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年,滑过生命,若隐,若现,亦深,亦浅。 太多事,太多人,被遗忘,被憎恨,被喜欢,被依恋。
( Thu, 29 Jul 2010 10:29:37 +0800 )
Description: 1 、过去的不再回来,回来的不再完美。
2、如果不坚强,懦弱给谁看? 3、带着复杂的心情,看复杂的人生,走复杂的路。
4、用无所谓的态度,过好随遇而安的生话。
5、偶尔的回忆过去,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在退步。
6、期待、等待、失败,人生就是那么纠结。 7、不是我们不合适,而是你们更适合。 8、故事再美,结局还是再见。 9、放弃一个事物,首先要找到另一个事物代替。 10、我会把你牢牢记在心里,然后慢慢地烂掉… 11、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都与我无关,也包括你。 12、往往天真的现法都是很完美。 13、时间久了,什么都可以习惯,什么都会厌恶。 14、越容易得到的越没人重视、珍惜。这就是生活。 15、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原创的,可悲的是,许多人渐渐地变成了盗版的。 16、其实所谓一个人的自由,应该叫做孤僻。 17、带上耳机,走在路上,世界的喧嚣与我无关。 18、每个幸福的开始,在之前必定有个悲伤的结局。 19、演绎的美好,在悲伤中死去。 20、人生就像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悲剧)。 21、是你敷衍,还是我花了眼? 22、活在悲剧中,说明老天让我自强不息。 23、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24、谎言,经过包装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 Thu, 17 Jun 2010 10:56:59 +0800 )
Description: 一年前,男孩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而丧命,那年他17岁,丧失父母的他寄住在舅舅家,他之前学习很好、很开朗,经历这件事之后,他性格渐渐孤僻了,也不愿与人交流,舅舅只好给他转了学,让他重新开始,他觉得很烦,动不动舅就发火,一努之下离开了舅舅家,租了间房,算是有了个落脚点,其间舅舅找他无数都没将他找回。
在学校,他也不与人交流,独自一人住在教室角落里,成绩一落再落,从第一滑到最后一名,老师的话他也不听,渐渐的他堕落了,学会了抽烟、喝酒,常常喝到半夜才回那单间。
班里有个漂亮的女孩,她人很好,很乐意帮助别人,她看见男孩不愿与人交流,就第一个主动和男孩说话,但男孩并不领她的情,面对女孩的关心,他显得很冷淡,还向女孩大喉,我的事不用你来管,女孩觉得很委屈,在住位上哭了……班里男生还常常找他麻烦,都嫉妒他可以得到女孩的关心,而他却爱里不里的。
一次放学途中,几个男孩挡住了他的去路,男孩没有理会,直接走了过去,突然感觉脑后一热,用手一摸全是血,这时女孩恰好路过,几个男孩拔腿就跑,女孩扶着他,送他去医院,男孩再一次无情的拒绝了她,漠然地离开了,女孩呆在原地,泪水再一次滑过她那晶莹的小脸……
第二天,男孩没来,女孩跑去问老师他怎么没来,老师也不知道。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男孩还是没来,女孩再也按奈不住了,假也没请,就跑出去找寻男孩的身影,她很着急、很累,但她仍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找寻着,直到深夜……
女孩困了,在街头的石登上坐了下来,不知不觉她睡着了,这时男孩走了出来,这些天他知道女孩一直都在找他,可他怕再一次的伤害女孩,所没有见她,有意躲着她,可他看见女孩一直找他到深夜,他的心软了,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心里的冰雪融化了,他脱下外衣给女孩批上,便一个人走开了……
女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可她一醒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唯独一件批在自己身上的洁白的外衣,她知道这是男孩的,因为男孩总是一身白,像个天使,她拿起外套,四处寻找着男孩的身影,可她什么也没看到,她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那件白色的外套。
***妹,陪哥几个玩玩吧,女孩站起身回过头,看见3个不三不四的男孩正冲她坏笑,女孩很害怕,她刚要走,突然一个男的从身后抱住了她,疯狂的亲吻着她,她大声地叫着,叫着男孩的名字,无助的泪水流了出来,滑过那绝美的面容,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男孩出现了,那3个混混走了过来,围住男孩,向她说到,你他吗的是谁,最好滚远点,别坏了哥几个的好事,男孩一表常态,依旧冷酷、无情,可这次,女孩在他眼睛里看出了着急与关心,女孩感到很欣慰,带头的男孩挥拳砸向了男孩的脸,男孩一把抓住,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另外2个也一起上,这时的男孩像愤怒的雄狮,那2个男的被男孩打的头破血流,扶起地上的大哥,仓惶逃走了。
女孩走过来轻轻擦着男孩嘴角的血,开心的笑了,那笑容美的令人窒息,男孩依然木然,傻傻的说了声谢谢就走了,女孩依旧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男孩到了酒吧,喝了很多酒,女孩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他,男孩醉了,女孩扶着他向旅馆走去,进了门,女孩将男孩扶到床上,去端了盆水,给男孩轻轻的擦着伤口,然后给男孩盖上被子,便要开门回家了,这时男孩突然抱住了她,吻着她……夜那么的静,男孩紧紧地把女孩抱在怀里,女孩静静的躺在男孩温暖的胸堂里,这一夜,女孩和男孩缠绵了很久,女孩把自己一切给了男孩,小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男孩那白皙、英俊的脸上显出了对女孩的关切,他爱她,正如她爱他,只是把这份爱深深地藏在心底,终于两个真心相爱的人走在了一起,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对。
男孩的性格随着女孩的开朗也开朗了起来,但他却不爱笑,只有对女孩他才会笑的很开心,男孩经常陪女孩玩,尽管男孩从不喜欢玩这些,他们一起开碰碰车,滑船,一起穿情侣装。女孩给了男孩全部的爱,男孩也给了女孩全部的爱。
这样快乐的日子过了年,这一年里男孩都是抱着女孩入睡,女孩说再也离不开那温暖的怀抱,离不开他……女孩18岁生日快到了,男孩答应陪着他过最幸福的一天,还会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男孩记得他在女孩心中一直都是个天使。
男孩的表姐是个出色的雕刻师,年纪轻轻就拿了全国雕刻艺术一等奖,也更是漂亮,这天男孩给表姐打了***,要表姐教他学雕刻,表姐问他学这干嘛,他也没说,只是要表姐赶快回来。男孩又给女孩打了***,说:“宝贝,这些天我可能不来陪你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女孩很不情愿地答应了男孩。
男孩的表姐回来了,男孩去机场接她,他们来到了一家旅馆入住,都说女人的直觉是很敏感的女孩觉得男孩有点反常,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他答应要陪我过生日的,于是女孩便去找男孩问明白,当他走到街上时,看见男孩和一个漂亮的女孩有说有笑,亲亲热热时,她的心碎了,他不是说过只对我一个人才会笑的吗?说要永远都陪伴着我,做我的守护天使吗?女孩看不下去了,疯狂的往家跑去,这时男孩看见了女孩,等他反应过来时,人都跑远了,表姐问他怎么不追,男孩说,她会理解的。女孩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累了,泪水流干了,才睡去……
这天,男孩给女孩打***,可她怎么也不接,男孩急了,怕女孩出什么事,就向她家赶去,站在门前,男孩敲着门,喊着女孩的名字,可门怎么也没开,打***也一直没人接,其实女孩就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泣……
男孩给女孩发短信,说自己永远都是爱她的,愿意永远都做她的守护天使,表姐问男孩,男孩只是说,她会理解的,可是女人面对爱情头脑都是茫目的……
过了3天,男孩终于在表姐的帮助下亲自完成了一尊水晶天使的雕刻,天使全身晶莹、洁白,有对美丽的翅膀,向征爱情,就像男孩一样。
女孩生日到了,男孩给女孩发短信说自己马上就会过来,女孩拿起手机看了男孩发的短信,有点伤心也有点开心,伤心的是男孩可能爱上了别的女孩,开心的是男孩会和自己一起过生日。
女孩等了2个多小时,男孩却迟迟没来,她开始变得悲伤了,他一定是去陪她了,女孩想着,可是她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念头一闪,“我愿意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这熟悉的铃声响起了,女孩一看是男孩打来的,她拿起手机,可又放下了,她想会不会是男孩打***告诉自己,他不来了,铃声响了3分多钟,女孩仍然没有勇气接,听着这首伤感的情哥,泪水悄悄落下了……
叮…门铃响起了,女孩想会不会是男孩来了,自己那么爱他,舍不得他,便开了门,然而站在门外的却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这不就是那天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吗?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他不敢面对我,让女孩来向自己说分手的吗?女孩心里一紧,想要关上门,门外的女孩说话了,她说她是男孩的表姐,接到男孩打来的***,说是教他学雕刻,我还问他学这干什么,他只是说为了一个女孩,要在她生日那天献上一份惊喜,这是我弟熬了7天夜为你亲手雕刻的,为此他总是把自己弄手伤。现在我知道了,我弟就是为了给你一份惊喜而……说着,泪水流了出来,女孩好想知道了什么,她一惊,张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便拉住她的手,问她,样子很激动,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骗她的,男孩的表姐给女孩讲述了当天发生的一切……当时男孩兴奋的跑了出来,急着要见你,我劝他说你这些天都没休息,太疲劳了,先息会儿吧!可他什么也不听,仍然向你家赶来,由于太过劳累,他~他~女孩急迫的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死了……是被始来的气车……女孩哭了,哭的很伤心。。。表姐继续说到,他被撞后,仍然死死把这个抱在怀里,说着就把手中的礼盒交给了她,里面装的正是男孩用生命换来的水晶雕像,依然完美无缺,就在他被撞时,他用出最后仅有的一丝力气拨出了你的号码,当我赶去时,他的***仍然在拨号中,而他却~却永远的离开了……
女孩的泪水不断,她责备自己是那么的不信任他,责备自己在他最后的一刻里没有接他的***,没有听听他温柔的声音……
在男孩火化那天,女孩去了,她面容憔悴,他看着男孩静静的躺着,看着他那苍白,但仍然俊俏的脸,像天使,她附下身吻了男孩,泪水滑过,落在男孩的脸上……
家里,女孩拆开礼盒,是一尊晶莹的雕塑,那么的和男孩像,不~它就是男孩!女孩拿起那贺卡,“宝贝,生日快乐!喜欢吗?送你的,是老公亲手为你做的,当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就看着它,我就会永远陪伴着你,永远永远~~~
泪水再一次涌出,皎洁的月光透过滴落的泪珠照在晶雕像上,泛起一圈七彩光韵,女孩紧紧抱着男孩生前穿过的那件白色外套,然后外套慢慢被染红了,是女孩的血,“老公,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在也不分开了,好吗?女孩笑了,笑的好凄美、好伤感。她仿佛看见那雕像活了,挥着翅膀,看见了男孩冲她微笑,招手,还对她说:“宝贝,就让我化作天使继续守护你”!~~~
流星,短暂而美丽!风起,尘飞,一切如梦,人来,人去,转眼成空!
在此,我真诚的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谢谢!!! ( Wed, 16 Jun 2010 15:13:23 +0800 )
Description:
我→谁会懂?↓ 我→谁心疼?↑ 我→谁在意?↓ 我→谁关心? 朋友那么多,知心的却很少,
过客那么多,记住的却很少,
没有人知道我的难过,
没有人知道我的失落
没有人知道我的无助
没有人知道我的寂寞,
没有人知道我的不开心,
没有人知道我的不快乐,
没有人懂我理解我心疼我。
如果有一天,
我因为某件事而哭泣,
有人会关心会心疼吗?
