贵财富,神奇壮丽。  蔚蓝天际瑶乡行  早报网网友&“海妹儿”  大化离南宁并不远,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我们说说笑笑,近两个小时后就进入了大化县城。  正值傍晚时分,突然间一条绿带映入眼帘,把大化县城分成两边。远处是连绵不断的石山,远远望去,朦胧神秘,而眼前这绿带就是奔腾不息的红水河。我有些疑惑,红水河的水不应该是红色的吗?这里的水却绿得那样深邃。  大化的夜晚美丽柔和。透过窗外望去,远处的石山若隐若现,红水河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白光,小镇静静躺在群山的怀抱里,枕着河水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迫不及待去拍摄瑶乡早晨的太阳。翠绿的竹子伴着连绵的群山,映衬着美丽的红水河,如诗如画又很有生命力。  我们坐船逆水而上,置身山水画境,愉悦之情不可名状。河水平静无波,清流缓缓,碧如琉璃,宛转如带;高耸的青山,郁郁葱葱,两岸对出,连绵不断。青山和绿水一路相依相偎,就像缠绵的恋人。  俯仰之间,只觉得高远的蓝天已经融化在碧波之中。岸边的丛丛竹林在阳光映照下,苍翠欲滴,就像早晨嫩绿的新柳,随风摇曳,向游人招手致意。  山色丰富多彩,随远近而呈现出深浅递嬗的层次,由浓绿而黛绿,渐成蓝绿,再就是湛蓝,极远就是淡蓝,最后是轮廓线淡尽,融入蔚蓝天际。山水相连,宛如一幅幅极富层次的水墨画。  山的姿态万千,时时给我们展现惊喜。忽然间向远处仰望,高耸的山顶上似乎站立着一个瑶家少女,这就是传说的“瑶女山”了,真的很形似。不远处,一座石山如海豚跃水,栩栩如生。  河水曲折迂回。船行其中,有时仿佛青山阻断了山路,以为到了尽头,继续前行后峰回路转,又见到水流不尽,远达天际。无怪乎人们把这40多公里的水路称为“百里画廊”。  游船绕过几道山,经过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快到岩滩水库时,三只白鹭在不经意间掠过,划破河水,轻点一下,又并排跃起,在空中相互追逐。此时,青山,蓝天,白鹭,犹如舒缓的田园交响乐曲中,突然加入小号吹出一个急速的嘹亮的音符,让人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岩滩景区由岩滩水电站建成后形成。8万多亩湖面水库,水色清绿,烟波浩渺。一百多个岛屿及半岛,错落有致,绿树繁花点缀其间。瑶壮村寨星罗棋布,家家面湖,户户泊舟。  红水河百里画廊的柔美,板兰三峡的俊美奇峰,神奇的七百弄奇观……一道道美丽风景让我流连忘返。  野菜爽口河鱼鲜  早报网网友&“行行摄摄”  红水河的性格热情、刚强、开朗、豪放,是勇敢勤劳的壮族人民的象征。它像一条红色的巨龙,穿越莽莽苍苍的石山林海,游进香飘千里的八角林场,向南海奔腾而去。  红水河的鱼儿脆嫩甜美,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污染。大化的野生鱼、野菜、野茶、粗粮饭……满桌的美味让人停不住口。各种未曾听说过的鱼儿如石毫鱼、哈巴狗、黄骨丁鱼、毛骨鱼、蓝刀鱼、腊嘴鱼、芝麻剑等……单从名字便可想象它们的特征。据说这里的鱼有百种之多,而且时不时能捞上大鱼,有的草鱼和鳙鱼一尾足有二三十公斤。我们吃到了黄豆焖野生腊嘴鱼,真是齿颊留香。  大化的野菜也很丰富,诸如马齿苋、野茼蒿、瓜子菜、一点红、野韭菜、珍珠菜等等,烹饪做法有上汤、清炒、凉拌等。菜肴不仅味道清鲜爽口,营养也比普通蔬菜高,如龙须菜、野苋菜的蛋白质要比白菜、菠菜高得多。此外,大部分野菜的维生素含量也比一般蔬菜高,还含有多种人体必需的矿物元素,其中钾、钙、铁、镁、锌的含量较高。  此外,大化的瑶乡腊三珍即熏猪头、熏腊肉、熏腊肠,也是不可错过的山野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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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新闻网版权所有  | 关于广西日报社 |  |  |  | 水边人家    (一)    水流过的地方,留下了水的痕迹。不是草,就是树,岩石上的青癣,瓦黛色的,湿漉漉的层层铺垫,滑倒过往人兽时,飞鸟过去,飘洒在风中,有各种色彩的鸟毛,也有黑雨点子似的鸟粪。成堆的鸟粪,和恣意撒在野外家禽野兽的尿粪,肥沃地方的时候,由于是很好的庄稼肥,也为水边人家所看好。水边人家,从水的发源地四川境内沿途来,且过着自济自足的农耕、渔猎兼顾的生活。  天刚蒙蒙亮,晨曦的微光还在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上跳动时,稀稀疏疏耸立在逶迤蛇行群山间的村子,一片鸡鸣后,几阵狗吠,咯吱咯吱的门闩,便在相继起来人家的屋门后打开。村子依山而居,前望绿水,建筑多是方位讲究的吊脚楼,当然也可见水泥砖砌平房,青灰色的,伫立在山下的路边。  山下的路,是条用河沙铺成的毛车路,曲曲仄仄的与下边的河水同行。这一段河水流得静,全然没有出山时的狂暴与激烈,而显得沉稳柔和,清净透明,最深处,也可一篙落底。  丈量水深的篙,自然是当地盛产的蓝竹做的蓝竹篙,可用作划水,搭架子,撑蓬子,晾衣杆。且这只是蓝竹的极小部分用途,也是水边生长繁茂的竹类的极小作用。顺着这时寂静可闻两边簌簌树叶落地声和汩汩流淌河水声的毛车路走,直接触目的,即是那一蓬蓬一畦畦一片片苍翠的种名庞杂的竹。  太阳还没出来,滴着露水的竹叶尖上浮游一层气,白沁灰亮的,像从人嘴里哈出的。这时间人们起床后,男人呆在自家的院坝里,吧唧吸会儿自家地里产的切成丝丝的旱烟,把昨天夜里剩下的活计做完,便想起刚编织的一件竹器缺少一片篾,便叫女人,又很少直呼其名,一般都是使足力气&喂&一声,或直说&那片篾咧&,女人在屋里听见,便会习惯成自然地答。  不过这时间,太阳露出了红艳艳的脸,男人叫女人,都不见答,因为女人像一条条船,泊在了波光粼粼的河边。水上泊的每条船,都让一条手腕粗的缆绳拴在树下。迎风招展,拴着缆绳的树身,都不会小于当地的土碗口。且缆绳,也是当地人把极好的棕树皮,切成比头发丝大不了多少的条条后,用一双手搓成的,极结实,就是夜里突然涨河水,也不会被冲断。  泊在水上的船,除了两条较大的木船,其余的都是可载几个人的小木船和小舢舨,或用蓝竹捆扎的筏子。小舢舨供自由过往的人们使,由于轻快,还为夜间打渔者所青睐;夜间打渔者,常在舢舨前的桅杆上挂盏以桐子油作燃料的玻璃罩子灯,船尾搁一蛇皮口袋辗成粉末的桐箍,灯火边移动,边朝水里抛撒桐箍,桐箍的香味极强,可以把远远近近的鱼儿都引来,于是这段水上,一个打渔者一夜所走的路程,不须长,只要固守那么一块地方,就能大有收获;由于水静,流动不定,水里各处跑的鱼,一般长不大,以筷子长的白漂子、石花鱼、黄骨头居多,尤其是黄骨头,更是味美,炖出的汤四方闻名,于是来这地方的人,离去前,大都不忘美食一顿。这地方鱼不贵,一块钱(或不足)一斤,可为勤快的男人挣点小钱,用以平日喝酒,或小资本的赌博,要不年轻一点的男人,也可到小镇,为心仪的女人买些讨其欢心的小玩意。而竹筏子,为水边人家运输一些日常东西所必需,像小镇逢场时运去买卖的农产品,春秋两季耕种时需要的化肥,大包大包的,这里土地面积广,有果园的人家,一买就是一竹筏子,到果子成熟,丰收了运输,满竹筐满竹筐的红果子,一运又是一竹筏子,嗨哟――嗨哟哟――嗨哟嗨――心情愉悦的农家撑筏时,忘不了来几段声音高昂的船工号子,或山歌。这地方,是歌的民族,歌的海洋,由这条水边唱出去的《龙船调》,作为世界二十五首优秀民歌之一,更是这个地方的骄傲。那么较大的两条木船呢,当太阳把河边的树影推到水底时,水边人家就听见了轰轰隆隆的机器声。  震耳欲聋的声音,驱动着两条较大的木船前进。船尾冒着浓浓的黑烟,昂昂-―昂昂――发情黄牛似的叫,一听就知道是柴油机。只有这家伙才这么有力,可以搅得水花四溅,把满满的一船货运到百里水路外的县城。  到县城,要经过小镇。小镇名称百福司,位于湖北省恩施州西南部的来凤县,东与湖南龙山县接壤,西与重庆酉阳县毗邻,素有&一脚踏三省&之称。是个名副其实的边镇。占地理之便,自古以来,小镇商贸发达。近年来,由于市场经济之风的吹入,小镇的商贸活动更为活跃。而这段水路,出入小镇连接外面最畅通,因此一到小镇逢场天,便格外热闹,边镇三省的居民,女人背上一背篓,男人肩挑两箩筐自家地里产的粮食,吆三喝五,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地来到水边,然后或自己使船,或坐业已在那等候的船只来到小镇。大都是坐船到小镇。因为边镇四周居住山间的居民较多,且不懂水性。