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笑雪颜、电信一区灵犀,还记得我吗嘉吗?寻了你很多年依然没有消息、

火昱(千年的魂灵)全文阅读 - 找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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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漫画老师
  春天的早晨,明亮的耀眼,暖融融的阳光像要把谁的心化开,蛮横的埋下种子,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出一朵红艳艳的花来。
  在这样的天气中,任谁,即使有再多的伤感,也要迫着自己暂时抛开,哪怕是强颜欢笑,也不能辜负了这一派大好春guang。
  嘿嘿,这个世界今天心情不错。
  封尘不由得放纵自己开了小差,几乎忘掉了自己还站在讲台上,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瞥向窗外,那外面开的绚烂的樱花以及美到窒息的花雨映到他清澈的眸子里,投影在他的心上,升腾出一个微笑,漾在他的唇边。
  “老师,您刚才说什么?”
  “哦?”封尘一怔,暗叫糟糕,要做到为人师表,做众表率还真难,刚刚一走神,他连自己讲到哪里都忘了。不过既然这样……算了……
  “我刚刚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要忘了下一次来带一张原稿,我们来练习贴网纸。”
  话音落下,教室里一片安静,同学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忽的爆发出一声欢呼,接着便是狂欢之态。
  封尘立刻头痛,作嘘声状:“安静一点,不要影响到别人。还有,你们这样让老师我好伤心啊,原来大家这么讨厌上我的课吗?”
  于是一阵哄笑,然后学生们乖乖的噤了声,一个个满脸坏笑的收拾着书包、画夹,很有秩序的走到封尘的面前说声“老师再见”,离开教室……
  封尘很有耐心的回礼,不一会,在他的余光中,教室仿佛已经空空如也。他没抬头,继续整理着讲台上的东西,一面在心里嘲笑自己又这样混过了一节课,哎,老师,多么伟大的职业……
  “老师……”
  纤纤柔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那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怯懦和惶恐,让他一凛。封尘抬起头来,应道:“是。”他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小林雅子正用一种很无助的眼光望着自己。
  “小林同学,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封尘冲她微笑。微笑,这是他的习惯,一个不知是真诚还是虚伪的习惯。
  雅子张皇的对着他,嘴唇似乎刚刚被牙齿蹂躏的充了血,鲜红鲜红的。她就这样嗫嚅着,而封尘的目光始终充满了鼓励。几分钟的无声后,雅子终于开了口……
  “封大帅哥这个老师当的蛮滋润啊,这么早就率领一众弟子集体翘课啊?”
  雅子的声音被生生淹没了,她都不晓得自己是否真的发出过声音,她只是完全的被门口那个陌生女子一口听不懂的中文吸引了,寻声望去……
  一个好漂亮的人!也许不是因为长的有多美,但是就是好像有那么一种自信的气质让她显得卓尔不群。她肤色有些暗,可是刚刚好焕发着健康的神采,那种光鲜的感觉让雅子自惭形秽。
  又是这个女人,怎么她就是抓住自己不放呢?封尘看见她的同时简直头痛的要命,心想人生际遇可真是颇多无奈,自从上一次和她在高速路上“偶遇”,她就像粘上了自己似的,无时无刻不有可能忽然冒出在自己眼前!
  “不好意思啊,灵小姐,又让你久等了。不过,你要再等等!”封尘故作心平气和,告诫自己再怎么说不能在学生面前发作,然后把目光转投向雅子的座位。
  咦,人呢?封尘的笑凝在唇边,只听到耳边急促的喘息声。
  一低头,原来雅子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被高高的讲台挡着,只剩下一张苍白的脸。封尘不禁吓了一跳。
  那双眼多么凄苦,多么绝望呀!一时间他的头脑中完全被这无辜、哀怨的神色所占据。
  “封尘!”阿灵轻轻叫他。
  “啊?”他这才从失神中醒过来。雅子已经走了,留在他手上的是一张字条。
  “写了些什么啊?”阿灵好奇的凑过来,看到那张字条上写得歪歪扭扭的日本字,“你就是火昱吗?……怎么,你没告诉他们你就是那位史上最英俊、最有才华的漫画家火昱吗?想不到对学生,你也这么身藏不露啊?”
  “不,也许她是想问那个漫画是不是真实的,我……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个作品中的……火昱。”
  说着,封尘的脸上漫过一些不安。阿灵坏笑道:“你看是你不好吧,吓到小朋友了!什么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身体,什么前世的噩梦,搞得那么悬,怎么可能是真的?我倒觉得你和火昱天差地别,他是记性好,你是忘性高,你竟然敢把小时候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拜托你饶了我好不好,不是我的忘性好,而是我真的没有去过中国,不信我可以把我的小学、国中、高中毕业证书全都拿给你看!”
  阿灵死死的盯着封尘郁闷的双眸,眼神犀利的仿佛要杀人一样。半晌,她坚定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没错,我、绝、对、没、有、认、错、人!”
  封尘被气的差一点要找块豆腐撞墙,怎么会有这么盲目自信的女人啊!
  “证据……说话要有凭据吧!为什么一定说我是你的小学同学!”
  阿灵极其认真的把手比在封尘的眼睛上,严肃的回答:“这就是证据!你的眼睫毛!”
  “我的眼睫毛?”封尘诧异的眨眨眼,“有什么怪异之处?”
  “它的长度。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比我的眼睫毛还要长的人是凤毛麟角,而你就是一个!什么名字相同,年龄相同,会说汉语之类作为证据是无足轻重,但是这一点却是不容置疑的!”阿灵双手环抱,洋洋得意的看着封尘。而封尘这个时候真像找把剪刀对着镜子把这该死的睫毛统统剪掉,不,应该是一根一根连根拔掉,假如这样做可以摆脱这个人的话……
  “好了,不要再怀疑我的判断力了!”阿灵一把抢过封尘的画夹,大步向外走,“现在最重要的是唤起你封印的记忆,嘿嘿,我相信凭我的能力……”
  “喂,你要抢劫啊!”封尘大感前途无“亮”,要自己寻回一段明明不存在的记忆,那根本是天方夜谭啊!可恨的是这个阿灵偏偏不到目的是不罢休的劲头。看来,自己已经惹祸上身了,想摆脱都难。
  眼睫毛,哼,这该死的眼睫毛!
第二章 不存在的记忆
  柔粉色,携着淡淡的清愁,绚烂中也铭刻着即将凋落的悲哀……
  樱树,呵,樱树,曾几何时,母亲就这样长长久久的呆坐在这一树的芬芳下,任花雨缤纷,沾满单薄的白衣,卷下来外人读不懂的心情。
  封尘此刻也坐在这样一棵樱树下,伸出一只手,掌心接满脆弱的花瓣,目光中也一片温柔。阿灵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托腮,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注视着,不消片刻,她的唇边冒出个狡黠的微笑。她从包包中掏出个小本子,聚精会神的开始记录……
  “在写什么?”难得这位灵小姐如此安静,封尘忍不住问道。
  “你真想知道?”阿灵冲他甜甜一笑,“我念给你听啊……封尘,笔名火昱,医学院大二学生,晨光漫画社特约漫画家,高中时发表第一篇同名漫画《火昱》,轰动日本漫坛,此后佳作不断,目前在晨光下属漫画入门班中担任辅导老师……”
  “怎么,要给我写人物传记啊?”封尘失笑道。
  “No,no,no,不过待我成功唤起你的记忆的时候,也许你的故事是个很好的题材也说不定!到那时我就从美术系转到文学系,去冲击诺贝尔文学奖,你看怎么样?”
God!我要怎样解释才能让这位小姐明白我不是那个封尘呢?封尘不禁望天叹气。
  阿灵放下本子,一只手搭上封尘的肩膀:“用不着沮丧,我会让你的记忆复苏的。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提供尽可能多的资料,比如你所记忆中的过去,你的家人……”
  封尘拂开阿灵的手,站了起来,冷冷道:“我告诉你很多遍了,不想重复。对不起,失陪!”
  他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开,这是他最后的挣扎,嗯,目前只有强硬的“溜”之大吉了!
  “喂!你就这样走了?真没礼貌哩!……喂!封尘,你不要你的画夹啦?”
  不要了,不要了,就当破财免灾了!现在封尘一心只想赶快离开阿灵,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可惜啊,他遇上的是阿灵,一个他命定的灾星……
  就在他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副驾驶的位子。晕!看见阿灵得意地笑,封尘简直手脚发颤,七窍生烟!
  “大帅哥,不介意载我一程吧!”
  “哈哈,有美相伴,我当然求之不得!”封尘把满腔怒气化作自嘲的大笑,“砰”的一声猛地砸上车门,车嗖的一下窜了起来……
  渐渐的,车驶上高速路,封尘一直缄默不语,阿灵从侧面看到他俊秀的脸上冰冷异常,看来自己把他惹得不轻!
  “喂,不像你呦,还可以开的再快点吧,这可是跑车!”阿灵没话找话道。
  封尘扫了一眼表盘,轻轻道:“今天没空陪你疯,我还有事。”
  “上一次和你飚车可真过瘾,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如何?”
  封尘冷笑:“有那一次还不够我铭记终生?我可无福消受第二次了!”言下之意甚是明了,他已经后悔与阿灵的相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哎,人生际遇竟是如此,若不是两个月前高速路上偶然兴起的飚车,他也就不会认识这个大麻烦了!
  可是与他相反,阿灵倒是十分享受那一次的邂逅,至今仍然津津乐道:“要的就是那种速度的感觉,风驰电掣,忘掉所有的事情,让这个世界成为一种虚无,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嘿,高速路上跑着你这样的跑车,就是一种挑衅,让人忍不住要与你一争高下,你敢说那一次你玩的不过瘾?”
  算了,再争辩又会掉进她的陷阱了,封尘深深懂得这个道理。于是他打开收音机,电台正播放着一支摇滚,好像是目前最红的一支乐队的成名作,他把声音调到最大,疯狂的鼓点和乐手撕心裂肺的叫喊像炸弹一样在车中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阿灵不禁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嚷道:“你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怎么听歌这么没品?”
  封尘坏笑着继续开车,而阿灵的声音被如洪水般的乐声完全吞没,在一旁直瞪眼。好了,总算不用听她的喋喋不休了!
  封尘满意的戴上墨镜,隔绝外面亮的耀眼的春guang,于是世界变得阴暗起来,他仿佛又躲进了自己内心安静的壳,蛰伏不动。
  忽然间,乐声消失,封尘猛然惊醒,诧异的望着阿灵。
  阿灵摆摆手,无辜道:“我没碰它,和我无关……”
  接着,收音机里传来主播富有磁性的嗓音:“对不起,打扰各位听众。本市刚刚发生特大交通事故,有伤者急需AB、Rh阴型血液,由于我市该型血液储血不足,请相同血型的听众朋友能够支援帮忙。伤者位于落樱中心医院,献血电话XXXXXXX,也可以联系本台,电话XXXXXXX,重复一遍……”
  封尘手一颤,减慢了车速,找到一个高速路出口,渐渐把车停在了路边。
  “抱歉了,美丽的灵小姐,今天不能送你回家,这能到这里了,剩下的路程你要自己解决了!”