又有谁会给我肩膀让我依靠?
又有谁会理解我心里的伤痛?
如果有一天,
我因为你而哭泣,
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如果有一天,
我在你的面前哭泣,
你还会不会紧紧抱着我?
为我擦干眼泪?
让我坚强?
让我可以不孤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也开始变的感伤,
只知道:
我活的好累。
身边的人,身边的事,
有时候真的无法去面对,
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有了一定的规律,
…枯燥…
…乏味…
…郁闷…
…伤心…
…无奈…
…难过…
…感伤…
我也常常一个人来来往往,
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也习惯了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感觉,
不知是时间变了,
还是:
自己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我也爱上了安静,
喜欢上了寂寞,
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坚强的人
但是现实中的我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我喜欢把泪藏在心底,
不让别人看见,
我要微笑着去面对任何一件事,
就算是那笑是多少的虚伪,
有时候突然从梦中醒来,
不知为何有种想哭的感觉,
一切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一切都变的让我感到那么压抑,
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了,
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我找不到属于自已的方向,
多么希望我的下一站是幸福,
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出路,
我埋着头,
感受身边人身上淡淡的味道,
为什么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希望生活可以变的简单,
让我可以不那么累,
但是现在的生活也并不复杂,为什么还是让我讨厌?内心很脆弱,表面很坚强,面对身边的是是非非,我只有保持沉默,心里好难受,好压抑,好苦,好痛,好累…觉得心里好委屈,凭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眼泪却总是不争气,每次想你的时候,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幸福并心痛着,快乐并心酸着,觉得自己好堕落,好无能,好没用,真的好想逃避这样的生活,想要离开,想要解脱,可是我不能更不可以。
我过的并不快乐,更不幸福,不是我不知足,我拼命的想幸福,可是幸福却离我越来越遥远。我好想留住你,好想陪在你身边,可是现实真的好残忍
哭了,谁还会心疼?累了,谁让我依靠?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很简单!切要去试探!本想去珍惜可是不给我珍惜的机会!不是我太冷而是我不想再被伤害!
即使我会很痛苦再孤单再累!都要学着一个人面对!
( Sun, 6 Jun 2010 10:28:09 +0800 )
Description:
最伤人的,不是你对我说不爱我了。而是对我说你从未爱过我。 为了你,我拒绝了别人,回头,却被你冷漠。 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突然,好想醉,因为我的心已碎。 突然,好想睡,因为我的心已疲惫。 你把我当作一个玩偶,玩腻了,就扔掉。 你的无情,我无力闪躲。只能任你把我伤的心碎。 怪只怪,我没有经过允许,就把你放在心里。 我不明白,既然你从未喜欢过我。又为什么选择和我在一起。 又为什么,等到我离不开你的时候对我冷漠呢。 只是为了玩弄我的感情吗?可是,真的好玩吗? 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你却从未把我放在心里。 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一个人演自己的戏。 只不过,我真的入戏了。你却始终在看戏。 曲终了,人散了。你转身,潇洒的离开,流下我一个人独自落泪。 心伤了 心碎了 心死了 从此不会再说爱了吧! 曾经天真的认为,恋爱是美好的,是甜蜜的。 现在才发现,感情不是真心就可以。 它只会让人疲惫,只会让人心碎。 付出的是真心,收获的却是伤害。 呵…… 或许,这才是爱情的本来面目吧! 可是,为什么眼中会有泪光闪烁… 是因为懦弱吧…… 不…… 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可是你一点都不懂。 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我还是把你深深的放在心里。 或许,直到我离开了,你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或许,直到我落泪了,你也不曾看到我的伤痕。 因为,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 为了你,我对别人的追求置之不理。 换来的,却是你的一条在我面前消失的消息。 终于看清了自己饰演的角色,也终于看清了你的心。原来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木偶罢了。 你是我爱的人,也是个伤我的人。 为什么忘记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要难。 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故事的结局还是说了再见。 如果有一天你能到我的心里去,你一定会流泪,因为那里面全是你留给我的冷漠与伤悲…… 如果有一天我能到你的心里去,我也一定会流泪,因为那里面全是你的无所谓…… 每天都在想,想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现在才发现,那一切都只是妄想。 在爱与被爱之间,一定要选择被爱。因为这样不会受到伤害。 天气再冷,也冷不到人的心。 而你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冰冷。 为了你,我低下高傲的头颅,却只是 自取其辱。 再见了 再见了,我爱的你! 这条路 注定只能我自己走! 纵然孤独 纵然寂寞 也只能我一个人走! 从此不再说爱, 不再受伤害! ( Sat, 5 Jun 2010 17:05:45 +0800 )
Description: ——楔子—— 细风溜面,一抬眼,视线里便落入一个奇异的少年。 回风荡袖,松软的白袍及地,长发如墨披落及腰轻摇。日光在围绕着他仿若熔金。 时间正是中午,空荡荡的天台上只有他,与洛绮儿。 洛绮儿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看得痴呆。 他是谁? 仿佛是感应到了女生心底的想法,少年背逆光,微笑着步步朝自己走来。 洛绮儿垂下了头,手指不由得抓破英语书的边角。就算看不见,但也想象得出那双深深浅浅的眼正注视着自己,那么深,几令人不能自控,一失足即跌落下去。 她给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一退步。 身后就空了。 原本水泥浇筑的屋顶铁栏消失了。 洛绮儿坠落下去,书本抛飞,乾坤颠倒,她尖叫,闭眼。顷刻间记忆开闸喷涌,车祸的场景在脑海翻腾如潮。 若不是半个月前被一辆超速车刮倒,就不会挂课,也不会这么不要命的中午来天台复习,更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坠楼早逝!完了,待得一会儿去阎王爷那儿报道,该不会说,自己是因为花痴而死吧?! 生之最后一幕,趁着灵魂漂高的优势,洛绮儿的视线终究不忘俯视那个祸水美少年。 没由来的解释,那少年恰好仰着头,似乎远远的看得到自己。如深雪幽寂,波光流转。削薄的唇一张一合,好像在对半天的虚无魂灵说着什么。 奇怪的是,明明隔着那么远距离,洛绮儿居然听得清了。字字句句,不离不差。 公主,归来! 一 “这么说,你居然是这样来到这儿的?” 晚来天欲雪,红泥小火炉,未名湖的靠岸,正泊着一艘精美画舫,窗户使木杖支出,倾泻一船灯光,流转在桌对面女子的身上, 风尘掩不住一张倾城容颜,汗珠顺发而落。肩上一暖,已有一双手提狐裘披到她肩上。 洛绮儿侧目,一汪春水的眼里盛满男子的影子。 甄玉。洛绮儿。 四目相触。心底瞬间燃烧起暖意。 恋恋不舍的在洛绮儿脸颊上一吻,甄玉温柔的说:“乖,等等我。”看到洛绮儿乖巧点头,方可安下心来,匆匆转出船舱去船艄解绳桩。 即将要远行了吧? 真好。洛绮儿用心倾听甄玉的动静。此心安处是吾乡。终于可以离开此地,随他远走高飞了。 从出生到二八年华,十六年的时间,习惯着这个人,像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理所当然的存在着,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可要是真的到了离别或决裂的时候,会舍不得,无从适应。 三年前,甄玉也曾这样一模一样的对自己说,乖,等等我。 等他考取功名,等他飞黄腾达,等到太子妃选后遗落了自己,等到回归从前,年幼的甄玉抓着自己的手说,绮儿,你做我新娘好不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 偏偏生就一张倾国倾城貌,纵然百般掩饰,仍如鱼目中的珍珠,丽色雪藏,锐不可当,扶摇直上万众瞩目的太子妃宝座。她冷眼相待傲若寒冬梅花,无奈太子斗志昂扬,百般恩宠。她哭笑不得,趁着皇上薨举国松懈,逃了出来。一心要与甄玉私奔。 映着烛火的面容绽放出久违的冰雪消融。 寒风擦亮星子。 他问:“绮儿,你刚才注意有人跟踪你了没?” 洛绮儿愣一愣,摇头:“没有,我一路上小心翼翼。” 甄玉眉宇间像呼吸一样的松了一口气。走出船舱,声音飘在身后:“我去把桨摇快点儿。刚才我看见树林里的动静有些不对劲。” 洛绮儿心闲,拾过桌脚放置的一把铁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剪灯花。通红盈盈的蜡油坠落,烫在雪白的手背上。洛绮儿吃痛,忙不迭的跳起来。就在此时此刻,突然,船身猛地一摇晃。 是撞着了湖里未融的浮冰么?她朝窗探头小觑。 不看则已,一下子心凉掉半截。 船身被三支箭重重射中,翎毛兀自颤动不止。 甄玉! 船上哪儿还见人的踪影。她顾不上寒冷,劈头冲去船艄。却见五名宫内高手踏冰而来,柄柄剑舞得耀眼生花,正在甄玉围困中间。血湿白袍。 脑子里瞬间炸开一片空白。她怒极反静,喝道:“大胆奴才,居然敢伤丞相大人!” 一个貌似领队人退出战团,握剑恭敬一揖,道:“娘娘别为难小们了。太子让我们把您带回去。” 洛绮儿转回舱内,出来时手里抓着剪灯花的剪刀,抵住喉咙,扬起欣长的脖颈,妙目圆瞪,对着混战一团的人们傲视睥睨,喝道:“好,好,那你们放了他!” 甄玉最快丢掉手里的剑。有人趁机刺中他的右臂。 洛绮儿心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拼命喊出一句:“快走!” 然后主动奔赴敌方,再没回头。 老皇帝薨,贵为太子妃的洛绮儿的身份今非昔比。岸上,侍卫们快人快语,说:“娘娘您这是何必呢。不光毁了自己,更毁了丞相大人的前程啊。” 洛绮儿不语,只呆呆的看着载着生死未卜的甄玉的船只渐行渐远。安静得近乎可怕。 船只消失在天边了,看不见了。 侍卫们正准备牵马回程。突然洛绮儿猛一拧身急冲几步,纵身跳入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二 她醒来的时候,头顶悬挂着明黄透明的床帘,流苏如流水滑向朱漆木门。 耳畔宫女手捧的药碗应声落地。随之惊呼乍起:“皇后娘娘醒啦!” 昔日颓败的红墙,积尘的角落,只因了她的觉醒,从此彻底焕然一新。 