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刷洗好七间教室、十二个小马桶后,四个再也站不直身子的小女人,头碰头、肩靠肩,乏力地坐在小班教室一角,连喘息都嫌费力了。
幼稚园老师——真不是人做的工作,从早上七点跟车起,九点接回所有小朋友,紧接着升旗、发牛奶、上课、收簿子、发点心,等小朋友吃饱把他们赶出教室去玩,好收拾满地狼藉。
接着又是上课、伺候小萝卜头吃午餐、睡觉、改本子、整理棉被、发点心、擦桌椅、上课……
好不容易,等***车子送走-一群让人头痛的小鬼后,你以为完事了吗?才不!接下来还要打扫教室、整理校园,准备明天的课程……这样辛辛苦苦捱过一整个月后,拿到的只有薄薄的一、二十张钞票,廉价的可以媲美泰劳。
重重叹口气,夏日情抓抓散开的辫子重新把它们编起,她好想换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
各位老师,明天下午要开园务会议,不要忘记准备下周教学单元。园长从门口探进头来,叮嘱一声,又匆匆自走廊离开。
哀怨哦,立法院不是更改工时缩短为八十四小时,怎还会有这种非人职业,有权教人两星期连续工作一百三十小时。凌苑苑呻吟一声,明天的大单元由她主持,看来她又得要熬夜做教具了。
可不是,每天从早上七点上班到晚上七点下班,本以为星期六最好,可以五点下班,可是后面还有一堆教具在等着,唉……我们和菲佣有什么不同?冉英雄附和。
当然不同!请菲佣要供吃供住,可哪一天你吃过园长、住过园长的?我们啊!比菲佣还不如。,'乔予亮瞟了笨笨英雄一眼。
我们要绑白布条到劳保局抗议!' #039;日情义愤填膺地说。
别傻了,园长早说过,我们是老师,不归劳保局。亮亮又浇下一盆冷水,那我们归哪一个局管?英雄问。
自求多福局!苑苑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说真的,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你们有没有想过要选择什么职业?亮亮说。
我要当情妇!带小幼班的日情说。没有疑问的,情妇绝对符合她的需要——钱多、事少、离家近。
我要当花瓶。苑苑说。每天不工作,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勾引老板,让他看得到、吃不到……嗯……感觉不错!我要当米虫。英雄说。光想着那种吃饱睡、睡饱吃,成天窝在床上就有人放饭的日子……哦,美哉、美哉……中华民国……
我要当植物人。亮亮更狠了,连嘴巴都不用动,就有人服侍她、负责她一辈子,多美妙啊!唉……哀叹声同时从四人口中呼出,可以睡饱一点,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好了!美梦只会在电影里成真,现在哪个善心人士,肯帮我做单元壁报?苑苑认分地率先站起身,其余的人纷纷站起来,梦……留到半夜再作吧!
正文 第一章
第一章一间三十来坪的公寓,两对男女坐在电视机前面,一个轻薄短小的袖珍遥控器在两个女人手中抢来夺去,到最后,显然是那个称之为母亲的年长女人夺得主控权。
她仰起下巴,得意地按下选台,哈!荧幕上立刻出现几个全身泛满油光的肌肉男,对镜头搔首弄姿,酷!小弟乔予喑站起来挡在电视前,跟着他们的动作,玩起自己寻来不易的肌肉。我的'小老鼠'帅不帅?是不是比他们的更有看头?' #039;那个当妈,姓郑名玟的女人,用脚一踹,不耐烦的哼上两声。关公面前耍大刀,走开走开,别妨碍我看'关公'。姐姐乔予亮也是一脸不屑。走开,收起你的'滑鼠',别丢人现眼。亮亮,等我哪一天像刘德华,你跟那群花痴在台下尖叫,到时,我不会因为你是我老姐,就容许你插队签名。暗暗从没本本分分喊过亮亮一次姐姐,多年下来,爱计较的亮亮也懒得计较了,尤其通过青春期考验后,那个讨人厌的暗暗一下子高出她一个头,她哪还敢要求这个大巨人叫她姐姐。
暗喑,你想太多了,有时间去念念书,免得连所像样大学都捞不到。一直没开口的老爸——乔学庸终于说话。
这就是乔家的全体成员,这双生双旦,每天都有不同的戏码在家里上演。
老爸,你太不懂得鼓励小孩子,我想咱们喑暗-定有本事像刘德华。亮亮笑得一肚子坏水。
还是亮亮懂我,我们年龄近,比较没代沟。喑喑走过来,搂搂亮亮,考虑着要不要帮她把老妈手上的遥控器抢过来。
是啊!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活到'像'刘德华这岁数,其他的……就听听爸的老人言,千万别想太多。好诡一笑,她把自己往老爸身边挪。
你!好!死亮亮,你就给我记着,等我拿下奥斯卡金像奖时,我会在致谢辞时说——我要谢谢我的老姐,要不是她的施虐,我不会离开家庭,走出今天这条康庄大道。到时,全世界人都会知道,乔予亮身上流着灰姑娘她后娘的黑色冰血。喑暗,你的记忆力要是有想象力那么棒,就不怕英文单字背不起来了。肌肉男节目进广告,老妈郑玟终也忍不住,抬头对上眼前那丛高山青说话。
妈,广告了啦!快转过去,我要看'蓝色生死恋'。亮亮翻过老爸的身体,去抢妈手上的遥控器。
郑玟一招鹞子翻身,滚过儿子身上,躲到沙发最外侧。
妈,你很差劲,都看半个小时了,还不换人看。这家庭里最最缺乏的就是公平。
那个要死要活的戏码已经演了几百次,你还要看。你管人,遥控器不给我,我就自己去买一台一百寸大萤幕的电视,让你羡慕死。一赌气,她把桌上的无子西瓜当肌肉男的肉瘤啃,啃得血肉模糊,肉骨分离。亮亮,你的电脑还在分期付款,还有,一个白痴为了学英文出国玩,花十几万去买了一套儿童的迪士尼,到现在,除了HOWAREYOU之外,你还学到哪些句型?英文没学起来不打紧,钱还是要照付。你确定还有余钱买一百寸大电视?暗喑堵臭她。
说起这事,不能怪亮亮,她英文破到连上补习班都不敢,心想幼儿美语,学起来会比较简单,哪知道还是很难。
身为穷人,没有说大话的权利。挤眉弄眼,亮亮转移话题。妈,你那么色,不怕败肾?食色性也。又开始演了,噢!七号帅哥的肌肉纹理多漂亮。
那有什么好看的,一团团沾了油的罗汉果,比起老爸的简直逊色太多,不如你和老爸回房间,让他脱给你看,既可'眼观'、又可'亵玩',比那些精采几千倍。你老爸全身上下没几分春色,再禁止我往外发展,简直不仁道。瘪瘪嘴,她转身去挑拨老爸,爸,你老婆好像连无耻怎么写都认不得了,再不管教管教,不怕她给你招几只野狗在家门前守着?我不认识无耻?我看你才不认得孝顺!孝者顺也,连顺着你妈看个猛男节目也不懂,意见比牛毛多,你书读到***去了!有本事把书读到***,还得感激你帮我生个大***,让我有本事塞书,下回有机会,塞个保龄球瓶试试。你敢?初生之犊就给我玩刺激的?哈哈!不敢?我有个识途老'妈',在前面以身为教,要学会***,简直轻而易举。在乔家,不知是风气开放,还是管教太民主,总之这种带色隐喻已经不是新鲜话题。
你想学会我的独门功夫——***学?还早得很咧。嘴巴说说,谁不会?她不屑地瞄瞄老妈贴着小黄瓜的脸。啧啧,脸真大,足足贴满两条小黄瓜呢!真是浪费到家。
去问问你老爸,谁能比得上我的段数。对这方面,她可是信心十足,否则,这两个死小孩是怎么冒出来的?
真了不起哦!就一个男人'认证'也作得准?井底之蛙,世面有限。
' #039;夭寿囝仔,你被多少个男人认证过了?郑玟一听,顾不得电视猛男正在对她放电,整个弹跳起身。
楼下王伯伯、警卫陈爷爷、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年龄从上到下,囊括一甲子,这功夫……够跛屁了吧!她指的是嘴上的吵架功夫,可老妈和老爸的眼珠子同时从龙眼变成荔枝,很明显的,龌龊入侵脑细胞。
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色不招人人自惹,君子怀德,小人怀色……
你连陈爷爷都不放过,你、你……她一边指女儿,一边看着自己发抖的食指,不晓得四十岁就中风的女人,还有没有本钱迷惑医生?
' #039;气什么?气我青出于蓝胜于蓝?她一脸拽样,气得郑玟的小黄瓜从脸上纷纷掉落,像爱国者飞弹,一颗颗炸到儿子身上。
只见喑暗不疾不徐,从身上捡一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人肠道。无厘头地说:加点沙拉酱,味道会更好。他坐到沙发另一边。两个女人战争正式开打,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忙把频道转到DISCOVERY,关起耳朵,看他的热带雨林特辑。
你说清楚,好歹咱们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家庭,没缺你吃的也没少你花的,你怎么去给我搞援助交际?要搞你也给我搞远一点的陌生男人,这下子,你叫我明天怎么敢下楼倒垃圾?受不了?她居然是担心没脸下楼倒垃圾。乔学庸被老婆打败!女儿,你给我说清楚,你真的在外面乱来?你张眼仔细看看我,你女儿有那种本事吗?他也太瞧得起自己的遗传基因了吧!不过,现在没有不表示未来也不会有,妈妈老是勉强我看这种'***节目',用***洗涤我的思想,想我变坏也不是不可能。乔学庸想想女儿的话,有几分道理,转而对老婆说:小玟,你想看这种节目,就等女儿上班还是睡觉以后再看,好吗?孩子们正处于青春期,难免会有一些生理冲动,再看这些不是火上添油?哪一天真走错了路,爸妈会从坟墓里跳出来骂我们。死小孩,用这种方式拐她老公。吞下气,算了,老公说得也对,她那个婆婆难缠得要死,真让她从坟墓跳出来,她的耳朵还有安宁日。
看老妈有妥协意愿,她忙吆喝起小弟。喑暗,拿一盒面纸,我要看蓝色生死恋了。不甘情愿的渔翁送出遥控器,瞪一眼新登上优胜者宝座的擂台主。唉!都怪老爸,纵容女祸在家中横行。
亮亮优雅地对可爱的亲人们一笑,折起一叠面纸做好掉眼泪的预备动作。恩熙…我来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看多了,智商不高的亮亮常弄不懂,现实和戏剧之间的差距。
夏天,不小心流个鼻血,她没想到是不是吼小孩吼得太累,肝火上升,倒认定自己和恩熙一样得了不治之症,偏偏又不敢去看医生,就自顾自地诊断起自己得血癌。
再加上,回想起上回和幼稚园里那群同事的重新选择,当时她怎会脱口说出自己要当植物人?难不成,自己真是离大限之期不远?
想到这里,她不禁埋怨起自己的命来,人家思熙有两个男人同时爱她,死起来也比较有价值,哪像她,妈妈不疼,姥姥没长命爱,连个看上她的男人都没有,就这样死了,谁会来为她哭坟?
更别说要找个男人,为她站在街角给车撞,两人青春作伴好还乡。
她这情形不应了林黛玉那句话——今日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今日她替恩熙的死哭得大粒泪、小粒泪,他日谁来哭哭她?
好悲……好惨……可怜的乔予亮死不瞑目啊!亮亮,你领薪水了没有?喑喑没敲门,直直走进来,看到亮亮正拿着蓝色生死恋哭得半死。
救命哦!她老姐是不是处女当太多年,当得开始出现变态情结?电视要看、书也要看,就眼泪最廉价。
我领不领薪水,跟你有什么关系?人情凉薄,亲如手足也一样,一心只想着她的钱,没看到老姐已离大限不远。
我缺钱用,小苹约我晚上看电影。他选择实话你忘记我还要缴迪士尼美语和电脑的分期付款?
