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是浮云 唯有楼前念流水执念不破

如芒在背的日记
对于物质的在乎到底是因为热爱美好生活或者就是一种堪不破的执念呢
2011-04-10 19:53:10
到了晚上七点半之后这儿的天空才慢慢黑下来。六点之后最适合在乡野间骑行,一条不宽的公路笔直地朝着前方延伸,藏青色的山峦环绕着一马平川的原野。太阳渐渐落到山的背后,蒸腾起一片绯色的霞光。车少,风大,杀伤力减至两成的阳光,逆风的时候踩得我气喘如牛,前面那个女孩子过去的一个多月每天骑几个小时的单车,非常彪悍。今天她为了骑单车,很淡定地把裙子系到腰上,用她的话说就是耍了一回女流氓。当然人家是穿了打底裤的。这女孩子在当地收集了两块老绣片,准备自己动手做个包。两边都是老绣片,真够奢侈的。我问她怎样区分真假,她说看过真的就知道了,有些绣法是某个时期才有的。
在束河的住所名字我看了几遍都没记住,但是店家是一位很有亲和力的大姐,院子里很有家的味道,大概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吧。
早上跟着店主大姐去买菜,在菜市场买了一小块火腿,很咸。腊肉蒸豆豉还是用肥一点的肉比较好,并要加入酸菜辣椒。
临走的时候买了几罐腌梅子,这个做酸梅汤是上品,还可以用来浸酸梅酒。于是托老爹去买十斤非勾兑的米酒头,可以用来浸很多东西。那家的玫瑰鲜花饼的馅儿果然有玫瑰的味道。
买了云南的小粒咖啡——据说这个要比海南的大粒品种品质好,那个都用来做浸泡油了——以及一套入门的过滤式的泡咖啡器皿。我已经喝这家咖啡店两次的免费咖啡了,不酸也不太苦,结论是清咖啡好喝。看得出经营店铺的女孩子很喜欢这份工作。
至于茶,虽然之前比起咖啡我更喜欢喝茶,但功课还做得不够,也只是会识别铁观音有没有放香精的级别,因此茶叶放在下次再考虑。
午饭之后去喝了牦牛酸奶,这家的据说是从香格里拉运来的地道酸奶,吃起来我也觉得是很原始的味道,相比之下大研古城里的阿安酸奶比较清淡,虽然也不放任何人工添加剂,但可能更适合大众口味,而这种牦牛酸奶就是重口味了,稠得挂在调羹上掉不下了,酸得到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加了砂糖。如果用来做面膜肯定很好。下午那一碗下肚估计晚上就不用吃饭了。这家藏族人开的店奶酪据说也是相当的地道。
下午骑了一个小时单车,跑到云大附近的苹果园买了五斤蜂蜜。油菜花,苹果花,野藿香,金合欢。很浓重的结晶,相当浓稠的质地。完全未经加工。不过是意蜂蜜。现在想吃中蜂蜜得在网上才买得到了。不知道家乡的荔枝蜜龙眼蜜苦楝蜜算不算。
家家户户街头巷尾都长着樱桃苹果梨树或者蔷薇紫藤樱花,这是号称花城的广州也不可能有的豪气,只能在各自的阳台上挤出空间来养些花花草草。不过那个城市三四月份的木棉和三角梅确实值得一看。而华南植物园经我们一致鉴定,归为鸡肋,圈个山头也好意思卖20元的门票,还不如看市区的某些绿化带。晚上黄沙码头一带有很多人在派婚纱照,不过那儿江畔的夜景也的确是不错,很多气派的老建筑都被改装成酒店了。光线好,也够安静。旁边就是江水粼粼和对岸的树荫灯影。还有一条机动车道高架在沿岸江水之上,完全不影响市民的散步行走。而长寿路一带着让我想起七十二家房客里的场景,三四月这里的行道树是一年中最美的仿佛发出光芒一般的浅绿色,隧道一样笼罩着不宽的单行道。早上的街市熙熙攘攘,卖菜的卖早点的卖烧腊的各种店铺沿街而设,街坊们在这里挑选一天的食材。正逢清明节,狭窄的巷子里几乎每户的门边都插了柳枝,并在门口安静地烧纸点香祭奠先祖。而大研古城的这段时间的特色则是门框上贴着的的祭奠对联,好有文采,不过好像都是请某家师傅写的。
周围有几个人是基督教徒。正逢礼拜天,我跟着她们去了教堂听牧师布道,并跟着唱了赞美诗。这个小教会坐落在贴着对联横批为“奇异恩典”的客栈里。美国来的牧师一边讲,教会学校的小女孩就在一旁翻译,不过牧师也讲得很浅显易懂。我被这种虔诚的氛围所感动。我接触的这些基督徒平日里都是一些怀着感恩的心来给予和接受的人,他们把自己在命运中承受的幸福和苦难都交托到神的手中,而不是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无论是哪种宗教或非宗教,在信仰上行走的人可能更加无所畏惧。比如什么是可以放弃的,什么是应该信守的,虽然不可能一下子找到***,但去了解其他人对待世界对待命运对待自己的态度和想法、去看看别处的生活总是好的,对于我来说,这次旅途同时也是一次沉思和反省的时机。
出走了一个多星期,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回家了。
临走这天,半夜醒来,发现可以透过屋顶的天窗看到星星。我躺着迷迷糊糊地瞪了一会儿,想着要是没那块玻璃就好了,很快又睡着了。
2011-04-12 16:42:45:
(青春期Syndrome不定期发作)
  去了哪里呢
2011-04-12 21:38:33:
  束河呀
2011-04-12 22:26:17:
(青春期Syndrome不定期发作)
  比凤凰好么?
2011-04-16 00:05:49:
  没比较,不知道唉。但比丽江大研古城好
2011-04-16 02:37:32:
(青春期Syndrome不定期发作)
  人少就是好捏~
2011-04-16 08:40:30:
  如果是像你这样从小在典型的江南水乡长大的,可能对这种乡野风光也见怪不怪了。
  我觉得如果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以束河为大本营,把周围都走一圈,甚至更远一点,到川藏去,走累了就回来休息,应该挺好的。
2011-04-18 21:48:39:
(青春期Syndrome不定期发作)
  一个月 好奢侈。。。
2011-05-15 22:09:54:
(BlackRai ow)
  果然还是一个人的时候自在
2011-05-16 23:01:55:
  可能两个育龄女青年一起结伴旅行,就会......毕竟女朋友不是男朋友,没有荷尔蒙作为调节啊
2011-05-19 21:17:54:
(BlackRai ow)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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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0-09-26 20:14:08 来源: 作者:浮云
第三卷:流光飞舞
第三十一章:螳螂黄雀(1)
元符二年。
这是一个最好的朝代。
物产丰足,政治清明,商业发达,城市繁荣。
这亦是一个最坏的朝代。
冗官冗兵,重文轻武,群敌环伺,边防薄弱。
大唐的文采风流已成过去;成吉思汗的铁蹄刀兵仍未到来。历史,向着每一个未知走去,都会留下无数的缝隙;而每一条缝隙,一有机会,便会撑裂成为一个平行的宇宙。
此时此刻,春暖花开,莺歌燕舞,涂脂抹粉,如履薄冰。
大宋朝皇帝赵煦之弟,端王赵佶,正穿着隆重礼服,端坐在集英殿内讲武门中,代天子开殿试之先河,观各路豪杰打擂与御前。
殿内万斛明珠,殿外百余火把,照耀之下有如白日。粗大圆木搭建的擂台十分精巧牢固。四周设置地垫,旁有一高塔,悬有锣鼓,持槌者但观手势行事,以锣声断定输赢。
十名候选武进士,清一色缁衣劲装,头缠束额,臂上以银线绣着大名,个个精神气十足。
御前比试,不宜见血,是以专设十八般兵器均为木制,任君选择,亦可单凭双掌行空手入白刃之术。告负者三:第一,兵器断裂;第二,落下擂台;第三,晕死过去失去知觉。
集英殿中,三十名文进士分别赐座两旁,许仕林独占鳌首,坐在最前。
赵佶向着许仕林微微笑后,举手示意。
赵佶身边内侍立即将讯息传出殿外。
殿外禁军大手一挥。
高塔上轰然一声锣响,而后鼓声连绵响起,似催战一般。而台下高香点起,若香尽时还未分胜负,不算平手,只算双败。
两名武进士当先跃上高台,对抱一礼。
双方一持木剑,一空手,凝神绕了半圈之后,空手的忽然身形闪动欲要攻击。
不动则已,一动便露出空门。
对手毫不犹豫,一剑刺向他肋下。
你中计了!空手者大喜他一身金钟罩铁布衫横练,木剑若一沾身必定折断,则此局赢矣。
持剑者却不慌不忙。
木剑停在触及衣衫的一刹那间,安然无损。
而空手的假作攻击的一掌,却被持剑人的左手拿住,趁他着意屏气断剑之时,变掌为爪,大力拗断了空手者的两根手指!
空手者嗷地大叫,痛得脚步凌乱。
持剑者趁机数剑缭乱,直取他双目。
空手者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却一步踩空,落到了擂台之下的软垫上,翻滚了下,黯然爬起,勉强抱拳为礼退场。
下一名跃上台来的以招式取胜,一条长棍舞得虎虎生风招式绵密泼水不进,慢慢攻向持剑者,企图将他逼下台去。
持剑的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式上不相上下,缠斗了好半刻,竟是将那使长棍的慢慢逼了后退。
使长棍的急了,一连几招冒进,被剑客寻个破绽,一脚踏在脚背上,倒了地。
剑客毫不客气,再一脚将对手踢下台去。
他连赢两场,抱拳下台休息。
凡是连胜两个对手的,皆可进入最后比试。
一个时辰之后,场上只剩下连赢两场的两人,与连赢三场的一人。
前两人再决一场,胜者挑战最后一人,决出状元。
赵佶看得有些瞌睡。
他神思天外,正想着昨日遣人送到矾楼的一块上好的玉弥勒,李蕴知不知道是给师师的?
其余的紫金小元宝倒是赏老鸨姑娘们无妨。但师师常见鬼神之事,怎都要安一安才好。
待她身子好些,再大个一两岁&helli helli 赵佶面上微笑得玄异。
台上两人打作一团。
内侍忽然大胆同他说话,殿下,那个留胡子的明明厉害得很,为何故意让着对方似的?
赵佶猛地一醒神。
台上风云突变。
留胡子的扑在空中,如鹰隼夺食,却被一脚踢了出去。
他飞出极远,超出地垫范围,禁军怕他摔伤,一股脑儿地拥了上去欲要接他。
说时迟,那时快。
那人竟以人所无能为力达到的诡异姿态,在空中拧腰。
赵佶睁大眼睛看着,所有人心中都想,难道他还能飞回去不成?
事实却总让人目瞪口呆。
他并未向回飞,而是笔直落下。
但在落下之前,那人的袖间,忽然射出一蓬蓝盈盈的银针,直射向远处赵佶!
变起突然。
禁军都在他身边,而远离赵佶,驰援不及。
银针速度似非人手掷出,而是借助机***,速度之快,难以衡量。
针上蓝色,分明淬毒。针如牛毛,只要有一枚得手,后果便足堪忧。
好好的武状元比试,竟会有刺客出现,这刺客,还是文臣武将们经武功、弓马、兵书三阵之后,精挑细选出来的进士,国之股肱,未来的栋梁!
赵佶面上,似惊又怒。
殿中一片席地而坐的文臣,又能如何护驾?
赵佶自救。
他踢翻面前几案,汤水汁菜飞溅。
几案挡在身前。
整蓬银针,俱都射入案板,劲道之烈,没入之余数分。
一片喧哗。
忽有人惊叫出来,刺客乃是钦犯白犀子!
那人高笑,正是贫道。
禁军将他拿住,正要绑缚。
忽然一阵闪光。
地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枚白犀所制的拂尘,旁附梨木针筒,筒中还余半筒银针。
赵佶放下几案时,面白唇青。
殿下福大命大不知是谁在赞颂说话。
福大命大的赵佶,目光茫然,似看向禁宫深处另一个方向。
第三十一章:螳螂黄雀(2)
娘娘,不好了!侍女急急忙忙奔来,附在朱圣瑞耳旁说了几句话。
什么?端王遇刺?朱圣瑞紧紧皱眉今次并非出自她的懿旨,却究竟是谁,想要取这备位储君人选的性命?