  然后,阿灵就被不由分说地赶下了车,她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车门在自己身前干脆的合上,富于挑衅的纯白色跑车优美的曲线在自己眼前一闪而逝……
  车身刮起的暖风呛得她直流眼泪,她才喊出口:“喂!你怎么这样……你的画夹!?”
  阿灵呆呆的望着怀里一直抱着的画夹,无奈的叹着气。旋即,风吹开她肩后披散的长发,她漆黑犹如夜空般的瞳仁中闪出一道光芒,嘴角也露出个颇有深意的笑……
  你很善良么……封尘君,不,是火昱……
第三章 性别畸变
  “再一次谢谢您了,回去后要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中年的女大夫慈祥和蔼的对封尘嘱咐道,她关怀的眼神和语气都表明她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充满好感。这也难怪,在这个冰冷的钢筋混凝土的世界中,新的一代年轻人是堕落的、自我的,甚至是毁灭的,像眼前这样一位对于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伸出援手的简直是稀有动物,何况要在这大众风气愤世嫉俗的自我标榜的年代,要找到无论何时脸上都带着亲切谦恭的笑意的人就更难了!
  所以当封尘披着初春的阳光走进这间医院,微笑着询问到哪里去献血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一种欣赏异类的眼光将他打量,仿佛在观看一位落入人间的天使。
  “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封尘一脸幸福的走出献血的房间,长长吁出一口气,今天,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哩!
  走廊里的护士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有几个还红着脸,一面看他一面相互窃窃私语。走到拐角的时候,他礼貌的拦住一个小护士,询问:“请问你知不知道精神科在什么地方?”
  “精神科?您要找那位医生?”
  “林清源,林医生,他在这里实习的。”
  小护士恍然:“林医生,是那位岩佐教授的高足吗?他现在在病房呢,在照顾早上车祸的伤患。病房就在左手边七层……”
  “嗯,谢谢。”封尘毫不吝啬的向着小护士灿烂一笑,然后便奔向七层。
  走到一半,封尘便后悔没去坐电梯了,看来一下子献那么多血还真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头开始晕了,冷汗直冒,他只有靠在扶手旁喘着粗气。
  忽然间他觉得有人走进自己身旁,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他睁开眼睛,叫道:“林学长?!”
  林清源一身白大褂,纯净的颜色在窗外金灿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爽,永远标志性的金边眼镜下是一双温和儒雅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中写着一种感情叫做责怪。
  “胡闹,哪有一下子献800cc血的,不要命了?”
  “你这么快就知道是我啦?看来说学长人缘好不是盖的喔!”封尘打趣道。
  林清源并不理会他的取笑,一把搀起他,连拖带拽的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递上一杯水,表情是一贯的严肃:“封尘,我有事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小林雅子的女孩,她今年19岁……”
  “小林雅子,我认识,她是我的学生。她出什么事了?”
  林清源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欲言又止。
  “学长?!”封尘追问道。
  “你今天救的人就是小林雅子,她是早上事故的伤者之一。”说着,林清源习惯性的向上推一推眼镜,这个动作让封尘知道他的重点还在后头。
  “本来我不应该把病人的事情告诉你,但是现在能够帮到她的恐怕只有你了,所以我也只好破例……”
  封尘紧握的水杯升腾出一道白烟,袅娜的挡在两人之间,虚虚荡荡。
  “学长,难道小林同学不仅仅是车祸这么简单么?”
  林清源叹口气,点点头:“应该说她是导师和我一直留意的对象,她的父亲曾是导师的病人……唉,封尘,我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性别畸形的案例?”
  “性别畸形?只在课本里见过,就是说基因型与表现型不符的性别,比如基因型是XY,可是由于缺少SRY基因或其他性别决定的基因而表现为女性……”
  “没错,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比如说在发育某阶段缺少相应激素或激素的受体,导致个体发育为截然相反的性别,而当发育到另一阶段,这种激素或受体在外界刺激下又开始合成,这样会发生性别转变,由一个自己本来已经接受的性别忽然间转变为另一种……”
  封尘不由自主地颤抖,他难以相信的问:“难道说小林同学也患有这种病?这太残忍了……”
  林清源拍拍他的肩:“封尘,你要知道,选择了做医生,就要面对各种各样难以接受的事实,要知道一切残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改变,而我们就要尽一切努力去减小这些残忍带来的伤害,如果医生自己都不能面对,又怎么能够帮助病人呢?”
  封尘望着林清源鼓励的眼神,抓起他的手:“学长,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林清源仍旧很温和的看着他,道:“别急,听我慢慢说……雅子到底有没有这种病,我们还都是在猜测。这种病是一种遗传病,据我们所知道的她的家族中已经有两人患过这种病,一个是她的爷爷,一个是她的父亲。两人都在二十岁上下由女性转变为男性,她们家是个很保守的家族,据说她爷爷发病后就被迫离家,到另一个城市逐渐习惯身为男人的生活,尝试着娶妻生子,可是仍旧逃不过由于巨大心里落差产生的情绪失控,最终他上吊身亡。后来他的女儿和他走向相同的命运,不过幸好,她求助于导师,在导师的帮助下,她逐渐完成了由女性过渡到男性的心理转变,但是可惜,导师一直没能说服他进行彻底的检测,所以至今我们仍然对于这种病一无所知!后来,他没有听从导师的规劝,像他的父亲一样结了婚生下雅子,与导师也失去了联络。直到五年前,雅子被送来做精神治疗,我们才从孤儿院的人那知道,雅子的父母在她十岁时离婚,母亲扔下了两父女不知去向,而父亲绝望中选择了自尽,只剩下精神上饱受刺激雅子,在孤儿院的几年里,雅子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很自闭,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家所发生的事情的缘由……”
  “雅子不愿意接受检查是吗?”封尘有气无力的问。
  林清源点点头:“已经五年了,雅子也马上到了发病的年龄,与其被动的等待,不如尽早作准备,这样对她会更好。雅子心理极其脆弱,虽然经过治疗已经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面对这个病,她仍然是随时可能崩溃。她平时爱好不多,但据我们所知,她这几年在孤儿院帮工,平日里总是攒钱买漫画看,尤其是你的漫画,无论正版书有多贵,她省吃俭用也会买来珍藏,就连刚才她在昏迷中,都会叫出‘火昱’的名字,所以……”
  “所以,你们要我来说服她,说服她来面对她不能面对的现实?即使这个现实能够使她彻底崩溃也在所不惜?学长,这个课题很值得研究吧,一定是难得一见的素材……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雅子的感受,她想要知道吗,她能承受吗?为什么你们总是自以为是的任为应该怎样怎样,为什么?!”手中的水杯在失衡中碎在地面上,在封尘与林清源间溅开一个大大的水花,什么东西模糊了封尘的双眼,他叫了一声“对不起”便夺路而逃。
  而林清源望着封尘的背影,神色凝重……
第四章 突如其来的悲伤
  悲伤,封尘终于体验到那种描绘不出来的心痛。也许在这以前,些些许许似有还无的失落与寂寥无助的虚无感只是原野上星星点点的火花,稍加压抑便可将其掩没在某个角落,可是现在宛如有一阵肆虐的风吹过,重燃起凌厉的火舌,它不怀好意的催动着,将本已焦灼的大地联结成密密的火网,终成就了燎原之势。
  酒,入了愁肠,只能多添几分惆怅,刹那间的温暖过后,便是难堪的冰冷……
  我这是怎么了?!封尘对着面前一排的酒杯苦笑着,指尖轻轻沾着杯中物,划出一道道水纹来。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假如下午实验课后没有洗去指间残留的重金属,那么现在只要轻轻一呷,生命就会结束了吧……
  就在这一刻,这一秒,他仿佛听到有个冰冷的声音正在读着自己的死亡时间。
  “够了!”林清源抓住那只酒杯,杯中的液体在震荡中四处飞溅。
  封尘看到他,笑了:“我就说学长气量好,怎样都不会生气……”
  “就算有心事也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发泄。”林清源低声责怪,“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我当然知道,按照现代医学心理学,我们面对挫折应该采用成熟的心理防御机制,比如幽默、升华……”封尘一口气仿佛背课本一样连贯的念着,末了,他眼巴巴的盯着林清源,“可是,学长,你知道吗?我就是做不到啊!知道是一码事,能不能做又是一码事!医生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得对着病人指指点点,告诉他们该怎样怎样,到头来独自面对一切难题的只有病人自己!医生从来不能感同身受,那样居高临下,好像权威一样主宰别人的命运,好荒谬!”
  林清源不语,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啤酒,轻轻品味。
  封尘凝视着啤酒褐黄色液体中不断升腾出的串串气泡,苦笑:“学长你可知这一口酒徒增了多少杀戮啊!做啤酒试验的时候,我就那样一滴一滴将酵母菌滴到溶液里去,心里就忍不住想,多可悲的小生命啊,它们的整个光阴不住的奔波,不住的劳碌,到头来又能怎样?为他人做嫁衣裳……为什么他们的生命过得如此不明不白,这个世界有多公平?”
  “封尘,你要知道,医生本来就是一个某种意义上自私的职业,就像所有生命的本质那样,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无私。”林清源推一推金丝边的眼镜,淡然道,“没有人天生能够看开一切,也没有人生就一副铁石心肠。读本科的时候,为了做实验,我们采取各种手段处死小白鼠,当那个小东西在我的掌中不住的挣扎的时候,我也有过疑问,为什么生物间有如此的贵贱差别?如果有一天我们人类也成为另一种更为强悍的生命掌中的试验品,那又是怎样的光景?可是想归想,到头来,我还是狠着心肠将小白鼠的头皮揪起,任它的双眼胀出,然后麻利的将这两支眼珠摘除,那种生命在临死前留下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不过停在了那一秒,并不能影响我的生活。为什么?我扪心自问……那不是我所能改变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弱肉强食!我们人类为了追求真理,探索生命的奥秘的道路是用其他生命鲜血淋淋的尸体铺就的,它们被美其名曰为科学献身,这已经是既成事实。假如在这个时候,我们来颠覆这个事实,那无异于半途而废,这个世界将失去一个原则,失去一个秩序,连已经殉道的生命都将失去它原本的价值,那则是更为可怕的!”
  “就是说要服务于群体的意志么,个别的意志总是要被抛弃的……”封尘埋下头,仿佛自言自语,“可是这个群体又指什么?人类么,那些生活舒服、健健康康的人类……”
  “没错,是人类。”林清源继续喝他的酒,慢慢的,很优雅,“也许你觉得我冷酷吧,但是你会明白的。这个世界中有很多可怜人,每个人都背负着这样那样的故事,医生倾听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感动了或是怎样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能忘记,你的职业!白衣天使,你不是某一个人的天使,你永远不能为了自己的感动而放弃掉大众的利益!因为那样才是最自私的行为!……算了,言尽于此,剩下的要靠你自己想明白。”
  说罢,林清源放下酒杯,潇洒的起身离去。在他的身影即将淹没在酒吧的人海中时,他听到封尘这样的问:
  “假如有一天,学长要面对的是自己身边的人和大众的利益间的抉择,你会怎样?仍然不改初衷吗?”
