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冒险“宫中征途盗马贼贼”一次多久?

冲天香阵透长安
第一卷 乱起 (更新时间:2008-08-28 17:08:21 本章字数:2603)
  推开窗户,几许清风涌入狭窄而幽暗的草屋,明媚的阳光穿过疏密无序的林叶照进屋内,洒下一片片零乱的碎光。
  于轲吹灭了油灯,闭上眼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深吸着晨光中清爽的空气,疲惫之意顿时减退了不少。
  忽而一阵强风嬉戏而入,桌上的书纸应风而起,散落了一地,于轲又是用砚台压住桌上的纸张,又是俯身去捡掉落地上的。
  “于郎,你醒了吗?奴做了几张煎饼。”门外传来的女子的柔声细语,是郑小婉的声音,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准时送饭过来。
  “哦,门是开着的。”于轲手忙脚乱的收拾他的宝贝纸张,顾不上去亲自开门。这些纸张是有名的四川“十色笺”,虽算不上什么名贵的纸张,但当是时,南诏国屡屡北侵四川,兵戈之下,四川的经济日渐萧条,造纸业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产量剧减,再加上蜀道艰难,冤句与四川又相隔数千里,这“十色笺”运到这里时,价格已算不蜚。
  门开了,郑小婉端着一碗食物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看到了这杂乱的情形,略怔了一下,忙是放下盘子帮于轲去收拾。
  这间草屋靠近河畔,地气湿重,经了一夜的功夫,地上变得颇为潮湿,于轲把那一叠散落的纸尽数拾起时,已有几张沾了泥湿,用之不得。
  “娘的,老子一天的工资又打水漂了!”于轲暗暗咒骂,捧着那几张脏纸,一脸的叹惜。
  郑小婉扫了一眼草屋,床上的被褥平整未动,再瞧了瞧于轲,两个黑眼圈很是明显,皱头微凝,神色中顿时写满了疼惜,叹责道:“于郎,你又读了一整夜的书么?”
  “那个,昨天看到精彩处就忘了时间,没想到一抬头就天亮了。”于轲挠头笑答,忽而一股饭香扑入鼻中,心神为之一振,读了一夜的书,正是饥饿难耐,便也顾不得形象,抓起一张煎饼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小心噎到啊。”郑小婉拉他坐下,把粥递到他嘴边,于轲吞了几口,把塞了一嘴的煎饼咽进肚去,一阵的舒服,便是笑道:“小婉,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做的煎饼总是这么好吃吗?”
  这赞扬的话郑小婉每天都听他说上好几遍,平日听自是心觉喜悦,今时却是神色暗淡,沮丧道:“于郎,你难道没吃出来吗,今天的煎饼里没放盐。”
  本朝自安史之乱后,经济几乎崩溃,为补充财政支出的巨大缺口,故而改食盐自由贩卖为国家专营,从中以获巨利。所谓国家专营,最终必然导致垄断,食盐的价格一升再升,百姓不堪重负,贫苦人家,多有一月之中淡食十数日者。而宋小婉早年丧父,家中无田产,母亲又得了盲疾,目不能视,平日只靠她织布贩卖以来度日,生活之艰辛可想而知。
  于轲自然吃得出饼中无盐,但恐郑小婉难过,便装作不知,这时听得小婉这番黯然言语,不禁一阵心酸。
  半年之前,于轲在乘车回家的途中,客车发生了事故冲出大桥,坠入了河中,那时他被呛得昏昏沉沉,以为是必死无疑了,却不料醒来之时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间草屋之中。事后他才得知,原来当日郑小婉从冤句县城贩布回来,经过河边时,见到河上有一具漂泊的尸体,于是便把他捞了上来,所幸还存有气息,所以就背回了家好生照顾,总算是将他从阎王的手里拉了回来。
  但令于轲感到吃惊的不是自己死里逃生,而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千年的时光,来到了传说中的大唐时代。直到一个月之后,他的身体在宋小婉的照料下,完全康复之时,他才从这位没有什么文化,但却善良的女子口中问明白了自己身处的确切年代。
  大唐咸通九年,也就是公元868年,唐朝第个皇帝,唐懿宗李洵统治的时代。
  经历过开元之治的极盛,遭受了安史之乱的重创,那个曾经辉煌而不可一世的帝国,如今已是江河日下,如果不出意外,当今的圣人便是唐帝国倒数第四个皇帝,此时的帝国距离其名义上的灭亡只剩下区区四十余年的时间。
  ……
  “于郎,吃不下去了么?把饼撕碎泡在粥里吃吧,也许这样好下噎些。”郑小婉见他忽然间神色恍惚,还道是吃着不舒服。
  “谁说没盐就不好吃了,我偏就喜欢淡吃。”于轲从神思中清醒过来,笑得很灿烂,又抓起一张煎饼津津有味的大嚼起来。
  郑小婉也笑了,苦涩的笑中却又含着几分欣慰与感动。她的目光转到了桌上那堆积如山的书卷,还有那盏已然见底的油灯,不由摇头叹道:“于郎,你每天都这般熬夜读书,身子怎能吃得消,从今往后别这样了。”
  “乡试之期很快就到了,我还有很多经书未曾熟读,时间不等人啊,这也是没有办法。其实也不算是熬夜,我半夜时还睡了两个多时辰。”于轲大学原本学得是理科,但他生而好文,四书五经等古籍也略有粗通。来到这唐末的农业经济时代以后,什么英语、物理、化学的,统统都没了用处,若论用处,比只会种地的庄稼汉还不如,说得不好听点,他基本上就算是废物一个。
  郑小婉靠织布过活已经很辛苦,现在又要养他一个无业游民,自然是雪上加上,倍加的艰难。一个四肢健全,头脑发达的七尺男儿被一个弱女子养活,对于于轲来讲,实在是件羞耻之极的事情,为了减轻郑小婉的负担,他只好去冤句县城找工作,在被一次次的冷言拒绝之后,他终于凭借着一门业余爱好在沉香阁找到了份弹古琴的工作。
  沉香阁是这冤句县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通俗点讲,就是家星级妓院。
  对于现代人而言,似乎在那种红灯会所工作总不是件光彩的事,但在唐代却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职业。当时娼妓盛行,青楼遍布全国,数不清的名人雅士都曾流连于风月无边之中,那大诗人杜牧便曾写过“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是一个大动荡的时代,朝廷腐败,藩镇争斗,盗贼蜂起,天灾丛生,穷苦百姓日子固然不好过,但即使是当官的也未必就能得意多久,譬如那六年之后黄巢叛乱,袭卷半壁河山,所过之处,无数的官吏曾被屠杀。
  躲避于烟花之地,做喜欢做的事,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只可惜,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作为一个男人,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是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玩意光靠自己当然完不成。在那样陌生、孤独的日子里,郑小婉给了他最大的安慰,她善良、体贴、粗通诗书,虽算不上绝代无双,却也颇有些小家碧玉之姿,这样一个女子,怎能不叫人动心。
  四个月前,于轲正式向郑母提亲,然而郑母却回道:“你与婉儿两情相悦,奴家本该应允,但某我家乃书香门第之家,如今虽已是家道中落,但家风却不能改变,婉儿先父临终之时也曾留有遗言,将来我郑家的女婿,必须有功名在身方可。你若真心想娶婉儿,不妨先去考取一二功夫再来提亲吧。”
  就是郑母的这一番话,迫使于轲不得不苦心读书,参加来年三月的曹州乡试。
  “就算不是为了找老婆,大丈夫在世,也当混出点名堂来吧,不然也太给现代人丢脸了。”
  于轲给自己找了如是理由。
(更新时间:2008-08-28 17:09:06 本章字数:2930)
