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岛任务美带子和猫的任务怎么做?

发表于 2011-3-6 06:44:24 PM
  “如果说那一天有任何人的恋爱比我更热烈,那么我就要跟这个人谈谈,听他或者她亲口证实。我幸福得整个人都飘飘然。我把车停在了半个街区之外,以免被某个仇恨梅费尔的坏蛋发现,然后,我手里捧着花束,沿着一道覆盖在开满美丽花儿的茂密紫薇之下的篱笆,向大门走去。
  “事实上,整个花园区看起来都像在盛开,飘着花香,街上空无一人,我不需要遭遇爱河之外的普通人。
  “至于高布林,当他在我身边出现时,我坚决地告诉他我必须独自完成这项任务,如果他以后还想从我这里听到一句客气话,那么他现在必须离开我。
  “‘我爱你,我告诉过你了。现在,给我和莫娜单独相处的时间。’我蛮横地说道。
  “令我吃惊的是,他在我的脸颊上深情地吻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再见’就顺从地消失了。留下我去回味他的美好祝愿和蓄意得如微风般明显的慷慨行为。
  “当然,我希望莫娜已经带着背包和手提箱、手执护照在等我。
  “可是我刚刚走到那扇精铁大门前,一个高大文雅的男人就走上前来迎接我,虽然他神采奕奕的脸上有一副最慈悲的面容,但是他把我带着莫娜逃走的希望完全打碎了。
  “他身材修长,打扮可说是相当抢眼,有一头过早全白的鬈发,一双好奇灵动的眼睛。他的衣服真的十分华丽。它们的剪裁看上去显得过时,就像某出十九世纪舞台剧的戏服,但我说不出具体是那个世纪之中的哪个时期。
  “‘进来吧,塔奎因,’他的英语带着法国口音。他扭动莫娜上次要用钥匙打开的黄铜把手,‘我一直在等你。我们非常欢迎你。进来。请吧。我想跟你谈谈。跟我到花园去,好吗?’
  “‘但是,莫娜在哪里?’我问道,尽量表现得彬彬有礼。
  “‘噢,不用问一定是在梳理她的红色长发,’他用最优雅的语调回答,‘那样她就可以把它们搭在那边的阳台外,’他向上指着铁围栏,‘就像长发公主对那位禁止靠近她的王子所做的那样引诱你。’
  “‘我被禁止了吗?’我问道。我竭力抵抗他令人迷惑的态度,但是,这很难。
  “‘噢,谁知道?’他发出一声厌世的叹息,但是他的笑容很灿烂,‘跟我来,如果你喜欢,就喊我朱利安伯伯好了;我是你的朱利安伯伯,我对你就跟昨天晚上你的奎恩阿姨拥抱莫娜一样。还有,顺便说一句,那个贝石雕真是件漂亮之极的礼物。莫娜会永远珍藏它。我可以喊你做塔奎因吗?我已经这样喊了,不是吗?我能得到你这种程度的信任吗?’
  “‘是您邀请我进来的,不是吗?’我回答,‘为此我非常感谢您。’
  “我们现在走在屋子旁边一条铺着石板的路上,我们的右边是一座漂亮的八角形花园,围绕着它的草坪种了一圈黄杨木。园里处处点缀着希腊式大理石雕像——我想,其中有一个是赫柏,还有一个是浴中的维纳斯——还有许多种满春天鲜花的花床,以及一些小柠檬树,其中的一棵柠檬树上只结了一个柠檬,但是个头却大得难以置信。我停下脚步看着它。
  “‘是不是很诱人?’他说道,‘那棵树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那一个柠檬上了。如果它结了许多柠檬,那么毫无疑问那些柠檬就只能是普通大小。你可以说,梅费尔家族做了一些非常类似的事情。这边,我们继续走吧。’
  “‘您是指遗产的事吗,’我说道,‘他们把一切都交给一个传人,’我继续说道,‘而她必须受到保护,防止她与那些不能跟她结婚的人相恋,而我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的孩子:他说道,‘你的问题是太过年轻了!而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不配之处。只是因为,莫娜才十五岁,而你还没有成年。而且,我必须向你坦白一个关于你的小秘密,我待会儿给你细说。’
  “我们已经走上了几级石板台阶,现在正在经过一个巨大的八角形游泳池。奎恩阿姨不是说过迈克尔·柯里几乎淹死在这个游泳池里吗?我有点发晕。每一个地方都是美景。而且,这里真是太安静了。
  “在朱利安伯伯的指点下我留意到游泳池的形状跟草地的形状是一样的。还有,在栏杆的每一根短柱子处,这种八角形都会重复出现。
  “‘图形之中套着图形,’他说道,‘图形吸引精灵,因为迷失的精灵可以看到图形,那就是为什么它们喜欢老屋、大屋,拥有巨大房间的屋子里满是家族精灵的痕迹。我有时候觉得,一旦一座屋子里住下了一个精灵,那么,其他的精灵要进去就会更加容易。真是件奇妙的事。不过,来吧,让我带你到后花园去。我们将脱离图形,在树下坐一会儿。’
  “他说到做到,带着我从游泳池旁的石板路穿过一扇打开的巨大的双门,我发现我们走了出来,穿过一片稀疏的草地走到了一棵巨大橡树下的铁桌铁椅旁。草地上的青草长得零零星星,露出草根,右边还有一些小树——柳树、木兰、枫树——竭力聚成一片小树林。
  “我可以看到橡树的树皮上深深地刻着一个词‘鞭打者’,而且这个花园里有一种奇怪的甜香,我觉得是一种香水的气味,因为我无法把它跟某种鲜花联系到一起。但我不好意思问它是什么气味。
  “我们在黑色铁桌旁坐下。桌上放着杯子和碟子,还有一个高身保温壶。他拿起保温壶为我倒饮料。
  “‘热巧克力,孩子,喜欢吗?’
  “‘噢,好极了,’我笑了一声回答,‘真是美味之极。真没想到。’他给我倒满了一杯。
  “‘啊,’他一边给自己倒上,一边说道,‘你不知道它对我来说是怎样的享受。’
  “我们呷着巧克力,等待它降到适合的温度。我看见碟子里的动物饼干,想起了克里斯多夫·墨里有一首正好是关于这种下午茶的老诗:
  动物饼干、可可饮料,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点心;
  “很突然地,朱利安背诵出接下来的两句:
  当我长大,拥有我想要的一切时,
  我的这个想法将永远不变。
  “我们都大笑起来。
  “‘您是根据那首诗安排这些点心的吗?’我问道。
  “‘啊,我猜是吧。’他回道,‘还因为我猜你会喜欢。’
  “‘噢,我很感激。您真是有心。’
  “我觉得亢奋。我觉得幸福。这个男人不会拆散我和莫娜。他会理解爱。但我忘记了一件事。我很肯定自己曾经听过朱利安·梅费尔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跟一些什么事情有关,但是我想不起来……但肯定不是从莫娜那里听到的。不是。
  “我抬头看看左边那三层高的梅费尔大屋长侧面。它很宽阔,很安静。但是我不希望它把我拒之门外。
  “‘您知道布莱克伍德大宅吗?’我忽然问道,‘它建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我知道这座大屋要古老许多。我们是住在郊外的。但是你们这里却拥有郊外的美丽和宁静。’我觉得自己的率直有点傻。我想说明什么?
  “‘是的,我知道那座大屋,’他回答,微笑着表示同感,‘它非常漂亮。我在那里的经历既可怕又浪漫,不过,除了我不得不说的部分以外,我是不会对你透露任何细节的。那次经历会给你对莫娜的爱增加沉重的压力。所以,光明必须照入黑暗之中。’
  “‘为什么?’我心中顿生警觉。
  “这时,巧克力的温度刚刚好,我们同时把它喝下。他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又把我们的杯子加满了。这些巧克力,就像莫娜会说的那样,味道好得过分完美了。可是,莫娜在哪里?
  “‘噢,请您全都告诉我,’我说道,‘那跟我对莫娜的爱有什么关系?’我发现自己试图计算他的年纪。他比爆弹去世时的年纪还大吗?他肯定是比奎恩阿姨年轻的。
  “‘那是在你的曾—曾—曾祖父曼弗雷德的时候,’朱利安伯伯说道,‘他和我属于新奥尔良这里的一个赌博俱乐部。那是当时流行的秘密组织,我们玩纸牌游戏打赌,但是不用钱下注,而是用秘密任务来取悦赢家。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我们就是在这座屋子里玩。你的祖先曼弗雷德的儿子留在家中,他很年轻,刚刚当上新郎,而且相当害怕布莱克伍德大宅和它的所有有关责任。你可以想象这种情况吗?’
  “‘您是说他受到压力吗?是的,’我说道,‘我可以想象,虽然我自己不会觉得。我现在就是那里的年轻主人,我爱它。’
  “他温和地微笑着。‘我相信你,’他平静地说道,‘我也喜欢你。我看出你的将来会有旅行,伟大的冒险,环游世界。’
  “‘但是,不是独自一人去的。’我反应很快。
  “‘啊,关于这个赌博俱乐部在这里聚集的问题夜晚,’他继续说道,‘是曼弗雷德·布莱克伍德赢了,而他要求执行秘密任务的人是朱利安·梅费尔。
  “‘我们立刻坐着他的汽车离开,前往布莱克伍德大宅,在那里,我见到了你们那座笼罩在月色光环下的奇迹般的大屋,见到了那些如木兰花般皎洁的廊柱——那是北方人很少相信的一直以来养育着我们的南方梦幻之一。你的曾—曾—曾祖父曼弗雷德带我进屋,走上旋转楼梯,走进一件空卧室,然后向我宣布我的任务。
  “‘他取出一件狂欢嘉年华的艺术面具和一件镶着金色绸缎边的华丽的红色天鹅绒斗篷,然后他说,穿上这些行头,我必须夺去威廉那位年轻新娘的童贞,因为威廉本人完全没有能力办到。威廉很快也出现了,他和曼弗雷德都在最近新奥尔良上演的一出歌剧里面看过这个戴面具的骗术,他们都认为这个办法可行。
  “‘“但是,你的妻子没有跟你一起看过那出歌剧吗?”我问威廉,因为我自己也刚刚才于一个星期之前在新奥尔良的一个歌剧院里看过,“她是看过,”威廉回答,“这更加说明她会接受。”
  “‘就是这样。我从来不是一个拒绝处女的人,而且对于那位到目前为止被蒙在鼓中、还以为这是一个柔美可爱的新婚之夜的女子,我只有尊敬和同情,于是,我戴上面具,穿上斗篷,着手完成任务,发誓如果我不能令这位年轻女子因极乐而哭泣,那么我就是个十足的笨蛋。然后,这么说吧,大约四十五分钟之后,当我从卧室里走出来时,我是一个站在天堂阶梯上的胜利者,已经实现了我的最高目标。
  “‘就因为这一次的任务,你的曾祖父格拉维诞生了。你听明白了吗?’