  他停下来,推一推金丝边眼镜,苦笑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
  许久,封尘终于走出酒吧的大门,外面已经是月明星稀了。春夜的风还是凉飕飕的,刚好是解酒的良方。他站在那里,无可奈何的喊:“出来吧,跟了一个晚上,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一秒后,暗处闪出个纤长的人影。
  酒吧斑斓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蛋上,调和了那上面的英气,到有几分妩媚了。
  “我可没有打扰你呦,是你非要叫我出来的。”阿灵抱着画夹嘟囔着。
  封尘看看她,叹道:“败给你了,今天有没有空?”
  “哦?”
  “陪我走走,可以吗?”他的声音有点寂寞,高高瘦瘦的背影有点孤单,被风掀开的风衣的衣角划出一道动人的弧线。
  这风景让阿灵看得有些痴了……
  难道,我爱上他了?
  清晨,封尘纯净的目光是伴着第一缕阳光投射到雅子的眼底的,在雅子的心中,这一刻,封尘便是她的阳光,是她的温暖……
  这阳光中的美少年啊!为什么我们要在这样的境况下见面,为什么要你看到我这般惨淡的光景?雅子噙着泪,故意避开那双漂亮的瞳孔,她用双手捂住脸庞,可是仍然无处可逃。
  封尘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的将它移开,好温柔的对她说:“看看这是什么呀,不看可别后悔呦!”
  雅子抽泣的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模糊中仿佛有一双好奇而又天真的大眼睛在盯着自己!
  “啊!”这是她第一个反应,然后她便像个受惊的小鹿般从床上弹起身来,用手揉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封尘手中毛茸茸的东西瞧,接下来她听到封尘不怀好意的大笑声。
  “真的是只猫啊?是斑斑么?”雅子开始尝试着接近这只浑身黑白斑点的小猫咪,“不会的,斑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呀!”
  “这要怎么办呀,这只小猫咪恰巧也叫斑斑,而且无家可归呢!如果你不要它,那我可把它丢在大街上喽!”封尘开始使用激将法,嗯,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不要啊,老师!”雅子一把抱过封尘手中的小东西,“把它交给雅子吧,让雅子来照顾它!”
  “那你可要负责呀!……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还是把它丢回街上好了……”
  “不可以,老师,求求你,不可以,雅子真的可以照顾它,真的!”
  “还是不要了,要是被岩佐教授或是林医生知道了可不得了,不行不行……”封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而雅子则是当真似的急得又要落泪了。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斑斑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是被我害死的呀!”雅子失声道,晶莹的泪滴泉水般涌了出来,“妈妈打我和爸爸,她不要我们了,还骂我们不人不鬼,是不该活在世上的妖怪,她打我,好疼好疼,斑斑是为了我才扑在妈妈身上的呀!……斑斑流了好多血,好红好红的,我摸着它的身体逐渐冰冷,它就那么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它想我救它,可是我办不到,办不到……”
  封尘伸出手,拥住雅子单薄的肩,滚滚热腾腾的泪淋湿了他的肩,也好像下在了他的心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好可怕,那一刻,他的心疼到不能呼吸……
  “雅子,别说了,别说了……”
  “我不懂,不懂,为什么我不可以像别人一样有爸爸,有妈妈?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有父母的宠爱?为什么我要有这样一副不男不女的躯壳?为什么人要有性别之分,为什么上苍和我开这么惨酷的玩笑?既然天注定要我没有爱,为什么又给了我十年幸福的时光,让我从天堂一下子跌入地狱?为什么,为什么?!”
  “雅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为什么呀!为什么连老师也不放过我呢?”雅子推开封尘,绝望的凝望着后者满面的泪痕,“我这个样子,你好鄙视我吧!就像妈妈那样,恨得想要杀死我!我本身就是一个大笑话,天大的笑话!”
  “不,不是这样的……”封尘揽过她的头。
  那一刻,对于雅子来说,简直就是一辈子。他温柔的唇封上了她所有的苦痛,醉人的情的芬芳浸入她支离破碎的心灵……
  一瞬间就是永远,那刹那间的销魂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那么大,而我们这样的渺小?为什么我的躯壳竟容不下我的心灵安憩?
  为什么我不可以永远沉醉在这如痴如醉的梦境之中?
  眼前的这个少年,也拥有着一颗掩藏的破碎的心吧,在连他都不知道的角落里面,也许也居住着一个不安分的灵魂……
  老师,火昱,雅子可以感觉的到你心中那种躯壳所不能约束的,灵魂的力量,早晚有一天……
  封尘合上病房的门,从小窗子里他看到雅子已经抱着斑斑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学长,我觉得我自己好卑鄙……”他用拳头狠狠地砸向墙壁,所有的愤怒、不安一起化作一声闷响和一道殷红的血痕。
  “对不起,难为你了。”林清源有些心疼的拉住他,“可是,你总不想雅子醒来时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吧!”
  封尘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雅子到底会面临些什么呢?要她在确认一遍那个可怕的事实么?”
  林清源摇摇头:“一切都是未知数,也许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现在你总算说服她进行全面的检查,那么我们就有可能掌握到这个怪病的详细资料,也许我们可以想到治疗的办法,而且或许她根本没有病也说不定啊!”
  封尘沉默了,是啊,现在只有期盼着事情尽量向最好的方向发展……
  “封尘,最近睡得还好吧!”林清源转开了话题。
  “嗯?”封尘的目光躲躲闪闪,“还是老样子啊……”
  林清源皱起眉头:“没有按时吃药吗?告诉过你了,失眠可大可小,如果不进行治疗很可能引起严重后果!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只好没收掉你的驾照了!”
  “其实……我是故意不要自己睡着的。”封尘嗫嚅的像个孩子,“因为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和面孔。”
  “就是你提过的好像发生在中国古代的梦?”
  “呵,简直像在看连续剧一样……不过,这么悲伤的连续剧不看也罢!”
  林清源盯了他好一会,道:“这样也不错啊,最起码可以给你提供漫画素材,让你一夜间红透全日本,老天待你不薄嘛!”
  “学长原来你也会说风凉话啊!”封尘抗议道,“要是现在有人肯给我洗脑,我一定立即去!”
  林清源呵呵笑着:“你如果不介意,我倒可以给你试试,不过灵不灵验我可不敢担保!”
  “我是不怕啦,就怕毁了林大医生的美誉啊!……学长,你说那会不会是我的前世?”
  “前世?”林清源失笑道,“你一个医学院的无神论者竟然还信这个?我看我真该替你好好清理清理脑子了!……”
第六章 廉价的爱情
  “我叫阿灵,雅子小姐,是吧……”阿灵伸出友好的手,微风拂动,又是一阵花雨零落。
  “您好。”面对这个自信的美女,雅子没来由的紧张,连声音都变了调,她惶惶的用眼神向一旁的封尘求助。
  封尘向着阿灵扮个鬼脸,嘲弄道:“你看你非要跟来,吓倒人家了吧!”
  “真的吗?”阿灵当真掏出化妆包,开始向着脸上涂涂抹抹。
  “喂,算了吧,怎样都是那一副样子啊!”封尘偏偏气不死她不罢休的势头,弄得阿灵狠狠地瞪着他,大有用目光杀人的意图。
  “才不是呢!阿灵姐姐天生丽质难自弃,哪像我……”说着,雅子又流露出自伤的神色。
  封尘拉着她的手,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只听阿灵爽朗一笑,抢过话头:“雅子这样赞我,我的脸都红了……怎么,雅子对于中国的文化很在行么?”
  雅子急忙摇摇头:“不能说在行,都是从漫画里学来的……”
  “《火昱》吗?”阿灵故意搞怪,指着封尘大笑,“跟着这个忘本的家伙学可不行!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有空让姐姐我教你吧,我可不像某人,我不收学费呦!”
  “喂,喂,喂……你不要指桑骂槐好不好,我哪里得罪你了?”有人在抗议。
  “指桑骂槐?我哪有啊?成语用不好可千万别乱用,影响我天真无邪的美誉!你倒是说说,我指了哪棵桑,又骂了哪棵槐了?”
  “你这是在报刚才的一箭之仇吗?算我怕了你了……”
  “这样才对……”阿灵颇为得意,“好了,大家要喝点什么?我负责去点!”
  “喝东西?不是在这里赏花么?”雅子奇怪道。
  阿灵道:“这就是这里的特别之处了,一般来说酒吧就是酒吧,赏花就是赏花,偏偏这里就叫做樱花酒吧,就在这露天之地,伴着樱花缤纷的美景,品着酒香,很有创意吧!”
  “可是樱花花期那么短,这间酒吧岂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将闲置?”雅子幽幽的叹。
  “生活需要一种心情……”阿灵莞尔,“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用大众的观点去衡量。重要的是老板这样的安排,使她快乐,使她满足,使她觉得有意义,那么即使时间短暂又何妨呢?只要每一年在樱花纷飞的时节有人会想起这间店,有人因为这间店而获得一份好的心情,就够了!”
  雅子低下头,若有所思。阿灵向封尘撇撇嘴,封尘冲她笑笑:“我们的大老板还不去准备东西,要我们辜负美景么?”
  “啊!这样都被你猜到了!”阿灵叫道,“这年头学人家创业还真不容易,可不能让人家知道老板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不然的话……好了,我去弄点喝的,大家都听我的吧,包你们满意!”
  待阿灵离开,雅子忽然抓住封尘的手:“老师,我怕……”
  封尘顺势揽过她的肩:“傻丫头,怕什么,有我们在,有岩佐教授在,大家都在支持你啊!”
  雅子摇摇头,叹息:“不,我怕会失去,就是因为拥有,才会怕失去……”
  樱的花瓣片落在雅子的发梢,封尘为她轻轻拭去:“不要怕,老师向你保证,永远不离开雅子,永远不离开……”
  雅子紧紧盯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一只手怯怯的触碰他的脸颊:“也许我该感谢有一副躯壳,让我能够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你,感觉到老师,虽然……”
  “嗯……”阿灵端着东西闪出来,这一去一回速度快的惊人。雅子不好意思地从封尘怀里钻出来,做正了身子,并揉去眼角的泪。
  “来尝尝本樱花酒吧特制的饮料吧……”
  “怎么多出一杯?”封尘问道。
  “嘻嘻,这个年头连灯泡都有一双呦!”阿灵闪开身子,封尘看到林清源怀抱着斑斑正向他们走来。
  “是斑斑,斑斑早上还有些生病的样子,现在……”雅子紧张道。
  “放心,有超级无敌英俊潇洒迷倒一片的天使杀手林医生在,你还怕斑斑不药到病除?”阿灵接过斑斑,递给雅子,后者兴奋的发现这只小东西已经精神多了,在她的怀里不安分的乱动。
  “斑斑没什么事,不过小动物也需要适当的户外运动,这样才有助于增强体质……”林清源指指山坡下,“这个时间大部分主人都会带着宠物到这里来散步,现在过去没准能给斑斑找到一些伙伴!”