你守着微薄的薪水做什么?它早晚要消失的。不如拿来投资我,等我将来发达了,我会加上数十倍奉还。暗喑动之以利。
等你发达?亮亮不屑的哼上一哼。你还等我庇荫咧!走到门边,打开门送客。
也不想想,他这个喑暗没她来照亮亮,他的人生还有光明吗?
下次进门之前,麻烦敲敲门,免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全身上下还有'能看,'却不给人看的东西吗?哈!自抬身价。他眼光恶质地在她胸前扫荡几回合,然后,大步走去。气闷,太恶毒、太冤孽。哪一天他们真的天人永她倒要在天上看他眼泪鼻涕横飞的懊恼模样。嘟起嘴,再趴回书桌前。死了,人会变成怎样?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像她这种脸上有几分姿色的小美女,会不会被黑山老怪收编人色魔俱乐部,专以吸男人精血为生?
算了,也不见得会死,癌症也分好几期的不是?先担心起来放似乎有点笨。但……备而不用,总比用而不备,来得安全吧!是了,人无远忧必有近虑,对于死早做准备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吧。好,决定了,她要开始为死做准备。
先准备哪一样呢?寿衣、寿鞋、寿帽、寿袜?总不能吾本洁来还洁去,光溜溜来又赤裸裸走?
可……薪水还没到手,这项,先摆着,等有钱再说。
那……对了,写遗嘱!这项最不耗本。把遗愿交代清楚,然后抽屉里、衣柜里、包包里,到处都给它摆上一张,就不信老妈会看不到。
打开电脑,在等Word启动的时间,遗嘱在她脑中架构成形。
遗嘱应该有个浪漫开头。亮亮在打上遗嘱两个字之后,又想起年轻貌美的女子应该有张浪漫惟美的遗嘱。
于是开启非常好色,找个漂漂花边,然后在中间写下她浪漫的遗嘱内容——
一、我死后请把我的骨灰洒在大海…..大海?好吗?她很怕章鱼那种跟外星人很像的八爪怪物。万一,它用它的章鱼手把她紧紧巴住,让她永世不得投胎,怎么办?
把一行宇Delete掉,她重换上一个比较不浪漫的开头——
一、爸妈,我去世后请用八百度的大火,把我烘焙成灰,然后安葬在纳骨塔中。(请记得要有中央空调那一种,你们的女儿怕热。)在选格位的时候,请帮我注意一下左右邻居,好有那种年里就往生的超级帅哥。在生时,贞女、女我都当过了,死后我要换换口味演演豪放女。
二、请帮我把分期的电脑余款和迪士尼的钱缴清。人家说这辈子欠的债,下辈子要还清。下辈子我不想嫁给卖电脑的秃头老板,也不想和迪士尼的女业务发生感情纠葛,请你们务必帮我清掉这两条债务。至于我欠你们的……亲人之间,不要计较这么多三、请帮我把泰迪熊的那几件T恤和牛仔裤烧给我,我不爱穿女鬼那种白色制服,何况,人不风骚枉少年,想我含苞待放的花样年华,就将要在鬼狱度过漫漫长日,再不让我穿得漂漂亮亮,我就死得太轻如鸿毛了。(难道穿泰迪熊就会死得比较重如泰山?嗯!没错,熊好像蛮重的。)四、请帮我烧一台电视,要有***第四台的那种,在生时要和妈妈抢电视,我不想死后,连看韩剧、日剧的基本鬼权还要被剥夺。
最后,亲爱的爸、妈、小弟,我实在不想写这张遗嘱,因为,我不想年纪轻轻就离开你们,更希望死掉以后能留两仟万给你们,让我的遗嘱更具有可看性。
可是,我没有两仟万,我的银行户头里只有三位数字金额,只能请你们原谅女儿不孝,不然,下辈子换你们来当我的儿女,让你们来凌虐我好了。
不孝女儿亮亮绝笔遗嘱写完,亮亮展读再三,觉得它不失为文情并茂的优良读物,说不定若千年后,会和林觉民的意映亲亲如晤,并列为十大优良遗嘱排行榜。
打开档案,点出列印,她预计列印个十来份,在她的每个抽屉里都摆上一张。在列印动作开始的同时,亮亮叮咛自己,下辈子,绝不可以结婚生小孩!揉揉眉宇,谢易耘阖上企画书,转身面向落地窗。灰蒙蒙的空气压得人心闷,年纪大了,以前连着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工作,都不觉疲倦。现在,光是低气压就会让他心生疲态。
有人说过,当赚钱都会让人厌倦时,那么他真的是老了……
打开皮夹,抽出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中是一对十岁上下的男生女生合照,女孩的头轻轻偎在男孩肩上,男孩搂着她的肩膀笑出一口洁白牙齿。
他们很亲昵,一直都是。
谢易耘用食指轻抚照片中的小女孩。小夜……二十年了,他们已经分开整整二十年,她从不曾来人梦。
是不是,人一死,记忆就随着灰飞烟灭,旧时情皆随一盅孟婆汤成了空虚?
她是否达他们的约定都忘了?
分隔幽冥,他无法寻出她来问一声你还记得否?
也许她忘了他,忘了一个爱笑的易耘哥哥还在这里想她。可是他活着,记忆伴随他长大,多年复习,记忆只有更深刻,从未遗失……
窗外雨落下,斜斜的雨丝划过空气投身到他的窗旁,凝结成珠,顺着玻璃滑下,雨珠像她的泪,颗颗都是晶莹。
那天,他和小夜约好出去踏青,没想到一醒来,发现雨降,灰沉沉的天空阻下他们的计划,他撑起伞,走到隔壁小夜家,看到抱着背包哭泣的小夜。
章妈妈一看到他来,立刻高兴地迎向他说:易耘你来了,太好了!小夜已经哭好久,怎么劝都劝不停。他走向前,把她抱在脚上。小夜乖乖,在下雨呢!小夜身子不好,要是淋了雨又生病怎么办?可是,好不容易医生伯伯说我可以出去玩、好不容易爸爸说我可以出去、好不容易你有空陪我出去玩,那么多的'好不容易'统统没有用了。小夜嘟起嘴生气。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是用汤汤药药、费尽心思一路养大,为了这个假期,他们排除万难,谁知天公不作美。
我们在家里也可以玩啊,来!我们来玩野餐。易耘把她的小桌子、玩具统统挪开,弄出一块空间,铺上桌布,把带来的食物统统摆上。
他们一面吃东西,一面说话,从巫婆的扫把聊到喷火龙的家,从英勇的王子谈到可怜的灰姑娘,他们聊得好快乐。
耘哥哥,我长大要当你的公主。小夜突发奇想。
好啊,不过,我要一个健康公主,你要乖乖吃药,把你的心脏照顾好。搂搂小夜的肩,从初见面,她就是他的公主。
如果照顾不好呢?我真希望妈妈把我塞回肚子,重新把我生一遍,生给我一个不爱生病的心脏。人要是没有心脏就好了。小阿笨,如果你重新生一遍就不认得我了。易耘推推她的小脑袋瓜。
好吧!那我试试把心脏养好。她不想忘记耘哥哥。
这才乖。拍拍她的头,小夜最听他的话。
耘哥哥,我真的好想出去玩,小夜趴在餐布上,眼睛望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真讨厌!以后她要一辈子都讨厌雨,不跟它做朋友。
没关系,今天不能带你出去玩,等我长大,我带你坐飞机到美国、日本、澳洲、英国……到全世界到处去玩。他许下承诺。
那些地方好远哦!是啊!坐飞机要坐好几个小时。那晚上赶不回来,我们要住在哪里?我不喜欢住在别人家里。这样啊……不然,在带你去那些国家之前,我先在那里盖房子,等房子盖好了再带你去度假?好!有游泳池、有溜滑梯、有骑马场,你想要什我就盖什么。太棒了!耘哥哥最好最好了。她高兴大叫。
就是这一句戏言,让谢易耘往后成了休旅业界的大哥大,他在全世界经营起三十几座度假村、一百多间旅行社,为的只是兑现对小夜的诺言。
叩门声惊醒沉思中的谢易耘。请进。是他的秘书,陈日新。董事长,美加和大陆地区的几位经理都到了,您要准备开会了?好!我马上去。开过会后,我还有什么行程?',报告董事长,接下来您要去接仲煌的陈董事长和千金,另外,晚上还要出席一场慈善酒会。你让王副总跑一趟机场接人,晚上那个酒会由你帮我出席。董事长,您下午我有事要外出。'轻描淡写一句,他把他的问题推开。
可是陈***她……她不是好招惹的人物啊!走吧!我们先去开会。易耘无意去听他的困难,用人不能分忧解劳,他何必浪费钱?踩出大步伐,他领先走入会议室。
燃起一炷清香,易耘定定站在小夜的骨灰坛前。照片里,她可爱的小虎牙轻咬下唇,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一这一张……是他帮她拍的,很可爱、很甜美,谁看了都要喜欢起她……
耘哥哥……你看,我会写字了。小夜拿着纸笔,一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就从房间里冲出来。
身体不好的她根本没机会上学,易耘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去教她念书,小夜字认得不少,但为怕她太累,爸爸妈妈始终不让她动笔学写字。
那一次,妈妈正在厨房忙,小夜拿起纸笔,照着易耘教她的笔划,一笔——笔慢慢在纸上描起自己的名字,描着描着竟也让她学会写字。
我的小夜最聪明。他揉揉她的头发,从书包里掏出糖果给她。
不对,耘哥哥才是最聪明,你会念好多故事书。对他的崇拜,小夜从没掩饰过。
小夜想念书?我想跟耘哥哥——样,变成最棒的小孩。你已经是最棒的孩子了。抱起她,他才大小夜两岁,可是纤弱的小夜看起来比他年幼很多。
' #039;我将来还要长成最聪明的女生,这样,耘哥哥就会娶我当新娘子了,是不是?抬起红红粉颊,她一脸稚气地望向她,想在他眼中找到肯定。
是,小夜是耘哥哥的新娘子。人与人之间牵系着彼此的东西是什么?