  “这都怪奴,奴再去和娘央求,什么功名,什么官职,奴都不要,奴只要你好好的。”郑小婉声声哽咽,抚着眼眶四周的黑眼圈,一脸的怜惜心疼。
  郑母虽然眼盲,但脾气却是执拗的很,郑小婉之前又不是没有哭诉过,郑母的回答很干脆,就两字——不行。
  于轲也赖得跟那老太太较劲,不就是个功名吗,凭我超越了这个时代千年的知识文化,如果连个功名也考不上,那也真可以找块豆腐去撞死了。
  “小婉,你不必再去求老夫人了,她的要求其实一点也不算过分,某一定会考取功名,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于轲后半句话倒是发自肺腑。
  “于郎……”郑小婉又是一番感动,不禁投入了他怀中,于轲但觉软玉在怀,淡香幽幽,男性荷尔蒙分泌顿时加快,便想亲昵之际时,院子那头草屋中的郑母忽然喊道:“婉儿,快回来,娘有话要跟你讲。”
  “哎,就回来。”郑小婉轻轻推开了他的拥抱,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就要离开,临别嘱咐道:“于郎,吃过饭就睡一会吧,用功也不在这一时片刻,养好了精神才能事半功倍,晌午奴再来给你送饭。”
  “嗯,某知道。”于轲好是心恼,那郑母生恐两人做下什么越轨之事,每每在他们相处不长时便借故把女儿唤走,这已经是不止第一次。无奈之下,他只有依依不舍的目送着郑小婉离去,望着她那婀娜丰腴的背影身姿,只能暗暗的咽了口口水。
  又是一日的苦读。
  于轲的计划中还有参加明年的科举省试考试,唐朝的科举制度分为常科与制科两类,常科每年举行,报名的时间定在今年的十月至明年三月,参加者的身份必须是国子监的生徒、各地学馆入学考试合格的学生,或是通过府试、州试的举人。这三种身份中,举人属于最高的级别,也算是最低等的级别,自然是于轲优先择择的对象,三月参加了州试,运气好的话,不但可以满足郑母提亲的要求,还可以接着参加明年的常科,倒也省了不少的时间。
  常科考试中最常见的科目便是进士与明经,明经的考试科目为帖经、经义、策论,进士的科目为帖经、杂文、策论,两者的区别就在于,明经重经义,而进士重诗赋。于轲虽然爱好文学,粗读过不少古代书籍,但比起古代读书人而言,自然是多有不及,所以他决定考进士科,但论及诗赋的话,唐代之后千年之间,有数不清的名家之作可供他“抄袭”,这算是他的优势吧,所以这一段时日来,他一直都在恶补的都只是帖经考试的复习。
  黄昏之时,于轲不得不暂且放下书本,抱着他的“焦尾琴”,骑着那匹瘦弱的毛驴去了冤句县城,那份夜总会的工作正在等着他。
  冤句县也算是曹州大县,原本乃繁华之地,不过现如今盗贼丛生,灾害屡降,再加上朝廷为了对付南诏国,在各地加征了诸多的新税,百姓愈加的贫困,消费能力的锐减直接导致了商业的萧条,是以县城之中的商铺,十有九关,不光是曹县,全国各地也差不多都是如此。
  于轲方一进城,周围立刻围上了一大群脏兮兮的小乞丐冲着他讨要,于轲虽然不富裕,却也并非那种毫无怜悯之心的人,眼见这帮孩子个个面黄肌瘦,形如枯骨,他却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催着毛驴挤出了包围。
  想当初头一次进县城之时,他看一个小乞丐万分可怜,同情心一生,施舍了几文钱,这善心一发不要紧,立刻引来了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乞丐围挤,那情形根本不是乞讨,简直就是抢夺!几十双黑乎乎的手一拥而上,等他奋力冲出包围时,却发现衣衫已被扯得七零八落,钱袋竟已不翼而飞,自那以后他便长了个心眼,再没有当众向那些乞丐施舍过一文钱。
  沉雪阁位于城南的烟柳巷,那里是教坊的聚集之地,也就是现代的红灯区。唐代的娱乐业十分发达,**大致分为宫妓、官妓和市妓,宫妓只有皇帝才配享用,而官妓顾名思义,便是为各级的大小官吏所占有,只有市妓才扎根基层,直正为人民群众服务。
  当然,三种**的修养素质自然也有天壤之别,如果宫妓相当于一线大明星,歌舞团少将级歌唱家,那官妓便是二线的小演员,艺术学院的大学生,而市妓就只能是夜总会的坐台***。
  在整个冤句县城,烟柳巷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在这里看不到贫穷的面孔,只有一张张玉面桃花、春风得意的笑脸,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红纱绿袖的身影。卖笑的,买醉的,人人都欢颜笑语,如处世外仙境,逍遥快乐无边,与那巷外一张张乞讨者绝望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世道,真他娘的扯淡啊。”于轲穿梭在其间,看着眼前繁华之影,心中只能暗自感慨。
  门口招呼客人的假母许三娘大老远便瞧见了于轲,还有那他那头垂头丧气的毛驴,忙不迭的扭着丰满的腰枝奔了过来,似笑非笑,似嗔非嗔道:“哎哟,于郎呀,你又是姗姗来迟,里边的几位客人可都等了好久了,巴巴的盼着听你新谱的曲子。”
  “让三娘久等了,路上遇上些花子,耽搁了些时间。”于轲并没有说是看书看过了头,却把责任推给了那些可怜的乞丐,他是怕三娘又笑他白日做梦,无权无势也想去考举人。
  “罢了罢了,甭解释了,奴知道你定然是看书看迷糊了,赶紧进去吧。”三娘牵着他的手将他拽向里边。唐帝国胡风颇重,时人性情开放,于男女间的礼防嗤之以鼻,何况这里又是青楼教坊,更可肆意纵情。作为一个现代人,于轲独独在这里才能找回几分故国的熟悉,于是他便抱紧怀中古琴,任由三娘白嫩的手儿拉着他走入了那片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之中。
  “于郎来了,于郎来了。”身边无客的花娘们瞧见于郎进来,个个欢喜,齐齐迎了上去,将于轲围在其中,那个秋波连送,这个纤手拉扯,肆意的嬉笑调弄。
  现代人营养丰富,身高普遍高于古代,于轲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名符其实的“七尺男儿”,再加上他本来就生得俊朗,皮肤白净,自然称得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哪个姑娘能不为之心神荡漾,更何况是这些风尘女子。他在这沉雪阁工作了三月有余,每次前来都是如此的受欢迎。
  “各位娘子,某近来编了一首新的琴曲,到时还要劳烦各位排几段新的舞蹈。”于轲对这些花娘们一向是彬彬有礼,他喜欢和她们相处,或许也是因为几分同情。宫妓多为朝廷征选的女子,官妓则多为被抄家罪没为奴的官吏女眷,而市妓则多为民家女子,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自愿投身,或是被父母卖入教坊,论她们的身世来历,却是更加的凄苦。
  “于郎又编了新曲呀,定是为奴编的,奴回头就编排一曲独舞出来。”身穿红纱的云娘抢先说,轻掩半裸露的肩膀轻轻的磨蹭他的手臂,媚眼如丝,充满了诱惑。
  “别臭美了,于郎怎么会为你编独舞呢,你瞧瞧你那腰,都粗了一圈,丑也丑死了,怎么配得上于郎的曲子。”
  “就是,也不害臊。”
  ……
  其余的**们叽叽喳喳的取笑数落云娘,云娘气之不过,便和她们争吵了起来。她们平日里说话都是含情似水,酥柔如肌,即便是争吵之时也如莺歌燕语,听着回味无穷,于轲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倾听她们吵架。
  “去去去,吵什么吵,沉雪阁不用做生意了吗,客人这么多还不快去招呼。”三娘看不下去,板着脸把姑娘们哄散,然后换了一副笑脸道:“于郎呀,客人们听说你今天要弹奏新编的曲子,老早就把‘醉月轩’的位子订下了,这会都坐满了,奴钱也收了,你这新曲子可别让客人们失望啊。”
  “三娘放心吧,某的这首新曲定比前几首更受欢迎。”于轲很是自信。
  三娘松了口气,笑道:“于郎编的曲,奴向来都放心,不知这首新曲唤作什么名字?”