  “对啊,对啊!斑斑一定闷得发慌,雅子你快带斑斑去呀!”阿灵撺掇道,一面连拉带拽地把雅子推给林清源。
  封尘也向着雅子点点头。
  “好吧,那我先带斑斑过去,失陪了。”雅子礼貌的鞠了一躬,然后随着林清源向山坡下走去,而封尘一直目送他们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
  “你不放心吗?林医生可是精神科的,专业水平比你强的多呦!”
  封尘收回目光,苦笑,说得对啊,有什么不放心的,学长对于这样的病人应该是得心应手才对。
  “封尘,我问你,你是不是认真的?”阿灵终于问出了口,自己都觉得轻松了好多,“对于雅子,我是说。”
  封尘反问:“你难道觉得我不够认真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雅子她有可能是个男人啊!如果她像她的家人一样变回了男性,那你怎么办?”
  “我答应过她,不会离开她……”
  阿灵气的直跺脚:“难道你要变成gay吗?封尘你清醒点好不好!”
  “那又怎样?”封尘扬起脸,一双眼忽然变得很空洞,“这样不是更好,再也不会有另一个雅子出现……”
  一个耳光翩然而至,响亮,火辣辣的。
  阿灵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出卖廉价的爱情么?卑鄙龌龊不知廉耻!我不管你有怎样的性取向,但是你现在做的就是荒唐透顶!一个雅子,你就卖了自己的终身,那以后有千千万万个雅子,你要怎么办?你以为自己很崇高吗,你这样只会让雅子掉入另一个坑,让她的爱情来的不明不白,让她生活在虚情假意之中!”
  “说够没有?”封尘站起身来,漠然的望着她,“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她就无法生存,你说我还有怎样的选择?你教教我啊……对不起,我要去看看雅子了。”
  “可是……”阿灵想叫却叫不出来,只有任由他从自己的面前离开,越来越远。
  “封尘,你为什么这么善良?你这样做只会伤害自己啊!”
  她说出口的时候,封尘已经听不到了,她觉得这漫天的花雨仿佛就下在两人之间,美的那么残忍。
第七章 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
  “小姐,你看这样行吗?”
  花店里,卖花的姑娘脸上明艳的笑容显得那么不自然,天晓得这是第几次被眼前这位刁钻的女顾客否决掉,这手中被一次又一次重新搭配的花束要是有知觉,恐怕早已不胜其烦,也要闹罢工了!
  “嗯,还是不好,你看这里显得太疏了,还有后面弄得太紧……这里,这里,颜色不好,怎么那么土气?”
  封尘看到卖花姑娘的表情一点一点僵住,一张嘴半开半合的生硬的别扭。而在一旁指指点点的阿灵倒是仍旧享受着自己“上帝”般的挑剔。
  “我说你们这里就没有颜色更雅致一点的花啦?”
  “我们……”小姑娘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怕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一时间竟无从应对。
  封尘刚想出口解围,结果被阿灵拦个正着:“这事我负责搞定,你就别管啦,别忘了我可是学美术的,品味要求不会下于你的喔!”
  好好好,我才不要管你哩!封尘做个投降状,转身走出了花店。阳光正好,灿烂的像是下了金子……
  一瞬间,封尘感到彻骨的冰冷,冻得他背脊发麻。世界就在他的眼前,穿流的车辆,行色匆匆的路人,喧嚣的热闹,仿佛另一维空间的色泽。怎么那么的遥远,远的仿佛雅子凝视着他的眼神……
  雅子,你不会有事的……
  老师就来了,就来了……
  “呐,漂不漂亮?”
  一大捧的花朵娇艳艳的递在他的面前,柔美的足以让任何生命心动。
  封尘自然不是那例外,他忍不住赞叹道:“好美啊,灵小姐果然蕙质兰心,不与众同!”
  阿灵噗哧笑道:“好一张甜甜的嘴巴,终于听到你赞我,我是否应该感动的痛哭流涕?你慢慢体会吧,终有一天你会知道认识我有多么的好!还有啊,你记住了,这束花我给它起名叫做‘月影凡心’,是我阿灵第一个花束作品,等我将来闯出名堂,回首往事,这该是多么有意义的一刻呀!”
  封尘早习惯了她的自吹自擂,洒然一笑:“月影凡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日本有个辉夜姬,最终选择弃尘世而去,很悲凉的故事。”
  “在中国,那叫嫦娥奔月!嫦娥是广寒宫的仙子,寂寞空闺,又有谁知道她真正的愿望呢?假如不是偷吃了后羿的仙丹,说不定两个人可以和和美美共度一生呢!”阿灵捧着花,到有几分出奇的悲伤。
  “阿灵……”
  “呵呵,如果嫦娥看到了我这束花,说不定就把持不住思凡之心喽!如果男孩子把它送给心上人,任她是块坚冰都会融化成水哩!”
  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封尘舒了口气,颇为无奈。
  “对了,有没有联系到林医生,结果怎样?”
  封尘摇摇头:“一个早上学长都没有开机,本来是说好今天早上出检查结果的。”
  “别这么担心啦,事情总是想象中来的坏!等一会见到雅子,你可不能一副苦瓜脸呀!”
  “谁苦瓜脸了?我哪有?”
  “分明就是你么!还不承认……”
  “才不是……”
  “喂,你觉不觉得今天医院里气氛有些特别啊!”阿灵忍不住去拉封尘风衣的袖子,一双眼扫视着几乎空空的院落。
  人都到哪里去啦?
  “没理由吧!今天什么特殊日子啊?”
  “那边那边,在那边,快……”门诊部闪出两个人飞一般的向大楼后奔去。封尘和阿灵互视一眼,连忙也好奇的跟上。
  这是怎么了?人山人海的包围着住院部的大楼,真真是离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啊!大家的脑袋都无一例外的朝着天空巴望,在看什么?
  阳光好浓,给大楼罩上一层光晕,看上一会便会目眩不已。
  在看什么,到底在看什么……
  “对,是落樱中心医院,就在这里,请务必快些赶来……”
  这是谁的声音,好熟悉啊!
  “学长?”封尘茫然的盯着林清源的一脸仓皇,糟了,好晕啊,他竟然觉得他看不清他的脸。
  “封尘?”林清源比他还要失措,拿在手里的手机竟然差点掉在地上,“不,这不是你待的地方,快走!”
  “学长?!”奇怪了,不仅看不清,怎么连话都好像听不清,学长怎么了,在说什么啊?
  “叫你快走!阿灵,你快带封尘离开,快……”最后那一声简直有如猛虎暴喝!
  可惜,已经晚了……
  人群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叫,尖利的仿佛要把天空撕裂!
  “那是什么……”阿灵一声尖叫。
  是什么?封尘的眼底落进一个黑点,在那炫目的金色天空中,急速的向大地飞来……
  自由了,自由了,像个小鸟一样自由了……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雅子开怀的大笑声!
  像个小鸟一样的飞翔!
  飞翔吧,哈,飞翔吧,冰冷的躯壳再也禁锢不了你渴望自由的灵魂,再也不能了……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忽然间,世界变得好暗。封尘觉得林清源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只剩下窒息的感觉。
  好晕,我的头好晕……
  “封尘,好些没有?你吓死我了!”
  这个世界终于清晰起来,每一个纹理都那么真切!封尘睁开眼睛,像个无知好奇的孩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在窗外依旧璀璨的光线。
  好平静啊,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是这个世界太冷酷,还是我们本来在它的眼里就是不屑一顾……
  “封尘,你看着我啊,我是阿灵,你别吓我了!”
  封尘缓缓转过头,想要挤出个微笑,可是该死的泪水却不请自到的向下涌:“我没事,真的没事……”
  “鬼才相信你哩!”阿灵握着他的手,把脸埋在被单中,嘤嘤抽泣。
  一直站在窗边的林清源一双手紧紧握着窗台,似乎想要将窗台握碎一般!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封尘轻声道,“都是我自己逞能,献了血后没有好好休息,以为自己年轻没关系,想不到还是倒下了,真丢脸啊!”
  “傻瓜,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们,一直以来压在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林清源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如既往的温和中多了几许愧疚。
  封尘笑了:“学长说什么啊!我不觉得那是担子啊,雅子她不是一个担子,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也许我们才是她的担子,是她的牵绊。”
  “封尘,你……”阿灵抬起头,用手捂捂他的额头,“你不会……”
  “我好的很啊!没有那一刻比现在还清醒了。”封尘挣脱阿灵的手,无可奈何的望着头顶上大半瓶不知是葡萄糖还是生理盐水的液体一滴一滴流入自己的身体,“恐怕要离开这里还要有一会儿,晚上我还有课,现在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可以吗?”
  林清源给阿灵使了个眼色,两人乖乖的退出了房间,关门的时候,林清源温柔的嘱咐:“要是哪里不舒服就按床头的按铃,好好休息。”
  “我知道,学长。”
  笑靥一开,连合上都那么耗力。
  屋子,空了。
  空气,那么冰冷。
  封尘把被子拉上自己的面庞,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液体浸湿了被单,又逐渐冷却。
第八章 李从嘉
  18岁,这个和我拥有一模一样面容的古代少年今年18岁。
  年轻娇嫩的肌肤,惺忪未开的睡眼,还有外面很美的*,交织成梦境里的真实……
  现在他正在被一大群宫装仕女团团住,任由她们梳理摆弄着他乌黑柔软的长发,向他的身上披上华丽耀眼的绫罗绸缎……
  “好疼……”他迷迷糊糊的**,吓得梳头的小姑娘生生把手悬在半空,不敢动弹。
  另一个仕女呵呵一笑,接过她手里的梳子:“别怕,六公子梳头最怕疼了,不过其实他人最好,从不跟我们认真计较的,才不像大公子总是阴沉沉的。”
  说着,她得心应手的为这位六公子束起高冠,动作既轻且柔,生怕再弄疼这位主子。
  “不要这么说我大哥。”少年仍旧双目紧闭。
  “不说就不说,奴婢遵旨。”梳头的仕女敷衍道,像个哄着孩子的母亲。
  “不过,公子,你真的要去吗?其实恕奴婢多嘴,只要您一开口,何必废这么大的周折?这司徒周京难道敢不把女儿乖乖奉上?嫁入皇室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少年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没一点反应。
  “说来也奇怪,这周家大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明明是名门闺秀,竟然学起人家的比文招亲,又不是选状元郎,何苦来么,况且这金陵城中有哪个论才情能比得过我们六公子呢!”