有人说是缘分、也有人说是感觉,在那个不识情爱的年龄里,很奇怪地,小夜和易耘就认定彼此、认定对方将是陪自己走完一生的另一半。没有质疑、没有过其他想法,这种念头在什么时候成形,亦无人去深究。
解不开、推不出的逻辑,人们习惯把它归类于缘分——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于是,人人都说他们有缘,左右邻居说,两人的父母亲说,久而久之,就连他们自己也认定,认定彼此之间有了牵系住两人的前世宿缘。这辈子,他们是再离不开对方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小夜在八岁岁未那年,还是离开了他。
原以为她的身体渐有起色,正是开刀动手术的最佳时刻。
于是,一群爱她的人,把她送上手术台,也把她送人黄泉路。
忘不了,她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耘哥哥不可以不要开刀?可不可以把我塞入妈妈肚子里重生一次就好了?那时,她伪装勇敢的笑容让小小的易耘学会心痛。
他抱抱她说:笨笨小夜,你再重新生一次,又要再当一次婴儿,我可没耐心等我的小新娘学走路。为了他的没耐心,她妥协了,乖乖地闭上眼睛让护士阿姨打针。
他扬着笑,在她耳边唱歌一青天高高,白云飘飘,太阳当空在微笑……
抬起眼皮,她跟着轻和。那是耘哥哥教她唱的儿歌……一直到麻药控制住她的意识前,她都还哼着这首歌……
小夜,他的小夜……悄然抹去眼角的泪,他换上一张让人心安的笑容。
小夜,下个月关岛的度假村要开幕,你要记得跟我上飞机,别糊里糊涂跟错人。易耘轻轻对她说。
自他踏人旅游界七年来,每设下一个新的度假村,他就会走到小夜的窝居,邀她一齐出游。
他不晓得小夜到底有没有跟上他的每一个行程,只是固执地做下去,他相信终有一天,小夜会跟上。
这些年,小夜的母亲陆续生下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他们坚信女孩就是小夜投胎转世,所以,失去小夜的遗憾被弭平了。
但易耘坚持她不是小夜,至于为什么,他说不上来,于是遗憾在他心中,仍然是遗憾。
正文 第二章
第二章走出纳骨塔,易耘心和阴霾的天气一般沉重。雨刷快速地在车窗上一左一右摇摆,刷去附着雨水,然顽固的雨水像挑战他的怒气般,更急更快地倾泄在他的车窗上。
恼恨地一皱眉,自那个造成小夜遗憾的雨天之后,他再没喜欢过雨。
雨水像一个个放大镜,车窗外的世界透过涟涟湿雨,变得模糊而不真实,壅塞的马路、穿梭的行人,映上他眼底全成了晕染开的色块。
头又开始疼痛起来,莫名的烦厌感在心中扩散,不喜欢雨、不喜欢夜晚、不喜欢人群……不喜欢围绕庄他身边的一切一切。转动方向盘,他让车子拐人一条小巷,让黑暗噬去鲜艳色彩。
亮亮从发现天在下雨时,心就一阵一阵发慌。整个园务会议到底在开些什么?园长的口水吐过—摊又一摊,说了哪些?她脑袋更浑浑噩噩,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背起包包,不理会身后英雄的叫唤声,骑起她破旧的二手老绵羊,直往雨阵里冲。从小,下雨天对她而言,就是危险。她怕雨,没有道理的害怕,雷一打,捣住耳朵啜泣,闪电一划,蒙起眼睛哭得双眼通红。家人都以为她怕的是雷电,殊不知她真正害怕的,是白天而下的雨水,她不知道雨里有什么怪物将冒出头来,就是很害怕。
渐渐长大,她的害怕转变为憎恶。对别人来讲,单纯的下雨,对她而言是下刀子。
于是,只要一有雨,她就忙不迭地想找个地方窝着,用喧闹的音乐声挡住刺耳雨声。最怕碰到的就是眼前这种两难情况,不能留、非得走。
“亮亮,要不要去看电影,神鬼传奇第二部上映了。”英雄对着她的背影喊。
“不要,我要回家。”
“明天不上班,干嘛急着回家?”小班老师冉英雄不以为然。
她不急着回家,急的是躲而,雨越来越大了,她预备一路狂飙回去。“明天不下雨,再邀我出门。”
“你是老师耶,居然学人家怕风怕雨,太没用了。何况雨才这么一咪咪。”
“别说风凉话,你家在学校对面,就算没带伞一路淋回家,也淋不出三十七度半发烧。要换上她淋雨回家,没死都会去掉半条命。
“你前辈子和雨天结了仇,这辈子约好瑜亮不相见吗?”冉英雄倚在墙边笑说。
不理会她的讪笑,亮亮发动车子,显得微弱的马达在雨中哀鸣。
应该去学开车的,免得一下雨就变成过街鼠,可是她这两万块微薄薪资怎么也养不起一部车,养车比谈恋爱昂贵。
绕进巷子里,她以—种和风竞赛的速度前进,雨水重力加速度袭上她的眼睛,打得她几要睁不开眼,很痛!不盖人的。
亮亮痛得龇牙咧嘴,这雨水专挑她这种软柿子打,有本事去惹惹那些开宾士的,何必专和她这种无车肉身作对?
黑暗的巷子从转弯处出现一道亮光,在没心理准备时,她的二手老绵羊以垂直之姿,贴上那辆黑色宾土车。
噢!原来,雨不敢去招惹宾寸:车,反而与宾士车联手来欺侮她们绵羊母女。
砰!强烈的撞击声在她一闪而过的念头之后出现。亮亮的身子伴随煞车声高高飞起,然后在下一个重力加速度中落下……
在车上的易耘匆促下车,跑到亮亮身边。
只消一眼,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小夜……她出现了,一如多年前,她在雨夜中出现在他的庭院前……
睁起模模糊糊的双眼,夜黑得透彻,但在车头灯的照映下,她看见他……一个日思夜梦的超级大帅哥。可惜……她要死了吧……全身骨头移了位,五脏六腑严重受创……老天在她临死前送来一个王子,这是同情还是恶质?
眼皮缓缓垂下,她想睡了,微掀唇角露出微笑,她想留给帅哥一个最美好的印象……躺在他胸前,雨再威胁不了她……
急诊室外,易耘拿着亮亮的背包,心中除了焦忧还有兴奋。
她还好吗?那个撞击有没有把她弄伤?不会太严重吧!应该不会……那时……她甚至还对他微笑。
是的、是的,不会太严重的。
上天终于把小夜又送回他身边了,是吗?既然把她送来,就没道理在惊鸿一瞥之后,又把她收回去。没错,他的逻辑从来没有过误差!她是小夜,他确定,虽然她的轮廓改变,但是她的眼睛、她的气息、她的一个轻轻笑意……他知道,她是他的小夜。
人的固执很难去阻止,当你认定了一件事,就算用上千吨的船也拉不开你的意志。同样地,易耘认定她是他的小夜后,就开始千方百计在她身上寻出所有线索,告诉自己、证明白己,从没错认过。
打开她的包包,他寻出她的***。
她叫乔予亮?亮亮?“夜’’里的月“亮”?这是他寻出的第一道线索。
很好,小夜这名字太阴暗,亮亮听起来有活力,是个很朝气蓬勃的名字,这代表着她在这一世里将会平安康泰。
出生年月日栏里,七十年六月二十三号生,六月二十三日……那一天,他送小夜走完最后一程。
她一定是刚跟他说过再见,就忙着去找到好人家投胎,因为她害怕他缺乏耐心。是了,这是第二条线索,他确定她就是他的小夜。
拿出亮亮的***簿,寻到她家里的***号码,他笑笑,很少人会把自己家里的***填在***簿上。的确,小夜很傻气的,傻得近乎可爱,她学会写数字的第一天,她就是在他给的簿子里记下家里的***号码。
他问,为什么要记下自己家的***;她说,数字太多害怕忘掉,却忘记那一串数字是刚刚从她脑海中复制下来。这是线索三,有三条线索在支持他的直觉了。
用手机拨下***,对方刚接起来,没问清楚是谁,大咧咧的女声就骂扣来。
“死小孩,你躲到哪边去玩,也不会打***回来报平安,你想吓死多妈,好独享电视吗?门儿都没有,处罚你三天不能看韩剧。”
然后,***被抢走,易耘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姐,你死定了,妈妈骂了你一个晚上,连饭都没有吃,有本事就别回来。否则一回来……嘻嘻嘻……”一串奸笑声从手机里传来。“你有没有见过怒发冲冠的文天祥?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那个唤亮亮姐姐的男生,正用一种看好戏的口吻唱歌,这家人……易耘摇头。
接着,***又被另一个男人拿走,这回,出现的声音比较属于正常行列。
乔学庸尽量让语调听起来温和柔软,免得女儿不经吓,一吓再不敢回家。
“亮亮,你人在哪里?要不要爸爸开车去接你?”当爸爸的知道,女儿怕雨。
“呃……乔先生,我不是亮亮,敝姓谢,谢易耘。”清清喉咙,他不知道要怎么把亮亮出车祸的消息告知这群“焦虑”的家人。
到这会儿,他们才弄清楚自己搞错人。“很抱歉,我们认错人了,不知道谢先生打***来有什么事情?”
“很抱歉,我必须通知你们,亮亮出车祸,她现在人在医院。”
“出车祸?”***那头乔予合首先叫丁起来。“爸,你快问她,她那辆二手老绵羊有没有事?亮亮答应明天借我去载小苹看电影,撞坏了,我拿什么去载人?”
“死小孩,你姐姐现在躺在医院里,你心里只想小苹。”这会儿,郑玟的反应比较像正常的母亲。可是,她接下来的话,一样教人喷饭。“学庸,你问问他,亮亮的脸有没有受伤,她全身上下就那张脸像我,要是给毁了,出门人家就认不出我们是母女了。”
“和你当母女有啥光采,认不认得出来,没多大关系啦!你倒是要叫爸爸问问他,亮亮的脑袋有没有摔坏,她的脑容量本来就不多,再摔坏一部分就会更像白痴。”乔予合哈哈大笑两声。
“死小孩,你诅咒你姐姐!!”很大的一声撞击,接下来是一阵哀嚎。
暗喑的声音里透露出委屈。“放心啦!亮亮是九命怪猫,死不掉的啦!我早叫你要帮她办保险,你偏不要,要不现在那个受益人就大发利市了。”“再说!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显然,威胁奏效,年轻男孩乖乖闭上嘴巴。郑玟抢过***,连珠炮弹轰炸过来,“那个什么什么先生的啊!我们家亮亮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断手断脚、有没有毁容伤残、有没有几度灼伤之类的?”
她当女儿是瓦斯气爆的受害者?易耘快被这家人打败。
可是她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若是要植皮怎么办?她的一生岂不是全毁,我是不介意植皮给亮亮啦,可是我的皮肤已经步人中年,早就缺乏弹性,植上去亮亮不是会老个二十岁?我可怜的女儿,她还没结婚,这下牛辈子……”
“乔太太,请你放心,亮亮没有断手断脚,没有毁容伤残,没有几度灼伤,更不需要植皮。我送她来医院时,她没有流半滴血……”易耘趁她在抽吸换气间,及时把话插入。
“没流血?那她没事去住什么院,想吓死她老妈,害我在领老人年金前先翘头吗?这死小孩良心给狗叼走啦!”她的一听到女儿没事,她的口气恢复原状,慈母形象立即毁于一旦。
“她昏倒了,现在人在急诊室。”易耘解释。
“昏倒?是了,这死小孩胆子小,连下个雨都会害怕。先生,你甭担心啦!她不是被你撞昏的,她是被雨水吓昏的。没事、没事,你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我叫我老公去把她带回。”
她怕雨?他又找到一条证据,证明她是小夜。
“我想,还是让她在医院里多待几天,彻底检查一下身体。”
“不用啦!亮亮最讨厌那些针针药药的,等她醒来,让她发现我们把她扔在医院,她会拿把菜刀把我们砍成六段。就这样了,我们马上过去。”郑玟不由分说,问明医院就挂掉***。收线,他发觉亮亮有一群很特别的家人。俯头,继续搜寻她包包里的东西,拿出一张粉紫折叠整齐的A4列印纸,那是她之前预写的遗嘱。
易耘仔仔细细读过一遍后,捧腹大笑。
那年,小夜也是像她这样,有的没的交代一堆,要他在她死后带冰淇淋去祭拜她,要他把玩具当纸钱烧给她,还要他拿纸笔记下来,免得忘记。
那时……她已经预知自己会死?那么……亮亮是不是也会……预知自己将死?