  于轲探起手来,戏笑着抹过假母的鬓间垂下的青丝,戏笑道:“这首新曲,叫做《发如雪》。”
(更新时间:2008-08-29 16:56:39 本章字数:2954)
  古人修身养修讲究的是琴棋书话,譬如今日之英语数学,是为必修之课业,于轲弹古琴本只是业余爱好而已,若论真实水平,只怕连古代初学者的水平也有所不如,然而,于轲却有他的独到之处。
  古人好琴,但琴曲却寥寥无机,纵观古今,流传下来的名曲也不过区区几首而已,无非是什么《高山流水》之流,且有许多乃唐代之后所谱。于轲心机灵动,便将现代的诸般流行音乐改头换面,变成了古琴之曲,在这沉雪阁中初次弹奏那首改编的《东风破》时便引起了轰动,时人皆道他曲风新颖,别出心裁,与诸般流派大不相同,一时间,于轲成了冤句县教坊间争相传议的人物,更有不少曹州附近的名流之士慕名而来,倾听他的琴曲。
  如此一来,沉雪阁一跃成为了冤句县最红火的青楼,但讽刺的是,让这里红起来的不是因为某位倾国倾城,姿才无双的美人,却是一位琴法稀疏,曲风迥异的美少年。
  在沉雪阁弹琴的这三个月让于轲赚了不少钱,他把这些钱大都花在了买书卷笔墨上,在那样一个物资不丰富的时代,读书是一件十分奢侈事情,耗费之甚,实不亚于今日之大学费用,所以到头来生活依然捉襟见肘,多亏了郑小婉平日的贴补才免强过得不算狼狈。
  那醉月轩是一座二层的竹楼,四面皆是看座,中央一座戏台乐座,内中诗联高悬,芳草遍植,颇俱高雅之风。与前院不同,此处乃是专为权贵和文人骚客所设,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雅致。
  于轲抱琴上台,方一出现便引起台下一片的喝彩,他在这里受欢迎的程度可见一斑。
  想今日之教育多有弊端,上大学选专业只为将来谋生计,赚大钱,于轲实则万分的厌恶他所学的理工科专业,读书、弹琴才是真正所爱,然而在那个时代却无法做喜欢做的事,唯有夜深人静之时,拨弄琴弦,聊以慰藉罢了。而今能在众人面前一展所好,虽然听众只是些嫖客**而已,却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专注于指间弦间,醉心于音符之中。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举杯 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 几番轮回 你锁眉 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灰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中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你发如雪 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 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 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 微醺的岁月 我用无悔 刻永世爱你的碑
  ……
  一曲终了,台下众人从曲音中醉醒,纷纷拍手叫好,诺大的醉月轩中,喝彩之声此起彼伏,于轲此刻的感觉如置身于维也那金色大厅之中,台下喝彩之中也非嫖客**,而是热爱音乐的名国名流,恍惚之间,竟是有几分飘飘然也。
  “什么鸟曲嘛,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的乱调,你们这帮没品味的俗人瞎喝什么彩!”一声嚣张狂妄的喝斥打断了这里融洽的气氛,醉月轩顿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怒而望去,却见二楼的看座上,一名油头粉面,面目可憎的青年男子口嚼着瓜果,肆意抚弄着左右花娘,一脸的淫猥之色,视众人之怒目如无物。
  好端端的雅兴尽被这狂徒打断,有几位脾气大的客人本想出言教训他一番,但话到嘴边时却只有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因为那男子乃是本县宁县令的公子宁水原,众人皆知他乃是冤句县的一霸,仗着他爹是县令的权威,到处欺凌乡邻,夺人田产,抢**女,莫道是寻常百姓,便是不少富家大户也受过他的欺辱,人们虽恨之入骨,但却因告状无门,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默默忍受罢了。
  这样有权有势的恶霸,于轲在现代也过不少,明知得罪他没有好处,也就赖得动怒,只将他的话当作是猪狗哼哼,于是反倒是淡淡一笑,拱手道:“宁爷教训的是,看来某这一曲还多有不足,回去之后一定好生修改。”又向众人道:“醉月雅轩,一夜一曲,各位爷玩得尽兴,某先告辞了。”于轲只想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读书上,所以和三娘说好每夜只弹一曲。
  “站住!”那宁水原跳将起来,指着于轲的鼻子喝道:“爷花了大价钱订了这位子,你就弹了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曲子就想走,你们这沉雪阁明摆着就是黑店。”
  宁水原的意外出现和他说的这一番话,众人便已明白他此来的目的,这宁水原本也在烟柳巷开了家“秋思坊”的妓院,仗其霸道权势,逼迫许多美貌的***少女为猖,请了几班远近闻名的伶人坐场,故那秋思坊一直是这么巷子最红火的场子。但自从于轲来到沉雪阁后,凭借其异域的乐风,吸引了大批的客人,使得沉雪阁的风头盖过了秋思坊,那宁水原一向霸道,自然是心里不服,如今明摆着是来砸场子的。
  于轲也有几分着恼,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忍怒气道:“某在沉雪阁一向都是一夜只弹一曲,这规矩在座的各位爷都知晓,也都能海涵,宁爷如果还想捧某的场子,还请明天这个再大驾光临吧。”
  宁水原放肆大笑,一脸的嘲讽轻蔑之意,冷言冷语道:“你一个卑贱的伶人还敢弹什么‘规矩’,笑话!爷告诉你,在这冤句县城,爷就是规矩!爷现在就命你老老实实的坐下,再给爷弹他十个八个曲子,爷听着高兴还好,要不然,爷把你们这黑店掀个底朝天。”
  不可一世,狂妄之极!于轲虽然有涵养,却也不是那种被人骑人头上屙屎还能忍气吞声之人,当下便要发作,而那许三娘见情势不妙,忙是满脸堆笑了跑上戏台,暗暗抓紧于轲的手腕,低声道:“于郎,宁爷可是县令的公子,咱们万万得罪不起呀,就算三娘求你了,忍一忍吧。”
  三娘和沉香阁的姑娘们一向待他不薄,如果因一己之怒而牵连了她们受累,于轲自是心中难安,既然三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样呢。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问候着宁水原的祖宗十八代,脸上却是笑得从容,道:“来咱们沉香阁图的就是一个乐子,只要宁爷听得高兴,某多弹几曲又有何妨。”
  宁水原这才有几分满意,他又坐了下来,眯眼道:“那你就给爷弹一曲《洞房花事》吧,还有啊,姑娘们把舞也跳起来,爷玩得快活了大大有赏。”
  于轲暗皱眉头,这《洞房花事》其实就是一首淫曲,舞蹈也是淫舞,艺妓们跳舞时只着一层近乎透明的白纱,极尽淫迷诱惑。这舞曲原本只会在前院演出,来醉月轩有客人自然是图几分雅致,若要享受那淫曲艳舞,又何必多花价钱来这里。
  于轲是喜欢弹琴,但这不代表他什么曲子都愿意去弹,譬如那****,同样是赤身裸体,而艺术与淫术的区别,仅仅在于摄影师的拍摄角度而已。
  无论如何,于轲不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亲手糟蹋,他的容忍与退让是有限度的。
  衣袖一拂,他腾的站了起来,生硬说道:“某不会弹这首曲子,还请宁爷恕罪了。”
  那宁水原怒目凶睁,正要发作,戏台下一人忽然道:“这位宁爷,咱们大家伙花钱到醉月轩可不是为了看光腚的姑娘,你要是急着这口,前院有大把大把的大白腚的娘子们等着伺候你,我看宁爷就行行好,别害得大家伙跟着你花这冤枉钱。”
  说话的是一个白面蓝衫的青年,嘴巴端得是厉害,胆量也够大,竟然当着众人之面敢跟宁水原叫板,想来定不是本地人,不知其中的厉害。那蓝衫人同桌还坐着另一人,黑髯横眉,星目精灼,身形魁梧健硕,坐在那里默默的饮茶,气宁神闲的很。却不知为何,当于轲的目光扫光那黑髯男子之时,竟是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仿佛,那双似闭非闭的眼眸中,透着一股让人难以琢磨的寒气。
  白面男子的这番话道出了于轲和众人心声,他差一点就大叫“说得好”,但随即便为那人担心起来。
  果然,宁水原在冤句县还是第一次碰上这般硬扎不要命的角色,立时恼羞成怒,向左右家仆喝道:“你们这群狗奴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把那狗东西的皮给爷扒了!”
(更新时间:2008-08-30 19:32:42 本章字数:2259)
  七八个彪形大汉从楼上奔将下来,醉月轩立时乱成一团,怕惹麻烦的客人们生怕殃及池鱼,纷纷抱头逃窜。许三娘吓得花容失色,乱舞着丝绢哀求道:“各位大爷,别在奴这里动手呀,哎哟,奴的白玉瓷……”
  那白面男子和黑髯汉子倒是处惊不乱,也不逃走,只等着楼上的家仆们奔过来。这事算是闹大发了,于轲不忍沉雪阁被砸,也不愿看到那白面男子被抠打至死的惨状,于是几步跳下戏台,挡在白面男子身前,急呼道:“宁爷且息怒,某弹那曲子便是了,求宁爷手下留情,千万不要伤及无辜。”
  家仆们愣在了原地,那宁水原却是火气冲天,不依不饶,手一摆,瞪眼道:“爷今天打的就是无辜,来呀,连这个伶人一块给爷打!”
  一帮凶神恶煞之徒如获主人命令的恶犬,一拥而上,当先一名家仆拳头挥起,狠狠的向着于轲额头砸来。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在某些场合确实没错,于轲自高中之后就再没打过架,反应也跟着迟钝了,那么大的铁拳挥过来,当场就傻了眼,竟是忘了躲闪,只见黑乎乎一团肉砸来,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哎——”一声哀嚎,于轲睁眼一瞧,却见那要打他的家仆不知何故,竟是倒在了两丈之外,捂着流血的眼睛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惊骇之下,猛然间瞧见,那黑髯汉子不知何时已挡在了他身侧,满眼不屑的瞧着吓在原地的一干家仆,手中晃着的一根筷子竟是沾满了鲜血。原来是他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抓起筷子戳瞎了那家仆的眼睛,顺势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黑髯汉子身手之快,实在是非同一般,出手也颇为狠辣,一下子就要了对方一只眼睛,但于轲却觉那家仆是罪有应得,心中万分的痛快,不觉以崇拜的眼光瞧向黑髯人,暗自赞道:“莫非这人就是传说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梁山式好汉吗?竟然让我给碰上了,运气实在不是一般的好啊。”
  余下几名家仆愣憕了一下,齐齐杀了上来,将那黑髯汉子团团围住,却不料对手身手敏捷,力拔如山,几番拳脚下来这些平日里无恶不作,威风凌凌的家仆们便尽数被放倒在地,不是脚断便是腰折,一个个鬼哭狼嚎,惨不成样。
  楼上的宁水原看得是目瞪口呆,原本嚣张狂妄的气焰全被吓没了,但却仍是强装硬气,哆哆嗦嗦吼道:“狗贼,你到底是什么人,敢跟本爷作对。”
  黑髯汉子横眉冷对,傲然道:“某乃忠义庄少庄主黄巢是也,姓宁的,有胆下来与某斗上一斗。”
  黄巢,好一个熟悉的名字,如雷贯耳啊!莫非他就是那个横扫半壁河山,将奄奄一息的大唐帝国彻底打残,杀人如麻,以人为食的农民起义领袖黄巢吗?史书记载,黄巢乃曹州冤句人,有侠气,好武艺,种种客观的条件联系起来,看来,传说中的黄巢必非眼前之人莫属。
  于轲再一次细细的打量这个叫做黄巢的人,这才明白为何第一眼看到他时,便会感到一股浓浓的寒意,因为眼前这个人,本为仿佛天煞星下凡,在不久后的那个纷乱时代,他将成为令大唐朝廷闻风丧胆的人物,也将成为无数百姓性命的终结屠夫。
  不得不承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像对历史上许多所谓的“农民起义领袖”一样,他对黄巢同样充满了反感,甚至是厌恶之心。这些所谓的英雄,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杀人、破坏,肆意的发泄内心的不满,偏执的摧毁他们所仇恨的一切,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曾经在他们并没有上作威作福的官吏,土地的所有者……甚至包括没有生命的宫殿。
  当他们发泄完所有的仇恨,满足了深埋在内心的欲望之后,最终不过是沦为改朝换代的工具而已,所谓英雄,就是如此吗?