于是一些头脑灵活的水边人家,便开始以此做生意。不管是竹筏子还是木船,载一个人都便宜,说是五毛一人,其实可以随便你给。一条水上走,一条路上遇,常来常去的,大家都是熟人了,除非特别情况,前来坐船的人,是不会少船家价钱的。这种情况,虽在两条较大的装着柴油发动机的木船出现后,有所改变,但今天去镇上赶场的人,还是有部分坐小船的。  大船上声音大,小船上笑声响。起床后稍稍收拾一下就来到水边洗夜里弄脏的床单、衣物的女人,这时猫在一棵虬根突起的树下,面前躺着一块光光滑滑的石板,把手摁在上面,努力地搓洗。渐次爬高的太阳,恰到好处地把她们拦腰抱住,揿倒水里。水波荡漾。水花飞溅,波浪高扬,是机动船过去了。&那个该死的傅子川!&女人们沉在水里荡漾的美丽影子被轰隆而过的机动船搅碎了,一种突如其来在她们心中的嗔怒,就会很自然地泼洒在船主人身上。  船主人挨骂,他诚然是听不见,但自有听见人替他打抱不平。&人家买两条船,就做么了,又没碍障谁,再说也给了大家方便。&听听从这张嘴里吐出的话,就知道不是个轻松角色。不过说这话人的嘴越厉害,大伙儿越爱逗。因为这样子才有情趣。你道会说这话的人是谁?看看船主人傅子川的年龄,一九七七年生,生肖属蛇,至今年,满打满地算,二十六,正好和姑娘们谈恋爱。所以,能为别人说傅子川坏话而不悦的人,肯定心里别有想法。  这也难怪,伫立在山下路边那幢青灰色的水泥墙砌平房,可是三层,现在表面只要贴上一层磁砖,就光光亮亮的和县城里的楼房一样好看。抓住了傅子川,就可入住那幢平房,还有那两条在水上奔腾的机动船。光这样的条件,就足够姑娘们动心。更何况傅子川人材也好,一米七四的个头,一百四十来斤,既是这条水边第一个从县城高中毕业的人,也是这几年出外打工赚了钱后最有作为的年轻人。像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刚才说话的三儿,才遭人打趣:&三儿,你妈昨天又去了河对门。  河对门是指举眼可望的那幢青灰色的水泥砖砌平房。傅子川是前年从深圳打工回来修建的这幢平房。原先傅子川的家,也在河这边。前年傅子川从深圳打工回来后,瞻前顾后地思考一些时日后,忽然改变原来把新房修建在桐子坪的决定,而力排众议要把新屋修建在车路边。他当时同坚决反对这个想法的爹傅介伯说:&交通方便,事事好办。&傅介伯说:&你个梦虫虫,懂个屁!&在爹的眼里,儿子永远长不大;在儿子眼中,爹已经老了。虽说桐子坪好,嘉树成荫,既宽敞,又有风景,在农村人眼里,生命力极强的桐子树,代表发,更是一处踏破铁鞋也难觅的风水地。但上过高中,又在深圳见了世面的傅子川,不吃这一套。他更加相信:发展才是硬道理。  然而要发展,首先就是要交通好。像这个穷山旮旯,由于交通闭塞,人们再勤劳,产的东西卖不出去,也只能一直穷。傅子川想致富,那他就不能走父辈的老路,于是后来顶着与父亲决裂的危险,把新屋修建在了河对岸。  傅子川这幢新修的三层楼平房,只是个毛坯,即刚搭起个架子,里里外外都还没来得及粉刷,他就立马把工程搁下,而用打工所赚剩下的钱,再去乡信用社贷一些,买了两条可装柴油机的大木船。  傅子川买这两条大木船的目的,只是想把堆积在水边人家(更多是这条水边山间人家)屋里的货物,从水上运出去。  但是外面人看到的,与傅子川所想的,大不相同。外面人现在看到的,是这两条大木船,替他挣了很多钱。于是每天早晨水上的柴油发动机一叫,听见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议论:&这两船菜籽和山药,据说在外面可卖好几块,他给我们的,一块不到,算算,他吃了多少。&  按照他们这样算,傅子川出一趟船,可赚好几千,甚至不止。如此来年多时间,他赚了多少?这个数目,只在人们嘴里瞎猜。  &这一船是甘草,一船是黄连。我昨天看到他们过秤的。秤砣七上八下的,你喊一下,就涨了;你打个马虎眼,就沉了。我昨天看他们给我的黄连过秤时眼睛都不敢眨。&  &说话可得摸良心,昨天收了那么多苞谷、洋芋。都是满秤。&  &三儿,你昨天也去了,我还以为只你妈去咧。&  机动船尾的水花平息了。一群猫在水边搓洗的女人,望望余音缭绕的河面,望望三儿。河面上徐波不兴,光影艳艳。三儿祼露白生生的胳臂踘蹴那里,边听人说话,边使劲拧一件姑娘贴身衣物,面前涟漪清莹的水,把她一张瓜子形的脸,呈锐角的身体,映照的明净丰盈。  很明显,那几个人的话,针对着她。三儿听进耳里,置若罔闻。想说就说呗,反正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丑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儿今年二十岁了,说她爱慕傅子川,自己的干哥哥,也属正常。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外面人怎样嚼舌头,都不怕。无非是一块肥肉大家都想争着吃罢了。    (二)    太阳高升了。载着朗朗笑声的小船,驶过一只,又驶过一只。水边的树影,这时深深地扎进水里,浮着青荇、鱼儿荡漾。女人们洗完衣物,陆续回家了。于是很快,各家各户前前后后的竹林上,飘起了袅袅炊烟。水边人家都是把事情做完了,才吃早饭。早饭也简单,随随便便炒几个自家地里种的菜,烧一碗汤,便可下饭。每餐的菜可少,但汤决不能少。汤是本地的油茶汤,简单地做,仅用油炸的金黄的茶叶潺水烧成,要复杂呢,那就需要很多材料,切成颗粒的熏腊肉,干豆腐果,花生,芝麻,炒米,杏仁,核桃,等等。不过像这样复杂的油茶汤,一般都是那家去了贵客才如此招待。水边人家平日所喝的油茶汤,做法都很简单,像喝茶,却有瘾,那顿少了就感觉没胃口。  三儿叫刘婷,乳名三儿。这条河边的人习惯叫人乳名。  三儿的爹刘全明,在村小学教书,是这条河边出了名的油茶汤鬼。每顿离开一碗手艺不错的油茶汤,他就吃不下去饭。有时三儿的母亲沈秀娥让手头的活路忙忘记了,三儿却不会忘。&妈,你还没烧汤咧。&三儿总会在菜上桌子前提醒。沈秀娥猛然记起,又要去碗柜里取茶叶。&妈,抽屉上的好些。&这时,三儿手里已经有了一捧茶叶,这是刘全明的干儿子傅子川上次来送的。  刘全明这个干儿子,实在是个聪明鬼,知道自己的干爹嗜好,每次出远门,都会带回几袋质量上乘的茶叶,然后大大方方到干爹家里去。  刘全明原先在镇小学教书时,每回一次家,很不方便,五年前,建在桐子坪旁边村小学里的女老师外嫁了,需要从上面调一个老师下来,不是这里的人,都不愿意来,借这个机会,思家成癖的刘全明主动请缨了。  到村小学教书,收入诚然是比镇上少,但是刘全明开心。不为别的,就为每顿能喝上一口滋味不错的油茶汤。  傅子川每次来,放下茶叶后,不管多忙,都别想立即走,而必须陪刘全明喝完一碗油茶汤后,再叙叙话。边叙话时,如果刘全明兴致高,还会拉上干儿子喝上一杯酒。酒是本地酿的苞谷酒,清洌可口。两人酒量都不大,往往半杯完,脸就红了,说话也开始放肆。但怎么放肆,也有个节制,因为酒醉心明白,傅子川每次在装着认真听干爹摆谱时,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虽然不安分,却很有分寸。  刘全明每次摆谱,都会提到自己怎样收傅子川做干儿子的事。&这也活该咱爷儿俩有缘分。&每次,刘全明都会以这样的语调开头,接下来便是他那时心情郁闷呀,这个你们大家也知道,我是地主崽儿出身,要不是四人帮垮台,邓小平上台,这辈子我怕也翻不了身。那时的农村,虽说开始搞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但人们的思想,仍然没有改变,提起我这个地主崽儿就形同瘟疫,更别说有那家姑娘愿意嫁给我了。我呢也没有气妥,因为气妥解决不了问题呀,而是暗地里下决心,一定要做一件争面子的事出来。于是那时能够供我首选的,便是参加国家刚刚恢复的高考。也是老天长眼,我居然一考就中,嘿,虽然是个师范,但从此,我好歹也是个吃国家饭的人了,于是不管走到哪里,我的心没有以往虚,底气也足了。这时也有人开始给我介绍姑娘了。嘿嘿――刘全明每次说到这,都会遭正巧站在旁边的沈秀娥白眼:&你还真好意思说咧,不然就没有这么好个干儿子了。&沈秀娥一搭话,便把那天的事情挑明了。  那天,正在县城读师范二年级的刘全明搭车回来,到小镇,就须步行,而那时天色已暗,其实那一天天色都灰灰的,却又下不下来雨。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高兴,刘全明哼哼唱唱地走到水边,眺望对岸,虽觉吃力,却还是婉约可见那些上了灰的竹,迎风不动的树下,沙滩开阔,寂静苍寥,除了充耳的水流声,一只猎鱼的水鸟也不见,更别说渡船的人,他们都回家去啰。  怎么着,是脱了衣服泅过河去,还是像一块石头蹴在这里等?依照年轻气壮时刘全明的脾气,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就瞅见对岸的上游燃起了一簇火。&喂--&见火,刘全明就喊了起来。