后来,洛绮儿以大病初愈不想见人为由,在床前安放一折落梅屏风。隔了喧嚣。伊人消瘦的影子在朦胧低垂的床帐中若隐若现。 然而,毕竟是女子,有些时候莫名的不适应新环境。天气不好时,很容易想起唠叨的父母。她常在三更的梦中,看见***电脑电视机。并幽幽的翻过身来,看一眼麋香松软的枕褥。 片尘不染雍容华贵的明黄龙袍披在熟睡人的肩头。 是皇帝。皇后的丈夫。他听洛绮儿的话,不触碰她大病初愈的身,就和衣睡了。夜半不知什么时候摸索到洛绮儿冰凉的手,握住,紧紧的。洛绮儿第一次与男子同床睡,害羞得心跳如鼓。使劲儿的把手抽出来。一动,皇帝就醒了。睁着一双眼,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 洛绮儿紧张极了,一紧张,居然说出,你、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水去。这样的话。连怕带滚的跳下床。 一壁激动,一壁心悸不已。 白玉水壶放在紫檀木桌上。壶旁垒一摞的奏章。这是皇帝为了多陪洛绮儿一会儿而带来批阅的。倒水的时候洛绮儿好奇的扫过一眼面上的那章。写得什么,……邻国西泱国年逢大旱,民不聊生,进攻之最好时机也。洛绮儿都没放在心上。她想她只明白了一点儿,这个身子原来的主人很受皇帝的喜欢。甚至放心到摄政的地步了吧。 绮儿,看够了么?端水过去时,皇帝突然别有用意的提醒一句。 初来乍到的洛绮儿瞬间慌了。该不会因为偷看奏章而被杀头吧。一想到在书本上看到古时残酷刑法登时毛骨悚然。赶紧摇头。 皇帝一下子笑开,风生水起,说,看来你真如国师所说,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呀。居然连跟西泱国的关系都忘掉了。 洛绮儿皱了皱眉,心底怨骂,丫的,让你去我们那个时代背八荣八耻看你会不会! 绮儿过来。皇帝温柔的拍拍床畔。洛绮儿只得过去。皇帝低语。绮儿以后在没人的地方仍喊我昊茕。跟以前一样,好不好。洛绮儿无所谓的开口,昊茕。绮儿好乖!不知昊茕哪儿来的兴奋,尖尖的下巴蹭着洛绮儿的鬓发,那感觉,好像是在安抚一只调皮不怪的猫咪。 洛绮儿故意倾倒水杯,烫开正试图环抱自己腰肢的那双龙爪。 三 昊茕的手指欣长有力,骨节分明,一臂拢上洛绮儿的嬛嬛楚腰,扣近身前。耳鬓厮磨。吻还没有落下,却听到门外传来太监总管的捷报,按捺不住语气里的焦虑,禀告道,国师求见。 时值深夜,龙涎香细细萦绕开温暖清甜的韵味,熏得人昏昏欲醉,心猿意马。听到这乍然的一声,锁紧了眉,不悦道,有事明早上奏。 太监总管温顺的答应一声是。人却站在原地不曾离去。 见昊茕眉头憋出一口气般的皱紧。试问性的探视向洛绮儿。洛绮儿只得一壁微笑,一壁手指缠绕为他束上长条衣带。小心翼翼道,去问问是什么要紧事吧? 总管伏地道:国师刹泓求见,说是关于西泱国的战情…… 一抹恨意从眼角飞快掠过,辗转即逝。昊茕拂过衣袖,自有伶俐的宫女走上前领路,手提橘色琉璃灯烛火潋潋生滟,沿着白玉石铺就的地,朝正殿方向蜿蜒而去,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商完了政事再回来,夜更深,露湿鬓发,昊茕谴退意图服侍的宫女太监,独自一人,脚步又轻,如一道月光素练朝洛绮儿就寝的床畔悄然而去而去。 丝绸帘幕低垂,浅黄暖雾一般在眼前一层层荡漾,散开。 熟睡的洛绮儿毫无感觉,悉悉索索翻了个身,开始梦呓。 在静得听不到一根针落地的夜里,婉转莺啼的低语,时高时低,断断续续。几乎凝结在空气悠悠深处。 ……国师泓刹……泓刹,是谁…… 昊茕神色揶揄,别有用心的止住步伐。 ……甄玉。洛绮儿。甄玉……昊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女人在午夜梦回时在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啊——的一声,怨怒交加的惊叫直接将洛绮儿从梦里惊醒。她登时坐起。长发云逸,瞳孔里剧烈跳动着梦境潋滟水漪。良久,忽的眉头一皱,有泪如潮。 沉浸在悲伤里的人没来得及分神注意四周,拭泪掩腮,不留意一道黑影遮挡住月光,床榻一下子微微沉陷。皇上!洛绮儿非但没有习以为常的行礼,反常的下意识拖着被子后退,直至背抵墙。 绮儿,你怎么了?昊茕一挑眉梢,牵起一个莫测的笑纹。 洛绮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昊茕看着她,看着,眼底缭绕出火星的烫度,问: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不好的事儿了?来,讲给朕听听,朕一定可以帮你解决。 洛绮儿目光茫然的看着眼前温文如玉的男子,心下一软,一撇嘴,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顺势把头昊茕拥过来的胸膛里,呜呜咽咽的。 皇上,臣妾做了一个梦。臣妾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穿越,呃,自从复苏自后,就常常做着这么些梦。梦里那些场景片段那些人,心痛的感觉,就仿佛是感同身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梦又来了。 广袤无际的雪花细细碎碎的铺叠着,宛如一个个细小精致的梦境。寒风呼啸。她奔跑,赤裸的双足在雪地在留下一个个脚印。 来不及了,就快来不及了,甄玉是不是已经在去往西泱国的马上了? 自从那场私奔被逮,原以为会被处以何种极刑,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念头越发坚定的时候,向来大局为重权衡利弊的昊茕,居然没有杀掉甄玉。 反倒特加上使者的身份,派遣去西泱国谈判。 内容只有一条,命西泱国伏地称臣! 胜,则功垂千秋;败,则名声涂地,坐连九族! 听闻此,平日里朝廷上的政敌们庆幸得睡着了都能笑醒。 要相信,这完全就是个不可能有奇迹的不可能任务! 游牧民族创建的西泱国天生热血铮铮,崇拜战争,郝连大将军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旗下一干铁兵勇将,所到之处,无不摧城拔寨,生灵涂炭。 洛绮儿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她的身体很轻,简直要在风中如玉蝴蝶飞起来了。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不怕死。她只想再在有生之年见爱人一眼。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卷起红旗为他送行,为他祝福。 容颜倾城的女子身着残破雪白裙袍,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迎风独立,眺望虚无的地平线,眼里迸发出绝望的光芒。身后尾随的无数侍卫,手持铁链,一举压入深深深几许的冷宫 听说后来,远方传来消息。“西泱国国王怒极,对天长笑三声后,斩杀丞相甄玉大人。以示开战。”于次日,宫女们在冷宫发现疯皇后服药未遂。 四 战争来势迅猛。 在去战场之前,耿耿于怀的洛绮儿,终于辗转寻出穿越前日在学校屋顶遇见那人,其实容易得很,因为那个神秘少年便是本国的国师,刹泓。 卧花小居,槐花像千百年一样落下来,围绕着他指尖打转。他躺在床上,眉目宁静,身体在日光浮尘里焕发出半透明的宝石光泽。 你总算是来了。刹泓语气清淡如茶水。 嗯。洛绮儿莫名尴尬着,无从回答。 刹泓闭一闭眼,扇形长睫毛在脸上留下细密光阴,良久,似乎在回忆着一些什么。 姐姐,对不起。启唇,刹泓喏喏的吐出一句。转而眸光一敛,定定的望着身旁的女子,神色忧郁。 你会怪我自私的把你带到这儿来么。刹泓说。 还记得事发之前,洛绮儿出过一场车祸。她大概永远想不到这居然会是一场有预谋的意外。只为了给自杀的皇后寻找灵魂,刹泓自私的带过来本该在另一个平行空间过着平平庸庸的高中生生活的洛绮儿。 或许每一段往事都该在应结束的时候消失,再强制延续,都回不到原来的轨迹。 洛绮儿略微疲惫的眨眨眼睛,哪怕我一直以来都知道,昊茕眼里的我只是一个影子而已,我亦坦然了。 刹泓一愣,脸上渐渐浮出回环往复的哀伤,姐姐……他对着洛绮儿,言辞恳切的唤了一遍。 洛绮儿不再言语,心中怆然,轻轻一想就明白了,在当初,既然答应成为太子妃,放弃爱情,放弃信念,再最后面对不了真正内心而私奔,这一连串的悲剧,很大部分是为了宝贝弟弟的前程着想吧。 很多梦想,临到最后才醒悟本末倒置了。 五 荡气沙场剑回肠,风云残败破夕阳。毗邻两国虎视眈眈多年。大战小乱不断,犹推此场争斗得最为残酷。 会当临高处,旦见三十里地两军对营,壁垒分明,旌旗裂风,气势动天。 战况着实不容乐观。昊茕锁紧眉头。身旁,洛绮儿正在观望星空,明亮璀璨的星罗密布,是她生存的那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壮观。她穿着深蓝色软绸男式军装,用乳白色绸子配做领口,一双墨色鞋子微露衣外,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别有一番风味。跟所有女扮男装一样,旁观者都看得出其身份,只有自己自以为巧妙而招摇。昊茕忍不住笑意,侧身上前挡过一步,没留意跪倒的男子,就随口丢句:“你说。”一轮圆月在框在他身后。 突然,一支箭划破黑暗破空追来! 凝入昊茕瞳孔的点倏忽放大成线!他的脚尖还未触地,裙裾尚未跌宕开,一时之间仿佛时间都凝聚在箭尖那一点上。他的生命亦将消失在这一时刻。 绝望闭眼。仿佛预见自己身体被洞穿的样子! 扑哧箭没入血肉的沉闷声。然,毫无痛楚。顿一顿,犹犹豫豫的睁开眼睛,恰好与一汪春水的眸子相接,那么璀璨。洛绮儿挡在他跟前,头抵住昊茕的下巴。一时之间昊茕在空气里闻到一股熟稔于心的清香,平日里洛绮儿总爱以白色花瓣洗发。如今,花如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到脖颈以下。 使出最后一点气力挣扎,她想喊醒他,可是气息越发微弱了。 “……走啊。快。” 话未完,身体已如凋零的白牡丹,一整朵跌落在怀。 昊茕抱着洛绮儿施展轻功狼狈朝山下逃窜。 山风凛冽,夜空无星。刺客固执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洛皇后,我们查到您在!甄使正在西泱国的大营等你。 可是山风那么大,几乎话一出口,便被吹散了。 六 那一次意外夜袭,昊茕反应迅速,抱着中箭昏迷的洛绮儿朝小道赶回大营。没有人知道他颤颤的喊了多少声,绮儿,别睡,马上就到家了。声声低语,倾尽一生的情劫。 因为洛绮儿的受伤,昊茕大怒,焚膏继晷在大营与诸将军商议攻打方案。 守在帐门外的士兵重重,太医每日诊三次脉,煎最好的药给洛绮儿服用。伤口痊愈得很快,不消几日便能下床走路。 洛绮儿坐在床上一针一针学做歪歪扭扭的刺绣,边塞夜凉如水,烛火截截拔高,潋潋滟融化了一地月光。忽听有人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昊茕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完,便生生噎在喉咙里。 回来的人生着一张陌生的面孔,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当真是眉若远山,明眸善睐,耀如春华。端坐在床畔的洛绮儿一下子绷紧神经,灯火阑珊处寻觅千百次的人。 是的,他是甄玉。 目光中视辗转千百次的愁肠,他再一次捏紧洛绮儿的手。 他说,绮儿,我来接你了。 相逢犹如在梦中,掌心相接的温热却又如此鲜明暖和,洛绮儿的胸口窒息一时间说不出只言片语来。 只是看着他的脸,看得前生今世的因果,看着回环往复的哀伤。 她又该如何告诉她,就在不久之前,断绝音讯,被囚禁冷宫的洛绮儿已不是她。 他等到最后的只是一副空壳子而已。 甄玉相对,泪弹落眼眶。断续的唤道,绮儿,你怎么了? 她怎下得了手扯断一个痴儿赖以为生的信念。 七. 绮儿,我所愿不多。你可以再陪我看一次星星么。 洛绮儿忍不住点了头。看着甄玉瞬间光彩夺目的脸,心底蕴开一点暖暖的凉意。随之撩开帐帘。 好吧,最后一次。边塞风大,吹得一整片天空空空落落仿若人心,那一点,又一点,或璀璨明亮,或暗淡无光的星子,会不会也是天空无解的心事呢? 谁信京华城里客,独来绝塞看月明。 突然一个颤抖着的唇映到自己额头上。 洛绮儿脸红,大惊,狠狠一推甄玉便后退好几步。说:你认错人了。 无视甄玉诧异到不能再诧异的表情,洛绮儿打蛇随竿上,甄玉,我不是你的洛绮儿。我只是皇上在民间找来的一个替代品。你知道,皇后私奔于皇族而言是多严厉的奇耻大辱。 甄玉一愣,忽地轻叹,径直伸出手来,遮住洛绮儿的眼睛。