这念头刚浮上脑海,他连忙摇头甩去。不会的,昏倒前她还对他微笑,没错,就像乔伯母况的那样,她是太胆小,她是吓昏过去,和那声撞击无关。
他不断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老天让小夜再度回来,就是要成就他们的感情,老天是让他的坚持感动了、让步了。所以,重新让他和她有了交集、有了未来。
摺起亮亮的遗嘱.把它收进自己的口袋。易耘眼睛灼烈地盯着急诊室那扇门板,期待着下一秒,门开,亮亮揉揉眼睛从里面走出来,娇嗔地说上一句——我想回家。
终于,门扇开启。医师从里面走出来,有一丝丝的失望,那不是她!迎向前,他急迫问:“亮亮情况怎么样?”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
医生的抱歉扣住他的心脏,压迫他的胸腔,他喘不过气……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尽力,我只想知道亮亮到底怎么样?”他的音调高扬,带着危险气息。
“她正陷入重度昏迷状态,我想就算救回来,恐怕也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怎么?他们的相逢竟是一场悲剧,就像若干年前一样,他们想跳脱悲情竟是这般困难……“不会的,她刚刚还对我笑。”他否认。
医生没答话,同情地看他一眼。
“是你们弄错!我说的亮亮是个二十岁的小女生。留着长头发,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他不准他们的再相见,又是一次阴错阳差。
“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话,她现在在加护病房。”医师离开,留下他独自一人去平复心情。
他傻了、怔了,满脑子全是思绪,却抓不到可供使用。
医生的话推翻他的逻辑,去他的该死逻辑,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说什么都不该让她睡着。这一睡……还会醒吗?她还会睁开眼睛对他笑吗?不要、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他多年等待,不该又等出一个绝望,既要他绝望,何必又要把希望送到他面前,让他空欢喜一回?
他的心从天堂落入地狱,万劫不复了……无语仰头.想哭,无泪.想嚎啕,无声……
能对老天抗议,恨她对他太苛刻吗?只怕抗议无效,小夜和他终是缺了缘分。
长声喟然,好吧!如果上苍执意如此,那么他要用他的方式去爱,不管他的做法有多惊世骇俗,他就是做定了。
好怪哦!嘟起两瓣唇,亮亮还没有从刚才的撞击中回复过来,一颗心乒乓喘。吓死人、吓死人了,那种撞击和彗星撞地球的力量差不了太多,幸好自己命大,否则等在前面的就是牛哥哥、马大叔。
动动手、动动脚,全身酸痛情形已不复见,大概撞得不太严重吧!好里加在,平时有烧香有保佑,她做人太善良,老天见怜,不忍收下她这缕芳魂。
天上的释迦牟尼佛、隶属黑暗世界的钟值、擅长复活的耶稣……统统阿里阿多啦!亮亮拉拉在病床前忙碌的护十***。“***,请问我要到哪里办理出院?你们有没有通知我爸妈?”
咦?奇了,不理她!这家医院服务态度太差劲,以后叫老妈、老爸和所有亲朋好友都不要来捧他们的场,让他们的药物过期滞销,然后倒店。
可几颗过期药能倒得了一家大医院?算了,她大人大量别和这群小小护士们计较。
“护士***,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扯开嗓门,她倾全力大吼,用那种足以让人去挂耳鼻喉科的音量。
她……她居然还是没听见?!莫非这家医院专用聋哑人士当护士?
不对、不对,气氛太诡谲、恐怖……她会不会……一脚踩进阎罗王专属的地狱医院……
下一分钟,她推翻这个想法,因为这些护士的脚正牢牢定在地板上,没有在半空中飘浮的现象。说到脚……她的头以九十度旋转方式往下看……
哇!她的脚在飘耶!那感觉和孙悟空驾筋斗云的感觉不一样,比较像在外太空的无重力飘浮状态。
呜呜……她被外星人抓来当活体实验,难怪她们沟通有困难,因为她还没学会心电感应啊!实验?她想起国中生物课里,惨遭她解剖的残障青蛙,这群外星人要拿她做什么?取她的DNA做品种改良计划?他们会不会找来一大群外星人和她交配?
不要啦!她还是二十一世纪珍贵稀少的处女——一点生育经验都没有。如果他们要做这种实验,可以商量啊!她老妈就是一个好白鼠,她有生养经验,比较不会难产,再加上她身材没变形太多,不至于吓坏外星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欲求不满,一次有多人满足,说不定回地球后,就不会再和她抢频道看猛男。
叹口气,她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好为义气哦!这趟外太空之旅还真辛苦。
趴在抱枕上,她放宽心胸,既来之则安之,到时见招拆招,别想太多,免得为难她脑壳下所存不多的脑细胞组织。
眯起眼,先小睡一会儿,其他的?再说。
就在她昏昏沉沉,想小睡一番时,门被推开,不耐烦地眨眨眼皮,把视线对焦。
咦?是那个撞上她的帅哥哥,原来他是外星人成员之一,就说嘛,没道理活过二十年没碰过半个帅哥,车子一撞,白马王子立刻现身。
外星人果真是比人类更优秀精良的品种,既然它们比人类的品种优良,没事拿她的DNA做啥?把自己弄笨变丑吗?怪!这些聪明“人”的想法很难捉摸。
穿制服的外星护士:在帅哥哥进来后离开,整个大大的房间只剩下她和他。
很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情况暖昧得教人很……爽!爽啊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应该恪道先贤智慧,把眼前那朵“大花”给采下来,免得资源浪费。
她在沙发上摆个撩人姿态,发一拨,肩一露,她把自己幻想成阁楼杂志的写真女星。
可是,摆丁半天,他没看向她,连一眼都没有耶这重重地打击丁她的自信心。
他两个眼珠子直直盯着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尸体”,眼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那种深情款款的表情看得亮亮一肚子火。
什么?她会比不上一具干尸!火了,真的火了,亮亮从沙发上跳起来,怒气冲天地走向男子,带着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和要他给一个交代的坚决走近。
至于,他欠她什么交代……管他的,那种事等头脑清楚的时候再去分析。
走到他身后,试了几个优雅音调,然后用甜而腻人的声音说:“先生,你有空吗?我很……芳心寂寞……
他没听到?反应和那些护士一样,这回她没有太惊讶。动动脑,她再度把笑挂上,换个说法:“逼逼,依逼依逼依?依逼……逼逼依逼……”
她用她想象的外星语试图和他沟通,可是,很显然的,沟通失败。瘪瘪嘴,她随眼瞄过床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不看还好,这一眼,她的心脏停止、脸色苍白,血液梗在血管里动弹不得。那……那个一动不动的尸体是……她?!假设,躺在床上那个叫乔予亮,那……这个挤眉弄眼、鬼吼鬼叫,自以为被外星人俘虏的女人是什么?艳鬼亮?亮亮好兄弟?
不要啦、不要啦!人家不要当好兄弟,不要一年只出来一个月,就要被城隍爷收走!她哀哀叫了半天,没哭出牛滴泪水,没哭到别人的心疼,少了观众,演起悲剧来怎么也拉抬不起劲。
转转头,看看左右,这时候她大概只能自力救济。
首先,她把灵魂亮亮叠到尸体亮亮上方,然后仰卧起身,企图把尸体给拉起来,说不定这一拉一扯之间,魂体合一,她又是那个吵遍天下无敌手的亮亮。
一次,没成功;第二次,还是没成功;第三次、第四次……第八十九次、第九十次……天!这辈子,她的体能从没这么好过,做了一百多下仰卧起坐耶!要命,她失败纪录是国父的十倍。
坐起身,手支起下巴,脸没红、气不喘,运动了近两个小时,她居然连心跳都不会加快,这是当鬼的惟一优点了吧!当鬼?她太抬举自己,她连鬼都还算不上呢!看着床上那个生命迹象尚存的自己,充其量她只是一魂一魄,剩下的还留在那个动不了、哭不出声的乔予亮身上。
真的很想哭,呜……没观众,算了!她没哭,帅帅王子反而哭了!她飘到他身边,把脸搁在人家的腿上,仰头望他——帅哥哥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水就这么噗通掉下。
哇塞,人高大连眼泪也是双x号的,才两颗就淋得她一头湿,再多淋个几滴,她就得去找内科看感冒。不知道内科接不接受鬼魂挂号?
“醒来,小夜,你不可以这样残忍,张开眼睛看我、听听我。”
他的嗓音充满感情,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动。哦……好想哭,只不过,她想掉泪的主因是……他喊错名字了啦!她是亮亮,不是小夜,难得有男人为她哭泣,怎么还会哭错名字?
“只要你醒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还能做什么来和上苍交换她的健康?告诉他,只要告诉他一声,他愿不计任何代价。
这是贿赂吗?她也想醒啊!可是眼皮太重,她是不能也,非不为也。
“为自己的生命再努力一次好吗?只要你醒来,等在我们面前的只有幸福,再没悲苦。”
这男人很擅长画大饼,从刚刚就不停的诱哄她醒来,好像她一醒,马上会从丑小鸭变天鹅,灰姑娘摇身变成万人瞩目的皇太后,诱得她好想咬上一口大饼,偏偏……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这辈子还没尝过那少数的十之一二的如意,这回恐怕机率也不高。
亮亮伸出食指,描描他的眉,粗粗浓浓的很有型,再画画他的眼,深邃的眼眸里盛满哀愁。他在为她伤心吗?别哭了,她原谅他把她撞成半人半鬼,她原谅他把她的小绵羊撞成死绵羊,只要他继续用这样一对深情眼睛继续看住她。
他的眼神让她心悸,下意识地,她想偎近他,靠在他的胸窝里,告诉他,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手抚过他的眼角,那儿有条很深的鱼尾纹。他很老了吗?没关系,幸好他是男生,如果他们性别互换,说不定人家就要嘲笑他们是莉莉姐和小郑。
“小夜,知不知道我在庭院里种很多印度樱花,夏天一到,满树的紫,带动夏天的生命力,你说你最喜欢看到世界上的生命都活得很快乐,你说……”
他又喊错人,要不是他的眼睛看着她,他手握着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转,她会以为他在叫别人。跟我说话就要专心一点,不要老喊错名字。“我叫亮亮,不叫小夜,请你尊重我的姓名专用权。”亮亮大声在他耳边喊。
他仿若无闻。不,不是仿若,是根本听不到,人和鬼的脑波不一样长,想要沟通有技术上的困难。不过,他说对一件事,她喜欢印度樱花,喜欢紫色,喜欢盎然生命力……
这样一路算下来,是了,是那个叫小夜的女人处处模仿她。
“这回,不管如何,我都要你留在我的身旁不准离去,我要用我的方法爱你、疼你、宠你,我要倾尽全力来维护你的幸福,如果你不喜欢我的方式,你就要醒过来,告诉我,你想怎么被对待。”
很霸气、很固执、很强势,在三个以“很”字做开头的形容词之后,她单薄的脑袋瓜再挤不出其他辞汇来讲他。不过,她不讨厌他的霸气、固执和强势,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握住他的手,亮亮把自己的手心插进他和她之间,感受那一丝丝温暖缱绻,很舒服、很窝心……虽然,他只是一个陌生男人。
抓起亮亮细细的小指头,他和她勾了勾。“记住,我们约定好了,我用尽生命维护你的生命,你也要用尽生命来维护自己的生命。”
这样加减算,她的命好像比他的尊贵而重要,看来她是占便宜的一方,约定就约定哕!Who怕Who。伸出小指,她轻轻地勾住他的。
窗外,春季的尾巴在欢唱春之颂。窗内,久等不到春天的男人,细细呵护手中的稚苗。他要她活,不惜用尽他的一切来换。
正文 第三章
第三章头很痛,很痛、很痛,自从老妈郑玟率领两个男人踏进加护病房后,亮亮的头就开始一阵阵疼痛起来。
有没有听过鬼得偏头痛的,没听过?下回记起来,人在进入牛死不活的弥留期时,千万不要在耳边用那种杀猪声去摧残死者的耳朵,不然,她会恨不得举起一把榔头直接把人敲昏。
亮亮看着帅哥哥微皱起的眉峰,他一定也很不耐烦吧!“小时候,我帮她算命,就算到亮亮长大会有一场大劫难,想做个法会把劫难消掉,你不但不肯相信还骂我迷信,你看看,现在不就应了吗?”