哪知这一喊,对岸便马上听见答。原来对岸的人一直在等一个喊的人。一条竹筏子飞快地撑过来,刘全明一看,竟然是傅介伯。&哥。&傅介伯比刘全明大月数,依年龄,刘全明叫他哥。&你们这是干吗?&过了河,刘全明才发现傅介伯的妻子马翠花也在。马翠花手里抱着儿子,正在古乌柏下熊熊燃烧的火,就是他们点的。&他爹,娃儿病了,你就给他取个名字吧?&说罢,马翠花便抱着儿子弓下身来作揖。这下,刘全明才陡然明白,原来是傅子川病了,这两口子迷信,是来这里上香,泼水饭,招魂的,按照规矩,这个时候,撞上谁,谁就得给小孩取个名,收他进门。当地人俗称拜祭。小孩子拜祭给那人后,给外面称的名字,从此也依照那人所取,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健康成长。  刘全明那天给傅子川取的名字,即是他现在的名字:子川。这名字所蕴含的意思,刘全明当时也没时间细想,只是顺手拈来,灵活为之,因为他那几天正好看了一首诗:&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傅子川没有上学前,大家都叫他刘子川。习惯成自然,包括现在很多人都还叫他刘子川。  对于&子川&这两个字,傅子川十分满意。每次听干爹摆完谱,他都会不失时机地恭维:&您真有学问,不然我就不会有这么好个名字。&  是呀,这人的名字,真有点学问。刘全明杯中酒完,话才开始,从油茶汤谈到喝茶,从喝茶谈到风水,从风水谈到易经,从易经谈到八卦,从八卦谈到阴阳五行,从阴阳五行谈到算命、相面、取名字。这人的名字的好坏,会影响一个人的前途的,像那些伟人、名人的名字,多响亮,什么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鲁迅、陈景润……都是由天地正气、灵气、浩然之气组成的名字,反之则亦然。  &像你刘子川这个名字,就很有些天地之正气、灵气、浩然之气,所以这条水边也就只你一个刘子川。&  刘全明心里高兴了,什么话都说。包括给女儿取的名字,也是&窈窕淑女&&亭亭玉立&的解释。所以才叫刘婷,既简单,又另有蕴藉。  &就你有学问,那天你做么不给那个姑娘也取个名字?&  沈秀娥听他说这么多,就会很不自然地想起他那天回来的目的。他那天回来,其实是为了与一个姑娘相亲的。哪知阴差阳错的遇上这件事,收了个干儿子,在傅介伯家里的好酒好菜面前,杯多酒下肚,囫囵儿一觉,第二天醒来,那个姑娘说他瞧不起她,哭哭啼啼走了。  人世间的事,真是蹊跷!后来他与沈秀娥结婚了,还时不时提起这件事。  他每次提起这件事时,沈秀娥既乐意听,又别有滋味上心头,于是总喜欢时不时地插一句微微带刺的话。刘全明呢,只当她在吃醋。因为他最喜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我最了解你们女人了。&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就会遭妻子和女儿的反对。当然有傅子川在这里时,刘婷一般不开口。  &你除了喝汤,喝酒,么子也不懂。&  每每这时,沈秀娥末了还别有用意地同傅子川说:&你可别学你干爹,把脾气搞坏了。&  &呵呵,不会,不会,干爹的脾气好得很。&  傅子川前天晚上过来喝了酒,并同干爹聊了许多近来生意上的事。他说就是亏本,也要帮大伙儿把堆积在家里的苞谷、洋芋的运出去。  &你不收甘草、黄连了?&刘全明问他。  &收,还有山药,兽皮,熏肉。只要是他们家里有的,想换成钱的,我都收。&傅子川说。  &这样子,你不是赚不了钱。&沈秀娥插话说。  &只要能撑下去就行。&傅子川说。  &可是未必人人都领你的情。&  沈秀娥说:&后天镇上逢场,明天来卖东西的人肯定多,你那里忙不过来,要不我和三儿过去帮忙。&  昨天一大早,沈秀娥就过来帮忙了,三儿面子嫩,拖拖拉拉到中午才露面。在傅子川的三层楼平房里,沈秀娥里里外外安排得很恰当,以致马翠花看见,语气酸酸地说:&子川与你这个干娘,比我这个亲妈还亲咧。&    (三)    三儿昨天中午去了河对门,见人多,仅和妈说两句话,就跑了。等马翠花发现三儿不见人时,心里怪不舒服。不知为什么,对外面人现在纷纷议论的这个儿媳妇,马翠花硬是有意见。这,三儿也知道。马翠花藏有私心,想把自己外侄女儿,也即傅子川二姨妈马翠英的女儿陈盈娶进门。  陈盈是小镇上长大的姑娘,几年前与三儿在镇中学读书时是同班同学。陈盈的父亲陈自明是镇政府的一个干事。往前,干事夫人马翠英对马翠花这个堂亲大姐是懒得答理的。马翠花也是个硬骨头,既然你瞧不起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攀附。直到傅子川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去了深圳打工回来,马翠英反倒主动来与堂姐交往了。两姊妹交往亲密后,便无话不谈,一次小镇逢场,马翠花让妹妹拉在家里吃了午饭后,站在镇政府家属楼的阳台上,看见两条轰隆而过的机动船很惹人眼,马翠英便情不自禁地说:&子川这孩子挺不错的,我看着高兴。我家盈盈也乖致。  盈盈是乖致,皮肤白皙,一米六五的个头,性格活泼、开朗,一张红润润的小嘴,见了人就像吃了蜜饯似的喊,盯人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点不怯,虽然生长在镇上,一头乌黑发亮的披肩发,也不像其他姑娘那样染颜色。除了稍胖点,这丫头马翠花怎么瞧着也顺眼。再说盈盈的胖,那是姑娘们的标准,在马翠花眼里,很匀称。这么高的个头,一百一十几斤算什么,电视剧里的那个女皇帝还以胖为美呢,还有她马翠花马翠英年轻那会儿,想胖却不能。现在的年轻人呀,就是不懂,这将来要生养娃儿的女人,做姑娘时就是要胖点,即奶子要挺,屁股要大,日后生养的娃儿才强壮。  所以拿三儿和盈盈比,三儿除了在性格上赶不上盈盈,身材也纤瘦了些。三儿和盈盈站在一块比,要矮半个头,但也出了一米六,却只有九十斤,往哪里一站,就像一棵秀气修晳的竹,应有的曲线也玲珑。但马翠花就认为她身子骨单薄。  当然身材上的差别,并不是马翠花现在反感三儿的主要原因。因为在以往,还没有与自己的堂妹密切交往前,马翠花是很喜欢三儿的。&你这丫头,就像电视里的人。&曾在傅子川出去打工两年后寄钱回来给家里卖了一台彩色电视时,还在读初三的刘婷正好放暑假在家过来瞧,马翠花一时间高兴,边瞅着电视里的人不放,边夸奖刘婷。刘婷家里早有了彩色电视,知道马翠花正指着电视里说她像的那个姑娘是林妹妹,即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我才不像林妹妹呢,像林妹妹一点也不好,整天只知道使小心眼儿地哭,再说子川哥哥也不是贾宝玉。&可见那时的三儿,就已经情窦初开,对自己的干哥哥产生了爱慕之情。  但三儿是被宠惯了的。刘全明是过而立之年成家后才得此女,所以看养得格外珍贵,真是捧在手心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在刘婷小时候经常闹脾气时,来自笔架山上自小吃苦吃惯了的沈秀娥有时想管,却每每让刘全明保护了。&这样子下去,会害了她的,长大了谁家容得下!&沈秀娥说的是心里话,因为她的见识就这样,女孩子不可能留在家里一辈子,长大了终究要嫁人的,而丈夫家的娘毕竟隔了一层皮,不管表面上对你多好,也不可像自己的娘的这样对你。像她几姊妹。沈秀娥在娘家时有二个姐姐一个妹妹。沈家姊妹年轻的时候,人材都好,可称笔架山上的几朵花,但是结婚后真正幸福的,只有她和大姐。沈姐二姐和四妹,由于性格一个是太直、犟,一个是太娇气、敏感、要强。她们结婚后,都和丈夫家的人搞不好,而受他们的排挤。沈家四妹就是受不了婆婆、小姑的排挤,而在五年前喝农药自杀的。四妹的死,对沈秀娥打击很大。因为从四妹身上,可以看见许多正如三儿的性格。同时三儿还像她二姨,犟得要死,凡是她认定的事,不管是对或错,旁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沈家二姐也由这种性格捉弄得现在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孤苦伶仃的过日子。  沈家四姊妹中,沈秀娥是第二个出嫁的,仅比大姐迟一年。现在除了沈家大姐的儿子启华二十二岁了,比三儿大,二姐和四妹的孩子都还小。我们所说的小,是指还不到成家的年龄。  上次小镇逢场,当马翠花与马翠英在镇政府家属楼的阳台上密切交谈时,沈家三姊妹也碰头了。二姐带着十五岁的女儿李芳。李芳读初三了,除了一双眼睛要比三儿大,身材胖点,模样儿像极了,如果她们俩肩并肩地走,不熟悉的人,定会误以为是一对双胞胎。  启华见到李芳,远没有李芳见到他那么高兴,他而是在想另外一个人。于是就在李芳像一只鸟儿叽叽喳喳地说&表哥,你上次给我写的信,对我鼓励很大&时,他却调过头去问三姨:&表妹(做)么没有来?