温润潮湿的鼻息喷在她耳垂上。 是啊,像,真的很像。 他语气哀伤,良久,方才收手负袖,转身缓缓地朝远方走去。黑袍跌宕,身影显得无比消瘦与落寞。几乎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去。 一直站在原地未曾离开的洛绮儿看得清楚,在甄玉转身之后,地上潜伏几条黑影尾随。 在他没走出几步,黑影突然一跃而起,手里紧握的矛尖在月光里银光闪闪,在女人的尖叫声中刺下,一手回风。眼前人倏忽消失不见了。 甄玉动作极快的扭身站到他身后。反手扣住偷袭兵的眼眶,向下一掏,血水四溅。顺势轻轻一撞。偷袭兵飞落在地,痛得满地打滚儿。 兵的打斗声惊动了周围所有丘扈国的官兵,熊熊火把撕裂黑夜。在火光映照的中间,甄玉长身玉立,眉目间没一点儿慌忙神色。抬起手臂,袖口随风轻扬,空中顿时响起击掌声。 随着这一系列举动。在围兵周围的外圈,上千名同色衣着的官兵大呼敌国口号,向敌国泅潜的尚书甄玉致敬,气动山河。然,原地屹立不动。就等甄玉一声令下。 原来甄玉早是有备而来。 空气仿若凝结。 好,好。两声击掌声从帐篷里传来。昊茕掀帘踏步而出,神情自在,丝毫临危不惧,唇角绕着意味复杂的笑纹,道,真不愧是我国培养的人才,就算欺师灭祖,也都准备的漂亮。 在目睹昊茕的刹那甄玉脸色剧变,表情有一种困兽的凶狠和报复,然后,周围人都听到咯咯——的声音。一看,竟是甄玉用力咬牙龈发出。 大概也是被甄玉的恨意给惊吓,昊茕深若幽坛的眸底闪过悸动,转瞬即逝,几可忽略不计。面上一冷,轻笑道,你费尽心血,究竟是在求什么?敌国可给你的,我堂堂丘扈国同样能给! 甄玉,若你愿归来,我甚至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甄玉不语,穿过自动分开的兵群,朝着那位伫立在星空下的白衣女子走去。他脉脉注视着她,几十年的生入死出爱恨别离一时间全在眼睛里掠过。 我要她,可否? 放肆! 流言低语如不可阻挡的水冲掉剑拔***张的气氛。甄玉目光近乎于痴了,伸出如玉石般洁白颀长的手,递到洛绮儿面前,说。 绮儿,你就是我的绮儿。来让我为你揭开这一场骗局,可好? 八 晨光如点,成线,继而泼墨一般流淌,自东方满布至整片浩瀚空荡的天空。 洛绮儿一夜未睡,眼睁睁看着烛油泣泪,溶溶一桌子。一歪头,便看见床边披衣而睡的昊茕。放下白日里的龙颜肃穆,睡着的他表情像个孩子。 心里忽的坍陷。 过往的一切都因为失去了意义而变得飘渺不定。 一滴眼泪透过长长睫毛亮晶晶的划过脸庞。唇角一暖,却是昊茕靠过来,温柔的替她拂去悲伤。 昨晚,甄玉只告诉了她一句话。 只这一句,前尘往事皆明了。 洛绮儿原是敌国和亲公主。当初,眼看着情况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甄玉护爱心切,趁着前皇驾崩欲带着洛绮儿远离两国建邦和平的使命,不料被半路拦截。 从来没有自杀,没有昏迷,更没有舍身维护的弟弟。国师欺骗了她,删除一切过往记忆,之所以带她借尸还魂,目的只有一个,赢得战争。 至始至终,只有甄玉,只有他,风来雨去,不离不弃。 ——那么,昊茕呢? 他曾在初醒来时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他曾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抱着自己入眠。 他曾在遇敌受伤之后不顾一国之尊的安危抱着自己求医。至始至终她都未曾忘却,昏迷之中,有冰凉的泪水流淌一脸。绮儿,别睡了,马上要回家了。 此心安处是吾乡。 可是现在洛绮儿多么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啊,醒来之后,昊茕仍在自己身边陪着,眉眼轻笑。岁月静好。没有战争,也没有阴谋,只有相爱的两个人白头偕老。 洛绮儿想,从此以后大概她再也笑不起来了。 因为甄玉点破了所有人的梦。 结局 翌年冬日,丘扈国不敌邻国西泱国,连连败北,渐有谣言四起,旧丞相叛国助敌,党内勾结水都地理一一被敌掌控。 人心惶惶,军心动摇。不过三年,西泱国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一举拿下京都皇宫内的皇上昊茕,斩首示众。 此后,敌军翻遍后宫三千,未曾发现皇后的影踪。 从此再未有人见过她。 洛绮儿赤脚奔跑,狂风卷起长发,招魂幡一般的荡漾。 脚下的土地干裂发烫,摇摇欲坠。一尺之外的苍梧之渊位于大地最边界,红莲吞吐火焰,热气灼灼,疯狂的朝上空燃烧。 传说,绝望的人只要从这儿跳下去,即可最快抵达地狱坠入轮回道。 悬崖遽然断裂,小小的人儿如飞蛾九死不悔的跌入苍梧之源。 洛绮儿想,是不是只要这样做,就可以改变结局? 轮回。轮回就是吞噬自己尾巴的一条蛇,我们身在其中,不知何起,不知何终。 然而洛绮儿错了。 她忘了自己本是穿越而来。 如果,一个人穿越到几千年前杀掉那时的自己。那么这个人还是否存在?存在相悖。只有魂魄尽灭,烟消云散,四合三界再寻不着一缕芳踪。 因为时间已经否掉了这个人的存在。
( Sat, 5 Jun 2010 17:03:46 +0800 )
Description: 爱如樱花之绚烂,生如浮萍之飘零 似是故人来 1 戎国苍帝年间,对外战争连年不断,加之苍帝又好大喜功,百姓赋税繁重,近年来,在民间爆发多次起义,虽然均被镇压,而戎国国力却随之大减。而北属嘉州国主却礼贤下士,爱民如子,使嘉州在几年间迅速崛起。同时,也遭到了苍帝的猜忌。嘉侯为表忠心,将世子嘉陵送到戎国做为人质,三年为限。 如今,三年已过,苍帝却毫无归还世子之意,嘉侯历年各诸侯朝拜之际,派国师聂风涯出使戎国,接世子嘉陵还朝。 金殿,两鬓斑白的苍帝端坐于王台之上,打量着嘉州的使臣,居高临下的姿态却难掩老境的憔悴。 “臣奉我主之命献上嘉州宝物夜明珠,愿皇上念及嘉侯重病中思子心切之情,放世子回国以尽孝道。”隔着黑色的面具,聂风涯的语气透着摄人的魄力,两旁的朝臣心中不由赞叹,嘉州国师聂风涯,果然非比常人。 聂风涯,嘉州的国师,三年前投靠嘉侯,嘉州能有今日的强盛几乎完全属此人功劳,如今,他名字在嘉州如神话一般,而在战场上,更是令敌人闻风丧胆。可是威名远扬的他终日却以面具示人,没有人知道藏在那个黑色面具下的庐山面目。 声音如尘埃般落定,却让坐在王台左侧的颜妃心中一颤,她的眼睛透过散落的珠帘,落在了那张黑色的面具上,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嘉侯有心了,不过我们戎国从不缺少夜明珠。”苍帝故意扯开话题。 聂风涯的声音依然从容,“皇上,此宝物的精妙之处一试便知,请暂时熄灭殿中灯火。” “好,朕倒要看看嘉侯的宝物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灯火熄灭,宝盒开启的瞬间,一道道亮光雨点般从中划出,悬浮于黑暗中,点点如星光般闪烁,在人们头顶上铺展开一片午夜灿烂的星空。 一阵阵惊叹过后,又是一片宁静,所有的人似乎已经沉溺在一片梦幻中。 王台左侧,星光闪过珠帘,在颜妃眼前却呈现一片空茫,她的眼睛,早已盛满了那张黑色的面具下淡漠如寒潭般的眸子,心中,也不断回旋着那个带着强大魄力却格外冰冷的声音。她依然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似乎仍在心中寻找着,一个可以与他重叠的轮廓。 当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所有人的方才如梦初醒,接下来,便又是一阵意犹未尽的唏嘘。 还是一国之君的苍帝先定下神来,“宝物果然神奇,嘉侯的心意朕心领了,至于归还世子之事,明天再议,还请国师在宫中暂住一日。” 聂风涯并没坚持,只是谢了皇恩,转身离去。颜妃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似是隔上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2 夜深沉,星光灿烂的天空,玄月如钩,勾住尘世的一片喧嚣,花园里,颜妃的身影伫立在朦胧的月光下,华丽的衣衫在风中飘摇,衬得她纤细的身影又多了几分单薄。 “夜深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水走了过来,说话间,将一件羽绒披风披在她身上。 她转头,看向若水的目光是那样的落寞,幽幽的声音亦如在风中飞舞的落叶般茫然,“若水,你说那个人会是他吗?” 若水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公主在今天已经问过多次,三年了,公主还是不肯面对现实。 可是,那个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彻底的离开了啊。想到这里,她的嘴唇又动了动,可依旧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我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他死了,真的死了。”颜妃的目光又转向前方的一团黑暗,轻声呢喃;“为什么他的背影和声音会都那么像他,可是,他的眼神真的好冷。”她又想到了今日大殿上嘉州国师聂风涯漠然的目光,冷得让她心寒。 “也许他没有死,当时在战场上也并没找到他的尸体啊,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断定他死了?” 若水无奈的摇摇头,心中泛起一片酸涩,当年赤炎一战,他的死是所有人亲眼目睹的,只是他的尸体在运回途中被夏国截获。然而,无论在哪里,他终究是再也不能重新回到公主的身边。 “公主,”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回头,茫然悲切的目光,将若水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她的声音不容置疑,若水只得无奈离去。漫漫长夜,清冷的月光下,又留下她一袭孤单的倩影静立于园中。 她孤独的伫立在夜色下,身上的披风飘逸在风中,与寒冷的夜固执的对峙着,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箫声,她方才如如梦初醒般,踏着夜色,借着苍白的月光,向声音的方向缓缓的走了过去。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聂风涯放下手中的萧,当她的影子在眼前出现时,黑色的面具又重新落了下来,融入到黑暗中,与她焦急寻觅着的目光生生的隔开。 “颜贵妃。”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却带着似曾相识的气息,她不禁抬手轻抚向那张面具。 聂风涯漠然闪开,“请颜贵妃子自重。” 她方才如梦初醒,颤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你怎么会吹这个曲子,你的萧又是怎么得来的?”她努力平稳了声音,目光紧锁在他手中的那只碧玉箫上,顷刻间,她的记忆猛烈的晃动着时空,那只萧,明明就是他的,而那首曲子,也是当年他为她作的,她还为它却下了名字——《倾雪》。 “不错,这支箫不是我的,它是一个故友所赠,而这首曲子也是他的临终前的杰作。” “他是谁?”她追问,瞬间,又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声音又缓了下来,“这支箫,和我曾经一位朋友的很像。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那位朋友是谁?” “他叫慕容烈,”聂风涯淡淡的说出了那个名字,冰冷的目光撇过颜妃脸上不断变幻着的深色,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既然他只是颜贵妃的一个故人,现在也已毫无半点关系,颜贵妃又何必如此紧张?” “他现在,还好吗?”她颤抖着双唇,短短几个字,却亦是艰难。 “他好与不好又如何,如今,你已是苍帝的贵妃,他对于你而言是一个早就该忘记的人。” 他的声音依然如千年冰封的谷底般寒冷,而她的眼中却已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她隐忍着,不让其中凝结的水滴滴落。 “我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权利去奢求他的原谅,我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只要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好。”