娘娘您去看看吧,慈寿宫那边已经起驾了侍女面露难色。
是了,不管是谁人指使,怕就怕,向太后将矛头对准圣瑞宫,再兴问罪之师。
起驾集英殿。朱圣瑞匆匆整妆。对了,去将此事回禀国师。
待到她整完装束出发时,却有内侍来回。
国师请奴婢转八个字给娘娘。
国师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朱圣瑞皱眉。
她是认真不懂。
但国师做事,自有用意。看来集英殿并无凶险,她点头上了小轿。
仪仗迤逦,向前殿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圣瑞宫密室。
林灵素正守住第二次陷入昏迷的赵煦。
一月之期未到,但赵煦病情加重,一来是因为他操持殿试之事过度劳累,二来林灵素细查之下,竟然是那股夺走赵煦阳气生机的妖氛,竟回到汴京,咄咄逼人。
鹤眼灵芝尚有余效,林灵素设下阵法催动。赵煦是春闱第二日应考当天病发,林灵素当夜子时开阵,一日一夜之后方能功成。如今已是春闱第三日夜间,再有两个多时辰便可完阵,务必要使赵煦在生之时,将立储之事有个定论。
但这两个时辰却注定不安赵佶遇刺,刺杀之人却是白犀子?
白犀子分明是涂九歌青蛇一系人马,要杀的是赵似,要保的是赵佶,却刺端王,难道失心疯,又或是内讧反水?
既是青蛇所收人马,便绝无可能背叛。
白犀子借物遁逃脱,赵佶危急自救,唯一可能,便是这原本就是安排好的一场戏。
一为证明赵佶福大命大堪为真主。
一为迫使朱派人马分神。
既然善财可以与涂九歌隔宫斗法拖延时间,同一时间由朱圣瑞派出刺客刺杀赵佶;那么青蛇完全亦可以派出白犀子公开搅乱殿试为饵,实际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行些不可告人之事。
至于这不可告人之事,很简单
先杀赵煦。
赵煦若现在就死,不再醒来,向氏嫡母,赵佶福慧,继位筹码颇高。
且与林灵素等人保护备至的赵似相比起来,赵煦原本便是苟延残喘,是即将被放弃的国器,林灵素等人,又怎会太过周密谨慎地对待?
若以白犀子为螳螂,假意捕赵佶这蝉,那青蛇必定以为自己乃是黄雀,伺机偷袭。
但在林灵素眼中,青蛇乃是螳螂,欲捕赵煦。而守在背后之黄雀,却另有其人。
他来了?
阵法一动,林灵素睁眼,沉声喝问。
烛火一阵跃动。
烛影中红衣男子笑吟吟摇着扇子,虚化于壁上。
林灵素阖眼。你可有把握?
善财微笑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强大杀意。紫竹林十年,仅排此一阵。若不能一举功成,我还有何颜面立足仙界?杀意现而后隐,随即换回他平日轻佻风貌。为了不离开师尊你的身边,我亦不会让自己永远失败下去啊。
林灵素冷哼一声。
窸窸窣窣。
万物潜行。
风中微腥。
圣瑞宫外,来往人群忽觉一阵凉意。
不知何处来的浓云,遮住了宫内堂皇灯火下的夜空。
怎么又要下雨了?这三月天可真
娃娃脸,说变就变嘛。两个宫女一溜小跑,躲入前方宫檐。
集英殿内,文武进士一甲四十人被统共押送往隔邻升平楼中临时由禁军看管。
赵佶正跪迎两宫太后,细细详述当时惊险,再将那柄拂尘呈上。
拂尘毫无灵气,分明外物。
宫门外得到讯息的诸位重臣亦正求见。
此时起云,内侍宫女一阵忙乱,将户外物事能撤的撤去,不能撤去的铺上油布。
一时人事纷扬。
一声轰雷炸响。
殿中众人,齐齐被吓了一跳。
需云殿赵煦出事那晚,亦是如此云,如此雨,如此雷鸣,如此倾覆。
护好夜明珠!朱圣瑞不知为何,叫了一声。
需云殿那夜,灯火全黯,才让相关人等脱走,记忆犹新。
朱圣瑞之后曾急命天下搜集夜明珠等物,将几处宫殿,俱都装上这恒久照明之物,再不受制。
又过片刻,陡然大地震动。
向氏捂住心口。&ldquo helli helli 地,地龙翻身了?
不朱圣瑞花容失色。似是,似是从本宫那边来的撼动&helli helli 啊!
又一大震。
壁上明珠,竟纷纷脱落。
煦儿!快,起驾,回宫!朱圣瑞忽然想起留在圣瑞宫密室中结阵疗病的赵煦。
声未远,讯已来。
娘娘,圣瑞宫有刺客!
天亡我朝!向太后忽然双眼一瞪,晕厥过去。
幸亏朱圣瑞眼疾手快扶住向氏,内侍一阵大乱,急召御医。
朱圣瑞一时离开不得,心急如焚。
孩儿去看。赵佶冷静地起身,拂衣,不待两宫太后允准,便绝尘而去。
一声声哐然巨响。
不知天翻地覆如何,还是天塌地陷怎样。
朱圣瑞终于等到御医,将向氏交代过去,赶不及仪仗,提裙出殿,向着圣瑞宫奔去。
刀兵铮然。
远远有火花迸现。
一群内侍宫女随着朱圣瑞奔跑得气喘吁吁,空载无人的四人小轿落在最后。
朱圣瑞忽然急停。
身后有内侍不备,又不能超越过去,哎哟一声跌了个嘴啃泥。
待到狼狈爬起身来,却与朱圣瑞一样凝立当场,目不转睛。
圣瑞宫屋檐之上,有闪闪发光的一张法网,寻常人依稀可见。
而地面上千里赤紫,有地光透出。
所谓天网恢恢,落地无门。
众多铁甲禁军围成一圈,刀***亮晃晃地端在身前,大气不敢出一口,慢慢小半步小半步地,向里逼近。
被围在中间的青衣男子,长发半束,眉眼之美,竟是今世罕见!
是他,是他!朱圣瑞终于叫出声来。
旁边亦有那日需云殿在场的内侍宫女,认出佘青面貌。就是当日谋刺皇上的钦犯,就是他!
天上又一炸雷。
圣瑞宫在电光中坚然屹立。
佘青长发,被风吹得向前飘拂,几欲迷眼。
我投降。
短短三个字,比轰雷更为震撼人心。
佘青忽然一笑。
周遭禁军,竟是一阵哗然若非亲见,谁道那些倾国故事,竟是真实?
佘青高举双手,我是受人指使,才刺杀皇帝的。
朗朗语声,远近皆闻。
受何人指使?禁军统领愣了片刻,方懂得发问。
佘青嘴角一勾,一字一顿,慢而清晰地道出:
林,灵,素。
朱圣瑞忽觉眼前一阵发黑。
先前向太后是否真晕尚且不知。但此刻朱太后却是实实在在地晕了过去,咕咚倒地,内侍扶持不及,一片惊叫。
第三十一章:螳螂黄雀(3)
朱圣瑞缓缓睁开眼睛。
却吓得打了个激灵眼前除了林灵素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俊美青年。
道君天后莫惊。青年柔声安慰,在下善财,乃是紫竹林门人。娘娘您回归天庭之后便知道,你我本是挚友,极其相熟的。
朱圣瑞将求助的眼光投向身旁的国师。
林灵素温柔执起她双手,没事了,贫道不在之时,娘娘尽可信任善财上仙,有他在此,必定保娘娘平安,保大宋平安的。
朱圣瑞勉强点了点头她本以仙子之身投胎转世,却并不记得前生之事。一切关窍都是林灵素告知,却要以肉胎凡躯,承受如此沉重的命运。
&ldquo helli helli 煦&helli helli 煦儿呢?他可无事?朱圣瑞忽然想起来晕厥之前的情景,急得即刻就要从榻上起身。
娘娘放心,皇帝无事,鹤眼灵芝已经起效,十余日内,不会再生变化。
朱圣瑞眼眶微湿,点了点头,平抑心情,勉强笑道,叫国师与上仙取笑了&helli helli 明知道多不过十日,少亦不过十日,生不过在此,死亦不过在彼,但&helli helli 就是看不破。贪嗔痴如三毒,刮骨难除啊!
娘娘多虑了。善财柔声安慰,世间母爱,本性如此。这是根骨内带来的毒素,若无此三念,便与禽兽之类,有何区分?
朱圣瑞伸手去擦自己眼边的泪。对了,那名妖孽可拿住了?他,他指证国师,这,这便又如何是好?
这&helli helli 娘娘莫急,陛下既然醒来,明日朝堂之上,再见分晓便是。林灵素只得劝慰。
哦。朱圣瑞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已开了药方,一会儿叫人进来服侍娘娘喝下安神汤,歇息片刻吧。此间风雨未休,娘娘还请珍重凤体,莫要挂心纷繁诸务。有我等在此,不必担心太甚。
林灵素温言哄得朱氏安睡,天色却已将明。
走出圣瑞宫,看曙色在东,黯星在西,朔风凛冽,正是一场倒春寒的先兆。
善财与林灵素不禁相对苦笑。
若是他们能够动手,恨不能即刻上去,将青蛇拍到天涯海角,灰飞烟灭。
但青蛇一朝请降,更报出林灵素之名,当场迫得圣瑞宫人马动弹不得,难以下手。
朱圣瑞昏倒之后,在场唯赵佶为尊。赵佶当场下令,青蛇由禁军押入天牢,宣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中丞此三法司之主连夜进宫,共担看守之责,明日大朝,再定此案。
直到此刻,林灵素与善财等人,都以为是青蛇失算,临了反扑,急将一军而已。以林灵素在大宋朝廷二十年经营,加上善财倾十年心力布就的天罗地网,青蛇今次,断无逃出生天之理。
但之后消息传来,林灵素等人忽然发觉,今次之局,谁是螳螂,谁是黄雀,焉未可知!
在青蛇闯宫被善财阵法所困的同一时间,涂九歌出现在紫竹林。
破梵网,闯洞府,开潮音,救雪晴。
手法干净利落。唯独在离开普陀珞珈之时,惊动了紫竹林内散修,在普陀珞珈外围开战。
半刻钟内,涂九歌以本命妖刀杀十七人,形神俱灭,轮回无门。而后诸人退去,涂九歌携佘雪晴安然离去,遁走无踪。
其时佘青正在禁宫之中对抗善财阵法,几乎引起地震。林灵素遥感本尊菩萨之力,镇定国土,分身无暇。时间之巧,分明在青蛇安排之中。
紫竹林求援之讯传来之时,善财几乎生生一口血呕了出来。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蛇纵横三界之名,尚未曾输。善财忽然升起一个可怕念头:三十六计也好,一切运筹布置也罢,这世间竟没有任何途经,可与青蛇斗智斗法,这究竟是青蛇本人之力,还是人欲大法之功?
此役至此,青蛇之计谋如冰山浮水,只见一角。其中必定还有转圜善财手中折扇不展,眉宇之中,煞气纠结。
他最最厉害之处,便是胆大包天。林灵素拈须沉吟。以身做饵,此等勇气,非常人可及。但若付出如此代价,只为劫走佘雪晴,似乎本末倒置了。
不错。善财霍然开扇,他若亲身去一趟紫竹林,以他之能,救出佘雪晴亦非难事。却为何
许仕林神智将复,且赵似一意孤行,此等诱因,也许是促使他出此下策的关键?
不。善财断然否定。青蛇绝不会出什么下策绝不会。他狠狠加重语音。俊美神色之间,一片浓重阴云,似阴似悒。
晓星在天,透过高处小窗,隐约在眼。
天上法网,虽肉眼不再能见,但在修道者的眼中却并未消散,分明森严。
地气之中,亦有严密罗网,不可破除。
缚住佘青双手的铁链,瞬息可破。但善财阵法,却堵住了他升天落地的路途,将佘青困在小小牢房之中。
吱嘎一声,牢门推开。
两名狱卒搬来火盆,将阴冷室内,略微烤红。
皮靴顿地。禁军统领手持长鞭,走了入来,挥手将狱卒赶了出去。
佘青安安静静,沉沉着着,看住眼前之事,似与己身无关。
你叫青尘子?禁军统领的语声之中,压抑着初听有些奇怪的强调。若是常有经验之人,就了判别出来,他语声之中所包含之物,急切冲动,毫无理智,却又是压抑之后满含委屈的愤怒,不管不顾,冲着脑门上来的,正是欲火。
佘青。青蛇淡淡报出本名。
哼,非道非俗,竟敢谋刺,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统领粗重地咳嗽了声,终敢迈前一步。
一步,他便伸手可触。
一步,他亦已伸手去触。
佘青的面孔,被他粗大的手掌整个地覆盖住。
好嫩的一张皮&helli helli 难怪&helli helli 难怪
大手在佘青面上重重揉捏。
那统领的眼中,已经射出难耐的光芒。
你听着。他忽似下了决定,再不自控,伸手去佘青白亵衣之内乱摸。你可是必死无疑的钦犯,如果识相的话就别声张,老子可以让你死前过得舒服点。如果不识抬举的话,他霍地将手中长鞭在空中一挥,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就别怪我叫你求死不得了!