  “就是就是,周大人真是老糊涂了……”其他宫女也跟着附和,嘻嘻说笑。
  “好了!”少年温和的喝止,睁开一双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颤着,“不许你们再在我面前说人家闲话了,尤其不许说周小姐的。”
  仕女们住了口,可是仍然意犹未尽,仍有人大着胆冒出来:“可是,六公子,这样做好吗?要是被皇上知道你偷偷跑去参加招亲可怎么得了?”
  少年噗哧笑道:“我不说,你们不说,还有谁知道?周大人不在京城,周小姐又没见过我,放心好了,没问题的。我倒要会会这位大才女,周娥皇,我就不信我李从嘉闯不过你那几道关……”
  封尘揉揉眼睛,不情愿的睁开,几秒钟的模糊后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他现在躺在林清源办公室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件大衣。一看表,不好,已经这么晚了!
  他像个弹簧一样的蹦起来,一脸抱歉的望着临窗而坐正在聚精会神打字的林清源:“对不起,学长,我又睡着了,打扰了这么久。”
  林清源停下来,不介意的笑笑:“没所谓啦,你不会打扰到我的。能睡是福,在我这里补觉总比你失眠还要死撑来的好。”
  “可是那这次心理治疗不是又泡汤了,学长的好意又被我浪费掉啦!”
  “那倒无所谓,只不过很少有你这样的病人,通常精神分析治疗会要求病人随心所欲的说出心中想说的话,然后使病人发觉自己潜意识甚至是无意识里面的东西,进而找到症结,进行治疗。可是你呀,偏偏每次一到关键的时候就会睡着,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也不想啊,还有,我不是病人!”封尘纠正道。
  “嗯,不是病人!”林清源没好气地迎合他,又开始重新打字。
  封尘一眼瞧见林清源桌上一个像框,像框中一个窈窕的女子俏生生的立着,看不清面容。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伸手要拿,可惜林清源眼疾手快,一下子将它反扣在桌上,一只手死死的压在上面!
  “哈,真的是学长的女朋友!学长你瞒得好紧啊!不行,这次我一定要公之于众,不能让你继续屠害天真纯情的无辜少女啦!”
  “别闹了,近墨者黑,说话都越来越像阿灵了!”林清源胀红了脸,抢白道,“真的是误会,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你女朋友干嘛护得那么紧,越描越黑了吧,不然就让我瞧瞧!”
  “胡闹!不行就是不行!”
  “没得商量?”
  “没、有、商、量!”林清源异常严肃,面部肌肉紧绷绷的。
  数秒钟的四目逼视后,封尘差点笑翻在地上:“学长……学长你好认真啊!我才没兴趣哩!等你结婚时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就好了!”
  林清源愣在那里,被他笑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你……真拿你没办法,我都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未来的嫂子嘛!哈哈……”
  林清源这个时候脑子里反复闪过“跳进黄河我也洗不清了”这句老话,然后便是“我比窦娥还冤”、“六月飞雪”这些他在中国读大学时的同学间流行语,想不到用多年前的戏谑来形容他现在的尴尬正合适!
  这个该死的封尘!!
  咦,这是什么声音?林清源发泄似的一掌击在桌子上,大叫道:“什么声音这么吵?!”
  “学长,是……电话……”
  电话?屋子里安静下来,熟悉的“叮铃铃”的声音果然在响个不停……
  那一刻,林清源郁闷的想死!
  “喂?精神科,我是林清源。”林清源深呼一口气,拿出一贯的温文尔雅,片刻后,他的神情再度僵住,“不用了,他在我这里,好,我们马上过去……”
  撂下电话,林清源垂下头,金丝边的眼镜反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封尘,还记得多久没有见过你母亲了?”
  “……养父去世以后吧,不,可能,……不对,对不起,我也……”封尘感到异常的头痛,痛得仿佛整个脑浆全部搅在一起,怎么办,又是那种感觉,想不到,想不到……
  “算了,我也是随便问问……”林清源经过他的身旁,用一种刻意压抑得很平淡的声音道,“跟我去一个地方,跟着来,别问为什么……”
第九章 幻影
  车子驶出市区,沿着栽满樱花树的街道渐渐向着山区靠近。
  熟悉的景致,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淡淡的青草香,像千万只小手将封尘的心攫紧。
  多久没有走这条路了,他早已不记得,连最后一次经过的情景都完全没有印象。他只知道自己从那个熟悉的家踉跄而逃,狼狈的昏天黑地,整个世界都是墨色的,他不能看,因为满眼都仿佛母亲悲伤愤怒的表情,他也不能听,因为满耳都好像母亲狠毒的诅咒,凄厉的有如鬼哭!
  当他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医院,身边是岩佐之藤教授和他后来最最得意的弟子林清源。可笑啊,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懂得转动一双瞳仁,疑惑的望着眼前两位素不相识的白衣天使。
  “你出了车祸,撞到了头部,不过你放心,没有大碍。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林清源微笑着问他,金丝边的眼镜闪闪发光。
  “我叫封尘……”这是他所有保存下来的记忆中发出的最小的声音,连他自己听到时都吓了一跳。
  “好,封尘,你能告诉我你还记得车祸当时的情形吗?”
  车祸?完全没有印象……还有,天啊,不光是车祸,连其他事情都……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谁恶意的涂抹,生生将自己自从养父去世以后的记忆擦掉,而且这个破坏者偏偏不是个负责的清洁工,擦都擦不彻底,留下些灰尘纹路化作断断续续的记忆剪影作为事实发生过的见证!!
  头好痛,好痛!为什么完整的记忆只到17岁为止?为什么接下来一年的时光都成了片断?
  母亲为什么与我断绝了母子关系,为什么不许我踏进家门?我为什么逃?母亲的咒骂的话语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啊……他抱着头痛苦的**。
  “没关系,不要想了!”林清源慌张的劝他,一时间乱了章法。嘻,现在想想当时的学长技法还真是生疏呢!
  最后还是岩佐教授发了话:“镇定。”就两个字,护士立刻会意,拿了个针管过来。
  封尘觉得自己被人缚着,胳臂一疼,片刻后便恹恹欲睡,临睡前仿佛听到岩佐教授在一旁严厉的斥责着林清源:“这里做得不对……不该那样问……还有……”
  “没事吧?”看到封尘久久不语,林清源问道。
  “没事,学长不用担心我,我早不是两年前的孩子了。”封尘苦笑,“我是在想学长那时候的样子,很菜鸟啊!”
  “呃?你说那时候啊!那阵子导师带着我在各大医院接触病例,有时候确实被他修理的很惨,他这个人啊,就是说话不留情面,其实很慈爱的,我有时候都会把他当作父亲。”
  “父亲……”封尘小声重复着,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亲生父亲,只有母亲改嫁后的养父,是日本著名企业的总裁兼董事长,一个深爱着母亲的男人,有着可以称得上万贯的家财和好看的外表,对于这个养子是爱屋及乌,竭尽所能的照顾和满足他们母子俩的要求,直到三年前病逝。
  “学长从来没提过家人。”
  直道,林清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他们都在中国,普通的知识份子家庭,父母都是挣工资的,人都很老实,很真诚,虽然钱不多,但是全力支持着我读大学,出国,读博士。”
  “那一定是很幸福的。”封尘真诚的说。
  “在中国就是这样,家人的关系拉的很近,父母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宁可自己辛苦也决不能让子女委屈。”
  “我记得母亲说过,我的亲生父亲也是中国人。可是每次当我追问时她都缄默不言,不知道……”
  “放心!”林清源拍拍封尘的头,“天下的父母没有不疼子女的,你会明白的。”
  转眼间,林木掩映中的巨大别墅现出真身,那种气势恢宏让人无论是初见还是再见都会为之惊艳不已。
  这是封尘住了18年的地方,两年前忽然的离开,现在忽然的归来,然而已是物是人非。
  看着庭院间来来往往的白衣护士,封尘觉得自己像是做梦:“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母亲已经将这里捐献,现在这里是精神疗养院,在这里治疗的大部分都是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等症状的病人。跟我来……”
  林清源带着封尘在院子里穿来穿去,封尘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谁又在玩弄自己的脑浆,泛起一阵恶心。
  樱树,山坡上那一棵大樱树,封尘几乎所有的童年记忆都同它有关,花雨中的家庭聚餐,月光下的温馨嬉闹,还有母亲常常坐在樱花树下的剪影……
  那是什么?樱树下穿着紫色旗袍的长发女人!!看不到脸,看不到脸!
  “封尘,封尘!”
  林清源的声音使得封尘已经涣散的目光又开始凝聚,封尘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满头大汗:“那个人……”
  咦,人呢?
  一棵樱树孤零零的站在山坡上,哪有什么人啊!
  “放轻松点!”林清源微笑着鼓励。
  绕过山坡,两人走进一栋二层的小楼。这里曾是母亲的居所……封尘打量着这里一如以前的布局,干净的地面,整洁的家具,但是却总觉得有些阴郁的色彩。这里的气氛还是这样的晦暗不明,透着诡秘!
  记得小时候,他常常拉着养父的手问:“妈妈呢,妈妈又到哪里去了?”得到的答复总是:“妈妈在那里啊!那个山坡后,妈妈在睡觉。”“就在那棵樱花树后面吗?那我们去找她好不好,小尘已经三天没见到妈妈了!”“不可以,小尘,不要打扰妈妈,那不是乖孩子做的事情。让苑妈妈陪你玩吧。”“那爸爸呢?”“爸爸还有事,不能陪你……”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冒冒失失的溜进这栋房子,可是却被堵在那里的苑妈妈一把揪出来的糗事,那次,养父很生气,打了他,那是养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他,他永远记得。后来,他就习惯了母亲的每隔一段时间的消失,也很少踏足这栋房子了。而养父依然对他很好,但是工作却比以前更加繁忙,即便在家中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门锁的死死的,只有门缝里不断的冒出来呛人的烟味。
  那时候,最开心的就是母亲重新出现,养父便从书房狭小的天地中走出来,三个人在那棵樱树下玩耍,其乐融融。
  “尘少爷?”
  封尘觉得自己被一个健硕的身体拥了个正着,那人抱得那么紧,紧得让封尘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掉!
  “苑妈妈!”
  “尘少爷,你还记得我?太好了!苑妈妈好想你……”苑妈妈终于放开了双臂,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
  这回该做封尘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印在她额上岁月留下的皱纹上一个香香的吻:“小尘当然还记得苑妈妈,小尘也好想你,好想……”
第十章 不是坚强
  双手轻轻盖住眼睛以下的部分,这样一来,无论是林清源还是苑妈妈都看不到封尘此刻的表情。夜幕降临了,本来就阴暗的房间灰色的色调更加的浓重,好像谁恶作剧似的在这里泼入了一锅污水,沉重得又有些滑稽。
  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可是到现在当他们用那种悲伤怜悯的像在安慰孩子似的语气来诉说真相的时候,封尘还是觉得想哭。哭,干嘛要哭?那么可笑的事啊!他们一直当我是傻子么!