  但是现在,这种某种程度上带有一定偏见的观点稍有改观,至少他第一眼见到的这个黄巢,算得上是一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汉子。
  很显然,黄巢的这个名字不仅仅对于轲有震撼力,当那位县令的公子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他用细如蚊音的声调叫道:“原来是你这个私盐贩子,你等着,爷会找你算账的。”接着他便丢下自己的手下,仓皇无措的逃离了醉月轩。
  恶人自有恶人降,宁水原这种菜鸟级别的恶人碰上了天王巨星级的恶人也只有发足开溜一条道可选,只是这黄巢此时还未有那般响亮的名头,充其量也就是冤句县的黑道不良青年而已,竟把白道老大的儿子吓得屁滚屁流,看来这其中必有些隐情。
  “多谢黄爷。”于轲拱手一礼,这个“谢”字倒也出自本心,他又在想何不趁此时机结交一下黄巢,到时万一碰到他揭竿而起,大开杀戒的时候,或许可念在故旧相识的份上饶自己一死也说不定。但心里同时又有另外一个念头:何不为天下人除此隐患,一刀下去,捅死这个杀人魔头,如此一来,不但无数人的性命保了下来,大唐帝国的气运或许也能有所转机。
  于轲很快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少数派报告》,一个秘密的***组织拥有着能够预测犯罪的超能力,他们在犯罪未曾展开之前对罪犯进行抓捕,阻止犯罪的发生事实,但这样就造成了一种悖论:既然对罪犯进行了提前抓捕,那么就说明犯罪事实将不会发生,既然不会发生,又怎么能预测出犯罪将要发生?
  于轲并没有想太深远,一来人家黄巢现在好歹帮了他,这么快就忘恩负义实在于心有愧,二来,所谓杀人偿命,他还没有伟大到为了挽救世界而牺牲去自己。
  “谢倒不必,这些狗东西扰了某兄弟的雅兴,教训他们是应该的。”黄巢说得相当的直爽豪迈。
  旁边那白面男子却是笑嘻嘻道:“要得谢,要得谢,某大老远来冤句,就是为了听你弹琴,要谢的话就多弹几首曲子吧。”
  于轲怔了下,随后笑道:“程蒙抬举了,这里太乱,就请两位移驾别处,某今晚就让两位听个痛快。”
  “换什么地方啊,越乱某越喜欢!”黄巢大手一挥,向三娘道:“这醉月轩今晚上爷包下了,快去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最漂亮的娘子统统弄来,某要把于郎的曲子听个过瘾。”
(更新时间:2008-08-31 00:43:16 本章字数:2700)
  醉月轩中一片的狼藉,便是在戏台上摆了一桌好酒,于轲拨弦弄琴,十数个美艳的舞娘们舞袖轻盈,那二人则是对酒畅饮,却不为周遭的乱景而影响了心境。于轲心中感慨,想那黄巢果然不同凡响,越是乱境他越是喜欢,怪不得能把个大唐的天下搅得肢离破碎,由此也能窥得他性格之一二分。
  那白面男子名为尚让,如果没记错的话,便是随同黄巢一并起事的一员大将,后黄巢攻陷长安之后,以其为太尉,兼中书令,总领百官。不过此人虽稍有谋略,却无大才,在之后的多次重要战役中,一败再败,竟尔背叛黄巢而降唐。
  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此刻二人正是风华青茂,那尚让自濮州而来拜会黄巢,适闻这冤句县有一名琴风独特的琴师,故此前来一听,本是为于轲那“一夜一曲”有所遗憾,却不料闹出了这一场乱子,反而是有机会听个痛快,心情自然颇为悦然。
  红烛高烧,舞也散了,空空如也的酒坛也了扔得到处是,那二人明显有几分酒高,人一喝多了酒,不是自吹自夸就是骂娘操蛋,或许是因为于轲到后来由感而发,尽弹些伤感的曲子,引得那二人情绪有所波动,扯着嗓子便诉骂起当今朝廷。
  “目下的***真是越来越猖狂,某上月随家父贩了一批货,一路经过州县,打点之钱足足比先前多了七成,朝廷用这些狗官,怪不得威信全无,年年被那些镇使们欺负,真是活该!”黄巢骂得倒是大言不惭,官吏收受贿赂就是狗官,他去行贿好像算不得什么不耻的行为似的。
  “骂的好,不过恕某直言,世伯是不是有点软弱了,某去岁与仙芝贩货回来,半道上被濮州一个团使率兵截住,那狗官问吾等漫天要价,仙芝与某一怒之下杀了狗官一个落花流水,自那以后,濮州上下再无官吏敢找我们麻烦。黄兄你的忠义庄算得上是咱们山东第一大庄,又何必受官府欺压,那些狗官,就得给他们些颜色瞧瞧才贴服。”尚让面似文软,口气神态却是极为嚣张,言辞之中根本没将官府放在眼中。
  于轲知道在这咸通年间,官府专卖盐业的弊端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盐价之高令百姓不堪重负,不得已只好冒险去黑市买私盐,虽然私盐的价格也是高得惊人,但也比粗糙而价高的官盐来说,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虽然朝廷律历来对贩运私盐处以重典,本朝法律规定,走私食一石者,即处死型,这就是说,一条人命还不到二百斤食盐。不过暴利之下必有勇夫,私盐的走俏促使一大批亡命之徒成为了私盐贩子,这些人发展到后来,竟能够组织起相当力量的私人武装,公开与政府对抗。
  黄巢、王仙芝等从便是出生在这样的私盐贩子世家。
  黄巢似有难言之饮,猛灌了半坛子酒,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某愿意受那帮狗官的鸟气吗,还不都是某那老父,说这干这道***毕竟不是光彩之事,硬要某上京赶考,搏个一二功夫,从此洗白,也好告慰祖宗光耀门楣,所以才一再的忍让,不便与官府闹得太僵。”
  尚道叹道:“世伯也着实固执,而今朝廷腐败,官场黑暗,纵然搏得功名,当上了官,无非也就是鱼肉百姓,与其遭百姓唾骂,还不如干咱老本行来得痛快自在。”
  “尚爷此言差矣,朝廷虽然腐败,但还不至无可挽救的地步,如果所有的读书人都似尚爷这般想的话,朝廷中自然是***越来越多,清廉之士越来越少。依某看,黄爷既然有才华,自当考取功名,上可报效朝廷,下可造福百姓,这才是正道之途。”于轲琴弦骤止,禁不住说了这一番话,他当时就有一个念头:如果能把黄巢从黑社会的道路上引开,也许便可改变他屠夫的命运,亦可使万千生灵免遭荼炭。
  在黄、尚二人眼里,于轲也就是个不错的琴师,但终究只是一个伶人而已,大抵无甚见识,却不料于轲竟是突然间说出这一番貌似合情合理的话来,不免都吃了一惊,由此对他刮目相看。
  黄巢怔了片刻,尔后哈哈大笑,道:“所谓士隐于市果然不错,是某眼拙没瞧出来呀,于兄快移驾过来,咱们边饮边谈。”
  说心里话,于轲喜欢黄巢不拘小节,豪爽洒脱的性格,当下也就不多推辞,放下琴便坐了过去。黄巢亲自为他酌满酒,举杯道:“某不知于兄胸怀天地,实为惭愧,此一杯算是赔罪,来,干了。”黄巢一碗酒饮尽,于轲自是不好不干,便也欣然喝下。他平时也就是中等的酒量,但古时的白酒度数极低,对他这般酒量来讲实在算不得什么,又饮了几碗之后,仍是面不红气不喘,泰然自若,那黄巢乃是好酒之人,见于轲海量非凡,不免又多了几分钦敬之心。
  “不瞒于兄,某自私读圣贤书,修身治国平天下的道理略有粗通,若能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一来可告慰家父,二来也可为百姓做些实事。只是某才疏学浅,考了数次都是名落孙山,渐渐也灰了心,若不是家父一再催促,某实不愿再进那考场。”黄巢颇有些失落,看来此时的他,对这功名之事还是多少比较看重的。
  尚让一哼,道:“凭黄兄之才,纵然考不得状元,考个进士也是绰绰有余,依某看,每年的常举金榜中,大部分都是官宦世家的子弟,像吾等这般寒门子弟不过区区数人而已,这自然是礼部那些阅卷官从中作了手脚,科举如此黑暗,真是令天下的读书人寒心呐。”
  “本朝凭借门荫、关系入仕者固然不少,但总归还是有些真才实学之辈,某前岁进京参考,便是遇见了几位贤良俊才,他们大多都中了进士,尚贤弟之言虽不道理,不过却是有些夸大其词了。”黄巢并不赞同尚让的说法,于轲听出了他的几分心思,暗道:“看来这时的黄巢对入仕还抱有着希望,如果能想些办法,让他中了科举那就好了。”
  于是于轲便排解道:“时人有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自有科举以来,不少世之贤才都曾经历多年的考试才能及第,黄爷也不必灰心丧气,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有朝一日必可金榜题名。”
  即使是这般的枭雄人物,心理亦有脆弱的时候,本有些情绪低落的黄巢,经过于轲之宽慰,顿时好了许多,却又敬了他一碗酒,问道:“某观于兄胸有诗书,气度不凡,想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缘何不去参加科考,却流连在这烟花之地做个小小的琴师。”
  于轲无奈而笑,便将来龙去脉道与了黄、尚二人,当然,其中穿越之事自然是编了一段谎言掩瞒了过去。
  黄巢听罢叹道:“如此看来,于兄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不过那位郑家娘子贤良淑德,也算当得起于兄这番情义了。”
  于轲摆手道:“黄爷过奖了。”
  那尚让忽然嘴角露出一丝奸笑,道:“某倒有个法子可以让于兄不用费心去考劳什子的举人,便可娶了那郑家***。”
  于轲眼睛一亮,忙道:“不知尚爷有何妙计?”