她不顾聂风涯的嘲讽,心里仍怀有一丝希望,尽管她不奢求自己还能见到那个人,可是只要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她便已经满足。 然而聂风涯的话却又将她的心彻底的拉入了谷底。 “当年赤炎城一战,颜军副元帅慕容烈阵亡,这是普天之下众人皆知的事,颜贵妃又怎么会一无所知?他的尸体也已被夏侯焚化祭祀。在世间没遗留下任何痕迹。”他淡然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留下满脸泪痕的颜妃,转身离去。 伤离别 3 颜沁与慕容烈走过的那段岁月,如同头顶蓝色的天空,纯粹如梦幻般恬静唯美。那年春天,绽放的樱花似往年般绚烂如海,阳光下,浮影中,两个白衣胜雪的身影背靠背坐在一起,仰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也是在那一年,夏国派兵大举入侵,两国交兵,边境的赤炎战场上,生灵涂炭,血染苍弯,喊杀声震天。赤炎是颜国的战地命脉,一旦失去,夏军便会如势如破竹般直取颜国都城,所以颜侯对此战十分重视,王子颜壁亲临战场,国师夏侯非与慕容烈作为副帅陪同,国内精壮之士尽出。 “烈哥哥,明天你就出征了。”靠着慕容烈温暖的背,颜沁梦呓般幽幽的说着;“如果永远是这样该多好!” 鸟儿哼着欢快的歌,不时从眼前飞过,娇小的翅膀扑闪扑闪,撩拨着阳光,天空依然是一片无忧无虑的蓝。 “我会回来的,我们还要一起过中秋呢。”慕容烈转过身,环着一脸惆怅的女孩,温柔的目光盖过她迷离的双眸,指尖划在她的发丝间,为她拂去一粒粒花瓣。 “烈哥哥,为什么你不喜欢樱花?”相同的问题,她曾不止一次问过他,每次,他都是含笑敷衍,这一次,她只想岔开话题,避开战争的沉重。 “小的时候,师傅曾为我占卜过,我此生的灾难注定与一个锁骨上附有樱花图纹的女子有关,他老人家临终再三叮嘱过此生我尽量不要与樱花接触,更不能和锁骨上带着樱花图纹的女子有任何交集。”慕容烈叹道。 “洛林国师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这本来就是毫无根据嘛,你真的相信吗?”她又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在他双眸闪过的光线外,她眼帘微微下垂,目光悲伤的看了一眼自己锁骨的位置,洁白如雪的衣衫下掩盖着的是正一朵悄然怒放着的樱花,只是,他不知道。 慕容烈不语,记忆中师傅所预言的事从未失误过,他老人家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能够看穿所有事物的表象,不管它们被掩盖的多么绝妙,然后准确的说出它们将来的趋向,师傅淡泊名利,虽文韬武略早已名扬于世间,却依然隐居山林,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师傅生性孤僻,唯一喜欢孤身一人云游四方,他的一双浑浊的老眼仿佛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音讯,就连自己这个做徒弟的也看不透。幼年,师傅交给他一块玉佩,说这是在当年捡到他的时他带在身上的,以后定会帮助他找到生身父母,可是在上一次云游前却将它要回,除了叮嘱自己不能与锁骨处带有樱花纹身的女子接触外,没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烈哥哥,如果我就是那个生来就有着樱花纹身的女子,你还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颜沁的声音幽幽响起。 他一怔,抬手在她挺秀的鼻尖上轻轻的刮了一下,“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公主啊!” “我在很认真的问你,如果我真的就是那个女子,你还会不会选择我?”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问道。 慕容烈深邃的眼底悄然浮上薄薄的阴影,却又在瞬间融化在一片暖色中,“当然会,你可是我的幸运女神,怎么可能会给我带来灾难?” “你真的这么想吗?” “现在我已经想好等得胜回来后向大王要的赏赐了。” “还没上战场就想着赏赐了,哪有你这么心急的?” 他抱紧她,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喃;“我要请求大王将他的宝贝女儿许给我,又如何会不心急?” 她羞涩的低下头,娇美的脸颊泛着幸福的红晕。尽管,在纷繁的战争中,分离式让他们措手不及,然而慕容烈的温暖的笑容还是让她感觉那样的安心。 “烈哥哥,吹一支曲子给我听好吗?” “好。”他取出玉箫触到唇边,悠扬的旋律随着十指的轻轻波动流淌在空气中。这首曲子名叫《倾雪》,是去年冬天他为她作的,那日,阴暗的天色里,他与她在园中观赏樱花,天空突然飘起雪来,她如蝴蝶展翅般欢快的张开双臂,纤细玲珑的身姿融入到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如墨的长发在风中灵动的飘逸着,如花的笑颜,绽放在皑皑的白雪中,似乎,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风景。他从怀中取下玉箫,十指轻弹,流转的旋律追随着她的翩翩舞姿,一曲悠扬的《倾雪》便在他们的世界中油然而生。 悠扬的隐约在记忆中晃动着时空,如烟往事,在他们之间不断蔓延着。 “如果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她合上长长的睫毛,樱花浮影在眼前一片模糊的光线中静静摇曳。其实,她真正想要告诉他的是,自己不想让他参与这场战争,沙场上刀剑无眼,九死一生。她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女子,一个不愿也不能忍受永恒分离的女子。 而理智却告诉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多少家庭因战争而支离破碎,他远赴战场,只是做了一个臣子的分内之事,自己又怎么能如此自私的阻拦? 她贵为颜国公主,只有国家安定,百姓安好,她才有资格去追求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4 当第一道曙光冲破天际,慕容烈随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发。那日,天空依旧泛着悠悠的蓝,她独立窗前,满园春色在荡漾的和风中摇曳生姿,映入眼眸,与战场上惨烈厮杀的景象不断的交错着。 一个月后,颜壁孤身返回京城,在颜国君臣惊异的目光里,没有胜利的迅音,唯一带回的,只有一身累累的伤。 紧张的气氛让书房里的空气凝结成冰,使颜壁低沉虚弱的声音显得更加悲怆。 “夏侯非与夏国勾结,我们中了夏军的埋伏,将士们浴血奋战十几天,可是敌人实在太多,”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指向颜侯;“我早就对父王说过,夏侯非的为人不可轻信,我们孤军深入,他却在那时投了夏国。” “那烈哥哥现在还好吗?”颜沁的声音透着急促。 “烈,他带着最后的将士,掩护我突围,可是他们却没走出来。”颜壁避开妹妹的目光,那日厮杀的惨烈景象却再次在眼前铺展开,慕容烈手执长剑面色凛然立于千军万马前,面对敌军将领的大声劝降,挥舞着长剑率领所生残部冲入多余自己十几倍的敌军中。而藏在暗处的他,则狠狠的转过身,策马向相反的方向奔了过去。 身后,血染苍弯,喊杀声震天,他的双眼一片空濛,耳边也只剩下慕容烈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你是太子,是颜国的希望,我慕容烈死不足惜。 然后,身旁的将士们也单膝跪了下来。 ——太子,为了颜国的未来,我们死而无憾。 他闭目,心中那个视死如归的念头在声声呐喊中轰然倒塌,两行男儿泪流下,从那一刻起,意识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活着。 “烈哥哥,他再也会不来了。”她已是面如白纸,身体在瞬间如遭电击般震颤之后,竟然几近虚脱,还好由身边的若水及时的扶住了她。 颜王脸上的皱纹抖动着,在听到战报的刹那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开口问道;“这么说,我们所有的将士,竟然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颜壁沉痛的声音给出了这个致命的***。这是他在途中听到的,还有,慕容烈的尸体已被夏军俘获,被运到夏国,战场上,他力挽狂澜,斩杀夏国将领无数,就连主帅也险些死于他的剑下,夏王自然对他恨之入骨,据说还要将他的遗体焚烧祭天。 只是这些,让他如何在妹妹面前开口? 夜凉如水,圆月悬空,洒下一地银光,却再照不到她的世界。 “公主,你别这样好吗?我们进去吧。”若水声音哽咽着劝道,多少次,她走到公主身边,而当每一次,在迎上颜沁那双空濛的眼眸时,她的泪水总会止不住的从眼中流出。 “公主,你这个样子若慕容公子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心痛的,奴婢求你了,”她还想说些劝慰的话,只是喉中变得越加的湿涩,如果再说下去,她真怕自己的声音也会在公主的悲伤中变得歇斯底里。 赤炎一战,颜国倾尽主力围成的最后一道防线防线已被攻破,夏军势如破竹,直逼王城。 御书房 颜王合上战报,对坐在身旁沉默不语的颜壁说道;“夏军距离京城不到百里,而我们已经无兵可调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戎国求援。” “不行。”颜壁霍然拍案而起,眼中怒火燃烧,“你明明知道,唯一肯让苍帝出兵的条件就将沁儿家给他。你怎么能用自己的女儿去交换?沁儿凭什么要承担你一时失政酿成的苦果?”何况,苍帝的年龄比父王还要大上许多,他怎么将自己的妹妹送入虎口? “为父的心里比你还难过,她的牺牲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颜国的百姓,你难道不知道,夏军沿路对百姓烧杀抢掠,如今只有让戎国出兵才能阻止他们的屠杀,沁儿身为颜国公主,就不能只为自己。纵然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她也不能因此负了颜国子民。” 颜壁沉默了,眼中的怒火在父亲悲痛的声音中慢慢淡去,逐渐化为一片悲凉的洪荒,他的声音弱了下来,“就算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让我怎么对她开口,你让我们以后又该如何去如何面对她?” 说完后,空气里又是一片窒息的沉默,良久,颜沁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你们不用担心,这门婚事,我接受。” 父子二人闻声霍然转头,见她纤细的身影从门边走了进来,颜壁的心狠狠的抽动着,这几日,她又消瘦了许多。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要苍帝肯出兵,我愿意嫁给他。”她的心已死,献出自己空白的人生,至少,可以使颜国的百姓免于战火涂炭。 “沁儿,一切都是父王的错,可如今,真的是别无他法,父王替在这里代表颜国的所有子民谢谢你。”听女儿的一番话,颜王已是老泪纵横,他起身,隔着龙袍,颤抖的双膝在女儿面前再次缓缓的弯下,却被颜壁和颜沁一把扶住。 “父王。”他们的声音同时哽咽,短短两个字仿佛用尽全部力气,再多的话只是化为温热的泪,从眼中一串串落下。 暮色渐沉,蔓延过敞开的敞开门窗染得屋内一片血红。 她就这样将自己当成了战争的祭品被送到戎国,等到见到苍帝本人,即便心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还是吃了一惊,他看上去是苍老的像是一个垂暮之人,直到洞房花烛夜,她才知道苍帝坚持娶她的真相。 苍帝即位几十年间一直沉迷于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可一直没有成果,后来有一个术士告诉他炼此仙丹的药引不能缺少樱花,他所谓的樱花并非开于天地之间的花朵,而是少女与生俱来的纹身,于是苍帝便在各国分派大量密探秘密查找带有樱花纹身的少女,而结果就是,颜沁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苍帝的猎物。 