好大一笔旧帐,别说是乔学庸,就连喑喑、谢易耘都要大叫受不了。
基于礼貌,在场的男士只敢用皱眉表达烦躁,不像亮亮,光明正大捣起耳朵,高喊尊重植物人的居家安宁权!老妈的哭声实在难听得紧,要是三十年后她也会变成这模样,倒不如让她一觉睡进骨灰坛里。
“老妈,算命的有没有说我长大会有什么劫难?”喑暗凑上前问。
“他说你啊,这辈子注定没出息,这种贱命不用花钱去算,白白浪费孙中山。”瞪过儿子,这节骨眼还来烦人,他到底有没有同胞爱、手足情?
有你这种老妈就是我这生最大劫难!喑喑偷偷嘟嚷一声,开言反驳老妈:“你弄错了,中华民国的纸钞上面印的是保育类动物,不是孙中山。”
“整个中国近代史只有孙中山这号伟人比较像话,你说他不值得保育?”死小孩,亮亮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会儿最该保育的动物就是他老姐。
噢!这样都能拗,老妈的功力凡人无法挡。暗暗瘪瘪嘴,选择安静。
“我可怜的亮亮,就算老妈愿意把皮肤移植给你,都帮不了你,呜……好苦命”内,我可怜的小亮亮,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大好的青春就要在床上度过,太不值得……呜……你连个像样的男朋友都没交过,我想你一定昏不瞑目,对不对?如果你有任何未完成的心愿,千万要记得托梦给老妈,老妈会帮你办到,不要客气……”
亮亮站在她身边,瞠大死鱼眼,气一口一口吐,差点儿没窒息。
.要是她真学会托梦,她第一件要交代的,就是叫老妈别哭得这么丢人现眼。万一,帅哥哥以为她醒来会和老妈一个模样,还有戏好唱吗?人家……人家帅哥哥在他们进来之前,还对她“深情款款”呢!“我的小亮亮啊……将来妈要是比你早走,可要叫你倚靠讹去?”她越哭越见精练,眼泪、鼻涕、倒抽、吸气……悲伤哀恸该具备的附加表情统统备齐。
小亮亮?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这医院的人全聋了吗?怎没人出面干涉她老妈的哀嚎。
“老婆,别哭了,是命是运没人逃得过,亮亮命该如此,谁也帮不了她,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乔学庸拍拍老婆,想当年她生小孩都没哭得这样凄惨,看来这回她是真痛到骨子里去。
“是啊!老妈,你放心啦!我长大会赚钱养老姐,她有我,你们可以放心地走……呃……我是说你们不用太牵挂……呃,总之,一切有我,我会照顾亮亮。”乔予合吞吞口水,话说太快,差点儿连老爸老妈一块儿诅咒下去。
说牛天,就暗喑这句话还听得下去,平日吵归吵,真碰上事情,姐弟还是连心的,他说要赚钱养她呢!这会儿,她可以连本带利把以前投资在他身上的钱给悉数要回。
只不过……这小子靠得住吗?到最后会不会将她弃养,还是把她送进流浪动物之家?
亮亮东想西想,想得乱七八糟时,谢易耘醇厚迷人的嗓音传人她的耳膜,把她一向不太容易专注的心思给拉回来。
“乔先生、乔太太,很抱歉,容我插句话。”郑玟一抬眼,就让眼前春色吸引住。
天!此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她露出看猛男的含春媚眼,笑靥凝腮,一步步靠近帅哥哥身边。
你、你是……刚打***通知我们的谢易耘先生?”
他叫谢易耘?有些些熟悉的名字,亮亮歪过头盯住他的脸仔细瞧,认识他吗?肯定是不认识的,但这名字怎会似曾相识?在哪儿听过?
从谢易耘这三字现身,滚滚翻腾在她心里的,是种解说不来的异样情愫,不用解释,她就是知道这三个字该怎么拼写。
听过他吗?见过他吗?没有、没有、千真万确的没有,可……真不懂啊!酸酸的苦涩漾在心间,淡淡的苦水哽在喉间,她居然又想哭,为什么?就为这样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昏了、昏了,她的头剧烈疼痛起来,这个男人……唉……理不清,他的名字为难她不甚精湛的脑汁,一转身,她穿墙而出。
“我很抱歉,令媛是撞上我的车子,才会变成这样子,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好起来。”关于这点,他的固执逼自己,也逼别人相信。
“你不用自责,一定是我家亮亮车子骑太快,才会撞上你。”郑玟发傻,一看到俊男就忘记自己是受害人家属。
“妈,你头壳扒代吗?躺在床上那个是你有血缘的女儿,不是路旁捡来的弃婴。”喑喑想拿生物课的解剖刀割开老妈头盖骨瞧瞧,想来老姐的愚笨绝对和妈妈脱不了关系。幸好他像爸,不然他就要去爬刀山、跳油锅,自我了却残生。
“乔小弟说的没错,这件事我要负完全责任。”他态度沉稳,没有丝毫惊慌。
“你要怎么负责任?再多的钱也换刁;回我活泼健康的女儿。”乔学庸讨厌市侩,他以为自己有两毛钱,说起话来不痛不痒,反正死的不是自家人。
“是啊、是啊!你要怎么负责任?娶我老姐、养她一辈子?”喑喑插话。
“我正有此意,不知道乔先生、乔太太有没有其他意见?”他的回答教人大大吓住。
这男人头壳也给他坏去?喑喑想从这群大人中找到一个正常的,大概很难。
“此意?是哪个‘此意’?”乔学庸混沌半晌。
“我想娶乔予亮***为妻,照顾她、陪伴她,并寻遍名医为她治疗,我有信心还你们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儿。”
你问他信心从何而来?谢易耘说不出,但直觉相信,就像一眼认定亮亮就是他的小夜一样,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可供佐证。
大伙儿全让这场车祸给弄笨吗?暗喑看看爸妈,再看看那个自称凶手的男人。好荒谬的剧情发展,这群人是不是被下丁蛊毒?
观察半天,他寻不出中毒迹象,只好自我劝勉,骑车千万要小心,免得撞上那种出门找老公的滞销女人,否则他会一辈子翻不了身。
“你是在开玩笑?”呆愣半分钟,郑玟清清嗓子问。
“不,我说的全是认真。等乔***身上的管子能拔掉,我就举办一场盛大婚礼,正式迎她入门。”谢易耘眼中有着不容怀疑的诚挚。
“婚礼?你作这决定会不会太匆促,你问过令尊令堂吗?”乔学府问。
“他们不会有意见。”父母的民主众所周知,他的决定他们向来只有支持,不会掣肘。
“是你不要他们的意见吧!要是我儿子要给我娶个植物人进门,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轰出乔姓祖谱。”乔学庸不认为这是个好建议。
“谢先生,看你的穿着谈吐,你一定是出自名门,人家说有钱人的饭碗难端,我们家亮亮嫁过去,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与其如此,不如我们把她留在身边自己照顾。”郑玟摇摇头,赞成老公看法。
她忘记植物人是用鼻管喂食,不用端自己饭碗,更不用去端别人家的。
“家父家母定居加拿大,我没和他们住在一块儿,不会出现婆媳问题。”
“虽然说……”
“恳请乔先生、乔太太成全,我保证会好好对待亮亮,若说你们仍不放心,可以搬进我家和我们同住。”他自动换掉乔***称谓,把自己和亮亮的距离拉近一大步。
“老公,他好像很认真……”
“爸妈,你们不能没征求亮亮的意见就把她给嫁掉,等她醒来,一定会和你们搏生死。要不怕她的哭死,你们就替她作主好了。”暗暗恐吓。
尽管亮亮全身上下有几千几百个烂缺点,好歹总是他的姐姐,随随便便把她嫁人,他会有一咪咪舍不得。因为……因为……少个吵架对象,减了脑力激荡,人会变笨的。
“可是……就算亮亮清醒正常,都不见得能替自己找到这么好的对象,现在变成这样子……”郑玟换个角度想。
“她这样子不需要老公,只需要一张床。”喑暗回话。他的危机意识加重,三票中好像已经有二票赞成亮亮嫁给凶手先生,不行!他一定要坚持立场,不轻言被收买。
“万一,亮亮不治死亡,你不让她嫁,往生后她会变成无主的孤魂野鬼,要是真有什么千年妖精把你姐姐抓去当鬼妓,怎么办?”郑玟的想象力无限制扩充。
“好吧!亮亮结婚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坏,只会多了个男人来照顾她。”——家之主话声一落,大事底定。
“你们……气死我了,我不是说我会负责照顾亮亮的吗?你们干嘛非得把她嫁出去不可!”到最后关头,喑暗才发觉自己和亮亮是生命共同体。
“小弟,你别担心亮亮会被我抢走,她永远是你的姐姐。”易耘走近合合,拍拍他的肩头“抢?哼!我才不担心,我是怀疑你娶个手脚不能动的亮亮回家做什么?当沙包虐待吗?我没老爸老妈那么好骗。”这人的职业是心理医生?几个眼神就可偷窥别人想法?
“我只会为了‘爱’娶妻,没道理为了虐待人去结婚。”凌虐植物人?摇头,他没有心理变态的特征。
“哈!你在演韩剧吗?马路边随便撞个人就会爱上人家,我不是亮亮,没笨到会去相信韩剧的真实性。”
“你真不放心,我还是老话,欢迎你搬进来同住,我很乐意为你准备一个房间。”
说服喑喑的不是他的话语,而是他流露在眼神中的诚恳,喑暗心有不情愿,但很难不妥协,反身,他不发一声走出病房外。
“乔先生、乔太太,我很感激你们!”
他脸上的感动从何而来,乔学庸和郑玟并不清楚,但他的确说服了他们放下心,把女儿交到他手上。“年轻人,我把亮亮交给你了。”乔学庸说。
“虽然亮亮不是太漂亮、不是太聪明,个性也不温柔,可是她很可爱、很贴心,你一定要好好疼她,不要欺侮她哦。”郑玟交代。
“一定!”握住亮亮柔软的小手,他的心又恢复跃动。亮亮……他的小新娘,他的未来。
眼看喑暗独自跨出病房,坐在长廊的亮亮迎起身走近他身旁。
他怎一脸大便?被骂了?爸妈还没出来,他就要离开吗?
跟在暗喑身后,亮亮不偏不倚、恰恰好把他满肚子唠叨经给听进耳朵里。
“我怎么看,那个男人都配不上我们家亮亮。”双手插口袋,暗喑碎念一阵。
“哪个男人啊?”亮亮在他耳边问。
仿佛感觉到有东西在搔他痒,喑喑抓抓耳朵。
“亮亮虽然不是最漂亮的女人,可是想当年,她也挤进过十大班花排行榜。”
没错没错,可是他们班只有十四个女生,挤进前十大,只代表她五官正常,不具备什么太大意义。
亮亮白眼一翻,奇怪他干嘛把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挖出来提。
“而且,她还是他们幼稚园的四朵花之一。”
是的是的,扣掉园长那个老太太之外,幼稚园里就剩下四个年轻女人,她们不叫花,难不成要用树或猪笼草来形容?
喑喑肯定吃错药,没事把她的身价捧得比天高,想巴结她吗?她想不出有哪国好处。
“他虽然很帅,可是他太老,等亮亮长成丰姿绰约的美少妇时,他已经变成老欧里桑。把亮亮的幸福建立在一个暮暮老叟的身上,太不应该。”
暮暮老叟?很严重的批判,听起来好像有点可怕。亮亮的心脏开始吁喘。
“他不老,只大亮亮十岁。”老爸和老妈走出病房一句话推翻了喑喑的喃喃自语。
“十岁?都可以当我们的叔叔了,还说不老,你把亮亮嫁给她,哪一天她从床上跳起来,一定大唱闺怨。”
什么、什么?要把她嫁给谁?亮亮一急竟“飘”到他们中间,拉住老爸的手想问问清楚,可惜没人理她。
“年龄差多一点,男人才会疼老婆、让老婆。”郑玟说。
“女人的平均寿命比男人多十岁,他又比亮亮老十岁,换算下来,亮亮未来要守寡二十年。”
“乔先生,你拿来做比喻的是‘平均寿命’,以我们家亮亮的笨头脑,能活到六十岁就算长寿了。而他那种体格壮硕、头脑精明的男人,想要活到百儿、八十绝非难事,就算不想活那么久,至少和亮亮同年同月同日死,绝对没问题的。”
拜托,他们居然找个男人和她同年同月同日死?有没有搞错啊!她飘到东飘到西,一会儿拉拉妈妈的衣角、一会儿扯扯暗喑的头发,拼命想弄懂他们口中的“他”是谁。
“反正我就是对谢易耘没好感。”捏捏鼻子,他就是很不爽有人抢走亮亮。虽说留下亮亮麻烦得紧,可是好歹她是他“姐姐”啊!喑喑把自己弃置了十九年的称谓拿出来用。
谢易耘?爸妈要把她嫁给帅哥哥?该不是他们强逼别人娶她吧?