&  &她身体不好!&三姨读得懂侄儿话里的意思。因为这个从小也娇生惯养了的孩子,后来一直在为那个问题喋喋不休,即人们都说傅子川有能耐,在他看来,傅子川也就那样,只不过比他早生了两年,去深圳挣了几个破钱回来就这么耀武扬威了,换成是他,到了他这个年龄,会把排场造得更大。  没有受过苦的孩子呀!对于这个侄儿,沈秀娥是了解的,本性善良、敦厚、纯洁,可就是与三儿一样――其实这一代在福窠窠里长大的独生子都这样――凡事都要与人争,且受不得一点打击或挫折。  三儿这年来身体不好,是因为一些小小的事,自己给自己怄气。  有什么事情,沈秀娥没看在眼里?她马翠花同堂妹走得近,偏袒自己的侄女儿,从情理来讲,无非是想亲上加亲。但傅子川决不会这么想,对于这点,正如对于侄儿启华不适合三儿的态度,沈秀娥还是拿得准。    (四)    三儿洗衣回来,贴在额头上的头发湿湿的,一件米黄色的衣服,把她正踮起脚尖往竹篙上晾衣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这丫头!&站在门边的娘,看见女儿被阳光扑倒在水泥院坝上的影子,顺着风,在地上左右摇摆地移动,便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三儿晾完衣,回过头来,也望见了娘。  &妈,你不是说今天要去赶场的?&三儿问。  &你没回来,我做么放心走。&沈秀娥说。  &嘻嘻,妈还怕我和这屋子被人背走不成。&三儿跑到娘身边,调皮地挽起娘的手,然后说饿了。  &我还以为你看船看饱了咧。&沈秀娥点点爱女的头。  &妈,人家是去洗衣服吗,这么多,你看,要这么久。&晾在竹篙上的衣服是多,横过去密密麻麻的一竹篙子。这些天下雨堆在屋里的,都让三儿拿去洗了。沈秀娥看着,不由得心痛地握了一下三儿的手,冷冰冰的。  &不是妈说你,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干吗还洗这么多。&  &妈,我的身体比以往好多了。&  三儿要与娘争论。  &好了,好了,进去吃饭吧。&  三儿进屋坐下后,发现桌上的菜没动,还有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油茶汤。油茶汤上面浮着一些葱花、鸡蛋沫和干豆腐颗。  &做么,爸今天放假?&  三儿满腹诧异地问。因为今天不是休息日。  &你爸都在学校上了一节课了。&沈秀娥没跟三儿多说,给她装了一碗饭后,再一边给自己装,一边叫女儿多吃点,都累了这么一大早晨了,一定是饿坏了。  &妈,你今天不去赶场了?&  三儿吃几口饭后,又想沈秀娥前天晚上说的今天要去小镇赶场的事。前天晚上,傅子川与刘全明喝酒时,无意中说到镇上商店里新进的一批衣物很好,既便宜又实惠,是用他的船运回来的,这两天在镇上很好买。沈秀娥是个有心人,听见干儿子这么说,便不由地想起上次逢场时的事。上次逢场时,正在初三的李芳看见商店里的衣服乖,便嚷着同她妈要,说什么班上就只我穿着差,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也要面子呀。二姐当时没钱,显得很尴尬,倒是一旁的大姐,拍拍李芳的头,说我的侄女儿长这么乖,当然要穿乖一点,便当即带她到商店里买了一套水红色的衣服。&二姐的日子过得不容易!&那天回来后,沈秀娥还同刘全明叹了这么一口气。  于是沈秀娥前天晚上说今天要去小镇赶场,是有目的的。那就是去给侄女儿李芳买几套衣服。因为大姐都买了,她不买,这面子上过不去,再说她也是真心想帮二姐,让年纪轻轻的侄女儿少受委屈。虽然她也看出来这个李芳虽说才十五岁,但古灵精怪的,肚子里装的东西还不少。包括她那天与启华磨磨蹭蹭的行为,沈秀娥也是一目了然,只不过她不好意思同大姐二姐挑明。因为这毕竟是年轻人间的私事,万一她的猜想错了呢!  &去呀,做么不去?&  沈秀娥问三儿想去不。三儿说:&我不去!&像同谁赌气似的。  沈秀娥知道三儿在同谁赌气。因为这时候去,到镇上时,正好是中午,那么就可以看见傅子川的两条机动船泊在镇政府下边靠近水边的码头上,货下完了又上货。也就在这时,陈盈肯定会出现,要是找不到傅子川,她就会站在码头上那尊高石墩上大声喊。直到傅子川出现,然后她一句话不说,就径自拽着他的手臂往家里走。&干吗呀,你?&傅子川问。&去我家吃饭呗,我妈已做好了,等你去。&傅子川说忙也不行。  像这样的场景,三儿见过一次就够了。何况那次,老同学陈盈还要一个劲儿地把她也拽了去。后来吃饭时,马翠英含沙射影的话,很伤她的心。  于是这些日子来,三儿自己同自己赌气,不去小镇。    (五)    中午时分,屋外的太阳愈加暖和。三儿一个人在屋里呆了这时节,突然感到有些头昏脑胀四肢乏力,同时身上发冷,便搬了把椅子出来晒太阳。  院坝里,晾在竹篙上的脱衣物,这时已经不滴水。风也暖和。晒了一会儿太阳后,三儿感觉好多了。  看来还是早晨在水边呆太久,冷水浸了身体。对于自己的身体,三儿了解,虽然先前嘴硬,同娘说比先前好多了,那不过是为了安慰娘,让她少操心。因为娘经常同她说:&你做么就让我放心咧!&  是的,自己身体弱,也任性,且爱使小心眼儿脾气不好,这些三儿似乎清楚,但她又不愿意承认。因为明明白白的许多事,是别人惹了她生气,与她的意愿无关吗。譬如先前,她很想同娘一起去赶场的,她已经有好几场没去了,但一想到即可能在镇政府下边码头上发生的事,她的心里就酸酸辣辣的怪不舒服。&明明你可以推脱的吧,做么就不找个理由,是你心里真想去才是的。&好象在与那个人赌气,那个人现在却像无法明白她的心思,&哦,不是的,他是在故意装糊涂,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晒着暖暖的太阳,三儿的心思却无头无尾不着边际。  一会儿后,出了一点汗,白花花的太阳光也跳到阶沿上去了,三儿一时间感觉头脑清晰四肢有力了,便想起搁在屋里柜子上的毛线衣还没有打完。她这次打得这件毛线衣很大,上次娘见了问她打这么大,给谁的,她脸蓦地一红后说,爸呗,除了爸,我还会给谁打。  这件衣服就当真是给爸打的?把没有打好的毛线衣从屋里柜子上拿出来了,三儿还在想这件事,明明的,自己现在已经打好的,爸就穿不得了,打好后爸就更穿不得,那么只有他穿了。&我才不再他穿!我干吗要给他穿?&抱着毛线衣,三儿莫明其妙地望起太阳。晒在身上温和的太阳光螫眼。  &我就是给猫穿给狗穿也不给他穿……&  因为三儿没想出一个干吗要给他穿的理由,便开始不可理喻地拆这些天已经打好的毛衣。柔软的毛线在她手里流淌着。她刚拆了个袖头,&三儿,你在干吗咧?&屋旁边就有人喊她。  三儿车过头去,看见正在田边打望的傅介伯,青衣黑裤的叼着一根旱烟筒,这时候正在朝她笑。  &伯伯,我在打毛衣。&  三儿放下手里的毛线,站起身来叫傅介伯到屋里来喝茶。傅介伯望望天上的太阳,也就过来了。  &三儿,你妈咧?&  &赶场去了。&  &你做么不去?&  &不想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三儿正在给傅介伯沏茶,并重重斫了一下杯子,像杯子惹她生气了,或开水烫着了她的手。  &嗯,好香。&  傅介伯呷一口茶后,问她是什么茶叶,三儿说:&不晓得咧,就是水井边园子里的茶叶吧。&  水井边园子里产不出这么好的茶叶,傅介伯这个喝了一辈子茶的老农知道三儿在措词敷衍他,但见她不愿说明,便也不再问。  茶喝好,看看已经翻越堂屋门槛的太阳光,傅介伯站起身来说要走,他的田坎还没有割完,得趁热打铁继续去割。  &等我给您做中饭吃了再走,伯伯。&  三儿挽留。对傅介伯,她还是喜欢的。因为她知道傅介伯也喜欢她。  &我得趁这时节的太阳,割得草才晒的死。&  傅介伯说完,提起脚就要往屋外走。&呵呵,亲家,你看你,来了也不陪我喝一汤,就想走。&正在这时,刘全明回家吃中饭来了。  这下傅介伯不用走了,其实他先前是感觉和三儿没多余的话说才急着走。  &三儿,你去烧火,我来做。&  两亲家搭讪几句后,刘全明侧过头去同三儿说。三儿这时已在灶屋里。三儿说:&爸,你就同伯伯说说话,我做就行了。&  &看,看,这丫头说懂事就懂事了。&  望着灶屋,刘全明呵呵笑了起来。傅介伯也笑了,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父亲总忘不了找个机会夸奖自己的女儿。    (六)    下午的时间过得真快。三儿感觉自己好象刚才打了几针毛衣,太阳就开始向屋背后倾斜了。院坝里一半暗一半明。三儿的身上这时也一半阳光一半阴影。&太阳做么就留不住咧!&还有生长在院坝边上的花草树木,好象你稍稍疏忽,它们就变了。它们是跟着太阳变的。可见一下午,三儿并没把细致的心思用在打毛衣上。甚至吃中饭时刘全明同傅介伯说的话也值得她揣摩。  傅介伯说:&子川妈的性格,你们也晓得。&  刘全明说:&人大不中留呀!&  全是些奇奇怪怪的话。