  “我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格拉维出生之后没过几个月,’朱利安用同样和蔼可亲、诚恳迷人的态度继续说道,‘根据我的建议,威廉又可以承担他作为丈夫的责任了,方法是戴上面具穿上斗篷,而因为第一次接触就是那样的,所以你的曾—曾祖母从来都没有起过疑心,于是,他们的夫妻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反正曼弗雷德是这样告诉我的,那位性格柔弱的威廉很可能得一直依靠那面具和斗篷,依靠一辈子。
  “‘后来,正如我们所说的,这位问题中的年轻女子前往天堂去领取她的奖赏了,威廉娶了第二位妻子,却发现他仍然无法得到她的童贞,就像他无法得到第一位妻子的童贞一样。曼弗雷德又一次找到我,要我戴上面具穿上斗篷,我照做了,于是我成了现在那位你称为奎恩阿姨的高贵女士的父亲。啊,那真是一位圣洁的女儿。
  “‘但是我想说的是,你跟我和我的家人有血缘关系。’
  “我哑口无言。
  “当我看着他时,当我坐在那里,血气上涌,脸孔发热,竭力理解他对我说的一切,竭力判断他在说些什么时,我的内心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说,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有这么老,他看起来没有这么老,如果他是奎恩阿姨的哥哥格拉维或者奎恩阿姨的父亲,他的年纪不对,但也可能当时他非常年轻,我不知道。
  “然而比起那个用时间、年纪烦扰我的声音响亮许多的是另一个声音在说,‘你和莫娜都能看见精灵,塔奎因,而你现在听到的就是这个相似从何而来的解释。朱利安伯伯的血赋予你这种基因,塔奎因。他的血赋予你跟莫娜一样的感受神经。’
  “至于布莱克伍德大宅客厅里的那张桌子,那张威廉的鬼魂常常出现在附近盘旋的圆圆的桌子,我决定回家把它撕碎。
  “眼下,我震惊地呆坐着。我决定把第二杯巧克力喝掉。我喝了。我抓住那个保温壶,给自己加满。而他默默地喝着自己那杯。
  “‘我的目的并不是要伤害你,塔奎因,’朱利安伯伯说道,他的声音非常轻柔,充满慈爱,‘远远不是。你的年轻和你的真诚吸引着我。我也看到你带给莫娜的这束可爱的鲜花,你如此不顾一切地爱她,令我感动。’
  “‘我真的爱她。’我说道。
  “‘但是,我们是一个危险的近亲联姻家族,塔奎因。你不能跟莫娜在一起。即使你们两人的年纪都合适,你的血管中流淌着的我的血也把你们结婚的可能性排除在外了。随着时间过去,我渐渐看出,我的基因开始在我的子孙后代中占据优势,这已经导致了一些不幸。当年我……当年我行事轻率、不受约束、桀骜不驯,我憎恨时间,我觉得绝望,我不在乎这些事情。但是现在,我非常在乎。你可以说,我现在是为了赎罪而在乎它们。那就是我为什么必须警告你,你不能跟莫娜在一起。你必须跟莫娜和她的鬼魂道别,你必须回到自己的家中。’
  “‘我不可以,朱利安,’我说道,‘我想尊敬您,我也确实尊敬您,即使您欺骗了我的祖先,那位躺在我现在睡的床上颤抖着被您诱骗的处女。但是我必须听莫娜亲口拒绝我。’
  “他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看着那些枫树、柳树和巨大魁梧注定要统治这个小幽谷的木兰似乎令他觉得安慰。
  “‘回答我一个问题,年轻人,’他说道,‘你闻到这个院子里有一股奇怪香气吗?’
  “‘是的,很浓烈,’我说道,‘我不想问这是什么。但是我可以闻到。很甜。’
  “他的风度似乎忽然变了,从迷人的安逸变成了看清宿命的悲伤。
  “‘我必须再说一次,我的孩子,你绝对永远不能跟莫娜在一起,’他说道,‘而且,请你原谅我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
  “‘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您对我说这些话?谁能断定我们不能互相忠于对方直到我们成年?从现在起再过三年,难道她不能自己做出决定吗?我会把她护在心口,我会把她的头发放在我给她准备的小盒里带在身上,等时机到来,我会跟她一起走上红地毯。’
  “‘不,那永远都不可能。请你明白我多么爱莫娜,我多么尊重你,并且知道你的个性很好。但是你可以看见精灵,孩子,而且你能闻到死者的气味。你知道吗,埋在这个地方的是永远不该出生在这个家族里的发生基因突变的生命。相信我,我的孩子,如果你跟莫娜结婚,你们的孩子也会成为这些生命的其中之一。我必须直说,你可以闻到这种气味就是证明。’
  “‘你想告诉我,你把莫娜的孩子杀死并且埋在了这里?’我质问。
  “‘不,莫娜的孩子活着,’他回答,‘我可以清楚地说,它的命运是另一件事。但是,这样的生命不可以再有,不可以再在梅费尔家出现,莫娜永远不会拥有其他姓氏。’
  “‘你错了!’我说道。
  “‘塔奎因,为了你自己好,不要轻视我说的话。’他说道,他的耐心像是无穷无尽,‘我觉得,如果我跟你解释清楚,事情会比较简单。也许,要靠时间来解决。’
  “‘塔奎因!’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向左转,看见那扇游泳池旁边的宽阔大门里站着迈克尔·柯里,就是他在喊我,他的旁边站着罗恩·梅费尔,两个人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是我做了什么错事。
  “我立刻站了起来。
  “他们向我走来。两人都穿着在家穿的休闲服装。迈克尔的蓝色工作服下的体型令我羡慕不已。
  “罗恩先开口了。她很亲切,‘你在这里干什么,塔奎因?’她问道。
  “‘啊,我在跟朱利安说话,’我回答,‘我们只是在这里喝热巧克力,观赏景色。’我转身朝右边示意,但是朱利安不在。我瞥了瞥那张桌子,然后,我回头瞪着它。桌上除了我的花束,什么都没有。没有银保温壶,没有杯子,没有动物饼干,什么都没有。
  “我几乎停止呼吸。
  “‘天主啊,’我说道,画了一个十字,‘我告诉你们,我刚才是在跟他说话。我喝第二杯热巧克力的时候还烫到了舌头。那个保温壶,是银制的。他从大门那里把我带到这里!他正在跟我说我不能跟莫娜在一起,他说我们有血缘关系。我……’我顿住了,跌坐在椅子里。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我的眼睛仍然在花园里寻找他的踪影。我又一次瞪着那张空荡荡的桌子。我把手放在花束上。高布林在哪里?为什么高布林没有警告我?我对高布林是那么不耐烦,于是高布林让我自生自灭!
  “罗恩·梅费尔博士走到我的身后,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她的***立刻令我觉得安慰。她还弯下腰亲吻我的脸颊。噢,冷意在我身上蔓延,它带来的纯净清新安抚着我。迈克尔·柯里坐在我的对面,抓起我的手紧紧握着,就像一位我以前不知道他存在的伯伯。
  “天主啊,我多么喜欢他们。我多么想跟他们建立起联系。我多么想在他们的祝福之下爱莫娜。此刻的我极度需要他们的安慰。
  “‘我要被锁起来了,’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朱利安·梅费尔。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吗?’
  “‘有的,是的,’罗恩·梅费尔那耐心而真诚的沙哑声音说道,‘他是梅费尔家族的传奇。他死于19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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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6 06:44:36 PM
  “他们把我带进屋里,里面的光线较暗,装饰得富丽堂皇。他们带着我参观阴凉的两进客厅,厅里有一道雕刻拱门,地板很光亮。他们又带着我穿过气派的餐厅,墙壁上装饰着河湾种植园的壁画,那个地方很久之前因为无常的密西西比河的一次改道而淹没在了弯弯河水之中。
  “罗恩是导游,低调简单地为我指出细节之处。虽然她的灰眼睛总是冷冰冰的,但她的声音很温暖。她穿着白色衬衣和裤子,身材匀称,有时候会露出做梦似的沉思神情。
  “然后,我们走进了洒满阳光的厨房,在一张玻璃桌子旁坐下了。桌子的基座上刻有黄铜雕的海豚,椅子是哑光面不锈钢做的,厨房的角落里有一道安逸的后楼梯和一个冷天用的小燃气壁炉,但那天天气不冷。穿过法式房门,可以看到外面繁茂的杰斯明花和香蕉树围绕着那个我刚才跟朱利安一起坐过的后花园生长,它在真实世界里看起来,显得如此被人遗忘。
  “‘但是现在,我如何能知道你们是否真实?’我很有逻辑地问他们,‘刚才他看上去跟任何人一样逼真,除了——’我不得不承认,刚才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他是我的祖先曼弗雷德的朋友,从他的外表看来那完全是不可能的,然后,还有他身上过时的十九世纪服装。
  “‘鬼魂向你泄漏秘密,以此令你分心。’我承认道。
  “迈克尔·柯里点点头。我有一种直觉,他曾经见过精灵,而且见过很多。他是一个如此亲切的人,几乎可以说是谦逊,然而他给人的印象却是拥有难以置信的力量。他有一双特别大的手,但看起来很温柔。
  “‘他跟你说了什么,孩子?’他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们吗?’
  “‘他说,他是我的曾—曾祖父的父亲,’我说道。我把他们如何利用歌剧欺骗我的祖先,而那似乎意味着我和莫娜都带有可以看到精灵的感受神经,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该结婚的事,都跟他们说了。
  “把这些话向迈克尔和罗恩重复真是一种终极的自我毁灭行为,然而,我不想隐瞒。我觉得,他们应该知道一切。他们应该知道为什么朱利安伯伯要插手。
  “此刻,我睁着双眼把朱利安伯伯的话告诉他们:他‘为了赎罪而在乎’他的基因在他的子孙后代中占据优势,他如何向我询问后院里的甜香味,而我如何可以闻到那个味道但是不想提及直到他问我。
  “这番话把罗恩和迈克尔都迷住了。而我继续告诉他们,朱利安伯伯说过那些基因突变的人被埋在后花园的泥土里,但莫娜的孩子没有,莫娜那个发生突变的孩子还活着,这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要我把这部分重复一次,我照做了。
  “到了这时候,我是如此的难过,如此肯定他们不会让我见莫娜,如此肯定不论从哪个方面看来我都失败了,于是我开始哭泣。我恳求他们不要把我赶走。我告诉他们,我多么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我完全不顾羞耻。而且,也许在我的心中,我觉得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这样的资格。
  “‘我不是贫民,’我说道,‘我不是乞丐。我不会让莫娜住在烂屋棚里的。’
  “‘我们知道,孩子。’迈克尔·柯里说道,‘如果我们在布莱克伍德大宅的时候有任何不敬,请原谅我们,但是莫娜的不羁出逃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以至于我们有时候忘记了礼貌。昨天就是这种情况之一。请相信我,我说我们担心莫娜是真心的。’
  “‘但是,莫娜跟我在一起究竟有什么非常不对的地方?你相信就是因为我们都能看见精灵吗?’
  “‘不,从本质上来说,不是那个问题,’迈克尔向后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对我说道,‘事实上,是身体上的理由,跟莫娜的健康有关的很重要的身体理由。’
  “‘说到身体方面的事情,只有莫娜才有资格谈论,’罗恩用她柔和流畅的沙哑声音说道,‘而不是我们。但我们可以告诉你,莫娜的行为并不理智,而我们是在竭力保护莫娜不被自己的行为伤害。’她很温和,很诚恳。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我理解你们的问题,’我回答,‘因为我也不能泄漏莫娜告诉我的事情。但是,我就不能见见她吗?你们就不能让她下楼吗?我就不能跟她说说朱利安伯伯的鬼魂吗?我就不能问问她有什么意见吗?’