  “幻影夫人一直以来都患有严重的精神抑郁症,虽然一直都有请岩佐教授为夫人进行治疗,但是情况并没有太大改善,夫人还是会不时地发病,从前夫人一发病,就移居到这个阁楼来,您还记得吧,那个时候为了保护您,老爷嘱咐我们不许您靠近这里!”
  “什么时候开始的……”好淡的语气,淡的让封尘自己打了个寒噤,原本不该的,按照常理,这个时候他不该崩溃痛哭吗?在那四只充满期待的眼睛的注视下,他不该像个白痴一样,好像那些设定好的情节中的男主角,感到受伤,感到被欺骗,然后愤怒、绝望、质疑、抗决,最后转身逃跑吗?让他们慌乱的去追去找,找遍任何他们所想到的地方,熬红了双眼,不断责怪自己,在不安中度过一夜,然后……然后怎样呢?自己会像个落魄鬼似的醉倒在路边,被带到警察局,等待他们通知家人来认领,呵呵,认领!
  算了吧!没用的。结局还不都是一样么!
  苑妈妈惊讶的望望封尘,再看看林清源,想从后者那里寻求帮助。林清源点点头,却自己先开了口:“幻影夫人一直是由导师负责的病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这种关系维持了二十年……”
  换句话说就是母亲从踏上日本国土,嫁给养父那一天开始就是个疯子喽!原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早……
  “导师一直在努力的想办法为幻影夫人治疗,可是由于夫人的抗拒,成效平平,为此导师也一直都在自责。”
  “是真的,尘少爷,这点我可以做证,岩佐教授是老爷生前的至交,对于夫人的病真的是尽心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苑妈妈……”封尘无可奈何的打断,“还有什么,你们要我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些。”
  “尘少爷,不是我们要骗您,而是您当时还太小,老爷和夫人都不希望这件事给您造成伤害……”
  “够了!我要知道的是结果!”
  苑妈妈掏出块手帕,一瞬间的老泪纵横让手帕湿了个彻底:“老爷很爱夫人,我们都相信夫人一直支持下来的理由就是老爷。可是好人不长命,自从老爷去世后,夫人的病就开始恶化,清醒地时候变得越来越少,隐秘的保守治疗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可是那时您又面临升入大学的关口,假如这个时候开始大张旗鼓的治疗,势必会给您带来心理上的压力,所以夫人就想出了那个法子,和您断绝母子关系,本来是想着让您远离这个家,能够逐渐平复心情,安心的去考试,没想到弄巧成拙,害您出了车祸,吃了那么多苦……”
  傻子,愚不可及!多像个被人耍着玩的小丑啊!
  “自以为是……”封尘“腾”的一下站起来,大步的向外走。为什么事情演变成这样?一个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处境的人竟然义无反顾的落入俗套。逃跑,逃开这里,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声音,他没得选择,再呆下去真不知道要怎样收场!
  “尘少爷!”
  “不要紧张,没事。我去看看他。”林清源推一推金丝边的眼镜,跟了上去。
  封尘没有走远,他只是爬上了山坡,站在那里,大树静静的立在那里,天上寥落的星星无辜的眨眼睛,寂寞,无边的寂寞……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用你的冷漠在我的面前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渠!难道二十年母子间的情分就那么的不堪一击,难道你以为断绝了母子的关系就可以擦除心的痛觉,难道我不值得信赖,难道在你的眼里从没把我真正当过亲人?
  我是你的儿子啊!小的时候在你的臂弯间入梦,在你的身边依偎,和你一同欢笑的血脉啊!你从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多么的敏感,他在你的眼神里早已读到了一切,所以他是那么的盼望着长大,盼望着长出可以依靠的肩膀,来背负你所有的痛苦和无助,只因为你是他唯一的母亲!
  “学长的出现也是预定好的吧……”
  “本来导师很反对夫人这么做,但是无奈夫人这样坚持,所以我……”
  “设定是一个知心的同辈,在我最失意的时候忽然出现,用你丰富的专业知识逐步引导我忘掉所有不愉快,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然后专心一意的去考大学?”
  “原本是这样,只是那天出了点差错,夫人忽然发病,说了很多过激的话……”林清源推起他的眼镜,开始措辞,“那天离开这里的时候你很激动,导师怕你出事,就派人一直跟着,没想到还是没能阻止那场车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封尘盯着他的眼睛,半晌,苦涩的笑起来:“无所谓啊,多亏了那场车祸,让我记不清楚这么丢脸的事情,妈妈当时的话应该很……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呢!”
  “封尘,你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
  “错,不是坚强。”封尘顽皮的眨眨眼,“是想不起来啊!所以就当没发生过。两年来就这么过,拼命的打工,拼命的画漫画,像学长一样念医科,因为想挣钱。”
  “想挣钱?”
  封尘犹豫着:“不止,那也是我从小的梦想。”为了妈妈……
  “好了,学长来说说此行的目的吧!陈年的旧事翻出来提,是为什么?我妈妈她……”
  “她很痛苦,目前她的状态很不好,身体很虚弱,甚至引起了其他并发症,所以她提出了……安乐死。”
  “安乐死……真的到了这种地步?难道没有其他的……”
  “不要激动,封尘,你听我说……虽然现在安乐死已经不被禁止,但是还是要征求患者亲属的意见,所以你要慎重考虑!我现在所能告诉你的就是,她真的很痛苦,那的确是……常人不能想象的煎熬。”
  “不,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已经断绝了关系,不要问我!”
  林清源惨然一笑:“你真的会以为你的母亲会狠下心来真的与你断绝关系吗?不要骗自己了…..”
第十一章 梦耶?非耶
  今天的梦有些不同呢!场景竟然不是早已习以为常的古代亭台楼阁,没有像是被筛过般纯净的午后阳光,没有处处莺啼,没有花香馥郁,少了早已相识的少女们的嬉笑怒骂,少了那种古老国度的陌生感,现在出现在封尘眼前的是熟到不能再熟的景象,那个铺着细草如毡的山坡,标志性的樱树,暗蓝的夜空,触手可及的星辰,没什么特别。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一般忽然间的打破常规都意味着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难道说潜伏在我头脑中的那段记忆正在悄悄复苏吗?好,我倒要看看……
  “你听过精神美之颂吗?”
  一瞬间,封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敢保证他这辈子还没听过这么像幽灵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次元,幽幻、灵异,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竟然像小时候老师用粉笔写字,长长的手指甲划过黑板产生的“吱流”声响,蛮横的划在人心上!
  鬼?!
  怎么可能?哪里有鬼?鬼只不过是人类无法探知的也许存在于另一形式的意识或意识载体,有、有什么可怕?
  不就是做梦嘛!大不了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一鼓作气,封尘转过身来。没人,竟然没人!
  嗯,也没什么大不了,梦里不都是这样么!这个时候只要再轻轻转回过去,保准那家伙就和你脸对着脸……
  冷气,封尘感到脖子后吹来一股冷气。不会吧,真是这样?
  我转!
  啊?又没人?该死!
  “在找我吗?”又来了,又来了!!这回声音还是在脑后。
  “喂,我说你到底要我转几次……”不情愿的转回来,封尘一下子跌在地上,而那张用长发遮盖的脸始终离他只有0.0000001米,封尘甚至觉得那是纳米数量级也说不定!
  “我来念给你听啊……
  有一种幻影庄严威猛
  虽看不见却在人群中飘浮停留
  它如幽灵般造访者变幻无常的世界,
  就像夏日在花丛里潜行的清风;
  又像山中松林上斑驳的月影闪烁不定,
  它以如水波动的双眼
  巡视世人的心灵和容颜;
  它又像黄昏和谐的色彩,
  像星夜下铺展的流云,
  像绕梁音乐的余音,
  像所有可爱的东西那样珍贵,
  可由于它的神秘,更令人欢欣可亲。
  美的精灵啊,你以你的色彩
  使你照临的人类的思想或形体
  神圣光辉,——而你竟去到了哪里?
  为什么你悄然离去,逃离人类的国度
  使这阴暗的泪之谷空旷而荒凉?
  为什么阳光不能永远
  在那山川上编织彩虹?
  为什么曾经显现的竟然一去不复返?
  这生与死,恐惧和梦幻,
  为什么要给人世的白天
  蒙上阴影?为什么人会有
  那么多的爱与恨,希望与哀愁?”
  那个女人的呵气不断的吹拂封尘的脸,冷得灼人。而那声音又宛如要拉断的线,在虚实间挣扎着!
  “我拜托你……”只要她能离开自己,封尘简直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哪晓得只听得这女人一声惨叫,枯骨如柴的双手便已掐上了封尘的脖子:“不,你为什么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这个怪物!怪物!!”
  封尘觉得自己的气管一下子被勒的死死的,连一丝空气都被拒之门外,胸膛却在不断的充气,只差一点,肺都要炸掉了!怎么办?笨蛋,当然要反搏啦!
  他本能的抓上她的手,拼命的向下拉,可是不知道是这个女人力气大还是没有氧气的补充使得封尘毫无缚鸡之力,结果是这个女人反而勒得越来越紧!
  好,勒死算了,那样就可以醒来……于是,他放弃挣扎。
  可是,奇怪,难道梦里的人还会有真实的痛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谁把暗色夜幕的帷帐掀开了一角,蒙蒙的光亮温柔的按摩着他的眼皮。揉一揉,睁开,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会睡在山坡上?封尘这才觉得冷了,瑟缩着抖抖四肢,站了起来。
  梦耶?非耶?到底是在做梦还是自己原本就一直活在梦中,连庄子都区分不了的事情,封尘能奈他何?算了。
  手表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多。还是趁着天早,去睡一会吧!正在封尘决定离开时,不经意的一瞥,山脚下二层小楼里通明的灯火落入眼帘。
  出什么事了?强烈的第六感嗅到了不安与恐慌,他拔腿冲了下去。
  “苑妈妈,苑妈妈……”
  门开了,苑妈妈一把把封尘扯进屋里,封尘注意到苑妈妈脸色发青,眼角的鱼尾纹比昨天见到时似乎更要深,似乎脸上还残留着水渍。也许是泪痕吧!
  妈妈!
  封尘二话不说的奔向母亲的房间,一只手顺势抓上了门把手,然后感到仿佛有电流流过全身,麻掉了知觉,动弹不得。缓步跟来的苑妈妈叹一口气,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封尘的,握紧,加一点力,一声清脆的“卡巴”声后,门慢慢的动弹,缝隙渐渐变大……
  封尘觉得有谁重重的打在自己的心上,然后,就像是平稳高速行驶的车辆来了个急刹车,忽悠的将灵魂生生甩出体外。
  床上的那个女人,穿着紫色的旗袍,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大半脸庞!!