三儿觉得他们愈说到后面愈兜圈子。什么&子川妈的性格,你们也晓得&?想来三儿就生气,&难道我的性格你们就不晓得?&三儿认为马翠花是个势利眼,往前自己家穷被人家瞧不起的日子她忘了,现在子川哥哥把家里搞好了,招人称赞了,人家来搭惹,她就马上和人家粘粘乎乎了。&真是没志气!&爸也干吗说&人大不中留呀&?望望屋檐边上黛青光灿的瓦。三儿心中那股犟劲又上来了:&对我不好,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嫁!&  净在心里琢磨这些事,时间当然过得快。  当三儿感觉手上的毛线发凉的时候,水上的船陆续回来了。嘈杂的声音充斥了水面。已经掠到水上游对岸崖壁上的太阳光,把高高矗立的崖壁和背面的天空染得绯红。船上的人望见这景色,便知道了是么时间。  三儿望望屋背后山头上的太阳,也知道了是么时间。可是还不见爸妈回来。  不想继续打毛衣的三儿,望望冷清的屋里,突然感觉心里很空且有丝丝慌乱的时候,便想起爸吃中饭时说下午要去镇上开会。  难怪爸这时了还没回来。爸妈在镇上会不会碰头,会不会一起回来?  会的,爸去了镇上,肯定会找妈的。三儿的答案是爸妈那时都会想着对方,爸去了镇上,肯定会到妈经常去的地方找她,然后同她说:&等下我们一起回去,一起给女儿给买……&爸妈总是记着她的!哼,不像有些人……爸妈还没回来,水上的机动船声也不见,三儿突然不想爸妈又与他一起回来……  既然屋里清冷,三儿把毛衣放进屋里后,便不想在屋里呆了。  水边这时是三儿最理想去的地方。每回来一条船上的人,一上岸,也不须像早晨一样互相等待了,而是各带着自己的行李,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喂,等幺满(叔)来了我们一起回去?&有时会有个别特别爱热闹的这样招呼,但大多是各行其路。因此,这时水上回来的船虽多,水边却聚集不了什么人。  而三儿这时却不想让什么人看见,于是望了会儿幽幽清清的水,便找一茬翠竹躲起来了。    (七)    是水上远远传来的机动船声让三儿躲起来了。凭直觉,三儿确定爸妈一定在船上,那么他也在船上。因为这是他的船。&有船就了不起呀!&三儿现在就是不想见他。  三儿的直觉对了一半。船到后,只见刘全明和沈秀娥从船上下来,后面还跟着李芳,却不见傅子川。  &他到哪去咧?&三儿猜测着,如果他在船上,这时候一定会出来送自己的干爹娘。  &管他去了哪!&三儿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回去了,因为天已经打麻碴了,要是爸妈回去不见自己,肯定会着急的到处找的,还有表妹李芳,也肯定是来找自己玩的。  一路小跑到自家院坝里,三儿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五,难怪李芳有时间来玩。&不过他做么就没有回来咧?&站在院坝里望,天上出现了一颗星,三儿想象他一定去了镇政府家属楼的干事家。  &姐,你今天做么就没去赶场,好热闹咧。&  李芳一见三儿,非常亲热地跑了过来,然后不管三儿正在想什么,就拉着三儿的手要看她的衣服:&我穿这身衣服乖不,姐?&  三儿望一眼,粉红色的。&你做么就喜欢穿红色的?&三儿问。李芳说三姨买的。沈秀娥这时站在旁边看在眼里笑了说:&我给你也买了一件,走,进屋去试试。&  果然知女莫若母。沈秀娥给三儿买的这件衣服,天蓝色的。三儿就喜欢灰白色和天蓝色。  &乖也,姐穿着真乖!&沈秀娥出去做夜饭去了,屋里只剩下三儿和李芳,三儿把衣服脱下来后,李芳也要试穿看。&姐,我们俩换?&试过后,李芳觉得三儿的衣服比她的好看,要同她换。三儿望望这个脸型同自己相象的表妹,突然在心里生发彼此的脾气就这么不同的感叹时,心也像一条热水里的面条渐渐软了。  &你都拿去穿吧。&三儿说。  &姐,你真好,谢谢啰!&李芳毫不客气。  李芳把衣服装进自己带来的口袋里了,然后回过头来,看见三儿搁在床上的毛衣。&这是给谁打的?&李芳拿起来仔细看看后问,&这么大,姨爹也穿不得,姐,你是给他打的?&  三儿像被人发现什么秘密似的脸一红,然后娇嗔地从李芳手里夺过毛衣:&嚼你个烂舌头!&  &姐,不是我说你。&李芳倒是不依不饶,&你别以为我年龄小,么子都不懂,我可是长着一双眼睛,一双耳朵,什么都看得见,听得懂。&  &你都懂得些么,不好好学习!&  三儿知道李芳学习成绩不好,想以此压她,不让她接着乱说。哪知李芳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姐,我可是为你好。&李芳接着说,并且说话时的语气和模样儿认真极了。  &你做么就为我好?&三儿也觉得好奇的反问。  &我下午放学后,在街上看见他们了!&李芳语气恨恨地说。  三儿知道李芳说的他们是谁,但还是不由地想问:&他们是谁呀,管我么子事?&  &当然管你有事了。&李芳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就是那个傅子川和陈盈了。他们那副亲密模样儿,手还挽在一起咧,我看着就发恨!&  &那个陈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个狐狸精,手里还提着一大包刚买的衣服……&李芳准备接着说,&够了、够了……&便让三儿压制不住的哭声打断了。  &你们在屋里干吗?&  正在灶屋做夜饭的沈秀娥听见屋里的声音问。  &哦……没……我在和姐说我们班的笑话,姨!&李芳的确应变快,马上伸手去,把三儿的哭声也捂住了。  接着三儿也觉得自己在表妹面前失态,强装镇静了。李芳便开始自以为是地给她说些怎么样对付男人的主意。    
(八)    接下来几天,河对门的平房前都冷清。为傅子川请来平日天天蹲在那里收东西的人不见,泊在水上的两条机动船也像两条死鱼,没有动响。&这傅子川干吗去了咧?&寂寞两天后,不光外面人这样问,就连正为那件事生气的三儿,也在心里打起鼓来,咚咚的搅得她难安神。&他不是出么子事了?&三儿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皮这两天来也似乎一直在跳,现在仔细一体会,果真如此。  三儿心中装了事。  于是这天吃了早饭,爸去了学校,望望天,灰灰的阴,娘也把屋里的事情做完,稍稍收拾一下后,准备出门去,三儿便再也按捺不住了磨磨蹭蹭挪过去,&妈,别动,你脑后有根白发,我来拔。&  &妈头上的白发多咧。&沈秀娥笑笑,准备从梳妆台前的镜子前站起来,到底还是让三儿按住了。  &那我就一根一根的给妈拔。&三儿说完,真动起手来。  &人老了,那会不长白发!&  沈秀娥感触似的叹了口气,然后同三儿说:&你真痛惜妈,就帮妈梳梳头发吧。&埋在女儿心里那一点点小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那有不知道的。  沈秀娥知道三儿在为傅子川这几天失踪的事焦愁,并且还猜测到那天李芳都同她说了些么,不然她这几天不会这么忧心。可是没办法,老天生就了一个人的性格,没法改的。沈秀娥不明白的是,三儿为什么不捡她的性格,不捡刘全明的性格,偏偏就捡了她四姨和二姨。  沈家四妹虽然死了好几年了,但岁月的锐剑,非但没把沈家二姐心中的忧伤削平,相反由于过去的种种,及现实的存在,使沈秀娥内心的忧虑更多了。四妹是一走了之了,她留下的两个孩子,却在几天前镇上赶场时听人提起,那人也许是出自一番好心才这样同她说:&柱子还是老样子,遭孽了两个细娃。&  沈秀娥当时听见这话,直到此时内心都还在隐隐作痛。因为说什么来着,她当年都是反对四妹的婚事的,原因很简单,柱子是家里三代单传的独子,从小娇惯恶劳,而四妹由于在家里最小,也被宠得蛮娇气,这样的两个人胶在一起,稍稍有些生活经验的人,都可以想象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过日子。后来的发展,果然如她所料,四妹结婚后,日子过得很不如意,不然她也不会走上绝路。  沈秀娥轻轻抽搐了一下。  &妈,我弄痛你了?&  敏感的三儿马上觉察到。  &没有。&  沈秀娥突然想起来问三儿:&你还记得起你四姨的模样儿?&  &记得。&  三儿问:&妈,你做么了?&  &没做么。&  沈秀娥望着镜子里面的三儿,突然发现她的模样儿也同这个年龄的四妹相象了。  &我前几天在镇上,听人说起你的两个小表弟了。&沈秀娥说。  &他们么样了?&三儿问。  &蛮遭孽的!&沈秀娥又情不自禁地叹气。  三儿也轻轻叹一口气,不过她不希望同娘谈这个,于是转换了方向问:&妈,你前几天在镇上还看见些么子好看、好玩、好笑的事情,拈来给我说说。&  沈秀娥知道三儿想听什么,便说:&大家都好,本来启华那天要来我们家的,后来李芳要来,他就临时有事走了。&  &不过李芳这个小丫头。&沈秀娥接着说,&人小鬼大,聪明倒是蛮聪明的,可就是不肯把这分聪明劲儿用在学习上,只怕日后反倒为这些聪明误。