后来,苍帝便向颜王提亲,颜王断然拒绝,而苍帝又怎会放弃颜沁这个难得的药引?他暗地里支持夏国出兵伐颜,夏侯非其实是他当年派到颜国为他寻找药引的密探之一,颜军在赤炎的惨败也是在他的策划之内,目的就是逼颜沁的父亲彻底就范,将女儿许配给他。所谓联姻,对于年过七旬的苍帝,也无非是限于表面,这层体面的关系,亦如一座堡垒般遮掩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她知晓一切真相的那一晚之后,每日申时,她都会在宫中内侍严厉的监视下喝下一碗透明的药汁,以为药力的作用可以将她体内樱花的灵气凝聚在血液中,在从锁骨处提取一滴鲜血放入药引。而当锁骨处的樱花纹案彻底散去,也正是她的生命枯竭之时。 为了父王,为了颜国无辜的百姓,她默默承受着,心,早已随他化为死灰,死亡,也自然不再是恐惧。 颜沁被册封为贵妃后,苍帝果然没有食言,百万戎国军队在三个月内将全部夏军从国境内彻底清除,颜王和世子颜壁的爵位不变,不久,颜王在深深的悔恨中心力交瘁,终于在初夏带着痛苦撒手归去,太子颜壁即位,数月后,在戎国支持下,颜壁亲率大军伐夏,直捣王城,终于洗了赤炎之耻。 大仇得报,而曾经离开的人,却早已湮没在无情的时间中,灰飞烟灭。 苍月 5 颜沁的眼前,在聂风涯离去的地方,夜雾深的更加浓烈,似乎在里面有无限沉重在肆无忌惮的绽开,同时,锁骨上疼痛的感觉也蔓延着,三年的索取,那朵绽放着的樱花已经褪色成一抹淡淡淤迹,很快便会从她的身上彻底消失,到那时,她便可以真正的解脱了。 “沁儿,这么晚了,怎么到这里来了?”颜壁走到妹妹身边,声音透着关切。这里是皇宫里专为诸侯设的驿馆,后宫嫔妃是禁止涉足的。 “王兄,你说苍帝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嘉陵吗?”她转头,幽幽问道;“近年嘉侯的实力日渐强大,苍帝向来对嘉侯就不信任,何况此次出使的还是赫赫有名的聂风涯,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苍帝未必敢动聂风涯,如果我没猜错,他第一个下手的应该是嘉州的世子。” “王兄,你应该知道嘉陵现在被关何处吧。”她黯淡无光的眸子中突然闪出一片凛然,“苍帝连年失政,民间早已怨声载道,而嘉侯的实力却在日益壮大,如果嘉陵能平安回到嘉州,嘉侯对苍帝也并非全无取代之心吧,你说呢?” 颜壁惊愕道;“你让我帮聂风涯带嘉陵离开?” “苍帝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何况,苍帝现在对你并无怀疑。”她坚定的语气透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壮,苍帝加注给她的痛苦和耻辱她不能对王兄说,可是这个仇,她却是不能不报。 “你去找嘉陵,先把他带出王城,我现在去找聂风涯。”她看着颜壁,一字一句的说。 他的神色略带迟疑,还是驾定的说了声;“好。” 驿馆 聂风涯没想到颜沁会主动找到他,当他们漫步于庭院中,确定身周围无人窃听的时候,颜沁开门见山的道明了来意。 “大人放心,现在王兄大概已经见到了嘉陵世子,他一定会将世子安然带离出京。大人需要做的只是出城等候,我想这对于大人来说应该不算难事。”她的声音很淡,脸上凄楚的神情隐没在帷帽垂落的轻纱下。 “颜妃为何要帮助在下?” “只要是苍帝的敌人,我们都会帮。难道大人真的相信苍帝会主动将世子放归,大人可以不相信颜沁,但以目前你们的处境来看,这倒是唯一能够脱身的办法。” 聂风涯不语,他不得不诚然颜沁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自己也不认为苍帝会信守当年的承诺将世子放归,营救世子本来就要在苍帝的视线外秘密进行,这样一来,他们面临的最大隐忧就是,苍帝很可能在他们之前下手,更何况自己也不知道世子现在被关何处,世事的无常变幻,他不得不提防。 “那在下先谢过颜贵妃。”他的声音依旧是如寒潭般漠然,犀利的目光射向她,可如剑的锋芒中却掺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大人,颜沁也有一事相求。” 这次,他冰冷的声音没有随着她的沉默而响起,他只是眯着眼睛,漆黑的眸子如夜色般不带一丝波动。 “请将那支萧送给我,好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仿佛平稳的音色中隐藏着巨大的悲伤。 他依然沉默,黑色的面具下,俊毅的嘴角却泯成了一条直线。 她走进他,清凉的夜风将脸上的轻纱微微扬起,苍白如纸的脸上挂着的两串泪痕在月光下是如此的清晰。那是隐忍在记忆中思念的洪荒,自她眼中流出,映入他冰冷的眼底,也让他的心湿了一大片。 “让我有他的一样东西,我知道他不可能从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他的名字也不再属于我,可是,只要让我拥有一样他的东西,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请你把那支萧送给我,这样我就会觉得他从未真正的离开过,求你。”声泪俱下,一字一句,一遍遍狠狠地冲撞着他在心里埋藏了三年对她的恨。 终于,他还是妥协了,自怀中取出那支玉箫,在交到她手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当年为什么没有继续等他,就因为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不是,我——”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她连忙转身用手捂住,而那种疼痛却顺着她指尖上蔓延着,上升着,直至化成一片腥甜的湿涩被她用力锁于喉间。 “时间紧迫,你还是快走吧。”她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自身后传出。他的十指紧紧的攥入掌心,那颗冰冷的心像是跌入熊熊烈焰中一般,眼前一片空茫的夜色,在凌晨中黑的更加深沉。 夜,真的已经快走向尽头了,只是时间不会等人,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那双深深越加忧伤的眸子再次凝视国她纤弱单薄的背影,然后,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咳咳咳,”待他走远了,她用丝巾捂住嘴,终于将在喉中隐忍多时的液体双唇流出,丝巾上竟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手中那支玉箫被紧握在胸前,另一只手慢慢上移,拂过锁骨的位置,她苦笑,耳畔似掠过一声轻轻的叹息,那仿佛是花瓣离开花朵飘然落地的声音,再一次提醒着她,自己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6 一匹骏马驰骋在空荡的夜色中,狂乱的马蹄声几乎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回音。 颜沁没有说错,聂风涯果然在城郊的旷野上看到了等待多时的颜壁和嘉陵。 “我在戎国就已久仰聂国师的威名,今日总算见到了。”嘉陵策马上前笑道。 聂风涯还礼道;“太子过奖。” 东方的天边出现一片鱼肚白,三人的轮廓被映在朦胧的曙光中,聂风涯竟然从嘉陵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时,颜壁也策马上前。“大哥。”聂风涯自面具中传出的声音让他的心顿时一颤。 “你是,烈?”熟悉的声音和称呼,在记忆中只属于一人,他就是慕容烈。 聂风涯点头,面罩从双目间滑落,熟悉的脸庞再次晃动着颜壁的回忆。就在他重新带上面具的一瞬间,颜壁突然抽出宝剑,寒光射出,直指聂风涯的心脏。 “颜兄。”嘉陵迅速拔剑相抵,“你与聂国师一同将我救出,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恨,一定要拔剑相向?” 不顾嘉陵在场,颜壁双眼喷着怒火,用剑指着聂风涯骂道;“慕容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是你害苦了沁儿。当年她为你的死而万念俱灰,可你非但没死还隐姓埋名到了嘉州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今日我要替沁儿杀了你。” “我被嘉侯的人救下,可是你们,却逼着沁儿嫁给了苍帝。”聂风的声音无比沉痛,那一段不堪负荷的记忆再次如排山倒海般在心中猛烈的撞击着,当时,自己为了让颜壁平安突围,带领残部冲入了敌军主力,本是抱着一颗必死之心,当他已经奄奄一息,却在被押往夏国的路上被嘉侯派去的人救下。而夏王得到的那具尸体其实是用另一具尸体经过精心模仿后代替自己的,目的只是迷惑夏军以免他们再追上来。 由于伤势过重,他昏迷了近一个月,醒后听到的第一个噩耗便是颜沁已经被嫁给苍帝为妃。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有知道了另一个秘密,那其实是他自懂事时起就渴望的***,在那一刻,真相终于揭晓,他才明白,自己的生活,并非真的是了无牵挂。 “是她自愿的,为了颜国子民,当时我们已经山穷水尽,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戎国求援,代价,就是她。而那个时候,你又在做什么?” 声声暴喝,如无形的巨石般像聂风涯狠狠砸来,三年了,在他倾心辅佐嘉侯的同时,凝结的仇恨早已像一座堡垒般将心彻底的封存起来,而此刻,他分明听见了来自心间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的确是无情无义,当沁儿被迫嫁给苍帝的时候,自己又在做什么? 远方,灰蒙蒙的天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一人一马拨开朦胧的光线离他们越来越近。 “是樊将军。”嘉陵惊喜道,奔至眼前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是嘉州名将樊毅。 “臣见过太子殿下。” “樊将军来了正好,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趁苍帝还没发现,你先护送太子离开。”聂风涯对樊毅说道。以樊毅的武功完全能够护送太子安然离开,他还留在这里,设法带沁儿离开。 “风涯,这是王命我交给你的。”樊毅从身上取出一封密信交到了聂风涯的手里。 接过信的瞬间,那种僵硬的触感从聂风涯的指尖流过,他的两道剑眉隔着黑色的面具纠结起来。他将信收起来,转头对颜壁说;“我们后会有期,告诉沁儿,让她等我,这次我不会再食言。” 然后,他的目光又移向了前方渐渐泛白的天色,沉声说道;“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走。” 他扬鞭,胯下雪锥闪电般划过远方的天际,双手攥紧了缰绳,他在心中默念;沁儿,对不起,再等我一次,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 樱花落 7 人心有时亦如尘世风云般变幻莫测,而在这过程中,往往在视觉上呈现出另一种安静的假象,谁也没想到,就在聂风等人刚踏入嘉州边城时,嘉侯病逝的消息便已传出,这也许就是执着与残忍相结合的默契,之前因念子心切而抑郁成疾的嘉侯,却在儿子脱离危险之时仓促离开,甚至还没见到儿子最后一眼。 嘉侯病逝,太子嘉陵即位,在聂风涯等贤臣的辅佐下,这个年轻的国王完全延续了父亲生前的政绩,嘉州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与戎国抗衡。流光匆匆转过一个年轮,又是春暖花开,杨柳天下的时节,嘉侯在嘉州自立为帝,又联合了周边同样对苍帝不满的诸侯国,与国师聂风涯率领诸侯联军向戎国进发,由于苍帝近年来暴虐无道,所以行军路上,官员腐败成风,百姓踊跃参军,甚至朝廷派去的军队中也出现了倒戈的迹象。短短三个月时间,联军攻克帝都,在胜利军一路凯歌攻占皇宫之时,又是一个清晨,穷途末路的苍帝自刎于大殿之上,临死前,许是因为心中颇有悔悟,竟留下罪己诏一则‘朕与诸臣误国,任敌军分朕尸,切勿伤百姓。’ 