  “‘请你明白,’迈克尔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鬼魂。这个鬼魂决定要施加强力干预。你有见过这样的鬼魂吗?’
  “‘有的,’我回答,‘我见过这么强大的鬼魂。’
  “我把丽贝卡的故事全部告诉了他们两人。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心知自己又成了自己最糟糕的敌人。然而,在这个屋檐之下,只容许坦白,至少我是这样想的。我对他们的喜爱注定了我要坦白。
  “我跟他们说了高布林的事情,把我认为能说的都说了。
  “‘你们明白吗?我跟她是同一类人。’我最后说道,‘她是唯一个能理解我的人,而我是唯一个能理解她的人。’
  “‘孩子,你拥有你自己的鬼魂,’迈克尔说道,‘她拥有她自己的。你们必须互相分离。你们必须自己寻找合适的正常生活。’
  “‘噢,天主啊,那不可能!’我说道,‘我们永远都办不到的。况且,如果这是可以办得到的,那么谁能说我们两人在一起就不能得到更大的成功呢?’
  “我可以看出他们此刻在琢磨我的话。至少,我还是无意中给他们留下了一些聪明的印象。不管怎样,他们还没有把我踢出他们的屋子。此刻我的心中生起了一种想喝热巧克力的强烈欲望,一种愚蠢诱人的想喝许多许多热巧克力的欲望。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迈克尔站起来说道,‘我去给你准备。我自己也想喝。’我惊呆了。别的先不说,他们家族还真是人人都能读心。当他走向食物储藏室时,我听到他低声在笑。随后传来了器具的声音和热牛奶的浓浓香味。
  “罗恩严肃地坐在原处沉思,然后,她非常温和地说话了。她的声音跟往常一样,比起她那张棱角分明长着高颧骨配着平剪鬈发的脸要柔和得多。
  “‘塔奎因,就让我摊开来说吧,’她说道,‘就让我来说出莫娜的秘密,让我来做出这个决定。莫娜曾经给予我权力,允许我把她的事情,那些的确不应该说的事情告诉你。其实她还不到可以给予这种许可的年纪。但是,就让我告诉你吧。每一次莫娜跟一个男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时候,她都会陷于危险之中。你明白吗?她在冒着严重伤害自己的风险。我们是在竭力保全她的性命。’
  “‘但是我们有保护措施的,梅费尔博士。’我坚持道。然而,这是个吓人的消息。这时我已经擦干眼泪,竭力做出成年人的样子。
  “‘你们当然有的,’梅费尔博士说道,轻轻挑起了眉毛,‘但是,就算最好的防范措施也可能失败。莫娜永远都有怀孕的可能。而即使是最轻的、普通女人完全不需要担心的流产也会削弱莫娜的身体。这全都是因为莫娜生下的那个婴儿,那个朱利安伯伯在外面的花园里跟你提过的婴儿。他使莫娜变得脆弱。我们在竭力挽救她的生命。我们在竭力寻找治疗莫娜的方法,让莫娜不会如此容易受伤,但是,我们需要时间。’
  “‘亲爱的天主啊,’我轻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遇到她的那天,她会在梅费尔医学院。’
  “‘完全正确,’罗恩说道。她开始有点激动,但她的声音同时也流露出同情,‘我们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她说道,‘我们真的不是。我们竭力阻止她引诱她的堂表兄弟的行为,跟我们合作接受正式的血液测试和营养补充,好让我们查出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她如此容易怀孕。现在,我已经把许多我不该说的事告诉你了,就让我顺便补充一句吧,她爱上了你,自从遇到你之后,她已经停止了四处游荡的行为;你有权知道这一点,但是我们不能支持她跟你在一起。’
  “‘不对,’我说道,‘你们不能支持的是她单独跟我在一起。让我在这里当着你们的面见她吧。让我见她,我发誓我会禁欲的。这样能出什么错呢?’
  “迈克尔回到桌边,为我们带来跟我在花园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的银壶和杯子。见鬼,是一样的瓷器。热巧克力就跟我在幻觉里尝到的一样丰润可口,我几乎立刻就喝完了一杯。我想把银壶和瓷器的事告诉他们,但是我更想谈论莫娜的事。
  “‘感谢你满足我的愿望——我指的是这些巧克力,’我说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迈克尔给我加满第二杯。我喝了一大口。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美味的饮料。
  “我靠在椅背上。‘我一直诚恳地对待你们,’我说道,‘你们能诚恳待我吗?告诉她,我在这里。’
  “‘她知道的,奎因,’迈克尔说道,‘她的透视能力绝佳。你走进大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她在跟罗恩刚才向你坦白的事实作思想斗争。现实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是个病人。此外,还有她失去的那个孩子的问题——那个朱利安告诉你还活着的孩子。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听到了,就是她来找我们,叫我们下楼来迎接你。’
  “我想说,这真是一个莫大的安慰,是真的,但我希望他们能早点告诉我,不过,我不想抱怨。我还想起了另一件事。为什么他们要在那个时候打断我和朱利安的对话?如果他们没有来,朱利安还会多说些什么?
  “‘那是一个我们没有***的问题。’迈克尔回答,他又读了我的心。
  “‘但是你们阻止了他。你们阻止了他揭示更多家族秘密,’我说道,‘你们觉得那样最好。’
  “‘是的,’梅费尔博士回答,‘我们觉得那样最好。’
  “‘我跟你们有血缘关系,这对你们来说有意义吗?’我冷静地问道。
  “他们两人都没有回答。然后罗恩用最令人灰心的态度说话了。‘如果莫娜没有生病,’她说道,‘如果我们能找出治疗方法,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奎因。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何必要求你跟我们一起受这个罪?何必要求你像我们所有人一样接受基因测试?何必要求你跟我们一起背负家族的历史、诅咒以及所有的苦难和知识?’
  “‘基因测试?’我问道,‘是为了检查我是否拥有看见精灵的感受神经吗?’我喝完杯里的热巧克力。迈克尔又给我倒了一杯。
  “‘不是,’罗恩说道,‘而是为了检查你的后代是否会跟莫娜的一样发生基因突变。’
  “‘我要做。’我说道。
  “她点点头。‘好吧。我会在梅费尔医学院给你安排。你向温·梅费尔博士报到好了。打***给他的秘书为你预约。’
  “‘至于现在,你们把我心爱的公主藏在哪里了?’
  “我听到她的声音在后楼梯上响起:‘奎因!’
  “我立刻跳起来,朝她跑去,在小小的楼梯上向左转了一次,再向左转了一次,然后我们在二楼相遇了,我张开双臂扑上去抱住了她。
  “‘记住我的警告。’罗恩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我答应你,不交合。’莫娜说道,‘现在不要打扰我们。’
  “我把她抱了起来。
  “‘噢,我的坏男孩!’她喊道。她那雪白衬衣下的胸部滚烫,一头红发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和心灵,裸露的双脚光滑而美丽。
  “我抱着她沿着走廊向前走。‘我们去哪里,梅费尔的莫娜公主?’我问道,‘我跟天使与恶龙作战,只为了跟你在一起!’
  “‘到屋子的正前方去,布莱克伍德的塔奎因王子,’她回答,‘那里是我建在橡树枝丫中的绣阁。’
  “我们走上几级短小的楼梯,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走进一个大卧室,穿过它走进一条宽大的走廊,继续走过一条豪华的楼梯,走到了屋子的正前方,在那里,我的爱人,我的红发爱人,指引我向左转。
  “那是屋子正前方的一个卧室,很好,它的两个落地大窗通往二楼的阳台,看出去满眼都是立在屋子前方的两棵橡树的枝丫。
  “我们倒在床上。
  “‘我永远不愿意离开你,’我告诉她,‘但是自从我们上次分开之后,我遇到了可怕的事情。’我坦白道。
  “我把陌生人的事和他奇异的袭击全都告诉她了。我告诉她,他如何把我对隐屋的打算全部读了出来,如何命令我重修隐屋,他和我将会成为合作伙伴,但是我比起以往更肯定我见到他在月色下丢弃的是尸体。
  “她听得津津有味。
  “‘你害怕吗?’她问道。
  “‘当然不怕。’我回答,‘我更怕的是朱利安伯伯。’
  “她大笑。
  “‘是不是每次你需要他的时候,朱利安伯伯就会出现?’
  “她露出悲伤的表情。
  “‘不是的,’她说道,‘更像是他想来的时候才会来。现在,你必须把跟他在一起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我。我听到你告诉罗恩和迈克尔了,我承认,我偷听了。但是你必须跟我说一遍。跟我描述他,描述他的行动。我必须知道。每次朱利安伯伯在别人面前出现的时候我都会感到非常强烈的妒忌。’
  “我把整个经过跟她述说了一遍。我描述朱利安潇洒的打扮,温和的风度。我描述那些瓷器上的花纹图案。她知道那些图案。她说那是皇家安托瓦内特系列。她甚至不能肯定他的那个时代是否已经有这种图案了。她说,他是从食品室里把那图案抄出来的。他是一个聪明的鬼魂。
  “朱利安说她的孩子还活着的事实令她十分感动。对于她来说那意味着世界,对她来说那简单的信息之中隐藏着珠宝。
  “‘但是,鬼魂从来不会撒谎吗?’我问道。我在脑海中回顾自己跟丽贝卡在一起时的经历。也许她从来没有向我撒过谎。她只不过是在误导我,那是不一样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橡树的枝丫。真是太美丽了。你永远无法猜出自己身处城市的中央——码头区在这里的左边,距离不到八个街区,而圣査尔斯大道和它那传奇的有轨电车在这里的右边,距离只有三个街区。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问道。
  “‘怎么想?’她说道。她坐了起来,屈起膝盖,用手臂抱着双脚。她的手放在大蕾丝饰边之上,看起来很美。她的头发从她的肩膀两边披散下来,那个模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觉得,我需要你比你需要我更多。’我说道。
  “‘奎因,这不是真的,’她说道,‘我爱你。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人。就是在昨天他们把我带回家之后,我完全明白了。爱的感觉令人如此心痛,却又如此美妙,如此真实。我需要你,因为你年轻,你充满生气,你不是我们家族的人。’
  “她的话语是如此真挚。
  “‘可我是的,’我提出异议,‘我把朱利安说的事都告诉你了。他取代了我的曾—曾祖父威廉,我告诉你了。’
  “‘但你不是作为一个梅费尔长大的,’她说道,‘你拥有自己的强大姓氏和传统。你住在一个拥有自己的传奇和高贵气势的大宅里!况且,这些有什么关系?我需要你,我爱你,那才是重点。’
  “‘莫娜,罗恩博士跟我说的是真的吗,你每一次……’
  “‘是的,是真的。他们不知道原因。我频繁排卵,卵子成熟也快。我经常受孕然后流产,每发生一次,我的身体就削弱一次,我的骨头流失更多的钙质。在这种情况下,极有可能——事实上,完全有可能——如果他们给我做子宫切除,这个问题就能解决,但是那样我就永远都不能有孩子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够不用走那一步也能把问题解决。’
  “这番话把我吓坏了,我为她而害怕。——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伤害了她,我就满心恐惧。
  “‘如果这意味着你的生命,莫娜,你必须让他们做子宫切除。’我说道,‘你不能总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我知道,奎因,我常常在考虑这事,’她说道,‘每一个人都是。总有一天他们会说,是时候了,那一天也许很快就会到来。想一想,奎因。布莱克伍德大宅的主人能娶一位不能生育的新娘吗?’