&  听见娘这么说,三儿按在娘头上的手,不由地停顿一下。的确,李芳那天是给她说了一些聪明鬼精的话,什么&你就是在心里喜欢他,也不要让他一眼瞧出来……还有,不要让他很轻而易主就得到你……男人吗,有时候挺犯贱,越容易得到的东西他越看不起,相反呢就算不怎么样的,也像捡了一块金元宝一样珍惜……&  &就没有其它的了,娘?&  三儿不想谈李芳,因为李芳的一些话这些天来让她细细思考,有些道理。  &哦,你爸那天开会,一人发了一床被子,是丝棉的,蛮暖和,这些天变了,你就拿去盖吧。&  娘还在说废话,三儿突然就来气了:&我不冷。&然后也不想给娘拔白发了。这都让沈秀娥看在眼里,因为镜子里三儿稍纵即逝的脸色,便是证明。  &他吗,他去了外县办事,这一两天就回来了。&  这时沈秀娥好象突然才想起今天要办的事,挪开三儿的手,叮嘱几句,身体不好,就呆在家里,别往哪里跑,要是有人来找,你就说我出去办事了,一会儿就回来。然后站起身来出门去了。    (九)    依照马翠花第二天早晨同在水边洗衣服的女人所说,证明沈秀娥昨天在同三儿撒谎,或许她还真的不知道:傅子川到底去哪儿了?他没有去外县办事情,马翠花说自己的儿子就呆在镇上的干事家。  &两个孩子都不小了,他们不急,我们还急呢。&  别人问马翠花,马翠花这样说:&我现在吗,就想早点抱孙子。&  马翠花说这话时的语气骄傲,并且让听的人清楚,自己将来的儿媳妇,决不是病怏怏的三儿,而是自己的侄女儿陈盈。&她可是在镇上长大的姑娘,将来我们家子川也可以在镇上安家。&马翠花说傅子川这几天留在镇上的目的,就是与干事讨论将来把家安在镇上的事。  马翠花的这些话像长了脚,这个早晨就从蹴在水边的一个个女人嘴里跑遍了村子。到中午沈秀娥就听见了,&这个哈(傻)婆娘的嘴做么越发屙屎拉尿了。&无疑,沈秀娥听见这些话,既反感,又气愤。因为傅子川这几天呆在镇上干事家怎么了?完全没有从马翠花嘴里喷出的那回事。傅子川这几天呆在镇上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与干事商谈怎样筹建货运码头的事。这也是镇党委与政府的意思,要把镇政府下面的码头建设成一个&类似县城车站的码头&。这个想法的最初提出者,是镇长。镇长说每天都有这么多船在水上跑,要是能集中起来统一管理,那不像了县城里的车站。镇长说这话时,干事就在旁边,干事当时一听马上拍马屁说这是个好想法,他这几天就开始去筹办。后来干事给镇长上报的主意是,动员广大群众的力量,这样政府不需要花一分钱,就可以把这个码头搞起来。  当然干事这个讨好镇长的想法,又只能指望傅子川去实现。于是那天下午,陈盈把傅子川拽回家后,一直在家等待的干事迫不急待地把这个想法一说,傅子川也感兴趣,两人越谈越觉得有合作的前景,便开始在这几天里到处跑手续了。  这件事,傅子川那天在镇上碰到沈秀娥,没有时间来得及说,不然这个未来的准丈母娘出于对干事的本能反感,也会提醒他三思而后行,多思考细节,因为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干事呢之所以对这件事这么高兴致,的确有他打小算盘的想法。因为这个码头一搞起,就必须以镇政府名义的行事,就算挂虚名,镇政府也要安排一个人进去,那么干事是这件事情的促成者,到时候镇政府安排的这个人,肯定非他莫属了,而他干事呢,到时间也可以虚名谋实利。这一点,热情澎湃的傅子川怎么也没想到。他毕竟还年轻!  码头建起了,仿照外面流行的搞法,命名为公司。公司的名誉董事长是镇长,总经理是傅子川,干事是副总经理。副总经理可以安排一些人事,于是陈盈便被理所当然地安排进公司当财会。并且用干事当众的话说,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即有夫唱妇随的意思。看来傅子川这个女婿,干事是认定了。  为此,马翠花才会这样到处张狂。沈秀娥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些流言的真实性,她是看着这个干儿子长大的,怎么说来着,傅子川不是那种见义忘情的人。傅子川和三儿是有感情的,很久以前,从他们的言语举动里,沈秀娥就看出了。只是三儿太娇气,越大越学会使小心眼,且身体不好,惹得马翠花反感也属正常。人心都是肉长的,换成她这个做娘的,也不得不长远一点考虑,好象启华对三儿也有感情,但是两个孩子的脾气太接近,所以不能让他们生活在一起,不然过去的悲剧又会重演。但是傅子川吃过苦,有足够的接受三儿娇气的耐性,所以在沈秀娥心里,也早把这个干儿子当作了准女婿。  不然就不会在这时候,天都擦黑了,沈秀娥还站在傅介伯每天放工回来都要经过的路上等。  &大哥。&  &秀娥。&  影影绰绰的夜色中,两人同时看见了,一个喊,另一个也煞是惊讶地喊。&都这时候了,你做么还在这?&傅介伯若有所觉地问。  &等大哥咧。&沈秀娥说。  &是为孩子的事吧。&傅介伯这辈子恐怕也学不会拐弯抹角。  &嗯。&沈秀娥回答。同这个干亲家,相互的性格都知道,没有必要兜圈子。沈秀娥于是就把水边的流言和自己的想法同傅介伯说了。&你也清楚我们家三儿,不管事情发生的结果么样,我都希望不要伤害她!&既然为了三儿,这个平日心高气傲的干亲家母肯前来,委曲求全地把心里话说明,傅介伯这个敦厚的老农,也顿时恼羞成怒的直骂马翠花是个贱婆娘……  尽管末了,沈秀娥一再劝傅介伯,回去了就当我们没谈过一样,然而傅介伯回到家,郁郁闷闷地喝了酒后,借着醉意,狠狠地把马翠花揍了一顿。这在傅介伯一生老实为人的历史上,打自己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女人,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十)    这女人挨了揍,第二天早晨看男人的眼光都不一样。生活的法则也许这样,有时候你自以为熟悉的,刹那间却变得异常陌生。当然马翠花也知道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榆木疙瘩,昨夜为什么打她。其实他是冤枉了她。至少给马翠花认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如外人说的,因为陈盈是自己的侄女儿,自己的堂妹夫又在镇政府当干事,她才这么抵触三儿。她抵触三儿原因,扪心自问,还是因为她以一个需要对儿子将来幸福负责的母亲做了选择。难道这也有错吗?  早饭马翠花也没同傅介伯一起吃,等傅介伯一声不吭地扛着锄头上坡后,马翠花一个人呆在屋里,越想越觉得自己受了冤枉,便忍不住簌簌掉泪了。为了一个外人,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榆木疙瘩竟然也敢动手打她……这样想着,马翠花越想越气,后来竟莫名其妙地感叹是因为自己娘家没有兄弟姊妹的缘故,不然这时候她也可以找个人来评评理。当然她不是没有想到马翠英,只是觉得这事情不能同她说而已……于是再后来,心里一复杂,马翠花竟无端地想起傅子川的姐姐,自己那个已经死了二十八年的大女儿。二十八年前,马翠花的大女儿出生后,没几天,就生一种不知名的病死了。&要是她还在,自己现在也有个去处!&无意识中,马翠花竟然假想自己那个大女儿还健在的种种好处来,至少她现在也有个去处,有些不宜与外人道的心里话也可以同她说说……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到太阳出来,马翠花的眼睛业已红了,仔细看,还有点肿。这时屋外传来人喊:&大婶,在家吗?&是刘三在喊。刘三跟随傅子川,常年负责在河对门的平房楼前收货。而平房门的钥匙,除了傅子川,就只马翠花有。傅子川上次出门时,把钥匙放在了换洗的衣服口袋里。  刘三来取钥匙准备收货了,那么傅子川在镇上的事也办好了,即将回来了。那么陈盈会不会跟着来?因为她业已听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好象这时候,他们真回来了,马翠花顾虑面子,怎么也不能在孩子们面前丢脸,便赶紧去洗一把脸,然后才打开门回答。  &刘三,你们都回来了?&  马翠花把钥匙递给刘三时问。  &我先来清货,清好后都要运到镇上去放着。&  刘三说完,转身就走,&等下,&给马翠花叫住了,&子川说过有多少人回来吃饭没有?&马翠花想从刘三嘴里套话。&我也不清楚咧。&刘三说傅子川并没有同他交待这些,也不知道他今天回来不。  刘三在这里撒谎,他和傅子川一起从镇上回来的,傅子川手里提着一些东西,这时明明去了干爹家,他却说不清楚。也许正因为他这种机灵性格,才讨得傅子川的喜欢和信任。    (十一)    三儿一个人在家。应该说傅子川算准了这时候只有三儿一个人在家。于是到了门边,傅子川也不先敲,而径直进去了。  傅子川蹑手蹑脚进屋了,他不想惊动三儿,突然间他想看看她一个人时到底在干吗。