  “某些那位郑老夫人眼目已盲,平日里又足不出户,自然不了解外边之事,某便可找几个人假扮官差,就说皇帝下旨,征召曹州未嫁女子入宫为奴。某想那郑老夫人必会吓得半死,为免女儿老死宫中,怕也顾不得什么郑家门风,到时说不准还会巴巴的求着于兄你赶快娶了郑家***。”
  于轲一听,希望立时凉了半截,那黄巢白了他一眼:“某就知道你一定又会出什么馊主意。”
(更新时间:2008-08-31 17:46:35 本章字数:2526)
  尚让道:“什么馊主意,明明是条妙计。”
  于轲拱手笑道:“尚爷之计虽妙,但如此计算,骗得了老夫人又怎骗得了小婉,她一片孝心,到时只怕一怒之下……”
  黄巢不屑道:“于兄说得是,大丈夫行事就当光明磊落,欺骗一个盲人老夫人算什么本事,依某的主意,不如某借百八十个庄丁给于兄,于兄霸王硬上弓,强行拜堂成亲娶了那郑家娘子便是了,生米已成熟饭,我看那郑老夫人不答应也得答应。”
  尚让的点子奸,黄巢的法子暴,这两人的行事方法倒是颇有各自的风格,于轲却是苦笑不得,道:“这事就不用两位劳心了,某还是愿心踏踏实实的参加科考,理自气壮,光明正大的迎娶婉儿过门吧。”
  黄巢道:“这样也好,那某就祝于兄州试顺利通过,来年作月你我也好结伴进京,岂不妙哉。”
  “承黄爷吉言。”
  “什么爷不爷的,你我一见如故,今后平辈相称便是。”
  …… …… ……
  这一顿酒喝得尽兴,直至夜半三更方才散了,于轲倒骑着毛驴,仰望着明月星稀,哼着小曲晃回了家。
  东院的草屋已然漆黑一片,而自己住的那小小屋却依稀微光摇曳。
  “有贼?”这是于轲第一反应,但他转念又想,世上哪里有这么嚣张胆大的贼,敢点着灯行窃,更何况还是来偷他间穷得只剩下书的草屋。
  轻轻的推开门,困惑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柔和,隐约闪着微润的晶莹。他看到了郑小婉,就伏在他日夜苦读的那张旧木桌上,安静的睡去了,脸上挂着是淡淡的恬静,鬓发斜依,遮去了半边细眉。
  她是那样的安详,就像黑暗里闪烁着暖光的一块碧玉,仿佛只要看到她,那一身的疲倦便不见了。
  于轲悄悄的走进了屋子,脱下长衫来,轻轻的披在了她瘦弱的肩头。她在睡梦中感到了一丝动静,醒了,睁开眼看到了那张关怀欣慰的面容,笑了。
  “于郎,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郑小婉又将那长衫给他穿上。
  “碰上了几位志趣相合的朋友,多喝了几杯。”于轲没把醉月轩那场乱斗告诉她,怕她又担心起来。
  郑小婉也没多问,忽尔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道:“于郎,且等一下。”她带着一股淡淡清香从他的怀中溜走,过了一会又回到了屋里,手中端着一碗尚且温热的鸡汤,边为他盛满了一大碗,边道:“这汤奴从你走就熬上了,还放了几味滋补的草药,于郎,你快坐下喝了吧。”
  于轲心里好一阵的感动,一口口汤喝下,爽在嘴里,美在心里,忽然眉头一皱,道:“这汤……你不会是把家里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宰了吧?”
  “嗯,奴见它太瘦了,好久也不下蛋,所以想不如宰了熬汤给于郎你补身子,你没明没夜的读书,还要去县里做工,整天若只吃那些清淡之食,把奴只怕你非身子熬坏了不可。”
  此刻,昏黄的灯下,那张素然容颜,在于轲看来,天下间再没有与之可比的美。
  若能得妻如此,夫夫何求?
  “小婉……”
  于轲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亲吻着她的脸颊,抚掠过那如雪发丝。夜色正朦胧,声色缭人,相拥相偎,纵是金童玉女,焉能不春心荡漾,放肆纵情。
  “婉儿,于郎回来了吧,那你也回屋睡吧,别打扰了他读书。”
  激情再澎湃之时,郑老夫人闷雷似的声音又诡异而及时的出现,无情的斩断了如胶似漆的二人。
  “娘的,老家伙!”
  于轲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 …… ……
  那一日黄昏,于轲依旧准时去往冤句县城,也许是因为昨日出了一口恶气,今天的心情惯性般跟着不错,但当他来到沉雪阁前时,那些好心情立时烟销云散,一张嘴惊异的缩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往昔的红灯高挂,绿袖红颜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纸大大的封条,一夜之间,沉雪阁竟是被封了,门口还站着两个把握长刀,凶神恶煞的官兵,手中拿着一张画卷四下张望来往的路人。
  于轲本能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估计此事十有**是那宁水原为报昨日之耻所为,早知这等权贵恶霸,平日里作威作服惯了,怎会受得一丁点气,报复是必然的。
  于轲没敢露面,躲在附近的小巷中观察形势,却见沉雪阁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丁点动静,也不知云娘她们现下如何了,他心里颇不好受,只觉昨晚有点冲动,如今连累了沉雪阁跟着受罪,实是过意不去。
  正思量对策时,肩膀突然被人一拍:“于郎,你好大胆子,怎么还敢在这里呀。”
  于轲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拍他的人竟是云娘,却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急是问道:“云娘,沉雪阁被封,可是那宁水原干的好事吗?”
  云娘叹道:“咱们这冤句县,除了那位宁爷,谁还有权势说封谁就封谁。”
  于轲恨恨不已,心中骂道:“狗官,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又道:“三娘和其他娘子呢,她们还在阁中吗?”