甩掉皮鞭,他双手解开自己裤腰,一支高昂凶器,跳了出来,直奔佘青口中。
东西还来不及塞入口内,却听佘青忽然开口发问。
统领楞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
他听到佘青问,你不怕死?
第三十二章:钦犯劫灰(1)
你说啥?禁军统领一手端着自己,一手叉在腰上,姿势古怪地追问。
佘青十分柔顺地重复了一遍。
你不怕死么?
那统领终于确认自己并未听错。
但这话蹊跷。这句话本该是公差问人犯才对,现今却是人犯在问公差。
这位公差今时精虫上脑,实在无法去思考如此不合常规的问题,只是下意识地答,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死算什么,风吹不过碗口的疤!
哦。佘青了然地答了一声。
你统领一对大粗眉毛拧起来,隐约知道有些什么不对,但又说不起来。
佘青嘴角微微一勾。那就来吧。
那统领倒也不是太蠢,忽然醒觉过来。
你想咬掉老子的宝贝?没门!他扶着自己的宝阔步走到佘青身后。
铁链微响。
那统领欢叫了一声。
好&helli helli 果然&helli helli 好销魂&helli helli 嘿!
铁链开始有节律的轻响起来。
十数声后,那统领忽然重重地呃了一声,身体凝顿。
嗯。佘青轻轻叹了口气。算是不错了。
那统领抱住佘青,在他耳边乱吻,眼中竟是一片痴心爱慕神色。&ldquo helli helli 你真好,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好的货色,要不是你是钦犯,老子一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helli helli 好歹老子也算和皇帝平起平坐过了
可是你会比他先死。
统领没在意听,半日才猛然醒神,老子为什么会死?
因为佘青客气地微笑了下,&ldquo helli helli 所谓色欲,本是毒蛇而已。
那禁军统领走出天牢不久,忽然回味起这句话来。
水蛇还差不多吧
一股奇怪的痉挛感觉,慢慢从他下体顶端升起,传入小腹。
&ldquo helli helli 弄了一下,好像是饿了。他快步向宫门走去。
但那痉挛感觉却从小腹向上游走,穿过五脏六腑。
他呀了一声,只觉心被一只大手揪住,动弹不得。
痉挛传到背脊,沿着脊骨上升,窜到天灵。
粗豪一个身躯,如一块死木,平板板地向后倒去,在晨光中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七窍流血,已无生机。
佘青在牢中叹了口气。
吸精取命的事情,我五百年前就已收手&helli helli 人生不易,何必寻死?
他饶有趣味地将自己从铁链镣铐中脱了出来,好好整理了下衣衫。
天上法网,在晨光中变得黯淡。
涂山白泉。
喝什么茶?涂九歌抱着一排茶罐,询问佘雪晴的意见。
佘雪晴微惊。你
&ldquo helli helli 龙井吧?他边拈茶叶,边以热水洗杯,一手茶艺,出神入化。
你破修了?
你说闭口禅?涂九歌微微一笑,将茶杯推倒佘雪晴面前。当年我在涂山等他,没想到他来时重伤,我一急就破了禅功,给他疗伤。
佘雪晴垂眸。是他命你来带我出山?
佘雪晴抿一口茶。
碧雪天青,甘醇馥郁。
你先前杀的那些是紫竹林门人,诛仙罪重。佘雪晴抬眼看涂九歌。
罪?涂九歌一笑,雪白牙齿,毫无机心。此物我有甚多。你要吗?
佘雪晴恍然。原来如此,多谢你,我不要了。我自己亦有甚多,哈。
涂九歌笑一笑,伸手轻轻搭住他腕脉。你功力精进。
佘雪晴眸中似有普陀珞珈的云雾升起。便又如何?天地之间,不堪一击。
涂九歌随手打了一个手势,为无谓之意。
佘雪晴心中忽有茫然升起,阿涂,你爱他,愿为他不惜一切,是么?
涂九歌理所当然地点头。
佘雪晴又问,那你曾否问过,他对你又是怎样?
涂九歌摇摇头。不曾。
简单明了,毫无一丝一毫犹豫。
佘雪晴只好也笑了笑,也是,是我庸人自扰了。
涂九歌拍拍他肩头,比了个三的手势。三日后,我们一起去汴京。
汴京,朝堂。
赵煦稳坐,面色苍白。
底下大臣却吵作一团。
苏大人虽为宰辅,但人所周知苏老太君是国师记名弟子,常年服国师所开的药方,如此怎能为此案主审?
苏大人不能,难道章大人你能?你女儿出嫁前做女冠,就在国师身边修行了三年!
老朽提名曾布曾大人。曾大人乃是两朝栋梁,为人刚介无私
算了吧!曾大人?曾大人去年大寿之时国师曾为他题诗祈福,世人皆知的!
吵嚷声声声如在天际。
赵煦缓缓开口。
现今的他,已没有力气再和大臣争夺权利。
不必争了,此案朕亲审即可
皇上!苏辙咳嗽两声,虽老态龙钟,却万事洞明。老臣保举一人,断与国师无私无旧,必可审清此案。
新科状元。
一片哗然,跟着一片附和。
无错,状元郎初到京师,绝无可能认识国师,徇私包庇。
对对,身为大宋头名状元,必有才情眼力可以公断出个是非清白!
臣也保举新科状元
臣也保举。
赵煦皱眉。
他已听说赵似在殿上胡乱点了一个状元之事。
但事已至此,不可不许。
宣,新科状元许仕林上殿!
回皇上,大理寺卿出列,昨夜变故之后,文武一甲进士俱都被羁縻在升平阁待罪。臣这就去带新科状元上殿,并释放众人,请皇上恩旨。
宣德楼外。
赵似一身皱巴巴的锦袍,坐在石头阶上,从人苦着脸四散周围。
昨夜宫廷惊变,身为简王的赵似既不在圣瑞宫陪伴母后,又找借口不去上朝,却在升平楼外徜徉了整整一夜,直到早晨远远看到大理寺卿前来提人,才跟了过去,在殿外听了许仕林得授钦差之职,主审刺君一案,这才一颗心思落定,抢先一步来到许仕林前往三司的必经之地堵人。
眼见许仕林被三卿围着,敛眉正目地端正走来,赵似也管不了那么多,打了个哈哈便迎了上去。
见过简王殿下。
不用见不用见,三位大人,借一步说话,不是,把状元郎借给我说上片刻的话就成。
殿下,大理寺卿斜眼看着赵似,如今并无状元郎,只有圣上钦点的钦差许大人,衔命要在七日内审清此案。事关五逆重罪,还请殿下避嫌为上。
赵似怪叫起来。操,本王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至于如此?
瓜田李下,殿下若不想涉入此案,还请自重。许仕林冷冰冰地开口,语意与大理寺卿如出一辙。
赵似凝视许仕林眼眸。&ldquo helli helli 你,真不记得我?
殿下代天子主考,乃是学生的代恩师。许仕林深深一礼。正因如此,学生不愿恩师无端招惹嫌疑。七日内此案若不能清,学生将与钦犯同罪,恩师若以学生为念,以社稷为念,还请留步。请!
三司簇拥,从人浩荡。
许仕林如万花中心,肃穆而去,留下赵似呆呆立在原地。
天牢内阳光刺眼。
佘青睁开眼时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却听赵煦沉沉道,你不敢见朕吗?
&ldquo helli helli 你已行将就木,见一眼就少一眼了,怎会不敢?佘青温柔答他,认真将眼光对正他鼻尖。
你究竟是谁?赵煦的面上死气果然如雾,但求生的欲望忽然浓烈起来。
我叫佘青。青蛇对他笑了一笑。
你真是受国师的指使,来取朕的命?
皇上是在审我?
朕只是,只是。赵煦失魂落魄地按住自己胸口。只是想,若你&helli helli 若你不是为了国师,也或者,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取朕的命,而来取朕的命,那,便也&helli helli 也好。
这可能是赵煦一生中说过最难以理解的一句话。
但佘青懂得。
他安抚似地答,你死之后,饮过了孟婆汤,就不再会记得我。
不!赵煦冲口而出。
一时间室内死寂。
皇上。很久之后,佘青终于缓缓开口。你已做了一切你能做的&helli helli 所以,便放手而去罢。死乃一种天罚,永生则为另一种。三界六道,众生都无自由。能爱时便爱,该死时就死,是本分;好好抓住本分,便是你的福祉&helli helli 明白么?
赵煦双手微抖。
他去触碰了一下佘青的发鬓,又匆匆放开。
朕孝母,怜妻,惜子;勤政,爱民,修身。这些是朕的福祉&helli helli 但唯有见到你的那一眼,纵然,纵然大祸临头,朕却,丝毫不悔。他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犹如梦呓。但话语却说得极为顿挫,似乎在梦中已将此话,默默倾吐了百十千遍。
人,都是被爱欲控制而活的蠢物。佘青叹息。是要一生严寒至死,还是要一夕扑火而亡,各凭各心。皇上,他仰面看他,珍重。
珍重之后,便是后会无期。
赵煦一走,守候已久的禁军便入内来。
统领暴亡,副统领为首,粗声喝斥,将人犯提押出去。
屋外艳阳高照,却隐有寒风,刺骨流动。
第三十二章:钦犯劫灰(2)
一夜风云突变,打探了整夜消息的碧莲与吴媚扶着戚宝山,忽见前方人潮涌动。
大婶,请问前面是怎么了,那么多人?
中年妇人面色绯红,语带兴奋,有个犯人被关在囚笼里面推着走。
&ldquo helli helli 是什么犯人?
说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要犯&helli helli 长得可好看可好看了,我今生今世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吴媚惊疑地看了宝山碧莲一眼。
若说俊美清秀,第一人选,便是许仕林
可知那人犯要被押送何处?
哦,这我知道,我问了那个官爷,官爷说送到刑部三堂会审哩。对了,听说主审的是今科状元!这几日京里又是妖风,又是刺客,又是开考,又是会审的,可比瓦肆里说书说的还精彩
大婶还在聒噪不休,三人早已经走得没了踪影。
既然许仕林在刑部主审,那么囚笼中的人又会是谁?
人潮拥挤,追之不及。吴媚带着碧莲宝山,从斜巷子里穿近路出去。
一出巷子,吴媚陡然收住脚步,以手掩住口唇,不可置信地看住前方。
迎面正是那囚车,极其缓慢地向前而来。
车中佘青一身亵衣,赤足而立,头手被枷在笼外,长发半自飘扬,半被束到了枷内,贴着衣衫。
佘青的视线,正与吴媚的视线正正相撞。
天地静止,不能呼吸。
不知在多漫长或多短暂的时间内,囚车来得越来越近,潮涌般围观的百姓喧哗之声,慢慢变得真实而清晰。
人潮挤来,似海水冲刷小小水池。
佘青的视线,自远,而近,而错身而过。
吴媚的眼中,不知不觉,竟蕴满了泪珠。
走啊。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媚的手忽然被戚宝山抓住。既然他们说仕林在刑部做什么主审官,那我们还等什么,去找他啊。
&ldquo helli helli 好,我自己走。吴媚挣脱他手,勉强擦了擦泪,幸见戚宝山急匆匆地前赶,未曾注意。
她看了李碧莲一眼。
碧莲正咬住下唇。
吴媚将手贴住她手,都是一片冰凉。
两人跟了上去。
碧莲低声在吴媚耳边说道,不久前善财童子入京,想是他&helli helli 我们先往刑部,再从长计议便是。
吴媚紧咬牙关,点头。
碧莲垂下头,走得故意慢了半步。
前方戚宝山鲁莽如山。
前方吴媚悲伤如水。
刹那间,李碧莲心中隐隐一痛。
三人相互磋磨之下,赶到刑部大堂之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吴媚开路,碧莲护住宝山伤处,三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占了个前排的位置。
刑部公审,大堂向来对外而开,民众皆可观看,以取刑讼光明,无不可告天下之意。
戚宝山眼尖,当先看到许仕林一身红袍坐于首席,三法司主竟是奉陪末座。
刑名师爷正低声向许仕林解释公堂规仪。
不多时,人犯从后堂押出,两侧十二名衙役,一片威武之声。
佘青跪在堂下,抬眼直视堂上众人。
碧莲敏锐捕捉到许仕林眼中一刹那的茫然。
侧首去看吴媚。
吴媚的视线锁在佘青背影上,完全沉浸,没有一丝空隙,可以分给他人。
安静,莫许喧哗!官差持绳索,将百姓拦在堂外。
惊堂木一拍。
公审开始。
许仕林颔首之下,大理寺卿当先发问。
堂下所跪何人?