于是脚步像捕鼠的猫一样轻,傅子川站在了三儿身后,三儿仍然置若罔闻地挽着手中的毛线。  &同三儿玩下猜猫猫。&看三儿这么专心致志,傅子川突然想起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猜猫猫的游戏,蓦然心动,一双手便像两块黑布一样蒙在三儿的眼睛上了。  眼前陡然一黑的三儿,着实吓了一跳,继而便是叫嚷:&你个死人,你放开我!&显然,凭感觉,三儿知道是谁捂住了她的眼。  傅子川的双手从三儿的眼睛上撤下来后,像往常一样,紧接着要顺着三儿脸颊往下滑,刚滑到三儿的耳根,就让转过身来的三儿终止了。&臭、臭,把你的臭手拿开!&原来三儿嫌他的手脏。傅子川还信以为真地拿到鼻子边嗅嗅,&没有呀,&然后说,&我来时在水里洗了的。&  &用尽了黄河里的水也洗不干净你身上的臭!&三儿的样子好象懒得看他,说完后就要抱起毛线往屋里走,傅子川死皮赖脸地跟着。&你又不是狗,跟着我干吗?&三儿今天的态度有点反常,哦,不,是十分反常。  傅子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的傻愣后,说:&我给你买了两套衣服。&接着就把手里的包递了过去。  &谁稀罕,你就给谁,我可消受不起!&三儿不接,一双手狠狠地拉扯毛线,眼睛偏向一边,&你带回镇上给有福气的人享受!&  闹了半天,傅子川才豁然明白,三儿原来一直在为这几天的流言生气。唉,真是的,自己应该早就想到呀!因为今天回来的一路上,他也听见不少关于建设镇码头和他同干事女儿订婚的流言。  既然症结找到了,傅子川明白能让三儿消气的办法,便是自己如实交待。看来三儿这次是真生气,他越解释,三儿越不信:&你明明可以拒绝的,你干吗不拒绝……你撒谎,明明是你心里想……&争着争着三儿就哭了,这一哭,三儿把以前的事都巨细无遗地翻出来了,骂傅子川是骗子,陈世美,明明有人看见他们在街上亲呢地手挽手,他还不承认,找借口,编理由。  三儿一边哭,还一边使劲地扯毛衣。傅子川这时也没了办法,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说:&三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可以对天发誓……&可是不管傅子川怎样赌咒发誓,对已经固执己见的三儿都没有用,相反三儿还认为是他心虚,才这么做。  最后,让三儿闹得手足无措的傅子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采用以往的办法,一个纵步上前去,把三儿紧紧搂在了怀里。&流氓,你这个流氓……&哪知三儿反抗得很厉害,并用牙狠狠地咬他的肩。三儿的又哭又骂的声音,引来很多一直在揣摩此事却苦于找不到证据的村里人。    (十二)    这样子引人关注地争吵一次后,两个年轻人的心里,难免留下了一些疙瘩。也许他们对彼此的感情,仍如从前,但是囿于面子,谁也不愿首先站出来认输。其实傅子川那天下午从三儿家里出来后,一个站在水边,耳闻村里人的议论,他是很想转身回去给三儿当众道个歉的。因为那时,正在地里割猪草的沈秀娥,也给村里一个好事女人叫回来了。她像一条母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跑去给沈秀娥说:&大嫂,不得了,他们在屋里打起来了。&聪明的沈秀娥不须多问,就知道这个女人说的什么。沈秀娥把已经割好了的猪草扔在地里回去后,只见院坝里站满了人,大门紧紧地关着,屋里响着三儿的哭声和傅子川的解释声。这些人一见沈秀娥回来,就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还有个别好事的,凑上前来,准备给沈秀娥说什么,却让她一挥手挡回去了。  &孩子们闹点小矛盾,没事,没事,托你们关心了,你们先回去吧。&   这些人仍不愿离去,而屋里的声音,委实让人猜测,沈秀娥听着,心里既气又急,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沈秀娥想径直打开大门,但转念一想,又真怕屋里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采取转动的办法,先把大门转了一个罅,这时把沈秀娥从地里叫回来的女人,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探头前去,屋里的情景十分平淡,没有他们想象的浪漫。三儿坐在桌边椅子上捧在毛衣哭,傅子川像一根柱子一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见这情景,沈秀娥悬在喉咙管上的心,也顿时安定了,于是她豁然一下就打开了大门。咯吱一响后,屋里的情景明明白白地矗立在了众人眼前。倒是两个正在闹情绪的年轻人,让这突然其来的声响,镇定了情绪。把头埋在毛衣里的三儿没抬头,但是僵硬站立的傅子川,像一头突然遭袭击的动物,兀地转过身来。  &干娘!&傅子川见是沈秀娥,后面还捅挤那么多村里人,声音哽咽,像受委屈的叫了一声。可是这时的沈秀娥,虽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得维护女儿的面子,便似恼怒地训斥傅子川一句:&你还晓得叫我干娘,你说你都干了些么?&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要强且敏感的傅子川无法解释他做了些什么,尽管他本来什么也没做,这一点,沈秀娥应该清楚,并且傅子川之所以见到她后神色那样,也因为在心里认为她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然而沈秀娥做出的举动,却是那样不明就里的训斥他。勿论那一刻他多么的尊敬这个干娘或能原谅自己心爱的人所做的一切,但是为了面子或突然涌上心头的自尊,他都必须尽快离开。  河水幽幽地流着,随着傅子川离开而散去的人们声音,却无法平息。他们在把事情的原委扩大,有些说是他负了三儿的心,与镇上的陈盈好了,而现在的镇码头之所以能办起,就是因为干事的作用;有些说他同三儿其实早就那个了,现在三儿有了,他又负心不管了,所以两个人便闹起来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总之,好好坏坏的声音,这几天中,已经在水边人家的嘴巴上传开。  傅子川是那天下午等刘三找人把囤积在平房屋里的货物装上船了,携带郁闷的心情就亲自驾船来到镇上了。自然是镇上的耳朵也灵,当天晚上,干事一家人就知道了当天中午发生的事。于是火上浇油,当时马翠英就在屋里做饭,同正在屋里收拾的陈盈说:&你去把你表哥叫过来,他今天心情不好,我们得好好劝慰一下。&  马翠英饭做好后,陈盈来码头上叫人,傅子川正躺在已经设为会计室的小屋里睡觉,正在忙碌的干事见了女儿,便把叫在一边说,你表哥心情不好,今天这儿又特别忙,你看这大堆大堆的东西,赶明天逢场就变成钱了,所以我就不回家吃饭了,吃完饭后你就在家里陪陪你表哥,叫你妈来这里帮忙我。  干事这样安排,陈盈巴不得,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单独相处了。哦,或者还喝点酒。虽说陈盈生长在这样一个小山镇,脑子里装的现代化的东西却不少。她原来喜欢看根据琼瑶的小说拍成的电视,觉得嘻嘻哈哈的好玩流几次眼泪后,就开始喜欢上了韩剧的纯情与浪漫。所以她已经为这样的场面设计千百次,喝了酒后,自己的心上人微微醉了,她便可以与他说一些真心话,常言醉后吐真言,那么他也会与她掏心窝子的。于是那晚,马翠英依照女儿带回来的话,吃了饭后,也明明发现傅子川已经凭借郁闷的心情,喝醉的双眼迷离了,但她望望女儿粉红的脸,还是紧手紧脚地关门去了。  灯光迷离的屋里,只剩下两个年轻人了,陈盈望着心爱人的脸,突然也想喝酒了,于是她把身子移动表哥身边,要他继续喝,她陪他喝。&你真的要陪我喝?&傅子川问。&只要你高兴,我都愿意。&陈盈点点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含情脉脉。&你就不怕辣?&傅子川说酒就是辣的,就像生活,看起来漂亮,其实尝试时让人难受。陈盈说:&表哥,你好象是个诗人咧,只要与你在一起,再难受的事情,我都不怕。&  陈盈在借机表白自己的感情,然而已经酒醉的傅子川全然没有查觉,或许他迷离的双眼里看见的是另一个人,那个双眉紧蹙似柳烟,泪水涟涟且哀婉,正在与他怄气的人。不然他后来在紧紧盯着身边的人不放时说:&你,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我怎么会生气你的气咧?&陈盈或许发生了错觉,或许已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不可否认她那时知道他最想要什么,因为他看的眼里,充满了融化一切的灼灼火焰。