  “‘我爱你,莫娜。我不需要孩子。事实上,我知道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孩子的。’
  “‘就这样得到一个?’她大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我把爆弹的事,特丽·休和汤米的事告诉了她。我跟她描述聪明伶俐的小汤米坐在原木上,手里拿着一本绘画册子,脸上挂着一块青紫淤伤的情景。
  “‘哇,想一想!’她说道,‘这就像是灰姑娘!你可以改变他的整个生活!’
  “‘是呀。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决定要这样做。所以,当你考虑这个子宫切除手术时,不要再考虑我了。我相当肯定,特丽·休会乐意跟我们协商汤米的监护权问题的。我会帮助特丽·休和他们全家,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是我有件事必须问你。’
  “‘你听起来已经像一个一家之主了,’她做出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我会尽力回答你的问题。’
  “‘不,我是认真的,莫娜。’
  “我在她的旁边的床上坐下,亲吻她。
  “‘罗恩和迈克尔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吗?’我问道。
  “‘不知道,’她说道,‘我认为他们不知道。有时候我想,他们也许知道——梅费尔医学院本身就是一个小世界——但是不,他们不知道。我无法容忍这个可能性。我无法容忍他们知道却不告诉我的行为。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奎因。罗恩在很多方面看来都是一个冷漠的只按计算结果行事的科学家,但是罗恩有一颗纯金一般的正义之心。我们说我们两人的事好了。’
  “我拥抱她。纯金。我打了个激灵。纯金。我想起了那个陵墓和那个告诉我陵墓是用黄金做的神秘陌生人。
  “‘看样子你是不可能跟我逃到欧洲去的了,’我说道,‘你需要在医疗中心接受罗恩博士对你的治疗,是不是?’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逃走,是一个梦。他们对我进行荷尔蒙治疗,给我各种各样的营养素,我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我整个星期都在那里进进出出,每一次要被人装上各种电线呆两三个小时。我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进展。我想飞走。我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我的梦想,让你跟我一起相信它,即使只是一小会儿。’
  “‘我不介意,’我说道,‘我不一定要去欧洲的。事实上,我不去了。只要我们能见面,我就不去。我觉得他们现在相信我们了,他们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你也知道。’
  “房门上传来轻敲声。
  “晚餐时间到了,我受到了诚恳的邀请,下楼跟他们一起用餐。事实上,我不会拒绝。我打了个***给杰斯明,简单交待了一下我在哪里,然后就前往餐厅,见到了精心打扮的莫娜——她换了另一件有大波浪袖子的华丽白衬衣,这次搭配的是一条印着热带植物的迷你裙裤,比起之前她只穿着内裤的样子更为性感——以及打扮得比较正式的迈克尔和罗恩。
  “迈克尔穿着泡泡纱三件套装,看起来很有绅士风度。罗恩穿着一件简约可爱的海军蓝裙子,腰上缠着一条三串珍珠围成的粗腰带。
  “我看了第二眼,才发现莫娜把奎恩阿姨的贝石雕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很美丽。
  “最让我意外的是,塔拉马斯卡的斯特灵·奥利弗也来了,他穿着一套与温和的晚春天气相配的白色三件套装,打着一条柠檬黄领带。不知怎的,我记住了那条领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住男人的领带。他的灰发剪得很短,笔直地从太阳穴往后梳去,看上去是一位年过六旬但身体状况极佳的老者。
  “他们全都是个性鲜明的人物,大屋的气势完全不能压倒他们,也无法减弱他们从容的魅力。
  “我非常高兴能再次见到斯特灵。我也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如果奎恩阿姨知道这件事会觉得不安。不过,我对此次见面并没有多少选择余地,所以我觉得非常自在。
  “‘我见到你的朋友高布林了,就在外面,’他跟我握手的时候像个老朋友般说道,‘他表示说你想自己一个人。’
  “‘您说的是真的吗?’我问道,‘您真的见到他并且跟他说话?’
  “‘是的,他就在大门边上。他非常强大,但是你必须明白,别的不说,我在这方面的感知天赋有点敏感过度。对我来说,这个世界是个很拥挤的地方。’
  “‘他是生气还是难过?’我问道。
  “‘都不是,’他说道,‘不过对于有人能看到他觉得挺高兴。’
  “这时候莫娜说话了,她一边挤到我们两人中间抓住我们的手臂,一边说道,‘何不把他请进来?我们可以在桌旁给他安排一把椅子?’
  “‘不,今晚不要,’我说道,‘我想自私一次。他有他自己的时刻。这个时刻是我的。’
  “晚餐进行得很顺利,期间大家热烈讨论我是否应该去欧洲。迈克尔觉得,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去欧洲的黄金时间,一个人可能会去得太早,或者去得太晚。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然后大着胆子问道,如果奎恩阿姨同意再带一个专门照顾莫娜的女陪护,而且,我委婉地说明——这个气势威严的餐厅似乎要求我必须委婉——我永远不会拿莫娜的健康或者平安去冒险换取低贱欲望的满足,那么莫娜有可能去吗?
  “我希望我的说服力能有我竭力争取的一半的效果。当我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只有莫娜表示赞成时,罗恩开始变得务实冷漠起来,说莫娜此刻不能离开梅费尔医学院,反正就是不可商量,说如果真的可能,她和迈克尔两人会带莫娜去欧洲,让她再经历一次。
  “事实上,莫娜解释说她的‘情况’就是在她的欧洲之旅期间发现的,旅程因此中断,她回家到医疗中心去接受紧张的检查,还注射荷尔蒙、营养素和其他药物。
  “席间没有人提及莫娜的神秘孩子。我也没有提到那个神秘陌生人。
  “晚餐后,我们到两进客厅去坐,在那里我喝了过量白兰地。但是我打***给克莱,叫他开着奎恩阿姨的长身轿车来接我,还带上艾伦来把梅赛德斯开回去,这个问题就解决了。这个办法很好,因为奎恩阿姨正在她的房间里‘招待客人’。
  “迈克尔和罗恩对我的兴趣一直未减,否则我就是个十足的傻瓜。斯特灵·奥利弗和蔼可亲而且求知欲旺盛。我们讨论见到鬼魂的话题,我把丽贝卡的整个故事都告诉他们了,还是全部使用委婉的说法,因为这个客厅似乎也要求这样。半醉之中我骄傲地感觉到,莫娜非常享受这一切。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一次都没有打断过我的话,我明知她冰雪聪明,因此很受感动。每次她开口说话,都是为了从罗恩、迈克尔和斯特灵的手中把我救出来,或者阻止他们袭击我。至于那三个人,迈克尔是到目前为止比较健谈也比较喜欢自嘲的一位,而斯特灵很有幽默感,但是罗恩作为医生最为谦逊,而且,像我下午就察觉的那样,她的沙哑声音比起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要温暖甜蜜许多。
  “她有一双漂亮锐利的灰眼睛,从她那双修长尖细的手不难相信她是一个神经外科医生。迈克尔年纪较大,外形粗犷,是用锤子钉子修理‘这座屋子’的人。他说,他可以感觉到它的拥抱,热爱它闪亮的地板和它半夜发出的吱呀嘎扎的响声。三个人都谨慎而自然地暗示自己见到过鬼魂。
  “斯特灵谈起他在一座住满精灵的英国城堡里度过的童年,以及他如何在剑桥读书期间得知塔拉马斯卡这个组织的存在。迈克尔说到他几乎在旧金山的海岸淹死的经历,当时,在芸芸众生之中,是罗恩救了他,他在活过来之后获得了一种通过触摸了解某些超自然生命的能力。
  “莫娜笑着告诉他们,朱利安伯伯在食品室里翻箱倒柜找出皇家安托瓦内特系列瓷器来招待我喝热巧克力。我直到此刻才想起这事来,于是跟他们说起那首我在孩童时期非常喜欢的克里斯多夫·墨里的诗,以及可可和动物饼干的事。他们都觉得很有趣,于是我们开始猜测精灵是如何办到这些事情的。
  “‘但是这意味着天主是存在的,不是吗?’莫娜问道。她的声音拥有最动人的语调。
  “‘天主或者恶魔。’罗恩博士说道。
  “‘噢,如果恶魔存在,天主却不存在,那会是多么残酷。’莫娜说道。
  “‘我不这么想,’罗恩说道,‘我认为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胡说,罗恩,’迈克尔说道,‘天主是存在的,天主就是爱。’他非常刻意地对莫娜点了点头,同时也警告罗恩。在那一瞬间,我看到莫娜焦虑地移开了目光,然后她说:
  “‘我猜我很快就会知道了,’她说道,‘又或者是什么都不知道。像烧坏的灯泡一样忽闪忽闪然后熄灭,那是困难的部分。’
  “‘那是不会发生的,’我说道,‘你在梅费尔医学院接受的治疗是不是很辛苦?我可以来坐在你身边吗?我陪你聊聊天或者读书给你听,可不可以?治疗是怎样做的?’
  “‘那样很好,’罗恩说道,‘直到你觉得厌烦为止。你总有一天会厌烦的。’
  “‘罗恩,看在天堂的爱的分上,’迈克尔说道,‘你怎么回事?’
  “莫娜开始大笑。‘可以的,奎因,’她边说边笑,‘我必须在那里呆上数个小时。我通过静脉注射接受治疗,所以我要穿长袖衣服,把针眼藏起来。如果你能来陪我那就太好了。你不需要每次都来。罗恩说得没错。当你觉得厌烦时,我会理解的。’
  “‘真惭愧,我们在圣光咖啡厅那里一起吃过这么多次晚餐,’斯特灵说道,‘我却从来都没有问过是否可以在治疗期间去看望你。怎么会这样,我就是从来没有想到过。’
  “‘不要觉得您必须来,’莫娜说道,‘我在那里看的是您能想象得到的最糟糕的电视节目。我迷上了过时的肥皂剧。不要多想。’
  “我想发誓说我永远不会厌烦,我会带着鲜花去,还会带诗歌去读。但是我知道我们之中的现实主义者会认为这些话毫无说服力,于是我不再多说,只想着晚些到了离去的时候,要询问是否可以再来看莫娜。
  “‘我知道一件事,’莫娜很突然地宣布道,‘到我死的时候,我不要死在梅费尔医学院。我仍然希望能像奥菲莉娅一样,躺在一艘满载鲜花的船里,漂浮在一条轻轻流淌的溪流之中离去,这是我的梦想。’
  “‘我觉得这不太好,’迈克尔说道,‘鲜花和漂浮的部分很精彩,但是接下来的在水中窒息而死的感觉可是一点儿也不平静。’
  “‘啊,那么,一床鲜花也不错,’她说道,‘但是一定要有很多很多,你知道的,而且不能有管子、针筒、***瓶子诸如此类的东西。只要我躺在一床鲜花上,我就可以想象那些溪水。周围不能有医生。’
  “‘我答应你。’迈克尔说道。
  “罗恩博士什么都没说。
  “这是一个特别的时刻。我满怀恐惧。但是我不敢说话。
  “‘大家别这样,很抱歉我把气氛弄得这么阴郁。’莫娜说道,‘奎因,让我令你振作起来吧。你读过《哈姆雷特》吗?你可以在梅费尔医学院读给我听吗?’