年岁几何,何方人氏?
&ldquo helli helli 记不清了。内外屏息,众人清楚听到了佘青的一声轻笑。
惊堂木狠狠一拍。
大胆!藐视公堂,该当论罪!大理寺卿一时激动,才想起上头有钦差主审,看向许仕林。
许仕林缓缓开口。
这不重要你是否曾于今年二月十五当夜,谋刺当朝圣上?
问话不合常规,但直截了当。
吴媚等人看不见之处,许仕林有些奇怪地看到,堂下犯人的眼中,射出赞赏之意。
取他性命,算谋刺亦可。佘青极其配合地作答。
&ldquo helli helli 你为何要行此事?许仕林之前已被叮嘱过,所谓谋刺一事,不可太过详细追问前因后果,所以直接跳来动机此节。
佘青答,受人指使。
谁人指使?
林灵素。
纵然早知如此,但堂上堂下,还是一片紧张吸气之声。
许仕林再不迟疑,紧逼着问下去。
你是何年何月,在何地因为何事结识那名叫作林灵素之人?他形貌如何,大概什么年岁,何方人氏,以何谋生?他是何年何月在何地指使你行谋刺之事?如何指使?曾否对你说过他为何要谋逆弑君?你为何答应?此事之内有否第三者知情?你与他如何联络,事成之后又如何对他报备?
问得好。佘青的声音中有一丝慵懒。
大理寺卿抢着大拍惊堂木,啰嗦什么,还不快快答来!
国师林灵素,形貌就是那副样子了,人所尽知的。至于其余的佘青迟疑片刻,我们认识太久,记不清了。
佘青面上,露出一抹无辜又无谓的笑容。
今次三司都学乖了,齐齐看向许仕林。
佘青,许仕林字斟句酌,你既愿供出指使人之姓名,却又搪塞其中细节,是因其中涉及到什么不可说的秘密,还是你与林灵素该人有所恩怨而刻意嫁祸?
许大人。佘青似与子侄说话语气,轻松自如。你漏算了一种情形,便是有人指使我做如此口供,至于此人是有何苦衷或是与国师有何仇怨,那便又不知了。
许仕林眼睛一亮。何人?
咦?佘青立即反问,我只说有此一种情形的可能性在,何时说过真有人指使我诬告了?
许大人。大理寺卿按捺不住。人犯满口胡言,言辞张狂,看来不动大刑,断难问出实情!
许仕林微微迟疑片刻。
看向刑部尚书与御史中丞那边,亦点头附和。
好。许仕林仔细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签筒,挑了一支,拈在手中。佘青,你还有何话说?
佘青神态自若。大人可要挑一支好签。
许仕林凝视他眼眸。你既如此,那便如你所愿,让你予取予求。手腕一抖,竹签飞下地来,嗒地一声脆响。
衙役早守候多时,高声喊道,传夹棍
三木早已齐列,不过搬出几步而已。
吴媚惊呼一声,双手掩面。
戚宝山看她,你怕看这个?
我吴媚声音颤抖,无法解释。
既如此,我们回去罢。碧莲忽然提议。
可是仕林还在上面审案哎戚宝山有些哭笑不得。这有什么,那可是十恶不赦的钦犯,怎么就看不得了呢?
我说宝山,你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这种刑伐笞楚的东西姑娘家本就不宜观看的。媚娘,我们走碧莲大力抓住吴媚手腕,将她从人潮中拖了出去。
戚宝山只得跟出去,走出人群外还有些不舍地回头望望。
只听公堂上有人在大喊一声,收
然后便是人群喧哗,却未听到他预料中的惨叫之声。
别哭,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没事的,不会有事碧莲一路紧紧握着吴媚的手掌。
戚宝山在后面诧异。媚娘,你真不舒服?&helli helli 没事吧?&helli helli 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
他实在是满头雾水,一片茫然。
回到客栈之内,吴媚与碧莲亦将门一关,无暇理他。
戚宝山思来想去,忽然一拍脑门。
是了,必定是女孩子家每月都有的那什么&helli helli 原来如此。原来不管是媚娘这样的女侠客也好,还是闺阁中的千金***也罢,这上面却都是一样的
戚宝山一旦想通,神清气爽。那,碧莲,媚娘,我先上端王那里,打探打探消息,看看咱家仕林是如何当上这钦差大臣的,哈!
春寒如纱,似有实无。
刑部大牢的陈设比天牢污秽陈旧许多,阴暗潮湿之气也更重。
两侧囚室之中,人犯各自躺卧,有些不知是病是伤的,发出听来很诡异的哼哼声,若是声音大了,就有狱卒过来喝斥,叫什么叫?吵老子睡觉!
最内一面铁门,重牢大锁,与周遭犯人隔开。
四名佩刀官差,不合眼地守在门外。
但一缕微光拂过,李碧莲仍是毫不费力地出现在铁门之内。
佘青戴着重枷与脚镣,坐在一堆稻草之间,正闭眼假寐。
怎么,知道我来了,也不肯站起来?
碧莲小心提裙,在满地草絮之间移动。
大***,我若能起身,必定手奉香茗,捶肩敲背,如何?佘青缓缓睁开眼,目中有隐约血丝。
得了罢。我瞧瞧骨头裂了?她伸手摸来摸去。
佘青吸气,别动,很痛啊。
你知道痛啊?碧莲口气不善,自作孽,不可活。
也是。佘青笑了笑。那,其实一点也不痛,我现今无比惬意,无比快活,可否?
&ldquo helli helli 吴媚她碧莲懒得理他,只是转了话题,一时之间竟又不能继续,迟疑许久之后方继续下去。她,应该会如你所愿。
佘青捉住她手,轻轻一吻。有你在旁照看,我不担心。
关我什么事?碧莲抽回手,狠狠在他伤处拧了一把。
佘青促不及防,差点轻呼出声。
&ldquo helli helli 琴姊姊,你好狠心。他一本正经地地流露出楚楚可怜的哀怨神色。
别给我来这一套。碧莲咬牙,&ldquo helli helli 我是说,为何不直接同她说明前因后果,教她如何行事?偏偏要费这个周折。
她还没那个火候功力。佘青轻叹一声,垂下眼眸。
刑部门口,许仕林困倦地走了出来,忽然有一丝茫然。
昨日点中魁首,今日来不及访同年,拜座主,放鞭炮,传喜讯,就已经成了审此大宋第一要案的公差。
且七日为限,莫名其妙将自己的命运绑在了他人身上。
如今第一日算过去,但走出刑部的许仕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何处是杭州会馆,还是晋阳客栈,甚至,端王府?
没有官邸,没有官职,没有品级的所谓钦差,许仕林苦笑。
夜风中茫然忽逝。
一双明亮温暖的眸子,如夜色中的宝石,指引给许仕林毫无犹豫的方向。
媚娘!他欢喜地前去,握住吴媚的双手。这两日发生了很多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吴媚柔柔笑了起来。你一定已经很累很累了&helli helli 我们回去罢。
许仕林被吴媚牵着,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似乎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但疲惫乃至于饥肠辘辘的感觉,都似消去无踪。
夜色中吴媚回头。
温软的唇堵上来。
许仕林眼前一片虚无,心跳得似要从胸膛跃出。
他慢慢伸手,环抱住触手可及的娇躯,将她拉得离开自己更近,更近。
亲密无间,唇齿相依。
第三十三章:你死我活(1)
晋阳客栈。
吴媚衣衫从肩头滑落,挺拔的身躯,泛着晶莹光泽的皮肤,全部袒露在许仕林面前。
许仕林正伸手,试探地触摸那些神奇的禁地。
血气方刚,痴男怨女,月夜正当时。
仕林,我年纪大过你。吴媚的眸子里雾蒙蒙的,都是水气。&ldquo helli helli 我虽在江湖行走,却从未,从未和人
我知道。许仕林将她腰间缎带解开。媚娘,等此间事情一了,我就&helli helli 娶你为妻。
吴媚一颤。娶我?
许仕林认真地在她耳旁细细舔舐,今夜之后,你我已成夫妻。并头鸳鸯,但愿白首与共。媚娘你放心,他深情地看着那双眼睛,我定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仕林。吴媚忽然哭了起来。
&ldquo helli helli 莫哭,莫哭。许仕林哄着她,然后将她横抱起来,回身入帐。
残月如钩。
吴媚正起身披衣。
许仕林支着身子,侧首看榻上星星点点的落红。
媚娘&helli helli 你要去哪里?不同我一起睡么?
吴媚撩起帐子,拢好自己长发,忽然在床前跪了下来。
许仕林一惊。媚娘,你
仕林。吴媚神色凄楚,字字带泪。如今,我已是你的人&helli helli 生既已同衾,死亦求同坟&helli helli 仕林,若我求你,求你一件事情,你可会,答应我?
许仕林看住她面孔。
长长睫毛上浸了细小泪滴,衬得那双眸子比平日里更美,更艳。
吴媚声音颤抖。你主审的犯人&helli helli 是我的恩师。
许仕林的心似慢慢向着一道深渊沉下去。
吴媚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求你,求你设法,放了他
许仕林忽然背过身去,大力抓住衾枕。
绣着碧绿荷花的缎面被子,冰冷到拿不住。
仕林!我,我也是别无办法了&helli helli 他救了我,收养我,养育我***&helli helli 我,我绝不可以让他有事的,仕林,仕林!吴媚伸手去,紧紧抓住许仕林的手臂,不知不觉间,指甲在他臂上掐出一道道的血痕。
媚娘。许仕林反手,覆住她的手掌。&ldquo helli helli 你刚才说,生既已同衾,死亦求同坟
吴媚呆呆地点头。
夫妇之间,便是要死生与共的,是么?
吴媚激灵灵一抖,是,所以仕林,我的恩人,便也是你的恩人,你定要救他,仕林我求求你,我也曾救过你,你就当,就当还情给我,不不,从此之后,是我欠你恩情,我会好好对你,侍奉你一生一世
别再说了。许仕林掩住她樱唇。
明眸茫然。
仕林忽然倾身,去吻她眼眸。
媚娘,我第一次见你,你一对眼睛看住我,我就很喜欢,很喜欢了。他低低倾诉。总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的眼睛,很熟悉,叫我无比的安心&helli helli 媚娘,媚娘。
他紧紧抱住吴媚,你放心。
短短三个字似魔咒一般。
吴媚瞬息间快乐了起来。
而许仕林则似乎在深渊中落到了底。
仕林,你会帮我?吴媚娇声问。
会。许仕林淡淡地笑一笑。
百官上朝。
我没有官服,亦没有朝服,他们今日赶制给我。昨日已和礼部尚书说过,今日我还不必上朝。
许仕林穿着便服,媚娘则着男装,一身官差服色。
所以,他们上朝时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吴媚呵出一口寒气。
没错。况且天色放明,亦是衙差们最为松懈的时刻。许仕林从袖中取出官差之印鉴。你一字一句都要按我吩咐去走,不可有一点偏差,明白么?
刑部大牢。
吴媚佩剑而入,一身狂傲之态。
四名官差一愣,阁下是
吴媚反手亮出一块金牌,瞬息又收了回去。御前侍卫,我姓吴。
官差相互看了一眼。麻烦吴大哥将腰牌给我们细验。
吴媚哈哈一笑,受皇命,不得暴露身份。不过圣上已命钦差大人将印鉴交我。她递出许仕林的印鉴,递了过去。
印鉴簇新,四名官差反复查验,最后点头。
皇上有些事情想问他。吴媚垂眸,指指铁门之内。麻烦四位老兄帮忙,把人替我带到后门,有车在等着。
可是,官差仍有些疑惑,若是一会儿要提人过堂怎办?