  云娘眼中坠泪,掩面泣道:“那宁水原带了几十名官兵,把咱们沉雪阁砸了个烂,然后又把三娘和姐妹们抓去了大牢。三娘当时见情形不好,怕他们把你也抓了去,所以就叫奴悄悄从后门逃了出来,在这里等着你出现,于郎,你快回去吧,你家住在乡下,他们找不到你的。”
  “此事因某而起,某若躲起来,那姓宁的定会对你们不利,某岂能一走了之。”于轲当然不肯置之不理,那不是他的风格。
  云娘劝道:“于郎,若是被官府抓去,无非是徒受些苦而已,除此之外你还能做些什么呢,到时你不光救不了三娘和姐妹们,只怕连你自己也救不了。”
  于轲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自己无权无势,不名一文,在这个无法无天的世道,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从未感到这般的无助,也从未曾有如此强烈、迫切的想要获得权力的野心,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不做乱世之中的蝼蚁,那就必须要获得权力。不过这权力却也不是靠脑子里意淫一番就能得到的,眼下必须要先想办解决沉雪阁的危机。
  “某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有一个人一定可以。”
  于轲将云娘送回了乡下家中,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赶往了冤句县东的忠义庄,从那一晚宁水原对黄巢名号的恐惧程度可以看出,黄巢这股“黑恶势力”在冤句县何其庞大,竟连县太爷的儿子也惧怕三分,如果能请他出面帮忙,或许那县令会给他三分薄面。
  去往忠义庄的十里范围的道路上,竟不时遇见有全副武装的庄丁设下的路卡,那些庄丁俨然如同官兵一般,盘查询问前往忠义庄的所有人,有所不同的是,这些庄丁的工作态度要比官兵好五倍。
  天彻底黑之前,于轲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忠义庄,那庄子的景象,不禁令他咋舌。这哪里是什么地主田庄,分明就是一座戒备森严,坚不可摧的城堡。
(更新时间:2008-08-31 23:49:49 本章字数:2616)
  国务院门房据说是科级干部,这忠义庄的门房虽然黑社会的门房,但脾气派头却也是有的,估计平日里登门拜访的不是哪个帮派的老大,便是哪座山头的大王,忽然之间来了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开口就要见本庄少庄主,那门房也觉得颇为怪异,于是满不在乎的冲着他嚷道:“某看你一副穷酸落魄的样子,该不会是赌光家当的赌鬼,想要来我们忠义庄借货吧,到县城里找我们庄子的钱庄去,这点屁事儿也想见我家少庄主么。”
  果然是天下门房一般贱,于轲也不好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便是客客气气道:“某姓于名轲,与贵庄黄少庄主乃是旧识,某有要事要见少庄主,烦请这位爷通报一声。”
  那门房一听“于轲”之名,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点头哈腰道:“原来是于爷,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家少庄主吩咐过,但凡爷来拜庄便当立刻引见,爷里边请。”
  所谓“小人”不过如此吧,于轲暗暗摇头,便随着那门房带引进入了忠义庄。这庄内布局格式也是一准的军事化,随处可见高耸的望塔箭楼,途经一块校场,更见到两三百家丁正自操练,个个是身形魁硕,进退有章,手中抄持的兵器竟多是陌刀。
  本朝自玄宗开元之治后,帝国经济军事实力达于极盛,行者虽万里不持寸兵,当时朝野上下一致认为天下承平,国内之兵可销,于是朝廷颁下令来,禁止百姓私人铸造携带兵器,后虽经安史之乱等诸般变故,此项禁令从未解除。而今黄巢这忠义庄不但拥有相当数量训练有素的准武装力量,所持兵器竟也是大唐兵器中的精品陌刀,可见这黄家在这曹州的势力之盛,实是非同一般,怪不得书中写道他反唐之时,一呼百应,数日之间从者数千之众。
  于轲被引入了一间叫做“聚义厅”的大堂,那黄巢与尚让正自商议着什么,闻得于轲到来忙是起身相迎,三人各寒暄了几句便分宾主坐下,于轲只因事情紧急,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来此的目的道明,希望黄巢能出面保全沉雪阁。
  黄巢与尚让相视而笑,似乎之间已有某种默契,尚让道:“某早料到那姓宁的不会善罢甘休,量他不敢对黄兄的忠义庄怎样,所以必会去找那帮娘子和于兄你的麻烦,某想你并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想来不会轻易被抓,估摸着你一定会来忠义庄,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尚兄果然神机妙算。”于轲见他二人神色轻松,似乎对此事已然胸有成竹,便是稍放下了心,道:“两位既然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想来已有解决的办法,还请赶快才好,沉雪阁的那些娘子们个个娇弱,如今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苦牢里,怎么能吃得消呢。”
  尚让再看黄巢一眼,仿佛藏有心事,要征得他的同意,见黄巢点头之后才道:“某等与于兄一见如故,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坦诚相待。实不瞒于兄,那宁知县和他儿子欺压百姓,贪污民税,可谓无恶不作,这冤句县的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这一点,想必于兄也有所感触。”
  “某虽不敢枉下论断,但所见所闻,某相信尚兄所说多半是真。”于轲隐约感觉尚让的语气中藏有杀意,似乎他想要做出什么难以想象的决定。
  尚让接着道:“黄兄之前一者想为民除害,杀了那狗官,只是世伯一直不肯答应。而今世伯贩货在外,忠义庄上下都由黄兄做主,所以他才邀了我来冤句共商大事,想方设法除了那狗官。原本我们是没什么好计划的,不想正巧撞上了昨日之事,某便想何不趁这个机会,来个调虎离山之计,斩杀***,劫了冤句府库钱粮,如此岂不快哉。”
  于轲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呀,杀县令、抢库府,这就是**裸的打砸抢,升级的黑社会行为,这就是暴乱!
  想那原本的历史上,黄巢要在公元875年才会揭竿而起,如今若是他真的把这计划实施了,那就形同把暴乱的历史提前了六年。于轲原是想阻止这场浩劫,如今看来,只怕会因为自己的插手,反而有可能导致了浩劫的提前发生。
  “搞什么,老子这不成了‘农民起义的导火索’吗,我可不想当这个历史的罪人!”
  于轲心中暗道不妙,见那二人情绪高昂,一副跃跃欲试,志在必得之状,心里更觉得发毛。
  那尚让兴奋不已,继续道:“某的计划是请于兄前往县衙投诚,表示愿意和官府合做,骗其说世伯贩货时出事了,在宿州被官府抓了去,黄兄要调集全庄人马,连夜赶往宿州府去劫牢救人,忠义庄中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那县令早把忠义庄视为眼中钉,必会发全县之兵前来攻庄,而吾等便可趁机袭取县衙,夺了库府,杀了狗官全家,再回头内外夹击,杀了那狗官。”
  于轲虽读过不少兵法古书,但对军事谋略也只是粗懂一些,尚让的计划不算复杂,貌似合情合理,对付那个只知鱼肉百姓的***来说也许无懈可击。但这计划一旦成功,州府必定震动,到时调派大军前来剿杀,若是官军胜了,那不光是黄巢尚让,就连自己也必受牵连人头不保,倘若是黄巢胜了,那这把火就算是越烧越大,浩劫一起,更非他所乐见的,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是于轲想看到的。
  “尚兄计划虽妙,但恕某直言,某绝不能苟同。尚兄要做的可是大逆不道的造反之举,某之志向乃是考取功名,为国效力,退一步讲,某的身后还有小婉和老夫人,某实在不愿她们跟着某走上不归之路。”于轲的立场鲜明,什么为国效力都是大言虚义,但为了小婉的安全却是出自真心。
  尚让有些不耐烦,拍着桌子道:“于兄你好生的迂腐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还谈什么为国效力,真是幼稚可笑。对付那些***污吏,就得用霹雳手段,见一个杀一个,官军来了又怕什么,只要咱们这边声势一起,黄兄振臂一挥,山东十八庄三十六寨必会群起响应,到时哪还会怕他官军来剿匪。”
  于轲连连摇头,他见那尚让一心想起事,很难劝得动,再看黄巢神色,似乎还不够坚决,遂道:“黄兄,某记得那日兄曾与某说起,世伯一直想让黄兄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所谓百善孝为先,黄兄若真的干出这档子事,岂不逆了世伯心意,有违孝义之道,还请黄兄三思呀。”
  于轲的话显然是抓住了黄巢的命脉,他为人行事虽然冲动狂妄,但却是一个孝顺之子,在这样一个以孝来作为判断一个人品格好坏的基本条件的时代,黄巢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无视他父亲的告诫。他先前之所以有攻击官府的想法,多半也是受了那尚让的鼓动,这时听了于轲的劝告,冷静下来一想,那念头顿时打消了大半。
  他的表情在剧烈的变化,时而像是腾腾烈火,时而又如渊潭死水,心绪的变化全部写在了脸上,很显然,他是一个喜怒都形于色的性情中人。
  “罢了,这计划暂且放下,日后再说吧。”
  于轲长松了一口气,尚让却是万分的失望,推开门愤愤的离去。一股晚风穿堂而入,于轲只觉背上阵的丝丝寒意,原来就在刚才那片刻的功夫,背上竟是渗满了汗水。
(更新时间:2008-09-01 18:42:13 本章字数:2266)
  黄巢放弃了攻打官府的计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拒绝帮助于轲,他带了几箱子钱和于轲一同去往县衙拜访了宁县令,说了几句客气话,钱箱子一打开,那县令铁青的脸立马绽开了笑,当场答应不再追究此事,立刻解封沉雪阁,放了许三娘等人。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过黄巢明知那县令恨他入骨,却仍然只身前往县衙那虎狼之地,的确是胆略过人,这也是忠义庄势力庞大,那县令虽早想取他性命却不又敢动他分毫,再加上明晃晃的铜钱往眼前一摆,自然更加不会动手了。