  那个女人是……妈妈。
  如今,妈妈已经没了自主意识,只是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目,浑身不断的抽搐着,像是教学录像里得了羊角风的患者,肌肉和神经没有节律的振颤。一次振颤是在诉说一次“痛苦”,无数次的振颤就是无数声。
  屋子里有很多人,可是没有人在动,大家都默默地静立,注视着床上可怜的女人。她是被放弃了,在所有努力落空后,只能被无情的放弃了。
  “要在哪里签字?”所有人像是就在等这句话似的,听到后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表格双手呈上,并殷切的指点着。
  别了,母亲,请一路走好。
第十二章 梦中的男孩
  滴嗒嗒……可爱的闹钟的指针啪嗒移向了五点半,憋了好久的弹簧鸟豁的冲出了两扇小木门,同一时间里音乐声如约而至。
  把自己埋在被子中的女孩,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一只手缓缓地伸出柔软的被窝,搭上一旁的床头柜,向上移一点,哈,正中那只不识趣的闹钟。啪一声,小手猛力一拍,刹那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刚刚还欢快的唱着歌的小鸟耷拉下脑袋,灰溜溜的缩回自己的小房子里。
  女孩心满意足的翻个身,继续她的美梦……
  奇怪啊,以前总觉得这奇奇怪怪的梦是个困扰,然而今天她却觉得异常的享受,好想多留在那个幻境中一会儿,哪怕片刻也好。嗯,如果说梦境带有香气,那么今天的梦一定是淡淡的橙子香,甜甜的,清爽极了。
  那是她第一次与他见面呢!
  年代是南唐,正是这个定都南京的小朝廷第二任皇帝李璟在位的时候,整个中国在不断的动荡和变更,就像历史书中说的,处在一种飘摇的不安状态中。
  但是尽管如此,金陵的风光还是那么好,阳光那么温暖,风那么和煦,人儿那么安详。这座古老的城池仿佛永远沉睡在陶渊明的桃花源里,有着与世隔绝的安宁。
  梦里的女孩叫作周娥皇,是这个国家司徒周京大人的掌上明珠,虽然她从没看到过这位千金小姐的脸,但是从旁人的赞美中可以想见她一定拥有着绝世的容颜,有着能够让一切男性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绝代风华和才情。
  在梦里,她仿佛就化作了周娥皇,体验着娥皇的喜怒哀愁,爱着娥皇的所爱,恨她所恨,即便她知道这一切记忆本不属于自己,而自己也不敢奢求可以拥有如此的美丽容颜。
  做梦里的娥皇,在梦里替娥皇爱他,便好甜蜜。
  “小姐,他,他,他来了。”婢女小桃好兴奋的冲进房里,一没留神,腿绊到了八仙桌,生生的摔倒在地,啊呀的惨叫。
  来了么?娥皇会心一笑,偏又故作不明:“谁,谁来了?”伸一伸手,拉起狼狈的小桃。
  小桃借力窜起来,控制不住的笑开了花:“还有谁啊,当然是这金陵城中唯一配得上小姐的人喽!”
  “配得上我的?会是谁呢?”娥皇真是自大的不得了,明明心里开心得要命,仍然嘴上不饶人,“不管是谁都好,都要通得过本小姐的考验,管他是否皇亲国戚,位高权重!”
  “哎,如果连六公子都通不过的话,小姐岂不枉费了这一番苦心?早知道这样,就直接按老爷的意思嫁给太子好了,将来可以做皇后呢!”
  “该死的小丫头,怎么能说这么没志气的话,要我周娥皇作如此低三下四的讨好工具,才没可能呢!”
  哈,中计!小桃忙哄她道:“所以啊,小姐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老爷可是好不容易才答应这次比文招亲的,为此老爷都被气的回避了呢!眼下唯一能救小姐的就是六公子了,可偏偏他就是沉得住气,不来提亲,现在我们总算把他引来,只要他不负众望,小姐就有希望了!”
  小桃说的娥皇的心怦怦乱跳,双颊一阵阵发热,好丢人,这小丫头竟然一点都没猜错。她,金陵城中的第一美女,周娥皇,自认才情无双,怎甘于就这样听命于父母,去嫁给一个不能带给自己任何心灵上共鸣的家伙,在深宫中没有爱情的孤独终老?
  她才不要这样呢!
  可是那个有金陵第一才子之称的李从嘉真的能救自己吗?就算他能通过自己的考验,万一他对自己并没有……那又该如何是好?他真的会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吗?
  小桃像是看出了娥皇紧张复杂的情绪,宽慰道:“小姐不要担心啦!小桃跑过来的时候,六公子已经揭了第一关的榜文,看来第一道题是难不倒他了,小桃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一定可以顺利通关的。到时候,他想赖也赖不掉,小姐就等着嫁给如意郎君吧!”
  “小桃,你看我这样打扮还好吗?”娥皇整整衣冠,轻捋柔顺的长发,蛮严肃的问道。
  小桃又扑嗤乐了:“好好好,小姐美若天仙哩!”
  “那好。”娥皇婀娜的步出房门,耀眼的日头让她眯起了眼睛,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他文采风liu、潇洒自若的模样,一片甜蜜,“我们就会会,等我呦……”
  咦?梦竟然被掐断了!可恶!这是最精彩的地方啊,男女主人公即将见面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接下来是这一系列梦中最美丽的情景之一呢!
  女孩好像被人拉扯着挣脱了梦境,回到了现实。虽然不情愿,还是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她尖叫起来,公正的表针已经指向了六点一刻,时间要来不及啦!
  她以飞一样的速度跳下床,穿好衣服,洗脸刷牙,然后再以飞一样的速度窜到楼下。不好,爸爸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女孩抱歉的点头如捣蒜一般:“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我起晚了,我现在就去弄早餐!”
  “不忙,小颖……”
  女孩掀开蒸锅,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等待白气散去,一个个大个儿的蒸饺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屉上,虽然边缘皱皱巴巴的,可是肚子鼓鼓的好可爱!
  “爸爸?”
  餐桌前坐着的那位有着滑稽的啤酒肚的中年人冲她慈祥的微笑:“尝尝爸爸的手艺如何,才学的,虽然比不上你妈妈,但是应该也不赖!”
  “爸……”女孩从后面搂住爸爸的脖子,亲昵地把脸埋在他的身后,“交给小颖做就好,爸爸还要忙呢!”
  爸爸拍拍女儿的手,笑道:“从你妈妈去世后,一直都是小颖在照顾爸爸,现在小颖上大学都不能住校,还要每天早上给爸爸做饭,爸爸怎么能让宝贝女儿这么辛苦呢?”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女孩忙摇着头否认,“小颖代替妈妈照顾爸爸是应该的呀!爸爸每天这么忙,那还会有工夫做饭嘛!”
  “小颖这样要把爸爸懒成肥猪了吗?”爸爸指指自己鼓出的大肚子,开着玩笑,女儿乐出了声。
  “好了,小颖,快吃吧!还要去上学呢!”
  “遵命!”
  是啦,现实中女孩叫作黎颖,今年二十岁,已经是凯风大学文学系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是个个性温柔,又有点倔强的女孩子。而眼前这个中年人是她最最亲爱的爸爸,虽然这个爸爸不会做饭又不懂得做家务,生活方面常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但是不要小看他呦,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生物学家,在那个时代,人们把这种人称为“大牛”,是为国家科研发展积极献身的有志之士,也是向所谓CNS(Cell,Nature,Science三种国际主流杂志)提供论文的主力军之一。现在,这位大牛人转了业,做起了漫画社的社长,一样的出色,他管辖下的朝阳漫画社发展日益壮大,代理出版的刊物和漫画书样样创造发行量奇迹,麾下众多原创作者组成了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正在为了中国的漫画事业孜孜不断的努力着!对了,最近这位名唤黎雨石的大社长还成功挖了日本大漫画社的墙角,淘来了日本目前最有名气的年轻漫画家呢!
  不信吗?你看,黎大社长手里拿的不正是作者寄来的漫画原创稿吗?这个工作狂人,连吃早饭的时间也不放过,还戴着老花镜在审阅评断呢!其实这种审稿的事情早不该由他来做,可他偏偏一直要亲力亲为,因为他一向相信自己独特的眼光能够选择出最棒的艺术!
  “爸……”黎颖一面津津有味的叼着肥大的蒸饺咀嚼,一面嗫嚅着问,“今天晚上的事,没忘吧!”
  “今天晚上?……”黎雨石把稿子放下,从老花镜上面露出一双眼睛,“哦,宝贝女儿的生日宴嘛!爸爸怎么会忘呢!放心,爸爸都安排好了!”
  “不是,我是说……是说想结交漫画作者的事……”
  黎雨石这下干脆摘掉了老花镜,笑呵呵的问:“宝贝女儿什么时候对漫画开始感兴趣了?不过倒也不错,我们朝阳漫画社的作者个个英俊不凡,才华横溢,倒是配得上我的女儿!”
  “什么和什么啊!爸!”黎颖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腾的一下红起来,“我走了,要迟到了!”
  黎雨石惬意的享受着都女儿的乐趣,看着女儿夹着尾巴逃走了,反而很开心:“我都通知了,到时候小颖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啊!”
  “知道了!”黎颖抱起书包,一溜烟的飞了。而黎雨石自顾自的点点头:“唔,这丫头终于开窍了,害我白担心一场啊!”
  黎颖跑出家门的时候,脸红已经烧到了脖子根,世上哪有这么不严肃的爸爸啊!不过,他倒说的也没错!那个人,确实谈得上英俊不凡、才华横溢了!
  她还犹记得那天自己代替爸爸去机场接他的场景,阳光正好,朦朦胧胧的既甜蜜又梦幻。
  那是两个月前吧,九月开学前的几天,那个人似从梦境中走出来,走入了一个黎颖可以触碰的世界,在这里她就是她,是黎颖,而不是别人。
  广播里航班已经到了呀,出站口排着队涌出来的人流如河流入海,瞬间没了踪影。周围接机的人都在与阔别重逢的亲友热烈相拥,然后一边迈开兴奋幸福的步伐一边互诉衷肠,只有她黎颖像个傻子似的举着个大牌子在那里一个人干杵着。
  大牌子上写着“封尘”两个行楷大字,还有朝阳漫画社的落款。这种找人的方式还真是老土,但是传说中黎雨石他们那个年代都是这样迎接陌生人的。所以在黎大社长的不断怂恿下,她抱着牌子就跑了来,果然不出所料,她做到了回头率百分之一百!哎!封尘啊封尘,拜托你,快点出来吧,别叫我再在这里丢人现眼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黎颖觉得自己的耐心也在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戏剧性的,周围的人竟然一下子呼啦啦的走光,只有她仿佛融入了飞机场冰冷的水泥建筑,像个装饰品似的一动不动。怎么办,出师不利呢!黎颖想到答应代替开会的爸爸来接人时的信誓旦旦,真是欲哭无泪!老天啊,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瞬间,她好像看到了爸爸那张铁青的脸和山雨欲来的标志性表情。
  “小颖,拜托你了,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漫画社明年是全面辉煌还是惨淡收场,胜败只在他一人身上!”
  “小颖,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要不然还是我去吧,我,我推掉这个会好了……”
  “小颖,爸爸可是最信任你的,不要让我失望!”