真讨厌,他们怎可以推卸责任,别说她暂时躺着不能动,就是她得老年痴呆症、大小便失禁,她都合该是他们的责任,怎能随手一扔把她当废弃物丢给旁人。
“你心存偏见。”
“不!我尊重植物人的婚姻自主权。”
“你看不出来谢先生是真心待亮亮好吗?现代查甫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已经很少找得到像他这种痴情男子。”和儿子相反,郑玟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他把痴情纹在脸上了吗?”笑话,要装痴情哪个男人不在行?他就是一等一的高手。
“不管怎样,谢先生一定有喜欢咱们女儿的地方,否则,只要随便拿出一笔钱把我们打发掉就行了,干嘛要请求我们让亮亮嫁给他。”
是他请求爸妈把自己嫁给他?亮亮心里犯迷糊了。
“因为他太老,没有别的女人要他。”
“你心目中的偶像刘德华比他还老。”亮亮讨厌喑喑老说“他”的坏话。
“没人要?开玩笑,这种绝色男人要不把他关在笼子里,会害死外面无数女性同胞。”像她就是未蒙其利,光受其害的铁铮铮实例。还没正式走出医院呢!她已经开始思念起她的帅女婿。
“那你还让他来害死亮亮?”
“听清楚,我的意思是说,外面的女人会为了争夺他,打得头破血流。咱们亮亮已经荣登皇后宝座,干嘛还去和别人动***!”
“照你说的,他那么优秀,为什么非要亮亮怀疑他居心叵测?”
“一见钟情,你没听过?就那一眼、那一眼,他们就知道彼此互属,就知道两人的命运将纠缠一世,哦……好浪漫、好惟美,我们亮亮这场车祸简直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恨就恨这车子不是撞到我身上,让我无福交上这场好运。”
“你少耍白痴,有没有看过那种砂石车,撞了人还‘巴库’回来,把牛死不活的受难者给活活碾毙的?”“所以,我要说谢先生是个有道德良心、有爱心……”
“好了,别再争,亮亮结婚,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快回去计划计画。”乔学庸止下老婆儿子的争辩。
“没错,首先要帮亮亮辞去幼稚园的工作,快!打起精神来。”郑玟一手牵起一个男人,把他们带出医院外面。对老爸老妈挥手道过再见,亮亮转回病房。
坐在自己身体旁,她缩起脚,头支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审视自己未来的丈夫。
他很好看,真的,就像妈说的那样,是那种会害女人自相残杀的男人。他为什么要娶她呢?她不懂!“告诉我为什么,好吗?”她伸出两手捧住他的脸。
那是一张让人怦然心动的脸啊!她不认为自己有条件能掳获这样的男子,活蹦乱跳的乔子亮没条件,变成半个死人的她更没资格。
仿佛在回应她的疑问似的,他张开口对床上的亮亮说:“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小夜?你怕雨、你爱写遗嘱、你的生日、你的迷糊……你简直就是带着前世记忆来投胎的,那么小夜……能否告沂我,在你记忆底层有没有一个谢易耘?一个教你念书写字的耘哥哥。”
他的嗓音低低的、柔柔的,哄得她的心情暖呼呼的,傻傻地以为起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小夜。小夜是她的前女友吧!一个无福享受他宠爱的女孩。她像“她”吗?那个叫小夜的女子。他们之间是怎么一段故事?
“快快好起来吧!我等不及让你穿上最美丽的新娘礼服,等不及要我的小新娘参与我的生活,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是不是?”
亮亮合作地点点头,是啊!她也开始期待起和他在一起生活的幸福。
“我不吵你、不催你,你慢慢睡,睡饱了、睡足了再起床,我会一直在旁边守候,别担心、别烦恼。”他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
很想告诉他,她喜欢他,但他听不见。
“昨天是你的忌日,我带一大把野姜花去看你,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曾来人梦,为什么任我孤伶伶在漫漫长夜等你,等得心力交瘁。现在我懂了,因为你不能来,这些年你忙着出生、忙着长大,忙着寻一个机缘,和我再度碰面,让一个活生生的小夜再度站到我面前,温存每一个有你有我的幸福夜。”
忌日?那么,小夜对他而言已经是过去式,这世间再没有一个“小夜”会冒出来,将他自她身旁带走,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小新娘,不用担心哪一天她魂体合一、清醒过来后,他会自她身旁缺席?
亮亮笑开,她不介意当小夜的替身,只要能留住这个让人动心的男人,余愿已足。浅浅的笑意带领出满怀的幸福,她伸出手,碰上他的,他的手很大、让人很有安全感。
抚开他额际间的两撮乱发,她轻轻对他说:“对不起,虽然我不是小夜,但是我很高兴能替代她,带给你快乐。”
“这些年,我为当年对你的承诺而努力,我在世界各地拥有自己的度假村,接下来看你的了,你也要为自己努力,等你身体复原,我就带着你环游世界。”
他是个最有耐性的男人,对着毫无反应的亮亮一遍遍说着情话,不嫌烦、不怕累……
在他的催眠声中,亮亮缓缓闭上眼睛,缓缓进入梦乡,那个梦境里,有他也有她……
亮亮醒来,整间病房中只有她和另一个趴在床边的女生。
她是淮?想问,可是对方听不见,仍然睡得安适。
他呢?眼光在四下搜寻,亮亮足一蹬往门外飘去。
当鬼最大的好处就是行动轻盈敏捷,所以,阴间用不上交通工具来代步。
两个旋身,亮亮当自己在跳芭蕾舞。帅!轻盈得连世界顶级高手都没办法比上,再玩一次,五连转,头不晕、目不眩,她笑嘻嘻地对迎面走来的两个护士***做鬼脸。
亮亮开始享受起身为鬼的乐趣,往日不敢做的事情,她都要趁这个难得机会过过瘾。首先要做什么呢?她一路飘到男厕所,听***老妈说男人的那活儿很……雄伟!不趁机参观参观,岂不浪费。坐在门板上,亮亮开始等待猎物上门,门开,进来的是个老人,捣起眼睛,怕坏了第一印象,杀死她对男性的生理欲望。
连连几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进场又退场,亮亮始终没放下遮起眼睛的双手。不为害怕,而是以色学观点做出发而拒看。
不懂?好!打个比方,比方所谓的美女,通常会有一张姣好面容、一副美丽身材,全身上下各处就算没有九十分,至少也有八十分,转个方向推论,就能推出丑男不但有一张让人难过的脸、丑丑的身材,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会抵达及格边界的事实。
为了让自己的“第一次”惟美浪漫,亮亮不打算滥竽充数。
终于,在她等得近乎不耐烦时,门开。进来的……竟然是他——谢易耘。
亮亮手抖脚抖,全身涨满红潮,两颗眼珠子瞪得老大,射出锐利精光。嘴边的猪哥涎差点不受控滑下,和她老妈看猛男秀一个样儿。
原来,遗传基因这门学问不可等闲视之。
趴在他身后,她双手攀住人家肩膀,打算好好欣赏未来老公的胯下风光,可是,当手碰上他那副很“雄壮”的肩膀,胸前贴上人家好“雄壮”的背脊时,脑门轰地一声,让原子弹炸个粉碎,忘记她的目标是那根“雄壮”的男性雄风。
他的专属味道充斥在她的鼻翼间,那是一种很淡很淡的古龙水香味,不难闻。以前她老认为那些擦古龙水的男人是心理变态的娘娘腔,在他身上,她推翻了这个想法,他不只不娘娘腔,还很阳刚。
他身上有着让人安全的刚强,趴在他上很舒服,也很幸福……
在亮亮变成半人半鬼时,她和妈妈连了心,懂得妈妈爱看猛男的心态,因为吃男人豆腐,还真是件让人兴奋愉快的事情呢!贴着他,她不想离开,喜欢他,很容易;不爱他,很困难,她不自主地做了一件身为人时不敢做的大事——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耳边示爱。
“我爱你!谢易耘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环着他的腰,陶醉在他的体温中。没注意到他已经把自己连同挂在身上的鬼***一起带回病房,等亮亮发觉时,他已经在病房内和另一个女人说话。
“洪***,亮亮的情况怎样?”
“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医生来过,发现她可以自行呼吸,也许这几天会帮她把氧气管拔掉。”看护***回答得很仔细。
这算是相当大的进步吗?这是否代表,她更接近“人”的境界了?亮亮推推床上一动不动的自己,仍然没啥感觉。
“是不是这样,她就能跟我回家?”他的口吻中带着企盼。
“应该吧!不过还是要问问医生的看法,”洪***对他点头一笑。
不管如何,她的说法带给他希望,难得微笑的谢易耘,在嘴角勾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亮亮看得痴了,他……真的帅得太过,把“帅”字再度套上‘亮式定律’,他的脸一百分、身材一百分,那话儿自然也该是一百分……走到他身前,亮亮懊恼自己平白丧失一个观摩的好机会。
笨亮亮!她猛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应该处罚的,就处罚……跳楼自杀好了!OK,就这处罚,亮亮一奔,穿过厚厚的钢筋墙板,直直跃下楼面。
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濒临死亡的刺激拉开了她的笑容,短短两秒钟,她飘到地面上,大口大口喘气,理解了为何有人冒生命危险去玩高空弹跳。那感觉太美妙。决定了,在当鬼的这段时间,一做错事就处罚自己“跳楼自杀”!