  于轲迫不及待的奔往大牢门口去接她们出来,经了这一夜的牢狱之苦,往昔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个个形容憔悴,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大牢,而许三娘却是被人抬着出来的,她的衣衫上尽是血污,臂上脸上也尽是伤痕,竟是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于轲大吃一惊,冲到三娘跟前,惊问道:“三娘,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三娘气息奄奄,已是昏迷不醒,姑娘们哭泣着将牢中发生的事告诉了于轲。原来当夜她们被抓入大牢之后,那宁水原向三娘盘问于轲家在何处,于轲一直对郑小婉隐瞒着自己的工作,他不想她因此而受打扰,故而家住何处只告诉了三娘一人。娘只怕于轲被抓到有危险,故而不肯说出来,那宁水原气之不过就对三娘动了鞭刑,然三娘却是死也不肯开口,整整受了五十余鞭,直至昏死过去。
  “三娘,是某连累了你,你此恩此德,某何以为报啊。”于轲心中极为难过,人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于轲曾经深信不疑,而今看来,这句话纯属放屁,在如今这个世态炎良,人为刍狗的时代,能碰上这般情义的婊子,于轲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
  三娘被抬回沉雪阁时已经危在旦昔,于轲和姑娘们四处去请郎中,可不知为什么,那些郎中一听说要给沉香阁的人看病,全都是摇头拒绝,任出多少钱都不肯。原来那宁水原因他爹迫于黄巢威名,不得已放了人,心中咽不下一口气,于是派手下通知全县的郎中“谁敢给沉雪阁的婊子看病就打断谁的狗腿”,遇上这样霸道的主,郎中们哪还敢出诊,保腿要紧,至于那医德操守又算得了什么。
  于轲不得不再次去向黄巢求救,忠义庄平日干的就是些刀头舔血的***,庄中自然要备有郎中。但当于轲费尽力气将郎中带回沉雪阁时,许三娘已然香销玉陨,往生极乐而去。
  于轲真的是很难过,当时他头脑里一片热血,只想冲进县衙去宰了宁水原和他的县令老爹,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这么做,这样的话,除了陪上一条命之外,什么结果都不会有。
  为许三娘下葬的那一天风雨暗晦,满天飞着雪白的纸钱,众人为三娘立了一块墓碑,但却不知她的本家姓名,因为自打她进了沉雪阁之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人人只管她叫许三娘。
  众人散去了,于轲站在那墓碑前驻立了很久,当第一道惊雷划破黑暗的天空时,于轲在墓前洒下一杯酒水,沉沉说道:“三娘,某发誓,害你的人,某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
  转眼已是秋去冬来,望断雁南归,雪满天,万里山河,银妆素裹。
  翻完了最后页书,于轲长伸了个懒腰,这时感觉到手心冰凉,原来不知不觉中,紫砂壶中的水已然凉尽。于是他披上了棉衣,推门走入院中,大雪正盛,凌烈的风卷着鹅毛般大的雪片肆意的击打着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于轲赶紧小跑了几步,奔入了柴房之中。灶中的火还是那么旺,想来中间郑小婉过来添过柴,他揭开了锅,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僵冻的身体顿是感受到了惬意的温暖。
  于轲装满了一壶热水,正要离开时,忽听到隔壁织房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想是郑小婉还在赶工织布。这柴房跟织房是连通着的,中间只隔着一层帘子,他便掀起帘子,悄无声息的溜进了织房,想要吓她一吓,调解一下情趣。
  但当他看到郑小婉时,好玩的心却烟销云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的辛酸怜惜。织房的窗纸破了数处,寒风不时的吹袭而出,郑小婉忍着寒冷在织机前忙忙碌碌着,一双水嫩的纤纤素手,此刻却冻得通红,有几处甚至已经发青。
  于轲心里一阵的难受,只恨自己无钱无势,在这般苦日里,仍让郑小婉为生计而辛苦。自三娘死后,沉雪阁虽然重开,但客人们却似乎慑于宁水原之威,鲜有人敢登门问津,生意是越来越差,姑娘们的生计也渐渐难以为继,更不用说他一个弹琴卖艺的,每月的收入比之从前十分之一都不如。而如今乡试在即,还有明年的常科,加起来也需要好一笔盘缠,所以郑小婉只有没日没夜不停织布,为他攒这一笔盘缠。
  仿佛感觉到了背后的叹息,郑小婉停下了手中的活回眸一望,却见于轲阴沉着脸站在那里,痴痴的瞧着自己,她便觉又奇又羞,低眉笑问:“于郎,你怎么不读书了?”
  于轲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那冰冷的手捧起,心疼的抚着那冻青的皮肤,尔后将那双手轻柔的贴在了脸庞,叹道:“小婉,你受苦了。”
  郑小婉这才明白了他这般神情所为何事,那脸庞的温度,比之寒风凌烈虽是微不足道,但她感受到的却似春野明媚的阳光般温暖,手上的痛也忘却了,只依靠在他的肩头,任凭手在那张为之痴迷的容颜上砥磨,喃喃道:“于郎,奴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奴知道,你才是真真的苦。”
  于轲的目光渐渐被眼前的纺车所吸引,这纺车的样式他曾在某本史籍中看到过,应该是属于手摇缫车,这种纺织机是自秦汉之后才发明的一种新型纺织机,生产效率虽较前代大为提高,但缺点在于必须腾出一只手来驱动纺织机,另一只手来纺纱合线。于轲瞧着瞧着,眼睛陡然间一亮,腾的跳将起来,举奋的叫道:“对呀,为什么不造一台脚踏纺车呢!”
  郑小婉见他突然间如此的兴奋,却是一脸的困惑,道:“于郎,你说的脚踏纺车是什么意思啊?”
  于轲重新握了她的手,兴奋之情不减,得意却又神秘的说道:“小婉,你瞧着吧,过几天某一定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更新时间:2008-09-02 20:49:41 本章字数:2433)
  脚踏纺车最早出现于东晋,但较为先进的脚踏纺车出现于唐代,直至宋代才广泛使用,它的优点是用脚来转锭子,两只手可以全部用来纺纱,效率较手摇式提高了两到三倍。于轲要送给郑小婉的惊喜不光是一台普通的脚踏纺车,而是更为复杂的三锭式脚踏纺车,这种纺车原本要到宋末之时,由著名的黄道婆发明,其优点是把效率在一锭式的基础上又提高了将近四倍。
  于轲只恨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利用这些已知的历史知识,其实他更想发明更为先进的水转大纺车,只是如今天寒地冻,河水尽封,即使造出来了也没水力资源可用,更何况这水转大纺车远较脚踏纺车要复杂,以本朝工匠的技术水平,纵然是给他们图样,能否造出来还是未知之数。
  于轲所要造的纺车在此时算得上名符其实的“国际领先技术”,在那个没有专利保护的年代,他的技术很容易被大范围的扩散,所以在整个纺车的制造过程中,于轲一共使用了三个工匠,分别让他们制造纺车的不同部件,最后的组装则是由他自己完成。
  当郑小婉在于轲的指导下,脚踏机轮,双手纱织如梭时,她简直被这架神奇的纺车惊呆了,失声道:“于郎,这织机也太了不得了,你是从哪里学得的?”
  “这个嘛……”于郎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不然不是郑小婉疯了,就是自己被她当成疯子,便是眼睛一眯,编谎道:“某当年游历天下,在南海边遇上了一位巧妇人,是她教了某这纺车的做法。”
  郑小婉赞叹道:“那这位妇人真真是了不起,却不知这纺织唤作什么名字?”
  于轲想了一想,笑道:“这纺车啊,名叫‘黄道纺车’。”于轲窃取了黄道婆的发明专利,略有些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伟大的女性,便想以黄道婆的名字来命名这纺车,将来这纺车流传于后世,也算是对她的一种纪念。
  “黄道纺车!”郑小婉觉得这名字有些古怪,不过也没关系了,重要的是纺车的性能极佳,纺纱的速度足足比原先提高了四五倍之多,不由的喜笑颜开,道:“于郎,有了这黄道纺车,奴就可以比平日多纺好多的纱,照这般的速度,不到明年春天就可以攒够你的盘缠了。对了,还可以为你多买几叠好纸,另外还得给你添几件好的衣衫,去考试的都是体面的读书人,奴可不想让于郎被人笑话寒酸……”
  郑小婉的一言一语都是想着为他如何如何,却从未想过对自己好一些,于轲瞧见她干净的衣裙上又多了好几块补丁,感动之余更是怜惜疼爱,遂将她揽入怀中,深情道:“粗糙的纸一样可以写字,某的衣服干净结实,也不需再添。小婉,听某的话,下月卖出了布就去给自己做几件新衣服吧。”
  “于郎,奴……”郑小婉正想推辞,于轲深深吻下,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她的嘴,她只觉身子一阵的酥软,心头怦然如乱跳,春雨零落,涟渏片片,如沐暖阳之中,竟似忘却了周遭的寒雪严冬。
  “于兄弟在家吗?”
  这一回打断他激情的不是郑老夫人,而是黄巢的声音,郑小婉忙是轻轻推开了于轲,一脸的红潮羞涩,小声道:“于朗,你快出去招呼黄爷吧,奴还要赶着时间纺纱。”
  于轲意犹未尽的走出了织房,却见篱笆门外,黄巢穿一身扎眼的貂皮大衣站在雪中,一手拎着酒坛着,一手拎着一个纸包,想来里面装的就是些鸡鸭之肉。
  一看这阵势于轲便知黄巢一定又是来找他喝酒谈天,这天寒地冻之日,喝几杯热腾腾的好酒,咬几口大块的好肉,确也是美事一桩。于轲便是将黄巢请了进来,便将那酒一温,肉一切,两人就在柴房中围炉而坐,边喝边聊,好不痛快。
  那黄巢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平生没有几个人是瞧得上法眼的,但他对于轲却是格外的刮目相看,总爱听他纵论天下之事,从他的口中,总是能听到一些貌形奇异,但仔细一想却又很有道理的论词。黄巢可不是那些思想顽固迂腐的儒生,要不然他也就不会去造反了,用现代的话来评价,他便是一个“具有独立思考精神”的人,于轲所说的话,在某些层面上,确实对他起到了一定的启发与引导。
  又是一碗酒下肚,兴致已佳,黄巢道:“某上回听你说的那个什么‘改良’,还是有些不太赞同,既然改良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为何周武王、汉高祖,还有本朝太祖这些英雄之辈不去改良,偏偏要大举义兵伐无道,重建新朝呢,莫非这些英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吗?”