吴媚一笑,三法司大人与钦差大人都知此事,晚些他们会亲自带人去将人解回的。劳烦了!
众目睽睽之下,整队驻守刑部的禁军便看着负责看押重犯的四名头目亲自将人犯提了出来,送到后门的小小马车之上。
对了,吴大哥方便示下全名么?万一问起,兄弟也好交待。
说了不能暴露身份了。吴媚故意迟疑了下,若是真有人问起,可说,我是圣瑞宫来的。
官差们恍然大悟。吴大哥好走,改日吃酒。
一定一定。
载着佘青的马车向着天街方向而去。
快到天街时,忽然一个转弯,奔向了城外。
天上法网一颤,无声无息间,竟然露出一丝破洞。
底下紫焰随之一收。
一出城门,一双手便将吴媚拖入车中而去。
吴媚眼前一花,唇上就被牢牢占住。
&ldquo helli helli 主&helli helli 主人她喘息难言,却是一脸欢喜带泪。
阿媚。佘青低唤她名字,揽她在怀中。
主人,我是借了许仕林的印鉴来援救你的。韩娘说你与善财童子斗法,可能受了重伤,阿媚好担心主人&helli helli 那日在公堂上吴媚缩在佘青怀中絮絮叨叨,一不小心,又红了眼眶。
我没事。佘青挑起吴媚的下颚。
吴媚这才看清楚佘青,却不禁错愕。
目光之中神清气足,哪有一丝重伤神态?
可是,可是那日我见到主人在囚车上&helli helli 分明妖气极弱
那是给你看的,小傻瓜。
吴媚彻底呆在车内。
好半日,才敢嗫嚅着问,究竟&helli helli 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阿媚,你今次做得很好。佘青微微一笑,你持许仕林印放我走,那该下狱就死的,便是许仕林了。
吴媚如遭雷击。
可,可是&helli helli 仕林,仕林他她越急,竟结巴得,越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我的小兔儿似是对许仕林动了真情了?佘青意味深长地看她。
阿媚心中,唯有主人!吴媚带着哭音,但,许仕林他
佘青凑近她脸庞,眼眸对住眼眸。
阿媚,你见过佘雪晴么?
吴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你的眼睛很像他。
许仕林与佘雪晴已结下月老殿中之生死绳,十年之前他们在西湖边倾心相爱,但如今的许仕林,却被紫竹林主人洗去了记忆。佘青抚摩吴媚秀发。你的眼睛,和雪晴的眼睛很像。&helli helli 当年我和白素贞在酒楼见你,白素贞忽对我说,竟有只兔子,长得这般似她的雪晴;然后我才去买下你,养育你,授业于你&helli helli 明白么?
&ldquo helli helli 主人。吴媚的声音很轻很轻,眼神空洞,不知滞在何方。
所以,许仕林若爱上你,所为的,不过是你那双他铭刻于心的眼睛而已&helli helli 你又何必为他担心?佘青的声音中,搀着一丝不知用心的蛊惑。
吴媚傻傻地点一点头,忽然用手去摸眼下。
那双与佘雪晴相似的眼睛里,竟流下了许多的眼泪。
她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片刻后,却又空洞地笑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你死我活(2)
什么,人犯脱逃?仕林被羁押?戚宝山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夜生,一夜死,一夜风,一夜雨,忽高忽下之心情。他不过就是从端王府回客栈晚了些,所以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而已,便又再一次乾坤翻色?
我去了刑部,不见升堂,偷偷拿银子给个衙役才问来的。碧莲愁眉紧皱。
人犯脱逃的话干仕林何事?不该去拿看守的禁军问罪么?戚宝山忽然开始后悔,当初为何不听仕林之言,干脆一齐打道回府,游山玩水,何等惬意!
据说,是有人拿了仕林的官印,带走了钦犯,不知所踪。
这,这怎生可能!不行,我去寻端王,要见着仕林问问才可!
我去过了。碧莲垂眸。大门紧闭,说拒不见外客。
戚宝山怔怔坐在床上。
一时想要如此,一时却又想要如彼,最终只是觉得无力。
&ldquo helli helli 那,媚娘呢?她可有什么办法?
碧莲眸中透出幽光。她不见了。
不见是什么意思?
即是,我联络不到她的下落。
戚宝山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碧莲避开他眼光,只看窗外。
圣瑞宫。
殿下是否要回府?
两名侍卫拦住趁人不备正悄悄向外走的赵似。
我&helli helli 我&helli helli 本王饿了,去找点点心吃。
殿下请留步微臣为殿下传膳。
侍卫腰间佩剑。
赵似进退不得,拂袖返身回去他母后宫中。
片刻之后,又觉不忿,闯出来。
府里两个,这里两个,连去茅房都贴身跟着,你们究竟想如何?老子是堂堂亲王,还能憋死在你们手里不成?赵似破口大骂。
殿下息怒。侍卫恪足礼仪。奉太后娘娘懿旨,贴身护卫殿下安全,且要确保殿下只在圣瑞宫与王府两地活动,殿下若想回府,可随时交待此外,回禀殿下,我们兄弟不止四人,还有另两队轮班,随时接替我等,来保护殿下。
你们不就是怕我去见许仕林嘛,真真可气,真真可气!我母后在哪里?何时回宫?皇帝哥哥又在哪里?我去找他们总行了不?
回殿下,圣上正与太后娘娘议事,太后娘娘吩咐过,殿下只可留在圣瑞宫修身,或是回王府养性,别的任何去处,恕微臣等都不能伺候殿下前往。
竟然禁我足?赵似不可思议地伸手想要找东西来砸,但看两名侍卫不动如山,僵持片刻,终于悻悻然回头。
若是正我在的话就好了,唉。赵似颓然在圣瑞宫大殿内,一屁股坐了下来。
许仕林静静坐在牢中,就这一碗清水,在地上划些字迹。
昨为琼林客,
今做阶下囚。
春归谁觉短,
梦去何必留。
功名浮一觞,
人间酿千愁。
浮云低回处,
烟雨映人眸。
写到最后一个眸字时,碗中水空。
淡淡的印迹,欠缺了几笔,不觉烟雨,只有干涩之意。
许仕林端详良久,轻轻叹了一声,用衣袖将水渍抹去。
似一片空云,过不留痕。
忽然牢外一阵骚动。
他抬眼看去。
好心的老衙役过来透了口风,许公子,你妻子来探你了。
我妻子?许仕林大惊。
空听门外争执,却不能见。
好半刻,老衙役才引着一个身影入来。
好歹是今科高中的头名状元,怎能连个探视都不肯?老衙役不懂政治,却悄然说出民望,小娘子你将银子拿回去吧,见完了莫要声张,从后门走便是了。
吴媚眼睛微红,多谢老丈。
转头来看仕林。
却对上深如幽潭,一时无语的眼睛。
&ldquo helli helli 媚娘。
双手隔着木栅相握。
仕林深深看入去。
那双明眸,清亮而明媚,似有温煦和风,罩住人间。
如今却蒙了尘垢。
媚娘,莫要哭,眼睛红红的,似兔子般哩。
我?媚娘破涕为笑,我&helli helli 我本是兔子。
什么时候了,还在骗人?许仕林柔声笑道。
我骗你很多很多,但唯独这句吴媚忽然哽咽,难以为继。仕林,外面有公告,说&helli helli 说
说什么?许仕林留存一分镇定。
吴媚咬住牙,却止不住哭声。
千万,千万莫要再哭了。许仕林试图伸手去拭她面上的泪。是不是说,要将我斩首?
吴媚浑身一颤,竟站不住。明日&helli helli 午时。
许仕林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
明日,午时。他喃喃重复自己死期。媚娘,你会来送我么?
&ldquo helli helli 是我对不起你。吴媚紧紧攀住木栅,指甲几乎抠出血痕。仕林,你&helli helli 你恨不恨我?
恨你作甚?&helli helli 莫要忘记,许仕林声音温柔似四月的风。你我之前,已结为夫妻。夫妻之间,只应有爱,岂会有恨?好媚娘,莫要哭了。替我好好劝慰宝山碧莲,若是有隙,便去一趟杭州。我姑姑姑丈都是和蔼之人,叫他们领你去看看西湖山水。你到时若是夏日,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在水面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许仕林!吴媚似是终于崩溃,你是否,是否爱我的眼睛?
仕林一怔。你我初遇时,你的双眸映照群星之中,确然令我怦然心动。
&ldquo helli helli 可惜,我不爱你。吴媚抑制不住地说出她隐藏在内心深处,就要迫得她疯狂的语言。但我宁愿我爱的是你&helli helli 我也多希望你爱的是我。她凄然退后半步,离开许仕林所能触碰的范围。黄泉路上,要记得多饮孟婆汤。
媚娘,你在说些什么?我爱的如何不是你?你爱的又是谁?
吴媚微微笑起来,柔软的嘴唇被咬出了血痕。
许仕林。恨不早相逢,还君双,明,珠。
许仕林倒抽一口冷气,难以抑制地颤抖着肩膀。
媚娘&helli helli 来人,来人啊!媚娘你疯了,为何要如此,媚娘!来人!
木栅相隔。
眼睁睁地,看着,吴媚,伸出两指
将自己双目血淋淋地挖出!
许仕林惊骇欲狂!
衙役闻声而来。
吴媚却在低笑。君为痴情人,妾为他人妇。&helli helli 许仕林,若你不是许仕林,若我没了这双眼睛,你可还会爱我么?&helli helli 不,不会。一切都在他控制之中,没有人逃得过去。许仕林,你,逃不掉的
令人惊讶的,许仕林竟还保持住神智。
媚娘,他是谁?你说在谁控制之中?&helli helli 媚娘你疼么?我不知道你爱的是谁,但不管是为谁都不值得,不值得这样对你自己。媚娘,去寻大夫,去!
那你呢!你是为了谁让自己上法场!她跪倒在牢门之外,无泪嚎啕。手中鲜血,面上鲜血,染得一地都是惨黄。
衙役被眼前血腥场面镇住片刻,眼见得要招来旁人,再不犹豫,动手将吴媚拖走。
凄厉的笑声,已然迹近疯狂。
许仕林站在牢中,却再也无法支撑自己,踉跄几步,坐倒在地。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自语,一切从来到汴梁开始,便如迷雾叠嶂,万分古怪&helli helli 媚娘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知道么?
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仕林骇然转身。
红衣比甲青年,俊美容貌上沉沉阴郁,却带着一丝无谓笑容,摇扇而立。
许仕林眯眼。
&ldquo helli helli 第一楼上那个,是你?
很好,你还记得我。善财踏前一步。
很快,你便会记起来,千生万世,所有一切。
第三十三章:你死我活(3)
暮色下,吴媚缓缓走近一颗樟树。
树下佘青换了水墨的衣裳,长发与深青色丝绡一起缠作发辫,容色盈盈,美到无可言说。
但吴媚却看不到。
虽看不到,她却无比准确地扑入了佘青的怀里。
主人有没有见到阿媚的演技?主人满不满意?
她颤然问。
佘青轻笑,伸出手,以雪白衣袖为她拭去面上斑斑血痕。
眼睛疼么?
不疼。吴媚紧紧抓住佘青的手。能为主人分忧就好了&helli helli 可惜,接下来的事情,阿媚也许再帮不到主人了。
怎会呢?佘青笑起来,傻兔儿,我已为你准备好了活人双目。佘青衣袖一拂,离树不远处一个遮着黑布的铁笼显露出来。即刻更换,三个月内你便一定痊愈了的。
铁笼中躺着一名昏迷的少女,村姑装束,十几岁的模样,长长睫毛覆在面上。
吴媚咬住下唇,主人声音小而娇羞,面上漾起红晕,真如兔儿一般羞涩。换了眼目之后,我是不是就不会再那般像佘雪晴了呢?她问得颇为天真。
目随心生。佘青温柔回答,你是希望像呢,还是不像?