  “‘乐意之极。’我回答。
  “我们都看过肯尼斯·布莱纳那部经典的《哈姆雷特》电影,我们都很欣赏它,我对‘水中的奥菲莉娅’那个场景当然非常熟悉。那是在葛楚德的长篇述说之后的一幅静止的画面,非常唯美,我们都同意这是因为布莱纳是个天才。我想把凯文神父以哈姆雷特的遭遇为例提出的关于与鬼魂对话的警告告诉他们,但是我不能肯定自己对此有何感想,所以我没有说。
  “这一晚剩下的时间过得很精彩。我们聊了很多话题。迈克尔·柯里跟我以前的老师莱恩娜一样很爱看书,他觉得我能有一位新的老师纳什·彭菲尔德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还觉得我从来没有去过学校上学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罗恩衷心认同我不会因此错过任何教育,她认为,‘集中式教育’是最痛苦最没用的,只不过是把一大群美国孩子聚集在极小的学校里,每人占据课室的一小部分,填补了一些空白而已。
  “斯特灵·奥利弗觉得我能接受如此丰富的教育真是不可思议。好极了,他说道,如果其他那么多人都可以受益将会是什么样子。至于我跟大家描述的汤米,人人都认为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应该得到‘每一个机会’。向他们展示另一个世界并不是在扮演天主。
  “这一晚对我来说真是一个惊喜,我真的不想回家。我想跟迈克尔、罗恩和莫娜一起永远住在这座屋子里。我想永远跟斯特灵做朋友。但是另一方面,我也迫不及待想回家。我迫不及待想做回‘自己’,因为我被梅费尔家如此热情地接纳了。我想把这次经历告诉纳什和奎恩阿姨。我想开始跟纳什学习。我想准备去看望莫娜的安排。我想再一次推迟出国旅行。
  “说到这个问题——关于推迟我的旅行——迈克尔有一个建议。何不去几个星期?‘这段时间已经可以看到很多欧洲风貌了,’他告诉我,‘如果你必须选择一个国家,那么让我建议英国或者意大利吧。这两个国家都可以令你脱胎换骨。’
  “所有人似乎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斯特灵和罗恩也推荐意大利。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不错,它可以为我暂时安抚奎恩阿姨的愿望,而莫娜也会等我,她发誓,要等我回来把所有冒险经历都告诉她。
  “同一时间,克莱已经到了,虽然聊天进行得热火朝天,迈克尔正在描述他自己的意大利之行,但是我知道,是时候要走了。
  “况且,我真的快要喝醉了。
  “在屋前的门廊里,我抱住莫娜,发誓明天会打***给她,询问她何时容许我去梅费尔医学院看望她。
  “‘我经常都在那里,漂亮的坏男孩,’她说道,‘你选一个时间吧,任何时间都行。’
  “‘你的精神什么时候最差?’
  “‘四点钟。到了那个时间我会非常厌倦,我会开始哭泣。’
  “‘那么我两点钟来陪你,只要你允许,陪多久都可以。’
  “‘那就陪到六点钟吧,’她说道,‘然后我们到圣光咖啡厅吃晚餐。’
  “‘晚餐之后你可以叫我走,或者要我继续陪,随你喜欢。我会把所有事情处理完之后才来。’
  “‘你真的爱我,是吗?’
  “‘热情无限,永远不变。’
  “我们的最后一吻悠长而流连,甜得醉人。
  “然后迈克尔·柯里把我送到门口,那扇门确实是需要钥匙开启的。
  “他伸臂把我抱在怀里,紧紧抱着,以欧洲风格亲吻我的两边脸颊。‘你是一个好男孩,奎因。’他说道。
  “‘谢谢你,迈克尔,’我说道,‘我真的爱慕她。’
  “高布林和我安全地坐进长身轿车的后座之后,我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车一直向前开啊开,我无法停止哭泣。当我们越过庞恰特雷恩湖的黑水时,高布林伸臂搂住我,低声跟我说话,他的样子就像《暴风雨》中的阿里尔。‘我很遗憾,奎因;如果我是人类,我也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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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6 06:44:46 PM
  “奎恩阿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她的卧室,也就是我们在这种场合里称为绣房的地方,进行小圈子全体召集了。但是当我走进大屋时,打扮高雅的杰斯明——一条体态曼妙的黑色鸡尾裙加上一双危险的高跟鞋——告诉我说,这是一个特别的夜晚。
  “她招待的客人中当然有纳什,因为他们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完全出乎奎恩阿姨的预料。不过,还有一位前来拜访的客人,带着奎恩阿姨从来没有见过的令人目眩的贝石雕作为礼物。杰斯明翻了翻眼珠,挑了挑眉毛略带嘲讽地加了一句。‘全都是宝石雕。’她说道。
  “我被严正要求上楼去梳洗打扮,穿上最好的黑色意大利西装,衬以手工制作的英国衬衣和丘奇皮鞋,然后下来跟那位送上惊人礼物的客人见面。不过我本来已经穿得挺正式的了,所以这个要求也不是太麻烦。
  “说到乡村生活,我很欢迎这样的娱乐。我喝下的酒精已经开始失效,剩下对莫娜的爱意和关心使我的精神处于亢奋状态,根本不可能睡得着觉。夜晚就像是我的敌人,我那受惊的高布林毫无疑问将会在附近徘徊。我需要灯光,需要奎恩阿姨的房间里令人雀跃的谈话。
  “‘来吧,高布林,’我说道,‘我们一起去吧。你知道,我们俩最近分开得太多了。跟我来吧。’
  “‘恶魔,奎因。’他一脸忧愁地回答。我吃了一惊。奎恩阿姨的房间里有恶魔?但是他的打扮,包括领口上的手工缝线和皮鞋上的涂漆,都跟我一样,而且他也跟我一起走下了楼梯。我感觉到他的右手握着我的左手,轻轻捏着,然后他柔软的嘴唇亲在我的脸颊上。
  “‘我爱你,奎因。’他说道。
  “‘我也爱你,高布林。’我回答。
  “这些反应都令我意外,这不过是一个拜访奎恩阿姨的邀请而已。我希望这一夜能继续带给我精彩。我希望我不会忽然遭到莫娜病重无法挽救的沉重打击,那正是她和她的家人在那场活跃的晚餐上一直试图让我明白的事,罗恩·梅费尔那次忽然发作的悲观情绪正是对现实的严厉坦白。
  “莫娜说过,‘像个昏暗的灯泡一样忽闪忽闪然后熄灭。’
  “布莱克伍德大宅里处处是灯光和笑声。有一群客人聚集在两进客厅的钢琴旁,在餐厅那里也有一小群人在打牌。
  “我走过这些地方,脸上挂着愉快的微笑朝人们挥手打过招呼,然后就向着大屋后方的卧室走去。卧室的房门开着一条缝,我缓缓把它推开,好让里面的快乐人们知道我的到来。
  “房里的众人围坐成一圈。奎恩阿姨神采飞扬,身上是她的其中一件珍贵的白色饰羽长睡衣,围着一条宽阔的白色腰带,裸露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美丽的贝石雕,脚上的高跟鞋一如既往十分显眼。她的正对面坐着纳什,穿着得体的半正式礼服。我进门的时候,纳什站了起来,这样的礼遇太抬举我了。
  “护士辛迪也在,穿着清爽的白色制服。她也站了起来,上前亲吻我的脸颊,让我非常开心。
  “然后,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那位尊贵的客人,那位带来漂亮贝石雕的慷慨的客人,那位初次拜访布莱克伍德大宅的客人,就坐在我的正对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理由站起来。我们的目光相接了。
  “起初,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我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理解,我也不理解。一切都足够清晰。一切都模糊一片。然后,非常缓慢地,我的大脑开始吸收细节。就让我在这里把它们记录下来吧,好让它们在您的脑海中留下刻印,让您像我一样清楚明白。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那个神秘的陌生人。我认得那颗脑袋的形状。我认得那副肩膀的形状和线条。我认得那个方正的高额头和漂亮的圆鬓角,还有那对黑色眉毛和黑色大眼。我认得那张细长的嘴和那个微笑。我甚至认得那头黑色长发。
  “不过那头发此刻没有扎在脑后。没有,它卷成了华丽的波浪和小圈,在陌生人的肩膀上翻滚。透过神秘陌生人身上那件黑色绸缎马甲的简洁开口,明显可以看出这个人有一个丰满硕大的胸部。但是那套半正式礼服其余的黑色无尾礼服和黑色裤子部分却显露出男人的身段,而且,这个神秘的陌生人虽然拥有光亮的肌肤和鲜艳的红唇,身高却毫无疑问达到六英尺左右,还拥有一个相当坚定的下巴。
  “这是一个男人?这是一个女人?我不知道。
  “不论他是什么,他坐在那里——侧身坐在椅中,右手臂搭在高高的椅背上,一双长腿舒适地搁在椅子前方,左手放在膝上——奎恩阿姨伸手握住他那只懒散的手跟我说话时,他的脸上挂着狡诈的微笑默默地向我挑战。
  “‘奎因,亲爱的,到这里来,这位是佩托妮亚。她为我带来了最精致的贝石雕,而且,还是她亲手做的。’
  “震惊。重击心脏的震惊。暴怒和癫狂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在我的心中搅成一团。
  “‘我很荣幸,佩托妮亚。’我说道。我觉得今晚喝下的所有酒精又开始在我的体内燃烧,‘但是,请恕我大胆地告诉你,你非常漂亮,在此之前,我在月色下见过你的那两三次都只能猜测你的模样。’
  “‘你真是宽宏大量。’她回答。她的声音正是我昨天晚上在耳边听到的声音,沉静而柔和。当然,这是女人的声音。是吗?‘而你,刚刚从你的红发***那里回来,’她继续道,‘我还以为你的眼睛已经被她的光芒蒙蔽了呢。’
  “‘她才不是***,’我喊道,我的脸滚烫,‘不过,我就不费力为她辩解了。很高兴你和我现在正式认识了。’
  “她转过头,朝奎恩阿姨低声笑道:
  “‘他真是一位善变的绅士,’她说道,又回头看我,眼神闪烁,‘我宁愿相信,如果我们能真正互相了解,我就会喜欢你。请停止判断我是个男人还是女人的努力。事实是,我两者的特征都有,所以,两者都不是。我刚刚才在跟你的奎恩阿姨解释这一点。我一出生就被赋予了两性之中各自最显着最美妙的特征,所以我在两者之间随心所欲地变化。’
  “纳什给我搬来了一把椅子让我加入圈子。杰斯明为我的郁金香酒杯倒上了香槟。我在这个怪物,这个生命的对面坐下。高布林捏住了我的肩膀。
  “‘小心,奎因。’他对我说道。他提醒得好啊,因为我的理智与灵魂已经发热到了危险程度,重新回到了醉酒状态。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把我震得神志不清,极度亢奋。
  “我看到神秘陌生人的目光投往我左边高布林站着的地方,但是她看不见高布林。她只知道高布林在那里。
  “‘这么说,你把我当成女人看了,’这时她对我说道,‘请原谅我读了你的心,这似乎是一种我无法管束的能力。一个人有幸获得这样的能力之后,就很难约束它了。’
  “‘你的意思是它是自发的,’奎恩阿姨说道,‘真的吗,你能听到人们的想法?’