正文 第四章
第四章这……应该可以上社会新闻头条。亮亮看着婚纱的自己,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粉红色软床上,让二十几个媲了天使的花童推着走上红毯,和着结婚进行曲的节奏,他们缓步向前行,漫天洒落的花瓣交织起一场浪漫。
谢易耘站在红毯那端,含笑注视床上的新娘。
他满心喜悦,小夜终于要嫁给他,以为这辈子再无法圆满的情梦,在这一刻将要落实。是上苍感念他多年的日夜思念,才让她又重回他身边,此后他将会全力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她真要嫁给他?很难想象会有人愿意为一个植物人新娘,办这样的一场世纪婚礼,转头看看泪流得淅沥哗啦、可媲美尼加拉瓜瀑布的妈妈,亮亮心一酸,眼睛也跟着泛起红丝。
谁教你平时不多疼疼我、让让我,现在我要当人家老婆了,再心疼都来不及。嘟起嘴,亮亮朝老妈吐舌头。转过身,她圈住老爸的脖子说:爸,要好好管老妈,别让她有机会学壁虎乱爬墙,她是外遇的高危险群。妈咪,我们现在反悔,不要把亮亮嫁给那个男人了好不好?暗喑难得发作的手足情深,在这时发挥。
不行啦!我们已经收人家两仟万聘金,不能出尔反尔。郑玟说。
两仟万?亮亮大叫一声,你们在卖女儿吗?居然收人家两仟万!还卖那么贵,简直是强盗。亮亮要是知道我们用两仟万,就把她贱卖,醒来一定会恨透我们。还说,你不是也收了你姐夫一辆全新的机车?乔学庸瞪儿子一眼。
是啊!他还允诺,等我考上驾照,要送我一部莲花跑车。喑喑喃喃自语,浑然不知,亮亮在他身旁,瞪得一双眼珠子快落地。
“我们这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郑玟问。
“这叫姐妹弟兄皆烈士,可怜光采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喑喑壹陸嘴,罪恶感油然而生。
“是啊!早知道生女儿好处这么多,当年就多生几个女儿,说不定我早就变成亿万大富婆。”她的幻想象安全气囊,瞬息间膨胀起来。
“没错,多生儿个女儿给人家撞,要是凶手有爱心就把人娶回去,要是没同情心,你就只好开家疗养院,照顾一排植物人女儿。”喑喑不懂老妈怎笑得出来。
“至少比生你这个***要好上千万倍,没事一天到晚想尽办法来把我气得半死。”她用手指点点儿子的头,把他点出一头痛。以前和亮亮闹,现在儿子又取代女儿位置,和她结下仇。唉,真不知养儿育女所为何来。歹命……
“才半死,又没全死,比起亮亮你幸运太多。”几个字句就把妈妈挑拨成老母鸡,他的功力不逊于她。
“死小孩,有你这儿子,真是天大不幸。”
“你以为我爱当你儿子吗?要是可以选择肚皮,我会挑陈水扁当老爸,至少吴淑珍不会和我抢电视看,我不乖也不能站起来追杀我。”
亮亮勾起小弟的肩膀说:“小弟,你说出我的心声,姐支持你!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没办法,谁让我们家有个坏巫婆。“东风恶,欢情薄,一朝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将来恐怕最可怜的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我可怜的弟妹千万别自投罗网,大姐同情你……”
“好了,不要吵,我们没卖女儿。易耘要不是很喜欢亮亮,他不会拿由自己的终生幸福做赌注,娶个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的女孩为妻。毕竟两仟万够摆子好几次车祸了,懂不懂?喑喑,今天我们的决定全是站在亮亮的立场去着想,你不要再有异议。’’乔学庸平日很少开口,一出言,就是定案。
走近女儿身边,他要陪女儿走这一段。握住亮亮的手,像小时候牵她放风筝一样,一步步,小心翼翼。
“女儿,往后会有个丈夫专心照顾你,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好男人,相信爸爸的眼光,好吗?”走到尽头,乔学庸把女儿的手交到易耘手上。“往后,亮亮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应该的,我会疼她,用一生来爱她。”
“谢谢你,我的好女婿。”
“岳父,我也要谢谢你扶养亮亮,让我能成就这段好姻缘。”
“在你眼中这是段好姻缘?”他不懂为什么易耘会爱上女儿,但是他眼底的浓烈爱情不是谎言、不是作假。
“是.”他肯定说。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在彼此眼中他们读到对方的激赏。
亮亮被他们两人的对话感动了,鼻子酸、眼睛酸她不由自主落下泪。躺在床上的半尸和她同步动晶亮珠泪从眼角滑落……
“你们看,亮亮哭了!”喑暗捧住她的头大喊。
乔学庸和谢易耘一回头,正好看见她的泪直直滚易耘一扑身,抱起她说:“她听见我们说的话了,她能听见、她有反应,她一定很快很快就会好起来。”
当然听得见,她是植物人又不是聋哑人士,不过看他那好像利中一仟万现金的兴奋表情……好吧!往后她就辛苦点儿,挤挤几淌泪水让他高兴高兴。
不过,这种把他人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痛苦上的行径,好像、好像……好像太伟大了一些,她这么伟大,不知道玉皇大帝会不会招她去当老婆?
不要啦!玉皇大帝太老,她要嫁给年轻又帅气的耘哥哥啦……
这一想,满腹委屈又逼出两颗眼泪。
“她又掉眼泪了。”妈妈擦拭去亮亮眼角晶莹。“是亮亮除了看蓝色生死恋会感动到哭以外,其他时间,她的泪腺都是封闭的,她肯定是太感动了。”
“不,她一定是在悲伤我们把她卖得太便宜。”暗喑嘟嚷。
“那再加一部手提电脑和五十万零用金,这样的‘价钱’会不会比较合理?”易耘回头暗示性地看喑喑一眼,他不介意喑喑揩油,只要他让他顺顺利利把亮亮娶回家就行。
“好吧!勉强。”他走近亮亮身边低浯。“亮亮,不好意思,人不自私,天诛地减,你小弟我胆小怕死,不得不把你让渡出去,如果你有怨,就去对爸妈发飙!别找上我,作主的人是他们,我人微言轻。”
“嫌五十万太多,你就尽量多说些废话,好让我有机会把钱捐给世界展望会。”易耘在多日的薰陶后,和乔家搭上亲属关系,开口闭口不是恐吓就是威胁。
“不多、不多,姐夫,往后姐姐就请你多照顾照顾。”退开一步,他乖乖让接下来的结婚典礼完成。看姐夫那迫不及待的猴急样,难不成他急着要和姐姐上床?那岂不是成了……奸尸?呕……太恶心……
一心想跟他回家,亮亮没注意到正在开挖的马路,硬是撞上挖土机、滚落大泥坑。幸好鬼没痛觉神经,否则这一下,不知道要痛上几天几夜。
拍拍一身泥巴,她张目一望,车子不见了?不会吧!鬼迷路?这比搭捷运迷路还好笑。
极目张望,可惜鬼没有X光眼配备,她只好用那双鬼脚加速,硬是追上每一台黑色车子,探头人内,寻找新老公的踪影。
终于,在累得快虚脱时,她追上他的宾士轿车。稳稳地飘人车内,以“他”的双膝为椅,胸怀当靠背全身赖在他身上。
“臭人,你家司机没事开那么快干嘛,害我差点迷路。”她轻声抱怨。
“亮亮,我们快到家了。”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偎着他,亮亮努力接收他的音波。
“家,你是说我们两个人的家吗?”真好,她和他有一个共同的家呢,“小时候,你说长大想当公主,我告诉你,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公主,你嘟嘴不依,说想当真正的小公主。所以,我帮你准备公主衣服、公主房间,让你当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公主。”
“那是小时候的梦想,哪能当真,我已经长大了,知道当公主有当公主的烦恼……咦?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想当公主?”抬起头,仰角望上去,她的视线对上他的下巴。
诡异……这男人有特异功能……接下来他会不会隔空抓药,然后用她试药?
“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还梦想着当公主,如果你不喜欢了,就醒来告诉我,别继续用昏睡来阻挡我的心,好吗?”
她了解了,当公主是小夜的梦想,不是她,乔予亮的梦想。他用爱小夜的方式爱她,不管她是不是、承不承认自己是小夜,他都把她当小夜来看待。
虽然,她说过自愿当小夜的替身,只要能带给他幸福,她不会介意。可是这一时间,她竟开始嫉妒起那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是她的心变贪了,还是有了爱情,人心就不再容易满足?
“对了,亮亮,我帮你准备一台大电视,就放在床头,我告诉过看护***,时间一到就打开日剧、韩剧给你看,从此以后你再不用和妈妈抢电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看电视打发时间,等我一回来,就带你出门走走,好吗?”
“对一个植物人来讲,你做得未免太多。”瞟他一眼,她还在计较他藏在心底的小情人,可是,他用对了正确方法巴结她。拿人手短嘛!看在韩剧份上,饶他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带你去植物园好吗?”那次,他说要带小夜去植物园玩,却让一场雨水打乱行程,错过那一次,小夜就终身错过……
这回,他要弥补起那个遗憾,在小夜,不,在亮亮身上。这一回,他不让遗憾降临。
“好啊!我最喜欢去植物园玩,小时候老爸带我去过一次,我就迷上那里,从此每个月都要去上那么一次。”他一定有蛔虫染色体,否则怎会把她的心思全摸得一清二楚。
“夏天莲花开得正好,娉娉袅袅的丰姿在池塘中摇曳,美不胜收,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他抚着亮亮沉睡的脸庞,仿佛她听得到他说的每句话。
“没错、没错,我喜欢!”亮亮连声应答。
‘‘你说要不要让赵叔也在池子里种上儿株?赵叔是我们家的园丁,他很厉害,把一园子的花树都照顾的很漂亮。我想,你一定会和他处得很好。”
“应该会吧!你喜欢的人,我也会努力喜欢他们的。”圈住他的腰,她恋上这个宽宽的怀抱。
“我们的家到了,我抱你下车。”说着,他抱起亮亮下车。
呈灵魂状态的亮亮还不太习惯坐人肉轮椅,一跃跳下地面,随着她的新老公“人洞房”……哦…好浪漫??。
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两旁,种满各色鲜艳的矮牵风一吹,它的小圆裙就跟着舞出夏之恋,再过去是一片铺着绿茵的草地,左边的草地上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里有许多肥硕的锦鲤悠游其中,池塘边种植了好几棵印度樱花,早开的花苞正在风中摇曳。
右边的草地中央有一个花坛,里面有玫瑰花、孤挺花,有一丛向日葵、茉莉,和一堆她喊不出名字的花朵。翩翩飞舞的蝴蝶和着怒放的花朵高唱夏日颁,在这个园子里,她看到让人心振奋的生命力。
拉住易耘的衣角,她走入客厅。
天!有壁炉呢!石头堆砌出的壁炉净是粗犷的原始风味,古朴的沙发、银制的盘皿水晶的大型吊灯,这是一个中古世纪的城堡啊!就因为他的小夜梦想当公主,他就为她置起一座城堡?
壁炉上挂着一幅植物园的写生画,画里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嬉笑身影,那是属于他和小夜的回忆吗?
亮亮感动了,为他专心疼爱小夜的心、为他固执的爱情,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他既痴情又傻。
心疼地望向他,她该庆幸自己嫁给一个痴心的男人,不该心存嫉妒啊!把手伸入他的掌心,往后他们将要牵着彼此,走过一生。
踩过一级级铺着深紫色地毯的阶梯,他们一起走到二楼。
楼梯上来是个小小的起居室,起居室旁有五扇门,扣除一间书房外,其他的全是卧室。它们的装汉和楼下一样,都有着极浓的复古风,缀满流苏的落地窗帘、古董家具、长毛地毯……架构出中古风情,打开主卧室房门,易耘把亮亮放人一张擦拭得发亮的铜制床上,随风扬起的浅紫色纱帐、软软的天鹅绒被,他当真拿她当公主款待。
亮亮跷起小脚,坐在窗台上,拨弄起轻柔蕾丝,站起来一旋身,她在蕾丝帘中缓缓起舞……再荒诞不经的梦也会被实现——只要有一个真心、专心爱你的男人。
“亮亮,累了—天,想不想休息?我让洪***来帮你整理,弄清爽了,就可以好好大睡—觉,”他爱怜地拍拍她的脸颊。
亮亮伸伸懒腰,还真有些累了,躺回自己身体里去,调调姿势,她要去梦周公。
易耘俯下身在她额际轻烙一吻,走出房门的脚步变得轻巧,他告诉自己,要轻轻的,才不会吵醒他的小新娘;要轻轻的,才不会干扰小新娘的清梦……
睡过一觉,亮亮睁开眼,没注意间,她的身体也随她的清醒睁起双眼。
飘出门外,她走过一间间房,寻找她的新婚大婿。
在书房里,易耘趴在书桌上休憩。
亮亮瘪瘪嘴,不依地嘟翘起嘴。“你不知道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吗?居然放新娘子独守空房大唱闺怨,你欺负我是植物人咬不到你吗?告诉你,植物人也有植物人的尊严!”