&ldquo helli helli 不知道。吴媚趴在佘青肩头。我只知道,无论像或不像,主人都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傻姑娘。青蛇大笑。去吧,我安排了白犀子陪你回洞府。三个月后,我再来接你。
碧色光芒一闪而逝,吴媚与铁笼中的少女双双平空消失不见,唯余下樟树叶片,簌簌窸窸。
&ldquo helli helli 原来如此。善财自远远处走来。
这局棋,童子终于看懂了?暮色已深浓,盘膝而坐的佘青,被勾出一个剪影。
之前你早知我追蹑法网而来,在车中与吴媚的对话就已是做戏,目的,便是让我不疑有他,放吴媚去探许仕林。善财目光闪动。
自是当然。难道童子还真以为我已众叛亲离?佘青掩口而笑。
吴媚此举,已在许仕林心上刻下烙痕。你生怕许仕林真不记得前事,便费心累事,以替身诱引许仕林心中情欲层层铺垫,最终一决,想是会在明日法场?善财衣袍一振。
箭在弦上,童子想必亦无法阻止。四目相对,双双不可见底。
无错我们原以为你是螳螂嘴下的秋蝉,原来你却是黄雀。树上有小小鸣禽展翼飞去。
黄雀之上,另有雄鹰。雄鹰虽强,更有老病之时。万物恒常,生灭已定,你为人间汲汲营营,我为私心翻云覆雨,又焉知,没有更高处某双利眼,在你我所知之外,长久凝视,操傀弄儡,颠倒随心?暮色来去匆匆,天际已有淡星。
十年前,善财便辩不过你。折扇收,云雾黯。十年后,精心炼制的法网,在你面前也不过是一个笑话。但你便真以为,此局你已稳操胜券,立于不败之地?
我知道不空绢索手中底牌甚多。可惜,此局我不求独胜,但求双败而已。青蛇微微一笑。
夜色中佘青施然站起。
挺拔身姿,映照在树影婆娑之下。
善财忽然大笑起来。
我会怀念你。
哦?佘青眨了眨眼。
你掀起巨浪滔天也罢,有朝一日,当你死在师尊手下,我定会深深怀念你的风采,亦会说与旁人听你的事迹。
佘青不以为意,却只闲道,&ldquo helli helli 童子可知,我手上,已有了一张可以制衡令师的底牌。
虚张声势,何益于你?
哦?难道童子竟是坦荡光明,句句实话之人?佘青抬眼,看住善财眼眸。
善财笑声忽止。
佘青的眼神,犹如毒蛇,钻入善财心中。
任一人在此眼神下,都会忽然觉得:是否我一生中最最隐秘,最最不可告人之事,已经全然暴露在这双眼下?
一阵不知何来的狂风,扫落了樟叶一地。
长夜风冷,一吹便到了黎明。
此地便是汴京。
城外高地之上,涂九歌示意佘雪晴看向皇城方向。
楼影幢幢,人间静如鬼域。
&ldquo helli helli 许仕林,佘雪晴拗口地念出那名字。&ldquo helli helli 在何处?
声音之中,有细微不可知的颤抖。
即要相见。
相见会否争如不见?
若知不应相见,能否忍住,不去相见?
红绡翠盖,湖天一碧,当年西湖梦影。小小少年,情天恨海,如今水穷山尽。
我会带你去见他。涂九歌笑看佘雪晴,你放心,他一定记得你。
脚上无形丝线,死生一聚。
佘雪晴倒不担心。
涂九歌的笑意,融入晨光之中,如泡沫无影。
一盘酒肉重重顿于许仕林面前。
有胃口吃就吃吧。吃完了有人来验明正身。
大牢里,小窗朝北,根本无天光照耀入来。
隐约模糊中,许仕林几乎将鼻子埋入饭里。
辛苦了。一大早就煎鱼给我&helli helli 请替我多谢高厨。
衙役十分讶异地看他一眼。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许仕林笑道,吃饱了,好行路。
这行的可不是一般的路!
阴阳两条路,都是一样行。这两日还要多谢大哥照顾。
衙役怔了片刻。
都说你是才子,果然与旁人不同。你放心,你的尸首会好好交予你家人的,刽子手那里,我也尽力为你打声招呼,没什么苦痛,很快便过去。
没什么苦痛,很快便过去人生若也能如此,该算福分了。
许仕林拿起碗筷。
木盘底的地面上,还余着先前吴媚留下的暗色血迹,血腥气味扑鼻。
许仕林一口一口,嚼着白饭,再吞入肚中。
小窗晨晖已尽。
万丈白日,冲淡天青。
第三十四章:法场庙堂(1)
宝山哥哥,你我都累了。无论如何,喝口茶咱们再走吧。
李碧莲带着惨淡笑意,将杯盏递给戚宝山手上。
饮下茶水之后,戚宝山才走至门口,便忽然直挺挺地向后晕去。
碧莲顺手接住。
&ldquo helli helli 宝山哥哥,抱歉了。她低头,眼眸深幽。今日的法场,你不能去&helli helli 伤口未好便多日奔波,你还是好好地,好好地歇一下吧。
她抬起身体沉重的戚宝山,如拎小鸡般轻松。
人间女子,眉目之间,有妖氛盈盈。
我看你,还是早早地嫁给他罢。佘青推开门,自行走了入来。
碧莲迎上去,温柔地拥了他一记。
你不去法场?
&ldquo helli helli 你不好奇这情形?
但凡人欲,皆在翻云覆雨手中。佘青见客栈房中有笔墨,自然而然地坐下来,呵气成墨,提起笔来。
写什么?碧莲好奇凑来看。
一,饮,一,啄笔锋秀美狂傲,李碧莲看住念。一,劫,一,缘。&helli helli 呵,一饮一啄,一劫一缘。
佘青投笔。自身之缘,或是他人之劫。江山之劫,何尝不是蝼蚁之缘?雪晴这时应已到了罢。
碧莲眯起眼睛去看天色。恩,午时将至了。
新科状元隔日钦差,再日斩首。
百年未闻的奇遇使得汴京城中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刑场围了起来。
许仕林白衣,跪在高高台上,双手反绑身后。
日影绚然。
最后一波春寒余威还在,只着亵衣的许仕林冻得微微颤抖。肩膊处酸痛不堪,直想要早早超生便罢。
人间苦痛,便在地狱之前。
都是一样苦痛,又有何分别?
许仕林望住人群。
看不到宝山碧莲踪影。
钟声敲响。
午时将至。
刽子手上来,倒了一杯烈酒,喂到许仕林唇边。
热辣辣的烈酒下肚,许仕林觉得温暖。
寒风之中,他微微抬起了头。
颈项之间,被寒风吹得麻木。些许时候之后,一颗人头,便可摘可纵,可缝可挂,父母所予的这大好躯体,将成泥中白骨。
又如何?
许仕林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解脱快意之念。
少年时候在西湖侧畔,惯看无边风月人间胜境。春彩而秋瑟,莲子落,满霜华,小舟嗳乃,画舫繁灯,又有几人能得此福分?
虽父母早亡,但姑姑姑丈都是慈善温和,一心爱护。表妹解语,同伴忠勇,一生之中,竟未曾遭遇什么不平之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缘来缘去,一道运河,人赴汴梁。在死之前,头名状元也点过,婵娟佳人已相逢,若是抛去那令人不解的阴谋诡谲,自己不到弱冠年纪的一世,竟真是无怨无悔,无憾无恨了。
离世唯一的愧疚,便是必然会令得家人朋友,为己伤怀。
昨夜吴媚突如其来的自残,如今尚在许仕林心头萦怀。若真有地府,仕林暗自打算,要好好向那阎王盘问清楚,究竟这一番生死,所为何来?是否前世纠结,今世难偿?而伊人今后岁月,又是否能逢凶化吉,再觅良缘?
钟又响。
刽子手磨刀声渗人心头。
许仕林闭上双眼。
短短一生之记忆,渐归沉寂,埋在心头。
心中无波无澜。跪在此处,生死不能自由。一刀之后,是否就能在天地之间,再无束缚羁绊,自把自为,予取予求?
春花笑尽秋风。
一刹那间,许仕林忽然抓住了他从来未能摆脱,亦未能解的那点惆怅
在西湖边读书时每每心中空虚怅然,有难言情怀,挥之不去,但却生生不能想起,所为何来。
临死之前,思维顿开!
西湖水,汴梁河,均是羁绊!
人间情意,大好河山,都如幻影。
这一切都隔阻住他心深处的妄想。
令他身虽插翅,不能飞翔。
但那种欲望,那种离开杭州,离开汴梁,离开人世间的一切,离开家人,离开旧友的冲动,究竟是要想奔向何处?
许仕林微微颤抖。
清圣之气从眉间散逸减弱。
他猛然睁眼。
虚空之中,一对眼眸先至。
然后是白衣飘飞,长剑刺破藩篱。
许仕林轰然下体涌上整股煞气。
爱欲,欲求。
脱离人间桎梏,所想要寻找之物。
忠、孝、仁、义。
温、柔、缱、绻、
吴媚之话语忽如醍醐灌顶,浇向心头。
若我没了这双眼睛,你可还会爱我?
这对眼睛。
难道二十年中心中怅惘的,便是此明眸?
煞气向脑中缠绕。
另一股仙灵之气却盘旋不去,固守灵台。
两气冲撞,许仕林体内,似刀绞火焚,痛至冷汗涔涔。
幽黑双眸至于眼前。
明媚温暖。
许仕林忽然横心。
意念一放,任凭煞气入脑仙灵之气顿时之间,被冲击得碎为片片。
岁月洞长。
一些片段渐渐真实起来,用手去抓,竟然抓到实物,再不消逝。
脑中有个小小人儿,正诵童韵启蒙。
云对雨,雪对风。
晚照对晴空。
如襟一夕晚照。
眸底万丈晴空。
来鸿去燕,宿鸟鸣虫。三尺剑,六钧弓。
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涌动长情,自脑下行,回冲心关。刹那之间,残余圣气溃散不知何处,爱欲挂住心尖,明媚嫣红。
许仕林咬住下唇,面上欢快笑意,媚态从鬓角升起,忽然之间,美如鬼神弄人,造化生就,不可正视。
剑光侧目。
绳索断。
斧钺裂。
涂九歌站在远处高屋之上,跪坐俯瞰。
万鸟惊飞。
风花乱舞。
仕林佘雪晴伸手操走许仕林身躯。
一瞬间许仕林已回到当年小小少年,心中欲想,皆成自由,皆成自由。
那点怅然如烟华遮掩,散作秋风。
忽有传令官快马奔来。
圣瑞宫有旨,刀下留人却是勒马一愣。
法场之中,空空如也,刀下留谁?
千里晚照,万宿晴空。
天上浓云忽至。
骤雨瞬间瓢泼。
围观百姓抱头奔逃,连监斩官员,亦不得已起身遁避,一场狼狈,一场空。
矾楼之中,侍女撑着伞,遮住院中对奕的李师师与端王。
闪电轻划长空。
李师师皓腕凝霜,抬头不语。
师师,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赵佶砰然心跳,欲要伸手,去抓住她那腕子。
李师师缓缓摇头,面上清野之气,叫赵佶不敢近前。
王气,龙气,圣气,妖气,乱作一团
李师师忽然收起视线,看住赵佶,露齿一笑,&ldquo helli helli 我见到你了。
赵佶心跳如初恋少年,语声中有说不尽的温柔。好师师,你见到我什么?
万人簇拥。李师师轻轻说。
赵佶心中一喜。
&ldquo helli helli 而一朝为奴。
赵佶愣在当场,不知是要发作,还是再去寻大好珍珠,疗治这少女疯症。
但癫狂少女忽然下了一子,在棋盘某处。
赵佶一条大龙,被她封死,再不能动。
第三十四章:法场庙堂(2)
臣米继仁,参奏简王殿下!
大殿上百官云集。
赵煦形销骨立,坐在龙椅之上,直如一具骷髅。
皇帝拂袖。讲。
臣亲眼目睹,真凭实据,参奏简王殿下与许仕林有私。先委状元,再命钦差,唯一目的,乃是放走人犯佘青!
一片哗然。
你,你说小王要放走什么人犯,所为何来?赵似气急,走至米继仁面前,指住鼻子叱问。
回万岁。米继仁挪出一步,神色端如泰山。怕是放人是假,灭口是真。人犯若不遁走,供出主谋,只怕对简王殿下不利!
人犯早已口称幕后主使乃是国师。苏辙咳嗽几声,开口调停。又干简王何事?