苍帝的死,宣布了曾戎马天下威震诸侯的戎国彻底灭亡。 梳妆台前,金灿灿的阳沿着敞开的窗在她与镜子距离间穿梭着,镜中,她光滑的肌肤依然如雪般白皙,唯有锁骨的位置上,那朵曾经绽放着的樱花已经凋谢,渐渐淡去的色泽彻底溶入她白皙的皮肤中,再找不到一丝痕迹。 那根玉箫静静的躺在身边,光滑的玉上有似曾相识的温柔在阳光下无声的流动着,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滑的锁骨,嘴角绽开一丝释然的浅笑。这一刻,终于来了。 “沁儿。”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他?! 理好衣衫,她回头,却瞬间怔忪,“烈哥哥。”她失声唤道,这是在梦中么,还是此刻的自己,已经死了? 下一秒,聂风涯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身前,他拥着她颤抖的双肩,面具早已褪去,英俊的脸庞呈现于眼前,再次晃动着时光,真的是他。 依偎在那个久违的怀抱中,两行滚烫的泪自眼中流出,他亦是紧紧抱着她。明朗的盛夏阳光衬出一室温暖无限。隔着眼前一层水雾,她贪婪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轻声问他;“你不再恨我了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沁儿,你牺牲了自己,保全了颜国。”指尖轻轻滑过她冰冷的脸庞,为她拭去一脸的泪痕。 “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有一辈子。”他的神色驾定,她看在眼里,几近凋零的心与里面的温柔磨合着,然而,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却又提醒着,她的时间,到了。 “烈哥哥,能再见到你真好。”无力的靠着他的肩,她微弱的声音如梦呓般轻声呢喃着。要是能一直这样靠着他,该有多好?真的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瞬,将他们的时间锁入永-恒。 胸口疼痛在她的隐忍中又加重了力道,她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鲜红的血丝自苍白的唇角溢出,一滴滴如花朵般点点坠落在她和他的衣服上。 聂风涯捧起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急问;“沁儿,你怎么了?” 颜沁拂袖拭去唇角的血迹,喃喃说道;“烈哥哥,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就是那个锁骨处附有樱花纹案的女子。”她一手扶住他的肩,头微微埋在他的怀中,对他说出了那个连父兄都不知道的秘密。 “沁儿,我们现在去找御医,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来不急惊愕,他抱着她大步奔出门外。 阳光万丈,晓风富国,园中花雨纷飞。 “没有用的,烈哥哥,当年的战争都是因我而起,我,真的是你命中的劫难。”她的双眼勉强支撑着,隔着一层水雾看见他眼中同样是一片悲伤的洪荒,用尽体内最后的力量,她的嘴角又绽开一丝浅笑;“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为什么——我的生命就像樱花一样——这么短暂。烈哥哥,你会替我好好活下去的,对不对?”说毕,她的双目慢慢合成一道凄美的弧线,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来。任聂风涯悲伤的声音一遍遍的呼唤,却再也唤不回一丝的气息。 花园里,聂风涯紧紧拥着她伫立在阳光中,清风浮动,寂寥落英萧萧落下,落在他们的身上,从那双水雾迷濛眼眸前如雪花般划过,恍惚中,他的灵魂又回到了那个飘雪的冬日,她一袭白衣胜雪,张开双臂在纷飞的雪花间翩然起舞,他自怀中取出玉箫,一曲《倾雪》流淌在他们之间,在寂寞的冬日里悠然流转着…… 不知不觉间,前方的视线已化成一片空濛。他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仍然渴望着来自她唇边的回音,然而,一切皆是枉然。自己唯一能感到的就是她的灵魂正如水一般从他的指尖疏离。他闭上眼睛,伫立在初夏的阳光中,清楚的听到灵魂轰然碎裂的声音。 8 世间风云变幻莫测,却依然守着得人心者得天下的规律。仅在一年间,聂风涯率领的军队缴械了戎国最后一股反叛力量。 天下局势已定,嘉陵在各路诸侯的拥戴下登上帝位,追封先父为文帝,自己立为武帝。嘉州一统,天下归心,久经战火灼烧的土地上,即将迎来一个新的前所未有的盛世。 登基典礼的第二日,武帝在宫中宴请国师聂风涯。 武帝亲自将酒满上,举杯,“风涯,嘉州能有今日的繁荣,有你一半的功劳,朕敬你一杯。” 聂风涯道;“这全是先皇与皇上爱民如子,任人唯贤,风涯不敢邀功,如今天下局势已定,我对官场已无眷恋,只愿像师傅生前一样云游四海,享受清平之乐,请皇上成全,恩准我辞去国师一职。” 武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里面似乎有波澜涌动,但只在瞬间,便又平息下来,他笑道;“好,朕准你的请求。” “谢皇上。”聂风涯拿起酒杯,向前略微举了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君臣二人有闲聊数句,酒过三巡,聂风涯起身告辞,武帝目送他至数米,直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彻底的走出视线,武帝才缓缓舒了一口气,紧攥的拳头骤然松开,掌心竟是一片汗水。 而当他收回目光,却以外的发现在聂风涯离开的地方,静静的躺着一枚熟悉的玉佩。他拾起来,视线中熟悉的触感,让他眼前突然一片潮湿。这是他的玉佩,确切的说,应该是他们的。 相同的玉,自己的身上也有一块,这是在呱呱坠地的时候父亲亲手为他们戴上的,是他们之间血缘和身份的象征。年幼的他就知道自己曾有一个孪生弟弟,当年在战场上失散,生死未卜,所以自己生来便是嘉州的世子。岁年龄增长,才华横溢意气风发的他对江山志在必得,直到聂风涯的出现,占领戎国皇宫那日,他亲眼看到聂风涯在花园里抱着一个女子失魂落魄的样子,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轮廓,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不能确定聂风涯真的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可却亦不敢去否认。隐忧与猜疑像一把无形的利剑在这一年中狠狠的戳着自己的心,终于在他登上帝位之时,酿成一杯杯毒酒……可却没想到,他自以为完美的计划,最终却是与聂风涯的配合下才完结的。 然而,他并不后悔,权力之争,走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仍会再错一次。一切,只因生在帝王家,他们之间若无血缘,也许真的能够亲如兄弟。 凝视着那块冷玉,他的神色一片释然,而在他眼中,确有两滴透明的液体悄无声息的滴落。 9 夕阳西下,染得樱花林一片瑰丽的红。聂风涯虚弱的靠在一棵树旁,一丝血迹自嘴角溢出,他抬手将它们拂去,眼前樱花交织成海,衬他一袭白色的身影如一抹惊鸿,却是格外的落魄孤单。 其实,在酒席上,他早就看破了嘉陵的心机,从小,师傅便传授与他各种能够辨别毒的方法,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杯子事先已经在毒液中浸染过?可是,他还是喝下了那杯酒,解下来,还有第二杯,第三杯…… 他亦能猜得到嘉陵的杀意,正如他早已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他是嘉侯当年在战场上失散的儿子,被师傅收养,其实当年师傅云游四方也是为他找寻身世。当年在嘉州意外的见到了师傅,也知道自己的生父就是嘉侯。 师傅当时唯一向他点明的就是他和嘉侯的父子关系,这是嘉侯刻意瞒下的,一来是为了考验他,而来是担心他的身份会引来出储位之争,他也认为那次嘉侯救出自己只属意外,直到那日他从樊毅将军手中接过嘉侯的密信,触碰到的那个僵硬的东西原来是她的那块玉佩,当年师傅担心他会无意间让嘉侯看到,父子相认引起新的动乱而执意留了在自己身上,原来早在嘉侯救他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嘉侯的手里。 原来,他们父子间是在相互隐瞒,这表示着父亲对他不再有任何忧虑,还是已经将选择权彻底的交给了他? 如今,他又将那块玉佩有意的留给了嘉陵,他们是君臣,是兄弟。嘉陵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中只能有一人存活。兄长如今已经贵为天子,自己的存在只会让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诸侯趁虚而入,天下定会纷争再起,生灵涂炭…… 片片樱花随风落在衣间,在他眼前扩散开来,似乎绽放开了另一片世界。 ‘沁儿’再一次呼唤那个深藏于心中的名字,忍住来自腹中的一阵剧痛,他吃力的扶过一棵棵樱树,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林子已经到了尽头,呈现于身前的,是悬崖下万丈的深渊。 缤纷落英弥漫在风中,自他眼前落入眼下下面的空茫中。循着花雨散开的那道光线,恍惚中,她的一抹倩影向他款款走来,一丝浅笑嫣然,让绽开的樱花瞬间凋零…… 沁儿……,他俊毅的嘴角浮出一丝释然的笑来,又向前一步,白衣翩翩如雪,消失在前方的一片暮色中……
( Sat, 5 Jun 2010 16:58:14 +0800 )
Description: (一) 我叫婉君,是一个皇室的公主。我所处年代,战乱不断,疾病肆虐,但这一切与我无关。我每天吃的仍是玉露珍馐,入有婢女服侍,出有侍卫保护,根本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我父兄忙着征战,所以也没人管我,我可以在繁华的都城里随意游荡,我的日子逍遥快活其乐不穷。 有一天,父皇找到我,对我说:“婉儿,你年龄不小了,也该到了出嫁的时候,父皇给你物色了个不错的驸马,你收拾一下我陪你去见见他。”“可是父皇,婉儿还不想出嫁呢!”父皇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从没见过父皇在我面前有这种神色,他身为一国之君,虽然对臣子们极其威严,但对我总是疼爱有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随意撒娇。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父皇沉默了一会后,终于开了口:“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快去收拾,一会来见我。”父皇蹦出这句僵硬的话后,坚决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被传唤到了朝堂,起初还纳闷,父皇要见我何须在朝堂之上?我进去的时候,发现许多大臣分坐在朝堂两侧,一边是胡裘装束,自然是匈奴了,另一边是我熟悉的袍服,都是父皇的重臣。只是父皇的右侧多了一个二十八九岁左右的男子,眉目粗犷,脸颇有须,身体强健,身上披着貂皮大氅,顶上戴着豹纹皮帽。 “努赤王子,这就是小女婉君,以后就是你的人了,还入得你的眼吗?” “入眼入眼,好,好,美,真美。” 那个被父皇称为努赤的匈奴国王子,看我时眼里闪着欲望的火,他呆愣的样子让我想笑。但我没有笑,我怒了:“我不要嫁人,我也不想再当什么公主。”我扯掉头上的珠玉珍宝,掉头就走。 “来人,把公主押进书房,严密看守。”无奈,我屈服了,我知道我挣扎也没有用,对我们这样的弱女子来说,即使是公主也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身后依稀传来父皇和努赤的对话,“朕教女无方,没冒犯着王子吧!”“没有没有,我喜欢这样的公主,哈哈,有野性,也很有个性。”“到了贵地的时候还望多包涵……小女任性……来,喝酒……”“哈哈哈,喝酒……”。 