发泄过一顿粗饱后,她发现他浓眉深锁,睡得极不安稳。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生病还是作噩梦?”毕竟世上还没有人提倡植物人人权论,自然没人有义务回答她的话。
摸摸他的额,没发烫;触触他的乎,没冰冷,病?不至于,那肯定是作噩梦了。可干日不做亏心事,夜牛不怕噩梦磨,看他一表人才,不会是个满手血腥、恶贯满盈的家伙吧!既没做坏事,他学人家作啥噩梦?
亮亮在旁胡乱猜测/却又猜不出个合适道理,一颗心莫名焦躁起来,要是能进入他梦里—探究竟就好了。“想去就去呀!”蓦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背后传来。
亮亮还没来得及回头,屁股就被重重踹一下。
这一踹,把她踹进一个风雨夜里——
冰冷的雨水瞬地把她全身淋个湿透,要命了,她最最讨厌下雨天,那种冰冷会钻筋窜骨,深入骨髓,让她全身痛过一寸又一寸,讨厌到极点。
揉揉眼睛,举目四望,她想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屋檐躲躲。
这里是哪里?某某大户人家的庭院吧!那她可要小心一点,别让人家当成居心叵测的歹徒,有钱人心机最重,老想着不知道哪个人要来分—一杯羹。
缓缓挪移脚步,一个小男生迎面跑来。她曝光了吗?疑问句还没成形,小男孩已经从她身前穿过,不不不不……他从她的前胸穿入、后背走出,她成了科幻片的女主角?没有!她确定没拿过哪个导演的演员费。
想追根究底的好奇心催促她追上小男孩,拉起裙摆,用小跑步追人,她不得不承认,这猴死囝仔跑得真快。
终于,他停下来,亮亮也跟着停下脚步,只见他身一矮,对着一丛矮树说话。
这孩子有精神异常?管他,不乱想,亮亮决定静观其变。
“你是谁?”他推推眼前的黑影,黑影不说话。
“你迷路了吗?”他又问。“你不想说话?没关系,先跟我回屋里去好不,我可不希望明天我们都得重感冒。”弯下身,他抱起黑影往房子方向走。
到这时,亮亮才看清楚那团“矮树丛”是个小女生。
反正,他们看不见她,她就理直气壮地当起不速客,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飘回干爽的屋内。
管家帮小女孩换好干净衣裳后,两个小孩面对面坐在沙发里。
“我叫谢易耘,你呢?”男孩把一杯热巧克力送到女孩眼前。
“我、我叫章小夜。”他脸上的和善笑容融化了她的防御。
他是谢易耘的童年版?这是他初次和小夜相见?瞧他们俩一脸稚色,亮亮不解。几时她又搭上时光机回到过去?
先别理这些,静待故事发展。反正自从她变成弱势族群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全诡异得可以写上几十本聊斋志异。
“外头风雨很大,你怎会跑出来?爸爸妈妈知道吗?”拿起大毛巾,他细心地帮她擦拭湿头发。
“我……”说一个我字后,小夜开始抽抽搭搭哭起易耘忙放下毛巾,轻拍她的背安慰。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我不会勉强原来,他宠小夜是从见上第一眼时就养成的习惯。
看着易耘,小夜久久不出声。认得这个大哥哥吗?没有……可是他身上的熟悉感让她安心,他脸上流露的笑容让她不恐惧,这个大哥哥……她好喜欢。于是,她选扦信任他,选择把心事摊在他面前。
“妈妈说明天要带我去看医生,我好怕看医生不要去啦!耘哥哥,你的家可不可以借我藏起来?拉住他的袖子!他们不像初相识。
“为什么害怕医生?医生是帮人治病的,他们会把你身上的坏细菌赶走。”他轻声说话,怕过高的音量会吓坏这个小人儿。
从小,她就被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疼着、哄着,她太习惯被宠爱的滋味,可是他的宠爱让她的心甜滋滋的好快乐。虽然他没说太多话,虽然他没做太多动作,可是,她就是直觉知道,他喜欢她,并且……他宠她。
“可是……他们要赶走的是我的心脏啊!他们说我的心脏不乖,要把它割掉。”抬起头,她满脸委屈。
“你别担心,他们拿走坏心脏后,会送你一个新的好心脏,到时你就不会生病,可以健健康康不用再看医生。”他全盘接收她的委屈,并将它当成他的。
很奇怪的感觉,他并不习惯和陌生人热络,长辈是这样、平辈也是这样,他的性格缺乏热情因子,但这个叫小夜的小小女生,却轻易地打破他的心防,直直闯进他心深处,成了他的一个部分。
“可是,换了新心脏以后,我会不会忘记爸爸妈妈?”
“不会啦!你是用脑子在记东西,又不是用心脏在记东西。”
“我还是好怕,用刀子把肚子切开,会痛死人的。”
“放心,医生会帮你打麻醉药,你睡一觉醒来以后,新的心脏就会在你胸口里砰砰跳动了。”他说得笃定。
“还是会怕吗?别担心,要不我陪你去看医生,如果医生要弄痛你,我就要他们停止。
他的允诺让她真正放心笑开。
“耘哥哥……”
“什么事?”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哦!”
易耘没回答,望着窗外的雨夜,一朵笑靥在唇边。伸出手,搂住她的小小的肩膀,在不识男女情爱的年龄里,他自然而然地把小夜当成他心头不肯卸下的责任。
然后,易耘拨了***给小夜父母。
然后,时空速跳过好儿幕,他们之间的感情随着场景更换,变得浓烈深刻,他们成了不能被分割的一体。
最后一幕景象停在医院长廊——
窗外,风雨交加,仲夏的第一场台风在屋外肆虐,易耘在开刀房门外徘徊,来来回回走过数百趟,终于,等到灯熄,医生走出手术室,宣布手术失败,小夜的母亲在听见噩耗晕厥过去,小夜的父亲哀恸地着妻子,放声嚎哭。
易耘没哭,他迎向门后的手术室,从白布下握住小夜冰冷的小手,陪她走过长廊,走过生命旅程的最后一站。
看到这里,亮亮泪流满面。太可怜了,比蓝色生死恋还要可怜几十倍,至少思熙活到成年才死,不像小夜只活了短短八年就天人永隔,太惨了……他们的故事可以拍成白色生死恋,一定可以更轰动、更卖座。
她哭得正尽兴,一不小心又被摔回现实。摸摸跌疼的屁股,她走近愁了眉目的易耘身边,“你的故事很感人,写成小说,我一定会捧场去买十本来送人,只不过有件事我不懂,我长得又不像小夜,你怎么总是喊我小夜?”
“因为他认出你的灵魂,知道你就是小夜。”
个沙哑喑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亮亮猛地回头。
“你说什么?”来不及看清来者何人,在还没被他的外表吓昏前,亮亮已经把话问出。
真丑!他的颈部以下,全身沾满黏稠的墨绿色液体,仿佛一个走动,身上那些泛着恶臭的汁液就会滑到地毯上。
“你……真丑”亮亮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虽然实话太伤人。
“不懂礼貌的丫头。”他两颗眼珠子一瞪,用力太过,不小心,左边那一颗从眼眶里滚出来,他忙用手接住,装回原处,从掌心滑下的绿“膏”一路从眼窝处往下滚,在脸上滚出一道绿色眼泪,“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会变成这副德性,”
“你是说,你长这样子,我居功厥伟?”
“一半一半,当年那个手术应该成功的,可是我在执行任务前喝了FR3,头脑昏昏,勾错灵魂,把你一路送到阴曹司里,可你也太想不开,反正人死不能复生,死都死了,认命不就得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偏偏他指天控地,固执不让老天顺利收你,你也是一路鸡猫子喊叫,弄得阎王头痛,传你上殿审查,审出我违反‘工作不喝FR3’条款,害我连着二十年来用这副丑样子见人,全地府都知道帅哥一夜变成丑虾蟆……都怪我运势不好,活该要倒霉,碰上两个死心眼的小鬼……”
“等等,让我把你那堆没有条理的话归纳一下。第一,我就是小夜,小夜就是我,虽然,我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个小夜?”
“没错!长相和遗传基因有关,总不能让乔学庸和郑玟生出一个四不像。”
“第二,当年那个手术应该成功,白色生死恋应该有个完美结局,就因为你这个勾魂大哥吸毒,头昏脑胀抓错人,我就得倒大楣,和我的白马王子阴阳相隔二十载。”
“不对、不对!FR3不是毒品,是我们阴间合法的安眠饮料,那阵子我工作压力太大,白天神经衰弱睡不着,才会去买几瓶放在家里备用。”
“你喝安眠药去勾魂,和我带王水去幼稚园上课有什么不同?”
“所、所以……我受罚了呀!我本是天地间第一美使者,结果阎王罚我变成一只恶心的变形虫,他说要是你们这辈子不幸福,我要继续丑个几百年,等你们再世为人……”他越说越小声,嘴边的黏液滑了下来,他忙接住贴回脸颊,拯救了地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地毯。
“你受罚我又没占到好处。”亮亮闷闷地说。
“我有努力补救,马上让你插队投胎,没让你们真的阴阳相隔二十载。不然郑玟本来要生的那个小女娃儿又乖又听话,才不像你又鲁又番……知道吗?为了安排你们两个见面,我花了好大一番工夫……”
“什么?这场车祸是你安排的。”她的暴吼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没错啊!我挖空心思想了老半天,才想到这个好方法。”
“好方法?你把我弄得半死不活,居然说这是好方法!我前辈子和你有仇啊?”没错,他们的仇早在前辈子就结大了!拍拍额头,她好想跳海。
“你这一世原本就注定有场劫难,我只不过把劫难拿来善加利用。”
“好个善加利用,请教你,我几时才能清醒过来,和我的白马王子共续前缘?”
“你以为我不想?拜托!我还要等你清醒,有了好下场,才能恢复我英挺俊逸的长相,只不过这事儿急不得,你的劫数还没过……”勾魂大哥支吾起来。“总之,我会尽快……”
“尽快是多快?公元几年几月几日?不会拖到大陆举办奥运那年吧!”亮亮问得咄咄逼人,仿佛一出手降龙十八掌挥出,就要置他死地。
“嗯……很快……很快……”勾魂大哥一路后退,一路陪笑,在亮亮下一个眼皮眨动时消失。
“哼!没有担当的烂鬼。”亮亮呸一声,转身看那个还在做梦的新任老公。
她蹲下身轻言:“别难过,小夜回来了,她正在你身边对你说话呢!虽然,我忘记了上辈子的事情,不过我发誓,我会努力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多。”
亲亲他的手、亲亲他的颊,她把自己的头搁在他腿上。
“有没有听过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是富贵人家,没把那一点金子看在眼里,可我是个小气人物,平时聚沙聚惯了,要我眼睁睁看‘千金’一刻刻从我眼前流过,我会很心痛的咧,明天……明天回我们的洞房睡觉觉好吗?”
不知道他会不会听见她的心声,但是夜风听见了,躲在云后的月亮姑娘听见了,连墙上的壁虎都听见了,它们全知道,这个既是小夜又是亮亮的小女生,爱上了她的耘哥哥兼丈夫……
正文 第五章
第五章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只有键盘上的敲击声昭示着座上人正在忙碌。
门响、门开,叩叩的高跟鞋声音没有拉抬起易耘的注意力,他仍在和他的新企划案奋战。
“休息一下吧!我有几份文件要你签名。”柔软娇甜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易耘浅浅一笑,把手边工作告一个段落。
抬起头,对上范静淇,一个眼神示意,她搬来椅子坐下。
她是个让人很舒服的女孩子,聪明利落,大方合宜,家世良好。曾经,在没碰上亮亮之前,他有过娶她为妻的念头,但这想法在亮亮出现后宣告终止。
“听说你结婚了?”淡淡的问句,听不出情绪。
“听说报章杂志刊登不小篇幅。”他承认。
“我以为你会在事前告诉我,毕竟我们关系不同,不过……我可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一颔首,苦苦的笑在她唇边漾开。
“静淇,我很抱歉。”对她,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