  “小颖,人家从小生活在日本,对国内的情况不熟悉,要热情一点,知道吗?”
  “小颖……”
  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黎颖最怕爸爸那失落的眼神,可偏偏自己头一次揽差事就碰了钉子,原本她是想来分担爸爸的负担的呀!
  呀,来了个人!黎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扽住来人的胳膊:“对不起,请问……”
  “没有接到人吗?”这人反应到快,不等黎颖把话说完,就举起了对讲机,“还有客人没有出站吗?……客人的名字是封尘。”
  黎颖瞪大了眼珠,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身着着浅蓝色的工作服,原来是机场的工作人员!丢人啊,她差点把他硬当作封尘呢!可是奇怪,他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人叫封尘?
  黎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咦,这是什么东西,硬硬的。一秒钟后,恍然,原来是这张手里攥着的大牌子呀!看来爸爸的建议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省了自己不少解释的功夫!
  “知道了,谢谢!”工作人员放下对讲机,和颜悦色的对黎颖说,“对不起,这位小姐,本次航班上有位乘客突发心脏病,封先生正在协助机组人员处理相关事宜,请您稍等片刻,他应该已经……小姐,小姐?”
  黎颖的视线冻结了,凝在了那一点,再也无法动弹。
  越过工作人员的肩膀,黎颖看到阳光灿烂的出站口处走来那样一位少年,微笑着,仿佛能把世界融化。是他吗?真的是他吗?怎么可能,从梦中走出来……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材,甚至是一样的表情,散发着一样的气息!唯一不同的只是装束,眼前的男孩穿着休闲装,斜挎着单肩包,双手插兜,文秀中多了几分现代的时尚。
  他,是人还是……
  “你好,我就是封尘,久等了,抱歉。”他深深鞠下了躬,抬起头时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向黎颖带着歉意的笑。
  黎颖竟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过电的滋味,怎么办,连手都不自觉地颤动起来,真没出息啊!可是,又能怎么办,当那个在梦中替别人爱着的他,有一天真的出现在眼前,她要怎么办?这是真实的吗,他叫做封尘……
  “小姐,还有什么事么?”封尘可能被黎颖古怪的表情弄得有些尴尬,自己也开始打量起自己,看看是哪里出了异常。
  “没,没有……”黎颖忽然反应过来,可是不巧,一说话,刚刚不知不觉间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哗的涌出来。我这个白痴,在做什么啊?她在心里狠狠地骂。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让你久等了。刚刚发生了点意外,有位乘客心脏病发作,所以我才留下来帮忙照顾,一时间没有考虑到你在外面等……”
  “没关系。”黎颖笑着擦干泪水,“别紧张,只是想到了别的……”
  “这样好了,我们再来一遍……我叫黎颖,是朝阳漫画社黎雨石社长的女儿,爸爸今天有很重要的会议要开,所以拜托我来接你。”
  封尘怔了一下,旋即握上黎颖伸出的手:“我叫封尘,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以封尘和黎颖的身份,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轮回般,相逢了吗?
  黎颖仿佛觉得自己的世界打开了一扇天窗,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那个下午啊,黎颖已经回味了一个月,并且这一生恐怕都要深深铭记。他和她并肩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没有坐任何交通工具,就是徒步的走着。这是他的愿望,他说想看看这个城市,黎颖你不用陪我,我的方向感很好。而黎颖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这怎么行,我要做个尽职的导游呢!说吧,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他说话的时候抬头望着天,像在自言自语,长长的睫毛扬起来,被阳光涂上一层金边。
  黎颖说一声请稍等,飞向一旁的售报亭,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份交通图。
  我们在这里,那我们从这里开始走,走吧,跟我来……累了要说哦!
  你真的不用陪我,这样走,你受得了吗?他温柔的问。
  黎颖还他一个带着酒窝的笑,别小看我,我的体育年年优秀的呦!
  真的吗?他率先走了出去,却选择了相反的方向。黎颖冲他喊,喂,走这边啊!
  随便走走嘛!体育优秀生!
  望着他的背影,黎颖暗暗在想,这就是爸爸那么在意的、生怕一点疏忽怠慢的、
传说中目前日本最红的漫画家?就是爸爸所说的掌握着漫画社未来前途的关键人物?还真是好伺候呢!平底鞋,舒服的装扮,写意的背包,一个人旅行,谜一样的男孩子。
  封尘,我要了解你!
  从那时起,黎颖下定决心,并开始为自己暗暗加油!!
第十三章 我爱他吗?
  封尘,封尘……
  一整天,黎颖仿佛都心不在焉,一向最最本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她竟然在课上公然打起瞌睡!一个脑袋像个木鱼一样一下一下的点,样子十分滑稽。可光是这样还不要紧,有好几次她还笑着醒来,搞的周围人莫名其妙,唰唰向她投来诧异眼光,好像在看某个神经错乱的病人似的。
  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黎颖一向是出了名的淑女,在同学眼里她是又温柔又害羞,说话细声细气,娇娇弱弱,平日里虽谈不上不苟言笑,但也决不是热情外向,更不可能有什么怪异举止!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学习狂,能够整天闷在自习教室里啃书,文娱活动一概免谈!要是在往日,打完上课铃,你就在教室里找吧,坐在最前排靠近老师的那一个,对,对,就是那个扬着脖子,目光炯炯好像迸发出智慧火花,神采随着老师讲课进程由茫然变为懵懂转为顿悟忽然彻悟的准是她黎颖没错!当然,这样拼命的她怎么会堕落到上课睡觉呢!
  “小颖,你今天没什么事吧?”课间的时候,有同学窃窃的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要帮忙吗?”
  “我的样子像有事吗?”不在状态的她神游一样回答着,笑得特别花痴。
  “喂!这么有损淑女形象,总要有个理由吧!”
  “淑女,谁说我淑女!我才不是哩!我告诉你喔,我是黎颖,独一无二的黎颖,不是别人!”
  至此,问者彻底崩溃,不再搭讪,就当是电脑暂时瘫痪,寄希望于明天修理完毕。
  而黎颖则是心满意足,继续发她的白日梦。淑女,有谁要当?
  虽然黎颖一直都知道在同学心目中,自己就是那么一个埋头苦读心无旁骛的家伙,但是她却仍然倔强的认为事实并非如此。有谁能够完整地了解其他人呢?别人看到的永远都只是你在某一场合所表露的表象,而非全部,甚至并非真实,真实被太多因素包裹着以致暗无天日的存在着,被遗忘,被忽视……真实,什么是真实?打个比方,就好像一个宝藏,把它埋在一片空地之中,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种了树,种了草,养了花,培育出勃勃生机,终于那里成为一片茂密森林,忽然有一天,再去寻找那处宝藏,却已成了大海捞针,没了头绪!建构在宝藏之上的一切附属反而成了主宰,而这一切建构之下的基础竟无处寻觅,成了虚无!
  连一个人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更何况别人!当黎颖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就不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因为她觉得她有做的必要,像是努力的读书,因为她需要知识,需要技能,因为社会上永恒的优胜劣汰的道理她认为不可更改。而那些所谓的淑女形象,恐怕归功于她不善交际的本性吧!
  不善交际,这可是她的致命伤。这一点她深深的知道,比起周围人广泛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少得可怜,除了成绩优异以外,她也会时常觉得自己像是被排挤在了同学之外,即使努力也不能融入。她好像就是学不会在一大堆不怎么熟悉的人群中找到合适的话题,并开始天南海北的聊,当其他人热火朝天的讨论时,她总是做个旁观者,找不到插嘴的余地!
  这样可不行,平时和爸爸不是挺能聊的吗?黎雨石总是在教育她,生怕她得了自闭症之类的,还总是担心她这样交不到男友。
  而黎颖却知道要变化并非一朝一夕能办到,所以一直以来也并不着急,可现在,她却想要改变了!她想要变得受欢迎,想要变得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因为她想要真正认识那个人并且了解他!
  她还从来没试过有这样激动的心情,快乐的掩盖了一切似的,好像生命中头一次有了人生目标那样幸福。那就是喜欢的心情吗?
  喜欢一个人……我喜欢他?二十年了,黎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会爱除了亲人以外的人的人,别人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生的时候,她不是开玩笑的说:有啊,我爸爸么!就是不屑的回答:没有没有,我喜欢的人还在腿肚子转筋呢!就曾有男生对他说过觉得她好像活死人墓里的小龙女,不食人间烟火。而她笑笑:不就是说我没感情,是个冷血动物嘛!直说好了!
  然而真的没什么人打动过她吗?她不会否认……在梦里,有一个男孩,总是让她那么憧憬,又那么心痛……可是她也只会把它当作梦,因为她知道那不是她的记忆,她只能在梦里化身为另一个女孩,去爱他……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而现在……不能想啦!一想到又会笑出来!
  好幸福,黎颖觉得好幸福!世上真的有转世那么一说吗?那个人仿佛就是梦中少年的重生一般,有着那么真实的存在的气息!是上天在可怜她这个一直企盼着美丽爱情的女孩吗?
  “同学,同学?我要借书!”
  “呃?哦!”
  败给她了,下午在图书馆打工的时候,她也没一点清醒的迹象。坐在借书台的后面,黎颖还是像在梦游。
  等读者走后,一同打工的廖原凑过来问:“有什么好事,这么happy?不会是要去相亲吧!”
  “相亲?本小姐怎么会干那么白痴的事情!”黎颖拍案而起,“廖原,不许你胡说喔,要不然不饶你!”
  “哈哈哈!哪个白痴会相中你呢,真是前辈子没修好福……”
  “你!”要不是穿着裙子,黎颖早就翻出借书台,大脚踹过去了,现在只能瞪着眼睛冲他运气,“还不快干你的活,小心我报告老师,工钱一毛都别想!”
  而廖原不怀好意的扮个鬼脸,抄起墩布,卖弄的把它当作棍子耍,一场绚丽的墩布舞后,摆一个潇洒pose:“刚刚那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廖氏武术,就当作生日礼物秀给你啦,生日快乐,相亲妹!”
  “哼,这样就打发我啦!?太没诚意吧!”
  “拜托你有点品好不好,那段武术可是我辛辛苦苦发明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别不识货了!”
  “我说没诚意就是没诚意!今天我说得算……”
  “好好好,这样好了,待会儿你早点回去吧,我来替你,我的活反正也快完了!你放心,老师不会知道的!”
  “真的?!廖原你真是个大好人!”
  “好了好了,肉麻死了!相亲愉快啊!”
  “……”
  嗯,和廖原在一起,黎颖总是觉得很轻松,好像可以释放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似的。在他面前不需要掩饰什么,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没有顾及。因为廖原就是这样一个虽然调皮,有时还有点拽,但是仍旧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的人。
  而封尘就不同了,一想到他,黎颖的心就怦怦的跳,她觉得他像个来自遥远地方的王子,拥有一双能够把一切吸进去的澄澈双眸。
  今晚,能见到他呢!呵呵,相亲……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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