在书房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杰,那个给了我初恋也是我最深爱的男子,他现在征战还没回来吧!不过要是我嫁给了努赤王子,战事就会平息,他就可以安然回家了,我也就不用再担心他的安危,但是今后我还能再见到他吗?烦,真烦啊! (二) 凤冠霞披,香车宝马,就这样我踏上了和亲的道路,成了两国战争的牺牲。我的心如死灰,但我已不怪父皇,我知道他的难处,匈奴近年来实力增强,如果不和平相处,最终父皇的江山也将不保,父皇的臣民……。 我记得离开的那天阳光异常明媚,干净整洁的金陵街道,清澈明净的河水溪湖,还有道旁柔媚可爱的小草,那些在都城里安然而幸福的人们,都让我充满了留恋。有一只在笼子里鸣叫的画眉,它的声音很是凄凉婉转,它一定是想要自由的飞翔吧!后来在我的记忆里,总是重复着那只画眉的歌声。 北行的马车随着渐渐坎坷起来的道路,开始不断颠簸我的梦,我的梦里也依稀出现了杰的影子。 杰是父皇的爱将,起初我们并不认识。我和他的真正相识说来还蛮有点戏剧性呢。有一次,我和丫鬟春儿逃出了皇宫并乔装成平民模样,我们在大街上像野丫头一样地疯狂,尽情享受着平民的快乐,然而我天生长了一张让男人见了就想犯罪的容颜,所以那天惹到了麻烦,被几个流氓围住,就在我最无助想一死了之的时候,杰出现了。 然而杰不是作为一个英雄形象出场的,那天的他相当狼狈,他刚从战场回来,受了很重的伤,伏在马背上几乎不能动,但他还是替我解了围,在混乱中他又被那几个流氓踹了几脚,他几乎不能站立,但他还是关切地问:“这位姑娘,你没事吧?”他的声音真好听,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的容颜,他说他叫杰,是当今皇上的将领,问我家住哪儿,要护送我回家,我说我家就在附近,不用了谢谢。他于是艰难地跨上马背,说了声“回见。”然后离去了。 回到皇宫,我没有告诉父皇这件事。只是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孔,是的,他是杰。他很英武,说话却很温柔,对我这个很少和男子接触的懵懂少女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诱惑,也许我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杰在家养伤的那段时间,我派人注意他的行踪,得到消息说杰会时不时在午后去那个我曾被“围困”的地方,在一个午后,我和春儿又逃出了皇宫,去了那个地方。 杰再次遇见我时显得有点惊喜,他瘸着腿走过来:“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姑娘你,真是好巧哇,他们没再找你麻烦吧!”我心里忍不住想笑,杰这个傻瓜,这那算是巧啊,这纯粹就是本姑娘设计好了的。还有,他居然说了一个“哇”字,还蛮可爱的嘛!其实这时的杰已经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兵”了,他已二十五岁,比我长整整六岁。 那个下午我们过的很快乐,杰给我讲战场上的趣闻乐事和残酷暴虐,我给他讲金陵老百姓的生活。我发现,每当杰说到战场上的厮杀时,眉宇里总是流露着些许骄傲同时也压抑着某种痛苦,我知道这是他作为战士的荣耀和对生命的怜惜和不忍。他是一个勇敢的战士,但同时又是一个慈悲的男人。我被深深地感动着。 后来又偷着见过几次面,我们两心相悦,真想就一直那样下去,可最终还是被父皇知道了,我无法再隐瞒身份。当杰知道我公主的身份后,一下子显得很失落,但我告诉杰,我爱他,我已求得了父皇的同意,只要击败了匈奴,就招他做驸马,只是在没击败匈奴前,我和杰不能再见面。杰说:“婉儿,等我,我一定会杀退蛮子。”他说这话时眉宇间闪耀着坚定的光芒,我为他的认真和坚决感动的泪流满面,在他面前,我可以随意流泪,我可以任意撒娇而不用顾忌自己公主的身份。 朔风掀起帷幔,狠命地吹打在我的脸上,敲醒了我的梦,也吹散了杰的脸,我怔怔地望着窗外,是大漠的景象,北风呜咽,黄尘莽莽,我想,我的青春和爱情也许从此要萎谢在这里了。 (三) 努赤对我还算不错,说实话,他长得很英俊,这与其他匈奴人的粗俗的外表有点不同,他专门为我建了一座宫殿,其布置与我在家乡时的一样。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宫女,和一些侍卫,总算还多少有点家的感觉,不至于显得太寂寞。 战争确实平息了,百姓们又都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这让我多少有点欣慰。杰也回家了吧,不知道他可有想起我。 在大漠我的生活失去了信仰和向往,草原虽广阔,但这里不属于我,我吃不惯这里的牛羊肉,我看不惯匈奴的野蛮,他们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像牛羊一样的味道。我突然很怀念金陵的街道,怀念街上的冰糖葫芦,怀念街头的杂耍,怀念街头的风景和街上的人。 努赤每天晚上都要和我行房事,他野性的身体唤起了我潜藏的欲望,我青春的激情被点燃,也只有这点,让我疯狂而且迷恋,我尽量迎合着努赤,但其实我的心并不在他身上,我的心跨越千上万水,找寻着我的将军,他说过,他要击退蛮子然后娶我,他怎么可以失约呢? 白天里,我为努赤和他的将领们跳舞歌唱,此外我琴棋书画亦能应付自如,只是我从来不笑,但即使这样,我知道我的舞姿还是迷倒了很多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然而就在我的欲望达到顶峰的时候,努赤却开始对我冷淡起来。我知道,这是我不争气的总是平平的肚子惹的祸,也许还有行房事时的心不在焉吧,我知道男人们对这很在乎。 我又重归寂寞,我连最后的一点快乐都失掉了。也许人在寂寞的时候都喜欢胡思乱想吧,我开始想杰,想金陵的虫草花鸟,幻想着有一天杰能带领他的军队把我救出这个幽暗的堡垒。 就在我最寂寞的那段日子里,另一个男人走进了我的世界。他叫周通,原先是父皇的贴身侍卫,后来就跟随我到了大漠。在大漠的日子里,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我,只是由于彼此特殊的身份他不敢明言,他尽职尽责地保卫着我的安全。 因为一直以来有努赤的陪伴,我没有特别注意他,现在才审视了一下,发现他长得相当不错,而且很魁梧,在他的脸上我依稀看到杰的影子,这让我一时产生了某种幻觉,我以为我日思夜想的杰来到了我的身旁,我以为我就快要脱离苦海了。在一个我喝了酒的夜晚,我和周通上了床。 (四) 其实我和周通的关系只维持了一夜,因为我发现那晚他我在床上驰骋的时候,我的肚子里隐隐有东西在蠕动。是的,我怀孕了,我已怀上了努赤的孩子。 我把怀了孩子的事告诉了努赤,他显得很兴奋,但我还是隐约看到了他眉间的冷漠。在此后恢复了短暂激情的日子里,我又重温了努赤给予的关怀和温暖。八个月后,我生了一对龙凤胎,我给儿子取名叫思杰,女儿取名姽婳。 以前没有孩子,那时除了在心中构建虚妄而遥远的爱情外,连一点信仰都没有,现在有了孩子,孩子就是我的信仰,我已不再热衷于男女之事。也许还因为色衰爱弛的缘故吧,努赤也终于不怎么来我的住处了。他有很几个阏氏(阏氏:匈奴妻妾之称号),他可以在她们哪儿找到她想要的快乐。我无所谓,有了孩子,我就不再寂寞。 我虽然是大阏氏,但因为怀孕晚,有个阏氏庶出的王子还是比我的孩子大。我看着我的两个孩子慢慢长大,心中的希望再次升腾。我自小就给孩子们讲述南方的那个国家,那个我魂牵梦萦的故乡,我告诉他们,南方那个鱼米之乡才是他们真正的故乡和家园,以后一定要回到那儿。 匈奴的首领也就是努赤的父王死了,努赤继位做了单于。到这时我的两个孩子也已十六岁了,长的都很漂亮。然而也就在这时,我发现单于操练军队越来越勤,我知道和亲的盟约即将被撕破。我派周通暗中送信到金陵,告诉我的皇兄(父皇已死)让他加紧防备,说单于可能会在最近挥师南下。 然而单于却一直按兵不动,我也就一时没在意,我开始想到王子继承的问题。努赤对思杰一直以来就不亲近,他看重的是另一个比思杰大的庶出王子。我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儿子的威胁。经过周密的计划,我终于利用一个新近从南国招来的妖艳宫女,造成了那个王子酒后乱性猝死的假象。看得出努赤很悲痛,他也怀疑到了我身上,但由于没有确凿证据也没能把我怎么样。不过也就在那一年秋天,单于终于挥师南下了。 (五) 我又写了一份信,我在信中写道“杰,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好想回家,你一定要来救我。”我托周通秘密送出了这份信,并让他一定要亲自送到杰的手里。 单于的战事并不顺利,因为我家乡的军士们早已做好了备战的准备。不过战乱终归是战乱,烽火连天,哀鸿遍野,又回到了和亲前的模样,这是我不愿看到的,但匈奴和汉人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迟早得有个了结。 杰率领的军队神勇无比,他们一路追逐把匈奴杀退到了大漠,我心中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深爱至今的将军,而两个地方我也都分别生活了近二十年。如果说杰是我爱情理想的话,那么努赤则给了我一个家,给我带来了两个孩子。南边是我的童年和少女时代,充满着甜蜜童真的回忆,而大漠虽然荒凉和寂寞,但更有一种家的感觉,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前线传来消息,单于阵亡。努赤死了!我没有悲痛,只是突然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汉人的军队还在继续向大漠开进,慌乱中,匈奴国中的谋臣们拥立思杰为单于,作为他们的首领继续抵抗。 思杰没有抵挡住南面浩浩荡荡开来的军队,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想抵抗,因为我给他说过他是南国的后人,他的外公也就是我的父皇是一个贤明的君主,他不应该和我的家人对抗。 我终于又见到了杰,只是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其实他本可以全胜而归的,他本可以回家享受应得的荣誉和人们对他的崇敬,但他接到了我的信,他单***匹马地跑来救我,因寡不敌众他被匈奴的卫队刺伤。杰,你为什么还是像当初那么傻呢,你为什么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来,也许我就安心呆在了大漠并会终老一身。 “婉儿,你终于还在等我,我终于杀退了蛮子。我们今天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回家!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的好苦哇,二十年了……我来…接…你……回家!”说完这句话杰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湿了面颊。“杰,你别走啊,你别走,别走,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草草埋葬了杰,我在周通的掩护下带着姽婳逃出了这个我呆了二十多年的宫殿,在离宫殿不远的地方有皇兄军队的接应,我终于又回到了梦寐以求的故乡,只是二十年的辰光,早已物是人非,我在百感交集中又一次湿了眼眶。 儿子思杰留在了大漠,继续当他的单于,他和皇兄达成了协议,匈奴国恢复每年对南国的进贡,而南国也有义务保护匈奴国不受别邦国的侵犯,而且南国也承诺不主动侵犯匈奴。战乱终又平息。 (六) 姽婳穿起了新娘的嫁妆,她是那么漂亮,没错,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从她的脸上我依稀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娶他的王子是杰的儿子,这桩婚姻也是杰的一桩夙愿,他在出征前曾给家人交代,如果他不能活着回来,希望儿子可以娶我的女儿姽婳为妻。现在我们的孩子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杰他看的到吗? 姽婳和杰的儿子相见如故,这让我的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看着他们小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