臣百死。米继仁忽然跪倒,匍匐三拜。国师常年住在圣瑞宫中,臣为国祚,甘愿赴死,但有遗愿,愿请国师与简王滴血验亲,以释武姜叔段之疑,嬴政不韦之惑,明我大宋真龙子孙!
朝堂轰然。
朝臣当面直指国师与太后有私,生下幼子。
若当真如此,便是太后、简王、国师联手,谋害国君,共扶奸夫之子登位,分明乃倾国之祸!
再看米继仁,已然宽去朝衣,摘下官帽,自行走至朝堂之外,叩首待死。
上下瑟瑟。
无人敢言。
赵煦闭目无言,不知是无能为力面对此挑战,还是早已气晕过去,口不能言。
苏辙忽然振作,目露雄光。
此人言语颠倒,想是疯癫之症。来人,还不将他带到太医院去,好好看一看是什么症候!
最后一点息事宁人的努力。
等一等!赵似簌簌发抖,不知因为惊怕还是愤怒。我和许仕林有私情是真,但若说谋逆,天打雷劈,绝无此事!今日若不辩论到底,本王今后,要如何立足于朝廷,处身于皇兄面前?他凄然跪倒。滴血验亲便滴血验亲,我怕什么?请皇帝哥哥恩准,验明之后,杀此狂生,为你我母后讨还一个公道!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都是无语。
苏辙忽然狂咳起来。
殿下,您&helli helli 您
赵煦仍闭目端坐,面色青白不堪,惨淡如斯。
有伶俐臣子已然说出口。简王,你便是认下了与许仕林有私之控?
我赵似一时不察,怔与当场。
殿下。苏辙长叹。你去理会什么滴血验亲的疯话?后宫森严,国师长住圣瑞宫,侍奉三朝太后,乃因他本是天阉!当年先皇曾在朝堂之上提及,人所共知。但状元放走钦犯,又有人劫走状元,兹事体大,如今坐实,殿下你
赵似如梦初醒。
原来,皇帝哥哥闭目不言,便是等自己亲口招供,露出马脚。
串通好了的一场好戏,自己蠢到钻入圈套,还自以为英雄。
维护母后之心,成了引他入套之饵。
天家兄弟,便是如此?
赵煦缓缓睁开眼目。
似弟。你与许仕林有如何私情?又如何委他为状元?他为何放走钦犯?法场劫囚的,又是何人?
他淡淡问,如审犯人一般。
赵似咬紧牙关,不堪相信地倔强跪立那里,不出一言。
能说的他不愿说。不能说的他本不知晓。
片刻之后,赵煦拂了拂袖,长叹一声。
宦官高声叫,退朝
侍立一侧的赵佶看了赵煦一眼,赵煦点了点头。
赵佶快步走到苏辙身边,耳语几句。
便有侍卫入来,半请半绑,将赵似架了出去。
赵似一脸恨恼倔意,一言不发,如泥偶一般,任凭摆布。
至金殿之外,跪坐在那里的米继仁嘿嘿一笑,露出得意之色。
他正想起身,忽然另一队侍卫来,将他拎了起来。
&ldquo helli helli 作什么?作什么?去哪里?
端王和丞相有命,带你去太医院检验疯病。
米继仁高叫起来。我不是疯子!我怎会是疯子?
侍卫阴阴一笑。极好。待查明若你不疯,口谤太后,按律则即刻下狱,斩立决。
米继仁瞪大双目。
斩,斩斩斩&helli helli 立决?&helli helli 我,我,端王殿下,我&helli helli 放开我
他喉头发出古怪声音,被侍卫拖出半路,四肢抽搐,挣扎许久,忽然问道,若我是疯子,便又如何?
你若是疯子,就押至刑部疯人所,自生自灭。侍卫嘿嘿一笑。
米继仁浑身一抖。又拖出一程,他忽然高声狂笑起来。
我要吃土!我要吃屎!我要学狗爬,学狗爬!
放开他。侍卫之首忽然下令。
米继仁跌落在地。
你不是说要学狗爬么?冷淡的质问语气。
米继仁高笑几声,竟真在宫城中爬了起来。屎,我要吃屎,屎在何处?
他爬来爬去,本也是一个锦衣少年,华服才子,如今却披头散发,面目全非。
好了,看来是真疯了。押入刑部疯人所吧。侍卫挥挥手。
米继仁面如死灰,胸膛起伏,被扯着散发,拖曳而去。
人间腐朽。
洞中清明。
涂山泉畔,佘雪晴将许仕林放落在地。
四目交望。
佘雪晴转身欲要离开。
许仕林一把抓住他手腕。
既已相见,你还想走么?他问。
佘雪晴梗了一梗,你&helli helli 已全部想起来?
许仕林不答。
佘雪晴正欲有所动作,忽被许仕林用力一扯。
促不及防。
许仕林伸手,用尽所有力气将佘雪晴贴近自己胸口。
他身量已与雪晴齐高。
许仕林一口咬住了佘雪晴双唇。
佘雪晴身上温热。
许仕林皮肤冰凉。
一蛇一人,人似蛇,蛇却仿若是人。
唇齿交缠。
许仕林紧箍住佘雪晴的腰际,啮咬搓揉,似要发泄尽十年间被滞留在心中某个角落的情火。
先生说过永不再离开仕林的,你说过的!热吻间隙,他喃喃梦呓。
可惜世间之事,并非由你我做主佘雪晴喘息间抗拒许仕林如幼兽样的发泄。纵有相守之意,却又奈何?
&ldquo helli helli 先生。仕林眼中幽光冷射。世间之事,为何不能由你我做主?
许仕林忽然一笑,雷峰塔,西湖水。先生,仕林愿随先生为妖,傲啸泉林,再不问人间烽烟。
&ldquo helli helli 你究竟想起多少,又明白了多少?
仕林想起来先生欠仕林的东西很多。许仕林语意带狎,色笑如邪花盛放。
佘雪晴低吟一声。
许仕林单手,已经探入他衣袂。
春光布满涂山。
许仕林忽然另只手一勾。
两人朝后,双双跌入乳白泉水之中。
涂九歌自山间走来,向着泉水虚虚一望,摇头叹了口气。
迤俪抱着轮儿在他身边,笑道,阿涂兄弟,你家这上古灵泉,便是如此的下场。
涂九歌指指泉水,又指指远处茅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迤俪俏面飞红。啐,谁愿理你。他呢?
涂九歌面色沉了下来。
迤俪见他神色,心知凶险。你不去帮手?
他要我守在此地。涂九歌微微一笑。&ldquo helli helli 十年将至,你和月,很快可以离开了。
离开涂山,又能去何处?迤俪亲了怀中女儿一口。江山有幸,见证风云。我亦开始好奇,这结局究竟为何?
泉中沸烈翻动。
涂九歌揽住迤俪,转身走去他们的茅屋。
月遍照做得一手好菜。涂山岁月,忙里偷欢,正告十年。
第三十四章:法场庙堂(3)
戚宝山缓缓醒来。
仕林,仕林!
梦中亲见许仕林被斩首之相,血染千里,足令惊魂。
一朝醒来,竟然天色暗沉,已是晚间!难道
戚宝山疯了似的爬起来,冲向房门。
房门反锁,他撞了满头,晕乎乎间,却见门上一张字纸
宝山,仕林已为人所救,稍安勿躁。妾有急务,明日必归。碧莲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戚宝山抓耳挠腮,不知所从。
何必一意孤行,跟来此处?
大雨中佘青身上衣物不湿,直至城外狐仙庙前,才忽然扬声。
李碧莲光影一闪,直接出现在破庙之内。
龛上狐仙造像虽已破落,但依稀可见眼角上挑,修眉红唇,一派妖态。
李碧莲朝之三拜。
佘青轻叹一声,步入庙中。
一日为妖,终身是妖。虽借人体,便复何如?碧莲清吟浅笑,一身白纱裙裳,葱色抹胸,衬得容颜娇憨明媚,国色无双。
也好。佘青沉吟片刻,你是人体,他们未必会对你下杀手。如此便为我掠阵,此局若过,你便即刻回去嫁人罢。
好。碧莲敛容一拜。无论此局如何,韩琴终随胜者,足慰此生。
庙外风雨骤停。
原本被风声遮掩的马蹄顿响,如鼓击雷鸣。
白日闪电。
碧莲轻咦一声。善财的法网地阵,今次威力竟是先前三倍之多?
今次法网乃是林灵素所布。佘青盘膝坐下,意态闲然。
碧莲一惊,不空绢索不是要留下本体元功,十年期满之时为许仕林灌顶开灵的么?明明还有数月才是时日,她如今便与化身合一而出,岂非
此局被我一搅,她还等得到十年期满之时么?青蛇冷冷一笑。若不提前为许仕林灌顶,许仕林就再也变不回文曲星君了。
所以她干脆与林灵素合一,与善财集力,先杀青蛇,再取涂山?
何止师徒合力?门外那三万禁军,想是她在朝经营多年,最后一张王牌。
两人一问一答,门外诸事,全似无关浮云。
我始终有一个疑问。碧莲向窗外望了一眼。
恐怕你也只有再问一个问题的时间了。佘青笑道。
十年前她究竟为何不下手杀你?
因为白素贞。
佘青来不及再多解释一句,窗外破风之声便到。
无数利矢,张牙舞爪,飞了进来。
李碧莲傲然一笑。
佘青盘坐庙中,凝然不动。
碧色光芒陡然暴涨。
箭矢纷纷反弹出庙宇之外,隐约可闻惨叫之声。
天外有铮然琴音入耳。
李碧莲缓缓步出庙外。
领头的将领挥手,止住弓箭手下一轮攻击。
妙龄女郎,裙裾翻飞,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态。
天地之间,强者又岂止男儿!
白玉琴在伊怀中,琴底翻然抽出长剑。
黑压压满城禁军,围住破庙四方,均在这一琴一剑下止步。
将领沉声。我等奉旨围捕弑君谋逆重犯,姑娘请让。
弑君谋逆的重犯,岂可没有同伙?李碧莲清亮的笑声,飞扬跋扈。
千年琴魂的战意,荡入云天。
将领吸气,扫一眼周遭,终于下令
格杀勿论!
破庙之内,佘青端坐不动。
神龛上,狐仙造像忽然片片碎裂。
一个虚无的影像从龛上化为实体。
善财童子从高台上旋然落地。
庙内气息,为之一清万千竹林摇曳之声,自千军万马之间传来。
紫电春雷。
云破天开。
恩师听说你手上有张底牌可制衡她,所以不得不亲来领教了。善财童子手中已不见折扇,而是带着紫焰的软剑斜提。
你真傻。佘青忽然一笑。
哦?愿闻其详。
你,就是你师尊的破绽,亦即是我的底牌。你若与她兵分二路,先去涂山,我一时半刻,倒还真无办法脱走。
门外李碧莲剑下一帘血雨。
万千人之间,似看不见那些生死鏖战,林灵素骑在马上,悠然走去破庙之门。
李碧莲横剑。
马首抬起,狂嘶一声。
剑气贯穿马口。
奔马倒毙。
林灵素立在万军之中。
李碧莲心中陡然一惊。
林灵素的样貌气韵,已经改变。
形容不出的庄严圣美,自他身上传出。
暖暖光韵,向外散发。
一时之间,四野萧然。
茫茫人道,浮尘嗟叹。
但庄严之下,出手却亦毫不留情。
拂尘一挥,万千银丝射入李碧莲身体之中。
辣手摧花。
李碧莲口中鲜血狂喷,向后跌去。
庙门洞开。
佘青接住李碧莲的躯体。
身后善财童子长剑,已经抵在佘青背心。
后无退路。
前有强敌。
三万禁军环伺。
怀中有重伤同伴。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唯可名之:死地。
非死,不能转圜之地。
并无存余。
我真蠢啊!
戚宝山落地,一个翻滚,肩上旧伤又隐隐作痛起来。
早想着跳窗不就好了,去弄门锁整整费了大半刻的功夫,真蠢,真蠢!
他咬着牙打了下自己的头。那么蠢,你拿什么去配碧莲?
街上刚下过雨,天色冲淡,一碧如洗。地上积水濡湿了戚宝山的衣衫。
他暗自按着肩上疼痛之处,向着天街行去
戚壮士!迎面遇上的竟是蔡京高俅二人。
啊,是两位兄台!戚宝山眼睛放光。正想去寻二位,打听事情
咳,戚壮士你还打听什么?快些暂避吧。你好友许仕林法场被劫,小心稍后就有人来传问。好在这会子全城人马都去了城外狐仙庙捉拿刺客,也无时间来管你
城外狐仙庙?戚宝山心意一动。在城西还是城南?