无疑,他被酒精烧昏了头,他浑身燥身难受,何况她又香气四溢地坐在他身边,她望的眼是那么的柔情,她哈出的气是那么的温馨,她的手又正在缓缓地抬起,缓缓地在他脸上移动。从他的眼睛到他的鼻子,最后在他的嘴唇上停下了。她的一根手指在他的嘴唇上柔若无骨地移动,像一条蛇。&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他终于认不清她是谁了,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她在他的怀里呻吟,扭动,直到天亮她睁着一双一夜未睡的大眼睛同他说:&我是你的女人了,你可不能辜负我。&    (十三)    既定的事实,哪怕发生的那么糊涂且给人的感受是无尽的痛苦,在水边人家世代沿袭的观念中,除了无可奈何的接受,便找不到其它更好解决办法。因为那个人已经把自己交付给他了,纵然在他清醒后无比的厌恶自己,甚至认为那是一个早已预谋好的圈套,但是你陷进去了,又能怎样呢?人,总得会自己所做负责任。为此,傅子川在那天早晨醒来后,愕然地看了甜甜地躺在他怀里的陈盈几分钟后,才霎时想起昨晚的事情。错了,他是在迷糊中把陈盈当作三儿了!  三儿还在生他的气吗?也许早没了。依据三儿的性子,应该在那件事情发生过后就在心里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像往常那样,主动上门去给她认输了吧,然后她在他的甜言蜜语里娇嗔一下后,两个人就和好如初甚至更胜从前了。然而这次奇怪,傅子川走了这么几天,都不见回来,且关于他在镇上的流言,却更加昌盛。  三儿从不相信到开始揣测、琢磨这些流言,沈秀娥更是恐惧这些流言,她每天从外面回来,都要先仔细查看一下女儿的脸。现在她很为女儿担心,如果这些流言继续扩散下去,三儿受不了,会闹出什么事来也说不准。要知道这是个从小就被宠惯了的孩子!同时由于这些流言,另一个意气的男人(哦,说孩子更合适)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了。&他这样侮辱三儿,我杀了他。&启华几次来看三儿,却未到屋,只在三姨面前冲动的举动,恨恨的,硬梆梆的牙齿紧咬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着实让沈秀娥担心,因为这个与三儿一样从小就被娇惯坏了的孩子,倔强脾气上来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事情都敢做。如果因为这件事,启华当真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那其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大姐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大姐也早有让两孩子结合亲上加亲的想法,只是沈秀娥考虑两个孩子的脾气,再加上刘全明以近亲结婚对子孙后代不利为由的坚决反对,这事情只好作罢。但是启华对三儿的感情,却由来已久。所以她必须在照顾女儿的同时,坚决地打消启华的冲动念头。打消启华冲动念头的惟一办法,便是在启华面前坚决否认这件事只是外面的谣言,即傅子川与三儿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龃龉。  沈秀娥费心操作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在极力思考这件事情的发展,她总觉得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意料,纵然自己那天对傅子川话说重了些,但他也不至于真生什么气,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呀!  想不通!想不通还要必须想,沈秀娥内心里趋近精疲力竭的劳累,刘全明看出来了,诚然是他这些天一言不发,这件事的由来,他却了解得清清楚楚。&要发生的总要发生,要回来的总会回来。&他这天在吃完夜饭,喝了一碗油茶汤和一杯酒后,竟然无端地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就是你收的干儿子!&当着丈夫的面,沈秀娥还是会发出心中的不满的。  &沧海桑田,河流都会变山川,何况是人。&小学老师说的话,在这个时候,无疑让正焦急的无处泄气的妻子烦。  &你说等于没说,全是屁话!&并且沈秀娥接下来的意思,还有刘全明影响了傅子川的意思。她的理由很简单,谁叫他的你的干儿子,你以前那么宠他。  倒是躲在屋里的三儿,听见爹娘的对话,尤其是爹的一番话,心里反倒觉得熨帖些。后来听见爹娘像是吵起来了,三儿竟然开门出来说:&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三儿诚然不愁嫁,只要她愿意,水边有到婚娶年龄儿子的人家,谁不愿意把她娶进门,只是正如刘全明多次与干儿子喝酒后说的,这条水边只有一个傅子川。所以三儿的悲伤再所难免。    (十四)    三儿悲伤的时候,傅子川的日子也不好过。且不好过的日子,总在一些烦心的事情中进行。首先是他囤积在镇码头仓库里的货物买亏了,这是由干事直接经手的,陈盈记得账,他们事后也没同傅子川说一声,直到需要一笔不菲的钱重新进货时,才通过陈盈枕在他耳边的嘴说出来。原来镇码头仓库里那批货物,是看他那些天心情不好,恐怕又一工作繁忙,累坏了身子,干事才自作主张买的,且买后的钱一直掌握在陈盈手里。&我是会计,也该我管,难道我还会吞你的钱?&陈盈在他耳边吹的风,温柔的蚀人骨头,但他却不甚烦心,因为陈盈已经把自己置于内当家的地位了,诚然她是不会吞其中的钱,但是别人就说不准。  这样的事,他虽及时发觉,但由于后面烦心的事,却接二连三的发生。每次发生后,都是干事出主意,陈盈来说服。以致刘三那次不满地同他说:&这样子下去,恐怕很快,这码头上的总经理就要换人了。&后来陈盈也发现事情有些蹊跷,欲同他说说,虽说一边是父亲,她毕竟是爱他的。恰巧那天,他又不在,后听干事悄悄溜进会计室来说,他是回去了,同那个丫头见面去了。这一下,陈盈怒了,见面后就没放过他,只逼他去了那,见了谁。傅子川说回村里了,就在水边站一站,谁也没见,但是陈盈就是不信,咬定他去见三儿了。陈盈一撒泼,这事情就没了个结局。  直到河水涨的时候,季节也到了初夏。陈盈已小腹凸起,怀孕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而码头上的生意与傅子川这个人一样,越来越颓废了。面对陈盈逼婚日期的接近,傅子川干脆回到水边车路边的三层楼平房里事事不管了,只在每天清晨或夜晚出来水边站一会儿。三儿也知道傅子川回来了,却从未在水边出现过,倒是沈秀娥一天早晨在水边遇见了正在清洗一大堆衣物的马翠花,马翠花眼睛红红的和她说:&有些人做事就是不讲良心。&沈秀娥也没同她多说,仅只一句:&许是命吧。&然后就是有人看见傅子川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与刘全明在水边的一簇翠竹下喝过酒,还一起喝了《端午歌》。那天是农历五月初五小端午节的凌晨,葱翠竹叶上的露水在月光下晶莹欲滴。河水幽咽。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热热闹闹去镇上闹端午的船上,没有见傅子川。再过十天,五月十五大端午节的时候,镇上干事家准备的热热闹闹的婚礼上,不见新郎。  傅子川走了,有人说他重新去深圳打工去了,他在水上最引注目的两条机动船也给了干事做赔偿,算是对那件事的所负的责任吧。陈盈到年底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只是三儿,在来年开春后绿旺旺的水边,也不见了人影。  来年开春后的水边,每个太阳欲升的早晨,依然会蹴那么多洗衣物的女人,水上来来往往的船依然如鱼一样穿梭,矗立水边的翠竹虬树依然苍郁,只是少了些许嘈杂,几分激动,多了一些故事,一分清幽,资水边人家茶余饭后谈论品尝。    将来作于北京:初稿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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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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