  “‘有些人的想法比起其他人更容易被听到,’她说道,‘奎因的想法在我的耳中相当突出,听得很清楚。你真是一个耀眼的年轻人。’
  “‘人人都这样说。’我说道,‘还有,为什么蜜糖魔鬼岛的那座陵墓上面刻有你的名字?’
  “‘那是佩托妮亚的曾—曾祖母的名字,奎因,’奎恩阿姨说道。她显然在竭力把我袭击之中的刀锋卸掉,‘我们刚刚一直在讨论她,以及轮回的话题。佩托妮亚是轮回的忠实信奉者,而且,那在她的家族里发生过一次又一次,她还有一个关于古代庞贝的奇怪梦境。’
  “我心中升起可怕的不祥之兆。古代庞贝。
  “高布林在捏我的手。神秘陌生人在看我,我可以发誓,我看到维苏威火山高耸在城市之上,咆哮着朝天空喷出致命的云雾,把远在山下的城市投人恐慌之中。人们尖叫着在狭窄的街道里奔跑。大地在摇晃。密云遮挡天空。我看见了。佩托妮亚在盯着我看。我们既身处庞贝,也身处布莱克伍德大宅。奎恩阿姨在说话。如雨的灰烬聚成洪流。
  “我感到眩晕。是的,眩晕,这是最重要的征兆。
  “‘你那个关于古代庞贝的奇怪梦境是怎样的?’纳什那深沉而动人的声音问道。
  “‘噢,那是一场真正的悲剧,’她那低沉的声音说道,‘梦中,我见到自己化身那个时代的一名女奴隶,是一个贝石雕工匠,在一个贝石雕商店里担任工匠的领头,我的主人已经警告我们爆发即将开始,我在街道上奔走竭力警告市民:离开这个城市,大山会带来灾难。但是他们不相信。他们不予理会。’
  “伴随着她的话,我可以亲眼看到她述说的一切。我可以看到她,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却穿着一件男人的束腰外衣,在狭窄的石砌街道里奔跑,用力敲打房屋的大门,抓住人们的肩膀。‘离开,现在就离开。那座大山要爆发了。它会毁掉这座城市。没有时间了。’
  “我可以看到四周的建筑在向她压下,那是一座用灰泥墙筑就的小城市,她是一个如此怪异、高大、畸形的美人儿。没有人听她的。终于,她带着自己工场里的奴隶走了。不,我不仅仅是看见了。我就在现场!
  “他们把贝石雕装进麻袋。‘来不及了!’她喊道,‘快跑!’我们所有人——奴隶,自由人,尖叫的女人,孩子——朝着海岸跑去。大山的咆哮震耳欲聋。我看到天空中的黑云渐渐蔓延。白昼在消失。黑夜要降临。我们爬进了一艘船,在起伏的波浪之中飞快地向海湾之外划去。满载难民的船只包围了我们。大山的声音再次响起,黑暗之中火光闪动。庞贝很快就要灭亡了。
  “她坐在船里。我跟她在一起。她在哭泣。巨大的岩石沿着山坡滚下。人们争相躲避巨石。震荡起伏的海岸上一片混乱。大地在那些竭力逃脱的马车之下摇晃。她无法停止呜咽。其他贝石雕工匠失神地回头张望着。如雨般洒下的灰烬落在城市上,落在水里。海湾的水是黑色的。船只在剧烈摇摆。船只在倾覆。划船的人更加拼命。我们正在离开危险地带。我们正在穿过海湾驶向平安。然而恐怖仍然在我们的头顶盘旋。大山怒吼着喷出致命毒气。在船里,我握着她颤抖的手。她哭泣,她为那些不肯聆听的人而哭,为那些不肯听她警告逃走的人而哭;她为那些失落的贝石雕,为那些失落的宝藏而哭。她为那个迅速消失在灰烬和浓烟组成的邪恶迷雾之中的城市而哭。
  “‘我不在那里!’我告诉自己。我竭力移动自己的嘴唇大声说话,竭力抵挡这个幻觉,竭力脱离它回到现实中,竭力找出自己身处何方,然而,我不想留下她一个人在船里哭泣,周围全都是船只,人们在哀嚎,在哭泣,在喊叫,在指点。我的双眼如被火烧。黑夜覆盖了白昼,像是永远不会退去一般,没有希望。
  “然后,从高布林的手中传来电流的冲击。他就像以往一样悄悄地抓住了我的左手。我睁开了双眼。我朝她看去,我可以看见她,也听到她在跟奎恩阿姨说话,她低沉的声音就像低浅的小溪一般流动着。
  “‘这些奇怪的梦境,’她说道,‘令我相信,我曾经住在那里,认识那些人,经受那场灾难,死在那里。梦里的我跟我现在一样,半是男人,半是女人;我对制作贝石雕的热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比得上。我把满腔热情都投在上面。我不知道那些没有爱好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我的心在胸腔里乱跳,但是我无法动摇这眩晕。我看看纳什。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薄雾。就连奎恩阿姨,凝视着这个怪物的神情也是昏昏沉沉地睁大双眼。这个披着黑色长发个头高大的巨胸怪物。
  “我开始发抖。我要抖落这种衰弱无力,抖落这咒语。我不会被它困住,不会。我做了一件最冲动的事情。我伸出手去,连同附在我手上的高布林的手,做了一个动作要握住佩托妮亚的手,她看到了,接受了我的手,但是立刻把手抽了回去,动作猛得像是被蜜蜂蜇了一般,全因为高布林。
  “我听到高布林的秘密笑声。‘恶魔,奎因。’他对我说道,‘恶魔。’
  “佩托妮亚的目光在搜寻他,但是看不到他。
  “我瞥了高布林一眼,他的样子完全实体化,而且,他在害怕。然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解释了一切,却又什么都解释不了的话。
  “‘不是活的。’
  “而我刚才的感觉甚至更是无法理喻——一个跟高布林相似的精灵体,使用电能,十分强大,做好了准备要透过高布林向我发出电流。我无法真正了解它的行为模式。但是,她的能量高得恐怖。愤怒重回我的心中。这个怪物竟敢玩弄我?他竟敢玩弄我们所有人?
  “同时,她的声音仍然平静地继续响着:‘于是,我投身于制造它们的艺术之中,因为我爱它们。听说了您的爱好之后,我忍不住要为您送上这寥寥数个表示心意,请您接受它们做您的收藏品。我上一次到那个岛屿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的曾—曾祖母如何曾经打算在那里下葬的故事当然也流传到了我的耳中,虽然她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
  “‘没有,从来就没有,是吗?’我说道,‘昨晚你在外面把我勒得几乎窒息,还跟我说你想如何重修隐屋,不是吗?在那之前,你闯进我的房间,把我扯出了床铺!’
  “我站起来,满意地居高临下看着她。而她抬头看着我,面露微笑。
  “‘我看到你丢弃那些尸体,’我说道,‘我知道你做了那种事。你竟跑到这里来,要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招待你!’
  “‘奎因,亲爱的,’奎恩阿姨喊道,‘你疯了吗!’
  “‘奎恩阿姨,这就是那个人!我告诉您,这就是那个神秘的陌生人。就是他!’
  “纳什也站了起来,抓住我的肩膀竭力要把我扭过身去。而佩托妮亚非常缓慢地站了起来,完全伸直身体直到六英尺多高,全身的每一寸都从女人的娇媚转变为男人的气概,他平静地看着我,美丽的微笑中带着一种沾沾自喜的满足。
  “奎恩阿姨快要抓狂了。
  “纳什在恳求我安静下来。
  “‘否认吧,你敢吗,’我说道,‘说你没有进过我的房间把我扯出床铺。’
  “‘麦奎恩夫人,’他回答,‘我在今天晚上之前从来没有进过这座大屋。’
  “‘“大人,您心知肚明您有的。”’我用奥菲莉娅在《哈姆雷特》之中的对白砸他,‘你闯进我的房间。你在外面向我挑衅。你威胁我。你知道你有的。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折磨我。一定是的。你在玩弄我。这是一个让你开心的游戏。在那月色之下,当你知道我站在岛上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把那些尸体丢弃,游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奎因,安静!’奎恩阿姨喊道。我从来没有听她这样喊过,这种纯粹的命令口吻,‘我不能容忍。’她说道。她在颤抖。
  “‘请让我安静地离去吧。’佩托妮亚说道。她握住了奎恩阿姨的手。
  “‘我太抱歉了,’奎恩阿姨说道,‘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您对我非常亲切,’她用同样女人气的声音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
  “他那张美丽的脸转向我,我看到他体内的女人气。然后他走了,肩膀挺得笔直,长腿迈着大步,漂亮的头发飞舞着,接下来,是巨大的前门沉重的震动。
  “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护士辛迪一脸关切。纳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该对谁做。我坐下来,心知自己醉了,快要呕吐,而奎恩阿姨正在怒气冲冲的瞪着我,眼中尽是失望。杰斯明在摇头。
  “终于,奎恩阿姨跌落在她的扶手椅中,说道:
  “‘你真的期望任何人相信你刚才所说的话吗?’
  “‘那全都是真话,’我说道,‘究竟为什么您宁愿相信她而不是我?她跟您说了什么——她既是男人又是女人,两性的特征都如此明显所以她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您相信这话?还有,她相信轮回?您相信这话?她自己制作了她送给您的贝石雕?您相信这话?还有,岛上的那座陵墓是为她的曾—曾祖母修建的。您相信这话?我告诉您,她是来害我的。或者说,他是来害我的。他拥有男人的力量,我可以证明。而且他确实可以读心,那很危险。我所说的其他所有事情——自始至终——都是真的。’
  “奎恩阿姨无法看我。辛迪给她递上一杯似乎早就倒好的热椰子汁。奎恩阿姨问道:
  “‘你今晚上哪里去了?’
  “‘我跟梅费尔家的人一起吃晚餐,’我说道,‘我是下午两点钟过去的。’我停住了。可是,我为什么要隐瞒?我可以跟奎恩阿姨说任何事,不是吗?她必须完全了解我的感受。于是,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在那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鬼魂。我跟他说话。我跟他谈了二十分钟或者更久,完全没有发现他是鬼魂。那是朱利安·梅费尔的鬼魂,他告诉我,他跟曾—曾祖父威廉的妻子有肉体关系,我是他的子孙。’
  “奎恩阿姨叹道。‘十足的胡言乱语,你疯了。’
  “‘不是胡言乱语。’我说道,‘是的,我是有点激动,那是因为那个怪物的厚颜无耻,但我没有胡言乱语,不是真的胡言乱语。那种情况要糟糕得多,您不这么认为吗?’