就城西那个。对了戚壮士,这里还有些盘缠,高俅好心递出一张交票,我从小在京城长大,二三十年了,还从未见过如现在这般乱世之局。还是南方好,戚壮士不如还是快快返家吧,莫再陷身是非之中了。
他们奉赵佶之命与他结交,但如今这段说话,却是从未有过的真意流露。
戚宝山点头,忽然想起之前许仕林提议四人同归之事。
若那时便允了,无那些争夺功名的妄想,恐怕现今,四人已在不知何处明媚山水之中,快意逍遥。
多谢高兄。我听你的,找回碧莲,便走。
他抱拳一谢。小时候读过书,记得有那么几句,什么庙堂之高,不如江湖之远的&helli helli 有朝一日若高兄蔡兄有闲,定要来杭州一道赏花饮酒。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目送戚宝山向着城西走去,蔡京忍不住将戚宝山记岔了的原句诵出。
高俅拍拍蔡京肩膀。他们能走,我们可必得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啦。
不错。蔡京面露喜色。简王下狱,端王殿下若是&helli helli 现在那个姓戚的又被我们说动离去。哈哈,高老弟,你我真是要微斯人,吾谁于归了!
第三十五章:童子菩萨(1)
三万禁军忽然惊恐走避。
四围有无数毒蛇,不知从何处现身!
骑马的,奔马悲鸣。
步行的,拿兵器斩落下去,却见断裂的蛇身一触泥土,便钻了下去。再钻出时,一段便成一条,无首无尾,却挑人噬。
似一个噩梦一般。
被蛇沾到,触到,咬到之人,惨叫着跌倒。
似一场屠杀一般。
跌倒在地之人,被泥土中又化生出的无数小蛇吞走。
小蛇吞了人躯,迅猛长大,再飞上矮地,攻人下体。
林灵素沉声喝道。
空中隐约现出虹彩。
有杨枝露水徐徐拂拭,洒落人间。
地上毒蛇被露水一触,便自凝固,然后碎裂,褐黑身躯化入土中,竟长出一朵一朵深紫色的小小花朵来。
善财的软剑,自背心缓缓刺入佘青身体之中,一分,二分。
漫野蛇花。
血顺着青衫流下来。
林灵素伫立不动。
万人兵马,所倒毙者,约数千名。
马蹄声散。人类卑微,被神灵拖来送死不成,急急退如潮水。
连这一招亦用上了。林灵素的面容还是原本那个林灵素,却四射出慑人光华。青蛇,你已技穷。
眼前人分明已是不空绢索。
气度概天。
明朗鲜妍。
十年前你不杀我。佘青开口说话。
善财手中之剑忽然遇到阻碍。
再难刺入一分。
今日,你已杀不了我。
善财大喝一声,毕生功力全开!
软剑透体而出。
佘青看也不看,反手握住剑尖。
温热鲜血一滴一滴,自手上,滴落在李碧莲面上。
碧莲醒转,一挣之间,却被青蛇牢牢环住,不得动弹。
软剑贯身,但佘青面上,却有稳操胜券、充满信心的快意笑容!
善财忽然心中一窒。
你不可能再有什么底牌,也绝不会再有反败为胜之机!
童子,你慌什么?佘青垂眸。
林灵素端立不言。
天上梵网,地下法阵,透出深紫灵光。
悠悠梵唱,随风而来。
佛经万卷,浩瀚中不过一部金刚经之专着。
金刚不坏,三十二品金刚经中,不过只是一部心经二百六十字。
二百六十部天音之女自空中显现。
天华浮散。
一人一字。
佘青面色苍白。
经诵声中,他的身体似一张纸般,薄而飘摇。
十年之前,林灵素踏前一步,天女梵呗声似潮音渐喧。我不杀你,是因为不空绢索曾答应白素贞,要饶你三次。
佘青闭目而笑,笑意极甜。
今次是第三次?
今日贫道不过是林灵素,杀你之人并非人道总摄,不违承诺。
好一个不违承诺佘青眼神极亮,似白日中亦能耀目的星光。若不如此,还真不似你了,不空绢索。
心经诵毕,你身化轻烟,魂成劫灰,三界六道之中,将再无青蛇余存。
善财童子应声拔剑。
长剑自佘青手中抽出,离体时,带出一蓬血雨。
累累伤痕。
天音催促。
空中无色。
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
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眼界。
乃至无意识界。
天音催促。
青蛇摇摇欲坠。
地上升起朵朵莲花,出自泥中,纤尘不染。
碧莲,碧莲你在哪里
不远处戚宝山的喊声传来。
青蛇眉目中忽然一喜。
怀中碧莲亦适时娇吟了一声。
林灵素再迈一步。
善财紧张地看向戚宝山奔来的方向,软剑似吐未吐。
碧莲戚宝山听见碧莲声息,直向前来,却哎哟一声,撞到了什么不可见之物,跌了落地。
一层紫色结界浮出形容,如铜墙铁壁,不能入内。
但戚宝山挣扎爬起来之时,已见到内里情况,大惊失色,再度冲来,又被弹出尺许。
碧莲,你怎样了,碧莲&helli helli 他们是什么人?他口齿不清地问着。
李碧莲回头望他,眼中一层水雾,极悲,而美。
天音急催。
无无明。
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
亦无老死尽。
无苦集灭道。
亦无得。
天音急催。
不空绢索,你或许可以杀我,但你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失去你最为得力的爱徒。
青蛇再不犹豫,急促将他所要说的话语说出。
林灵素步履一凝。
善财童子在佘青背后,浑身一紧。
莫再苟延残喘。他恨声道,你绝无翻生可能,绝无!
善财爱你。佘青满身血雨,额上冷汗涔涔,却笑得如君王一般。
你说什么!善财童子大喝一声,软剑再度刺向佘青背心命门。
今次佘青揽着李碧莲,却轻轻一晃,闪开了此剑。
善财童子心中所爱,乃是他师尊不空绢索。
佘青扬声。
此地你虽以结界封锁,但戚宝山既来,他本命值日神官,本地土地,阴司箓鬼,必定随身。
佘青笑吻了怀中碧莲一记。
一粒法印,自他手中捏出。
心经一念诵完,我便释放此印,过往神祗,尽可以一并观赏印中善财童子肖想与他师尊肉欲缠绵的场面。佘青瞟了结界外戚宝山一眼。菩萨是准备杀人灭口,还是壮士断腕?
天女们吟诵心经之声和缓下来。
悄悄渐不可闻。
第三十五章:童子菩萨(2)
猎猎风起。
佘青长发被吹得向一面扬起。
&ldquo helli helli 如此谎言,你为保命,亦能说出?善财童子手中软剑颜色已变。
紫电上沾满血红。
历历杀劫,千生万世,如轮般转。冤魂泣,猛鬼哭。
善财甘愿同归于尽的一击,蓄在其中。
童子啊童子,此事世上原本只有龙女一人知道,以她与你的情分,的确绝不会透露于我。佘青转身望他,愉快地扬起嘴角。
善财的发丝微乱,遮住眼眸神色。
可惜,你与龙王费尽心机助她回转了龙身。龙王为她锁闭东海,毕竟是亲父女。她与敖丙解开心结重归于好之后,便将此秘密告知了父亲。
善财手中软剑剑尖微颤。
青蛇伸手再去抓那剑尖。
血红淡漠,紫气无光。
东海是我的人。整个东海都是我的人。千年前是我劝服迦楼罗不再以龙为食,投归佛门。从那之后,天下水族便都欠下我一个大大的恩情,我要他们怎做,他们都会照办。
心经声早已停息。
善财软剑被青蛇抓得脱手。
青蛇抓住剑尖,转身递向林灵素。
杀我无需二百天女坐镇,一剑一刺便可。他微笑。
林灵素站在那里,眼神始终未变。
但他垂眼看了看佘青递来的剑柄,似看一个魔根般,面上露出厌恶之色。
善财跪倒在地。
师尊,杀&helli helli 了他。他声音嘶哑。
林灵素动手。
却是一掌轰得善财童子向后飞出,撞在结界之上,然后弹得飞回。
佘青微笑收了剑,将法印递给林灵素。
这是第三次。菩萨恩德,青蛇谨记。
法印中画面匆匆。
林灵素反手一拍,法印碎裂。
佘青已抱着李碧莲,敷衍一礼,转身而去。
善财嘴角带血,抬头看向林灵素。
&ldquo helli helli 既然他喉头哽塞,为何不杀他?
愚蠢。林灵素一个清脆耳光,掴在善财面上。此印虽毁,你焉知他没有第二个第三个?
善财痛苦地闭眼。从今往后,都要被他勒索?
林灵素只是静静看着善财,并无说话。
佘青已经走出结界。
戚宝山愕然从他手中接过李碧莲。
佘青回眸一笑。
然后碧芒一闪,消失影踪。
不空绢索师徒联手之下,再度被他逃脱。
纵使杀机立定,心思决绝,但青蛇手中,却总似有无穷无尽之牌,翻不出一个尽头。
善财蜷缩地上,不能抬头,亦不能起身。
林灵素站在他身前。
天女所散在泥上之莲,一朵一朵,慢慢枯闭。
善财看自己双掌。
满是泥污。
师尊。他痛苦地看住眼前林灵素的道袍。
那一点道家纹样,遮蔽住他一生。
杀了我罢。
林灵素依旧不言。
静静无风流动。
结界外靠人力相互搀扶慢慢步行离去的李碧莲与戚宝山,也已走远。
善财不知为何,忽然完全平静下来。
师尊,徒儿最大的错,不是不该肖想,而是所想之事,绝不该为人所知便是任何人,也不能。
林灵素将手放在善财肩上。
温暖的皮肤触觉。
似在人间。
徒儿明白了。善财抓住那手,紧紧不放,绽出微笑。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一劫一缘,轮回后生。他轻念。师尊,江山之劫,徒儿不能再伴在师尊身旁了。
善财师兄!水晶宫中,龙女忽从噩梦中醒来。
临安儿,怎么了?龙王正亲手端着一碗药汤入来。
父王,孩儿没事&helli helli 只是忽然梦见紫竹林的那段日子。敖临安身躯尚如幼女,攀住龙王,孺慕情深。对了父王,我那日对你说的话,你可千万莫要告诉了旁人。
傻女儿,龙王笑得无比慈祥,父王为你封闭东海,自绝于三界,却去告诉谁来?
龙女面上飞红。我是说,莫要告诉哥哥与叔父他们,惹人笑话。女儿对善财师兄的心思,自己亦是隔了许久许久才明白过来。只可惜
只可惜他的心思比你更高不可攀。龙王叹气,女儿,爱欲之事,终比不上骨肉亲情啊。
是啊。敖临安接过药去,微微吹凉。唯有父母儿女之间,是永不背叛,永无秘密的。女儿花了这许久时光,兜了一大圈,去追寻那无根佛法,却到如今,终于明白回来。
善财童子端坐在破庙之外。
视线所及,遍地莲花,化为毒蛇。
林灵素立在善财面前。
法雨润处,遍地毒蛇,化为莲花。
夕阳如血。
善财口念大悲之咒。
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
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消灭。
我若向地狱,地狱自枯竭。
我若向饿鬼,饿鬼自饱满。
我若向修罗,恶心自调伏。
我若向畜生,自得大智慧。
一念动,一念起。
一因生,一果灭。
愿我速知一切法。
愿我早得智慧眼。
愿我速度一切众。
愿我早得善方便。
愿我速乘般若船。
愿我早得越苦海。
愿我速得戒定道。
愿我早登涅盘山。
愿我速会无为舍。
愿我早同法性身。
三月春雷滚滚。
挥之不去的淫雨霏霏。
一时晴,一时雨。一时恨。
善财抓住林灵素的手,十指崎岖相缠。
无需法印重演。
他思维海中所日夜肖想,在情欲极处折磨他千年万年的痴心妄想,在两人心中鲜明流动。
那画面中赤裸交缠。
诸行无常,人欲亦然。
无人可得永生,情欲却生死不灭。
若知一切有尽处,又何能执斯念不悔?
世间本无地狱。
烈火加身,斧钺之痛,不过都是自酿自饮,予取予求。
从我拜入师门那一夜就开始了。善财喃喃。到如今,约二千年。
林灵素缓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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