  “‘我要怎么做?’她问道。
  “‘让我打***给斯特灵·奥利弗。也许他可以证明我没有发疯。他可以看见高布林。今天晚餐的时候他也在。我必须见他,跟他谈谈。我必须把我对那个怪物的感觉告诉他!我必须跟他谈谈。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我觉得在那个怪物面前没有人是安全的。他会帮助您理解的。’
  “‘你认为,’她问道,‘我是那个需要理解的人?’
  “‘我不知道,奎恩阿姨。我只能说,我想杀死那个怪物。那家伙有某种非常卑鄙可怕的特质。不仅仅是雌雄同体这一点,这我可以忍受并且觉得很有趣,还有其他的。高布林感觉到了,他说那是恶魔。我告诉您,那个怪物令我害怕。您必须理解,至少,就算您不相信,我也相信自己是对的。’
  “她不肯看我。
  “我走进浴室。我很难受。过了一会儿,我可以喝下一纸杯清水。然后,我走出来。他们都在那里,仍然处于我离开时的震惊状态之中。我向所有人道歉。
  “‘但是你们必须从我的角度去看,’我说道,‘你们必须理解我跟这个怪物之间的冲突。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竟然发现他跟我的奎恩阿姨在一起。’
  “纳什友善地提出也许我应该上床去睡觉,我看起来真的很疲倦。我立刻同意了,但是离开前忍不住还是多说了一句,那个陌生人,也就是佩托妮亚,是根本不会尊重我是否躺在床上的。
  “不过,当我弯下腰亲吻奎恩阿姨时,她仍然是那么可爱,我就像以前一样温柔对她,我告诉她我说的真的是事实。
  “‘我们会致电奥利弗先生,’她说道,‘我们会邀请他明天到这里来。我们会跟他谈谈。这样如何?’
  “‘我太爱您了,’我耳语道,‘我还有许多关于莫娜的事想告诉您。’
  “‘明天吧,亲爱的。’她说道。
  “我几乎无力把自己拉扯上楼梯。当我舒适地穿上柔软的法兰绒长睡衣,搂住大拉蒙娜之后,我立刻就梦到了莫娜,跟纳什谈谈的念头也随即在我的脑海里转动。时不时地,我会惊醒,生怕佩托妮亚会出现在眼前,怪异邪恶的佩托妮亚,决心伤害我,决心毁灭我,但那只是醉酒之后的想象。终于,我沉入安宁的熟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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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6 06:44:57 PM
  “早上大约九点钟,我致电斯特灵,不由自主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我邀请他来吃晚餐,进一步讨论细节。也许我是想让他知道这是一次责任重大的邀请吧。我只觉得这样才公平。
  “他的反应令我吃了一惊。他坚持说我们应该在午餐的时候见面。他问,如果我们约中午十二点钟见面会不会不太方便。我立刻下楼去见奎恩阿姨。她已经起床了,坐在躺椅中看电影,念玫瑰经和吃草莓雪糕。她立刻就同意午餐见面了,我很高兴。
  “斯特灵会到布莱克伍德大宅来吗?当然会。
  “由于布莱克伍德大宅已经被客人订满了,所以我们在奎恩阿姨的房中摆了一张小桌子,把她的床用最漂亮的绸缎盖好,摆上她收藏的众多红颊绣房娃娃,全都穿上奎恩阿姨最爱的少女服装。
  “斯特灵提早到达了,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他送来的鲜花,一大束粉红色的玫瑰,比他还要先到。我们聚集在奎恩阿姨的房中,享用杰斯明最拿手的油炸小牛肉片和意大利面,喝白葡萄酒。曾数次提出要回避的纳什也加入了我们。令我错愕的是,奎恩阿姨的述说直接就从佩托妮亚的‘奇怪故事’开始,以及她或者他如何——使用的人称随着故事的变化而变化,因为奎恩阿姨对佩托妮亚的感观在不同的时候不一样——带着贝石雕礼物来到布莱克伍德大宅。那些贝石雕也拿了出来给斯特灵查看。
  “此刻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些无价之宝。它们确实很珍贵,因为它们不是我们通常概念中的利用贝壳或者宝石的层次对比雕刻而成的装饰品贝石雕。它们是用宝石雕刻而成的肖像,因此,所用的宝石都是大颗的巴西原产紫水晶和绿宝石,虽然紫水晶由于在新大陆发现的丰富矿藏而不再是非常昂贵的宝石,但绿宝石是很贵重的。而且,这些小小的头像,每一个都显然是某个特定的罗马神只,它们的雕工就算不是绝对的极品,也已经算是上品了。
  “礼物共有四个。奎恩阿姨对这些礼物当然是喜出望外十分感谢,然而我回家之后,却把小圈子聚会搅得一团糟。她很肯定我愿意对自己的行为给予解释。
  “我确实解释了。我从开始说起。我述说所有事情。我吃小牛肉和意大利面,大口喝白葡萄酒,喝酒之前还忘记先蘸嘴唇,喝了两三杯之后才想起来,但是我的故事声情并茂。从丽贝卡和她的幻觉如何把我引到那个岛上开始,说到我在月色下看到的情景,再说事情如何从那里开始失控,我如何在怒火之中烧掉了入侵者的书本,他或者她如何来找我算账,一直说下去,毫无保留。
  “杰斯明为我添了一碟又一碟小牛肉和意大利面。我很乐意地把它们全部吞下。
  “‘就是这样。’我说道,‘接下来,高布林在我的耳中说道,“恶魔,奎因,”然后,我抓住佩托妮亚的手,我受到了冲击,某种像电流似的东西冲向高布林,通过他再冲向我!这个生命,这个东西,这个生物,这个要挟我的闯入者,他看不见高布林,但是他知道高布林在那里。他知道高布林可以朝他投掷大量碎玻璃,虽然他的速度与力量惊人,但他不想被割伤。’
  “我终于停下了。我知道奎恩阿姨和纳什在看我。我知道他们也在看斯特灵。
  “‘不,’斯特灵平静地说道。尽管他常常停下手中刀叉全神贯注地凝视我,他还是吃完了午餐。‘它不想被割伤。’
  “‘您刚才说“它”,是因为她的性别模棱两可吗?’纳什礼貌地问道。纳什和斯特灵之间有某种我无法说清楚的微妙的紧张感。
  “‘不,我不是这样想的,’斯特灵说道,‘我希望不是。但是谁知道呢?让我这样说吧,她不想被割伤。’
  “‘您相信我的侄子吗?’奎恩阿姨问道,‘这个故事对您来说有意义吗?’她的语调非常亲切。她坐在我的右边,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压着我的肩膀,‘我的侄子对您要说的话是有心理准备的。’
  “‘是的,我准备好了,’我说道,‘我知道您是一位直率诚实的人。迈克尔和罗恩尊敬您。莫娜尊敬您。我看得出您的品格。告诉我,您有何想法。’
  “‘很好,’斯特灵说道。他又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在一边,‘首先让我像对儿子一样对你提些建议。现在就离开。跟奎恩阿姨一起,去展开她一直希望你去的旅程。不,不要觉得我讨厌。让我解释。莫娜·梅费尔生病了。但是她的病可能会加重。要离开莫娜就得趁现在。你显然可以给她写信,和她打***,跟她保持联络。如果她的病情加重,那时候,也许你可以在你阿姨的准许之下回家。’
  “‘噢,我当然准许,’奎恩阿姨说道,‘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意见,我们可以跟温·梅费尔博士确认他是否同意。我们可以跟罗恩·梅费尔博士谈谈。当然,奎因,你可以跟莫娜本人谈谈。’
  “‘接下来,让我更进一步解释,’斯特灵说道,‘我认为你应该立刻出发。我认为你应该远离佩托妮亚。我认为,如果可能,你应该今天晚上就离开,要不然就明天,再不然就后天。但是,离开。迅速离开。同一时间,安排好隐屋的所有重修工作,完全按照那个生物的要求去做,但是,永远不要,听清楚,永远不要,在天黑之后让工人留在蜜糖魔鬼岛上。’
  “‘嗯,这没有问题,’我连忙说道,‘那些家伙都是早上六点钟来报到,下午四点钟就回到家手里拿着啤酒坐在电视机前的了。’
  “但是我的迅速反应没能如我所愿地,把奎恩阿姨针对斯特灵最后一句话的回答之中的刀刃挡下。
  “‘您的意思是,奎因见到的一切……发生过?’她问道。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斯特灵回答,‘他的神智是正常的;如果他出庭作证,我会相信他的证词。此刻,在这里,我相信他。’
  “‘斯特灵·奥利弗,’奎恩阿姨说道,‘您想告诉我,这个沼泽的附近一带有吸血鬼出没?’
  “‘不,我没有这样说,麦奎恩夫人,因为如果我有,您会认为我疯了,因此而漠视我跟您所说的其他任何话语。就让我们只把佩托妮亚说成一个习惯夜间生活、习惯独自占用蜜糖魔鬼岛的生物吧。现在的情况是,在一个她以为只有她自己一人的夜晚里,她被岛屿的主人撞了个正着,因此,跟他玩起了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也从此成了他的敌人。’
  “‘您是真的相信这些事。’奎恩阿姨说道。
  “‘噢,肯定是的。但是重要的事情是,目前要完全按照那个生物的意愿行事。重修隐屋。让奎因远远地离开这里。去欧洲旅行吧。准备好在每个酒店里都要花掉大量的长途***费。这位年轻人正在跟莫娜·梅费尔热恋,这我是亲眼看到的,我完全了解。’
  “‘我不知道该对您说些什么,奥利弗先生。’奎恩阿姨回答。她很气馁。但我却因为被人相信而满心欢喜,虽然我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莫娜的。
  “‘麦奎恩夫人,’斯特灵说道,‘最好的做法就是奎因现在就跟您离开,您知道的。岛屿的重修没有他也可以进行。您当然也会同意,他最好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佩托妮亚。’
  “‘是的,我同意。’
  “‘那么,请原谅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是这些话将会帮助奎因更容易地下定决心。请相信,我使用这种力量的时候是怀着敬意的。’
  “‘什么力量?’
  “‘跟佩托妮亚声称拥有的力量一样,’斯特灵说道,‘今天当我走进这座大屋的时候,我就用了,跟以往一样,是不小心用的,也不是自愿的。但是我忍不住得知,您的医生在今天稍早的时候来过,他告诉您,这次欧洲之行必须是您最后一次的旅行。’
  “‘哎呀,’她叹道,‘我不想让奎因知道的。’
  “‘但是我应该知道!’我立刻说道。我骨头都冷了。‘奎恩阿姨,我们要去!我根本不知道医生来过了。我只需要跟莫娜商量一下;莫娜会理解一切的。’我的心揪疼了。
  “就在这时候,杰斯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十分权威地宣布道,‘那个医生说的是不应该去欧洲,他是这样说的!然后奎恩阿姨说她一定要去,医生才说这次必须是最后一次,那才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我知道因为我听到了!’
  “‘我们去,’我宣布,‘我们全部都去,而且我们会尽量在那里逗留。’噢,我的宝贝莫娜,我还能怎样做?
  “‘这样最好,’斯特灵说道,‘您邀请我到这里来,听这些故事,而根据我听到的一切,包括我这小小的不可饶恕的心灵偷听,我建议您应该带着奎因离开这里,离开佩托妮亚的脾气和怪念头,离开。这趟旅程是您赠予您侄子的一份大礼。趁您还可以的时候,给他吧,也给您自己。您值得从他那里得到这份了不起的礼物。’
  “‘是的,说得太对了,奎恩阿姨。’我说道,‘斯特灵,您真是一位语言魔法师。您道出了其中的真义。我们要去。我只需要跟莫娜谈谈。’
  “‘好吧,我认为这是一个最佳解决方案,’奎恩阿姨说道,‘但是我仍然存有疑问。斯特灵,您说得好像您认识佩托妮亚似的。’
  “‘不,我完全不认识她。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我只是根据你们的故事做出判断。里面所有的要素都促使我得出结论,她的嗜好是夜间活动。不然,如果她不喜欢夜里的沼泽,她为何会同意把隐屋的使用权跟奎因分享,让他用白天,而她用夜晚?我假设,除了那些猎杀美洲鳄的人之外,很少人会喜欢夜里的沼泽。至于她的其他个性,她似乎性格刻毒而且喜欢暴力,奎因在面对她的时候显示出了巨大的勇气。我可以想象,她昨天晚上离开这里的时候是非常惊讶的。’
  “‘她看起来得意洋洋才对,’我说道,‘她令我的行为像个疯子。’
  “‘但你不是的。’斯特灵说道。
  “‘对,你不是,’奎恩阿姨说道,‘我放下了心头巨石。你不是。但是斯特灵,您说到她的时候就好像在说一种生物。’
  “‘我不是有意这样的,’他说道,‘我有点不明智。我猜我使用这个词的意图是想揭示一种非人格化的感觉。就像我说过的,我只是尽量单纯地根据你们告诉我的事情来做出判断。我相信她对于奎因是个威胁,而且如果你们留在这里,她会继续把他当成玩具。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纳什,你怎么想?’奎恩阿姨问道。
  “纳什当然有点迟疑。说实在的他没有发表任何评论的资格,但是奎恩阿姨不肯放过他,因为他见过佩托妮亚,而且亲身经历过昨晚的事。
  “‘我必须同意,’纳什用他那深沉威严的声音解释道,‘奎因看上去是再正常不过了。至于欧洲之行,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棒的主意。再说佩托妮亚,我得说,对于她那套关于轮回的理论我是有所保留的。正如我们讨论过的,她声称自己曾经在古代庞贝生活过,她说她亲眼见证了维苏威火山的爆发,我必须坦白,当时我感觉到一种微弱的,你们会怎么说,一种微弱的……’
  “‘迷失感。’我立刻说道。
  “‘对,正是,当她说话的时候,我经历了一阵迷失的感觉,她就像一个催眠师。那种感觉完全说不上是舒服,它给我留下了一种我不太喜欢的混淆感。要不是您问我,我是永远不会提到它的。但是我可以得出结论,如果不算这一点,佩托妮亚似乎很有魅力而且也许,也许有点狡诈。’
  “‘怎么会?’奎恩阿姨问道。
  “‘当一个人把整个房间的人都给催眠了,却不肯承认,那就是有点狡诈了,’纳什说道,‘您不这么想吗?’
  “这番话令我动容。我本来以为纳什会宣布中立的,现在我比以前更加喜欢他了。
  “午餐结束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在高布林的礼貌要求之下,把他碟子里的小牛肉和意大利面也吃光了,杰斯明和大拉蒙娜把碟子和桌子都收走,好让我们坐下来继续谈话。
  “奎恩阿姨打了几个必要的***启动我们的计划。纳什声称,他的行李箱一直就没有解开过。我虽然有点微微的醉意,但还是提议说,我可否开车载着斯特灵参观布莱克伍德庄园,带他去看看老牧场,以及从道路上远远地看一看沼泽,在开车之前还先带他到墓地那里看看那些坟墓和那间古老的礼拜堂。
  “我看得出来,不论纳什还是奎恩阿姨都不想让我单独跟他在一起,但是他们没有什么好理由反对。当我们开始向墓地走去,周围只有我们俩时,我立刻完全明白为什么了。
  “‘听我说,’斯特灵说道,‘我不想吓唬你的奎恩阿姨或者对她说一些令她像怀疑你一样怀疑我的神智的话。但是我完全相信你见到这个生物在沼泽里丢弃尸体的事,我要求你给我承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重要——你要承诺你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在夜里返回蜜糖魔鬼岛。’
  “‘我承诺。’我说道,‘要不是因为丽贝卡的梦,我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到那里去。’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他说道,‘现在我不能对它做出评论,但是,我要你再重申一次你对我的承诺,而且决不动摇,还有,从现在开始,请跟我保持联络。请你明白,我是你的好朋友。’
  “我们已经走到坟墓前,我带他看丽贝卡的墓碑。他当然是知道这个故事的。我们走进那个小礼拜堂。地上的许多落叶令我觉得哀伤。我要叫艾伦来打扫这里。
  “‘我现在是这里的一家之主了,’我说道,我的声音在石灰墙之间回荡,‘我必须从欧洲经营这个地方。那将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还想你对我做出另一个承诺,’他说道,看着门外,就像是为了确认没有人跟在我们身后,‘如果你真的再次见到这个生物,尽量不要思考任何她可以从你的脑中读出的事情。我知道这理由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你要尽量使用一定的技巧来把你脑海中重要的一切事情清除。比如,你不会希望被她发现——就像我今天下午一样——你有一位新找到的亲人,名叫汤米·哈里森,在昨天的一次短暂会面之后,就算还说不上爱,但你开始喜欢上他。’
  “我十分震惊。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起过汤米。
  “‘这信息要是被佩托妮亚知道,’斯特灵说道,‘她就会利用它来对付你,同样的,她也可能会利用莫娜。相信我,奎恩阿姨很快就能脱离她现在伸手可及的范围是一件好事。’
  “我在发抖。‘奎恩阿姨。’我轻声念道。然后我想起佩托妮亚跟奎恩阿姨道别时的样子和她说的话:您对我非常亲切。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真希望自己能有这种读心的能力,’我说道,‘那样我就能知道您隐瞒了什么。’
  “‘这不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能力。’他说道。我们一起沿着斜坡往上朝着大屋往回走。‘你不可以把汤米也带到欧洲去吗?’他问道。
  “‘噢,那妙极了。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打赌特丽·休会同意。当然,不带小女孩布尼坦妮,她是个脚踏实地干活的人。但是汤米,汤米是个在树林里看书的梦想家。我会跟奎恩阿姨讨论此事。’
  “‘不论你做什么事,尽量不要在夜幕降临之后做。如果你必须做计划——你当然需要的——就在新奥尔良做。也许,在梅费尔医学院的圣光咖啡厅里做吧。那样你也可以有时间看望莫娜。她今天白天都会在那里,而且一直呆到晚上。我自己就打算跟她、迈克尔和罗恩一起在那里共进晚餐。’
  “‘您知道,我喜欢您直言不讳的性格,但是您做出暗示时的轻松自然令我吃惊。这一次,我知道您还是有些话没有说。’
  “‘请你明白,我的忠告都是发自内心的。我所隐瞒的是我认为我应该隐瞒的事,没有别的意思。今晚带着你的奎恩阿姨和纳什到圣光咖啡厅去吃晚餐吧。记住我的忠告。’
  “‘但是这为什么如此重要?’
  “‘因为,像佩托妮亚那样的生物不喜欢巫师。有巫师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去。’
  “我目瞪口呆。我不太能想象他的意思。
  “‘她可以读心,可以吧?而且还是一个骗子,你是这样认为的吧?’
  “‘是的。’我回答。
  “‘相信我吧,’他回答,‘她永远不会靠近梅费尔医学院一百码之内。否则罗恩·梅费尔立刻就能察觉到她的动静。莫娜也能。’
  “‘但是,斯特灵,当您说她们是巫师的时候,您是什么意思?’
  “我们继续走向停在小屋里的梅赛德斯。我为他打开车门,然后绕到驾驶座那边。
  “他等我倒车退出车库然后开上车道。我从大屋的前方开过,向右转,开上漫长的山核桃林荫道。
  “‘对于我们塔拉马斯卡的人来说,’他解释道,‘巫师就是一个可以见到精灵并且操纵他们、召唤或者驱除精灵、跟他们沟通和控制他们,跟他们对话的人类。’
  “‘这么说,我就是一个巫师,’我说道,‘因为高布林。’
  “‘不仅仅是可能,而且非常接近。’他说道,‘虽然我认为你并没有经历过我刚才所说的所有方面。’
  “‘是的,我没有。但是,我想我是可以办到的。如果丽贝卡再出现,我的驱除能力也许可以派上用场。’
  “‘如果你需要我,我会来。我认为,丽贝卡不会在这里以外的任何地方引诱你。’
  “‘鬼魂都是这样的吗?’
  “‘有时候是的,’他说道,‘这跟鬼魂萦绕的方式有关。有时候,鬼魂萦绕的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一个地方。你自己知道高布林到底是精灵还是鬼魂吗?’
  “‘噢,几乎可以肯定是精灵,’我说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当他离开我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除了我的意识之外,他没有生命可以依靠。他现在很可能就跟我们在一起。’
  “我尝试了一下感觉他的存在,然后,感觉到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作为回答,还在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脸。当然,他离我非常近。
  “‘我爱你,老伙计。’我对他说道。
  “我看见他的扑克脸像孩子似的咧嘴笑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你,老伙计,’我对高布林说道,‘过去这二十四小时真是疯狂。’能看到他的笑脸,真是奇迹。
  “斯特灵露出了微笑。
  “我跟斯特灵单独相处的余下时间里,他跟我说塔拉马斯卡的事,多数是对莫娜已经给我解释过的情况的补充——他们已经存在了数个世纪,他们拥有收藏超自然相关书籍的巨大图书馆,他们有一部关于莫娜的家族的庞大历史——当然那是机密的了。
  “‘啊,可是您知道,我是一个梅费尔,’我说道,‘不是吗?朱利安伯伯说我是的,记得吗?’
  “‘你说得很有理。但是你现在没有时间去看梅费尔的历史。你有你自己的冒险。你要离开很长时间。小汤米的事你做好决定了吗?’
  “‘我完全没有问题。我迫不及待想跟奎恩阿姨商量。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您。’我说道,‘说实话,您对纳什有什么看法?’
  “‘他是一个出色的男人,才华横溢,博学多才,非常有教养。他将会成为你欧洲之行的一位不错的老师和导游。你自己不这么认为吗?’
  “‘是的,但是我感觉你们两人之间有些别扭,你们互相并不喜欢。我猜对了吗?’
  “‘你的感觉是对的,确实是有些别扭,’他说道,‘他不喜欢我。他怀疑我的动机。他不了解塔拉马斯卡的本质,不了解我们的规则和我们的角色,他认为我是一个有罪的利已主义者。当你回家的时候,如果你和我像我希望的那样成为了朋友,也许他就会改变看法。现在,不要在意此事。他是一个出众的好人。’
  “‘我明白您说的意思了,’我说道,‘他对于自己受到男人的吸引觉得十分不安。我也是的。’
  “‘你也是?’他问道。
  “‘您不是可以读心吗,’我说道,‘我希望这听起来可以接受。我想让它听起来可以接受。我应该这样说,我的生活不同寻常。我的童贞被丽贝卡夺去,接下来,我跟高布林在沐浴之中享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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