  “伐无道自然是没错,但兵戈一起,可知天下间有多少可怜百姓要埋骨于野,这样的话,即使是腐败的旧朝被毁灭,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估算的,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对于那些死在战争中的人,这样的结果又有什么意义呢。古人云:兵者,不祥之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关键就在于‘不得已’三个字,如果能把国家从不得已的境地挽救回来,那便不需要无数的人牺牲他们的性命,这个挽救的过程,便叫做‘改良’,而能够不起兵戈就能救天下于水火之人,某认为这种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于轲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其实这也并非他个人的认识,有些是抄书上的,有些则是在网络上看到的,被他这么一组织倒也颇有些说服力。这些东西他平日里也未曾细思过,只不过为了将黄巢引入“正途”,也就顺口搬了出来。
  黄巢却是被他绕得云里雾里,神色多有困惑,道:“假若国家腐败已极,又如何能将其从所谓的‘不得已’境地挽回呢?依某看,于兄所言虽不无道理,但也只是一厢情愿理想而已。”
  于轲摇头说道:“那可未必,事在人为,若是天下的有志之士都能前赴后继去力挽狂澜,国家必可转危为安,而如果人人都抱着事不关己之心,不去做些什么,国家自然就会陷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也许于兄说的是对的,不过某暂且还是不能苟同。”黄巢唏嘘慨叹,举杯道:“不管如何,听君一席话,某又受教了不少,来,某敬兄一杯。”
  “黄兄谬赞了,某也只是一家之言而已。”
  一饮而尽,酒意更畅,窗外雪落愈急,二人喝着喝着不觉天色已暗,黄巢起身告辞,于轲送他至门外,黄巢道:“今日一别,也许有数月的时日不能再与于兄彻饮畅谈了,实在是可惜啊。”
  于轲奇道:“黄兄莫非要出远门不成?”
  黄巢道:“正是,某要去淮南贩一笔货。”
  淮南?蓦然间,于轲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神色为之一变,惊道:“目前徐州已被那叛贼庞勋占据,淮南乃是刀兵之地,黄兄偏在这可时候去贩货,岂不太过危险了。”
(更新时间:2008-09-03 17:42:51 本章字数:3267)
  评史有云:唐亡于黄巢而祸起于桂林。
  咸通四年,南诏国北犯帝国边疆之时,朝廷命徐州节度使孟球募得士卒两千,其中八百人被分配到桂州戍防,朝廷与之约定,三年后轮换回徐州。然而这八百士卒在桂州一驻就是六年,期间屡屡上表朝廷,请求代还,徐泗观察使崔彦曾却以军帑空虚,换兵花费耗大为理由,令主八百士卒再做戍卒一年。
  消息传回桂州,戍兵震怒,他们杀了都将王仲甫,推举粮料判官庞勋为主,取兵甲自北而还,一路破了朝廷重重封堵与诸般诡计,最终攻破徐州,其后更是聚兵达二十万之众,四处攻城掠地,分兵而守,江淮为之堵塞,朝野为之震惊。
  这便是史书上所载的“庞勋之乱”,虽然这场叛乱最终被平定,然而江淮一带却遭受了极大的破坏,更加的民不聊生,正是为之后黄巢叛乱打下了基础,所以说“唐亡于黄巢而祸起于桂林”的论断不无道理。
  此时正是十一月下旬,正是那庞勋势力最为鼎盛的阶段,朝廷前来的围剿的军队不是退缩不进,便是被杀得溃不成军,江淮之地大半为其所占。于轲倒并不是怕黄巢此去南下会遇到危险,而是怕依着他这般性子,一个血脉喷张便有可能加入叛军的队伍,以他的实力,完全有可能改变庞勋叛乱的原本走向,到时胜败之数未知也。
  乱世对于黄巢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武夫或许很有发展前途,但对于轲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说,却是最不愿意见到的,所以当他听到黄巢要去淮南的消息之后,内心当然是无比的震惊。
  “某知道南边不安稳,但目下江淮北输货物的通道被叛贼所阻,似盐这般必需之物,价格又比原先涨了一倍多,这么好的机时,某当然要利用一下,大赚他一笔。”黄巢果然并非只是一介武夫,头脑还是相当的聪明,胆量也大得惊人,如果再加上点远大野心,留在这世上绝对是一个极度的不安定因素。
  于轲劝了好半天,黄巢只是不听,搞得他实在没办法,干脆说道:“既然如此,那某就随黄兄同去一趟去吧,一者也算是长一长见识,二者也可以与兄有个照应。”于轲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着黄巢,万一他有一个什么冲动头脑发热也好及时的劝阻。
  黄巢颇感意外,道:“于兄好意某心领就是了,只是此去凶险难测,再加上乡试之期日近,兄只怕还需要抓紧时间备考,依某之见,于兄还是安心的待在家里吧。”
  于轲笑道:“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某无非就是想跟着黄兄出去,一起见识一下句冤县外的世面,如若黄兄嫌某是个累赘,那某不去就是了。”
  话已说到这份上了,黄巢若再推脱,那便显得真把于轲当成了累赘,于是豪然一笑,道:“也好,漫漫长路也甚是无聊,有于兄与某做伴,想来这旅途定然十分精彩。”
  二人相商停当,于是黄巢便回忠义庄准备人马所需。
  当是时正逢庞勋声势浩大,遣将分兵,南攻舒州、庐州,北进沂州、海州,破沐阳、下蔡、乌江、巢县,占滁州、克和州,淮河两岸远近州县不是被攻陷,便是被叛兵侵扰。
  冤句所属曹州同样在叛军势力范围之内,前不久一部叛军逼近曹州,观察使张德昭率军出战,结果被打得大败而归,于是闭城死守不敢再战,叛军转攻各县,所过之处烧杀抢掠,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黄巢虽然在黑社会界很有名望,但人家庞勋可是公开和政府叫板的土匪,地位明显高出一等,官府虽然怕他黄巢,人家叛军却不见得把他当根葱,该抢的肯定是要抢,只因如此,本已定好的出发日期不得不一推再推,好在冤句县远在曹州北部,叛军似乎不敢太过深入其境,是以在各县都遭荼炭的情况下,只有冤句得以幸免。
  黄巢是心急如焚,于轲倒是一点都不急,他巴不得黄巢此行泡汤才好。新型的“黄道纺车”很快被郑小婉用得熟练,所纺出来的纱又快又好,原本想凭此赚笔,却没想到县里以平叛需耗为由,新添了一项“平叛税”,各丁口按财产的十分之四征税,如此一来,尽管多纺了许多的纱,钱非但没有赚倒,反而是贴进去了不少原来的积攒。
  朝廷要为平叛征税本来是情非得已之事,于轲虽固然不怎么乐意,但也多多少少能够体谅朝廷的苦心,然生活日渐艰苦,于轲不忍郑小婉没明没夜的辛苦,于是便造了第二辆“黄道纺车”学着织布,虽然速度和质量远逊于郑小婉,但多少也能减少一点家里的负担。
  这日于轲去往冤县布庄贩纱,时下南方淮河一线战乱正盛,关东一带又是盗贼蜂起,布庄的生意也不好做,所以他们只好把收购织品的价格压得一低再低,于轲去了几家布庄,最终也没卖上一个好价钱。
  回去的路上,于轲不住的掂量着手中区区几吊钱,心情实在是郁闷的很。拐过一处街角,忽闻前方鞭炮齐鸣,鼓乐喧天,身边不断的有马车使过,仔细一瞧,皆是冤谊句县中达官富豪之辈,却不知这些人同时出现在这条街所为何事。
  人都有凑热闹探好奇的心理,于轲一想起郑小婉那失望的表情便不忍回家,于是索性驱驴随着那些马车一起去看个热闹。
  原来是这条街上有人新建了一座宅院府第,而这些县中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正是赶去庆祝,那高大的朱门之前停满了马车,进去的客人们无不携带贵重的贺礼,能引这许多人屁颠屁颠的带着重礼前来庆祝,想来这府第的主人在冤句城中的影响力一定不小。
  于轲沿着那高墙观望了一会这宅院,却见内中楼阁遍布,精致秀丽,东西南北各长约有五十步,占地面积也是颇大,建这么一座规模庞大的宅子,所费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和这座豪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围一间间破落低矮的房舍,往这路中间一站,仿佛看到一位腰缠万贯,满身名牌的大款,一脸鄙夷,得意的瞧着他身边一个个穷酸落魄,蓬头垢面的农民工,嘴里还中哼哼道:穷鬼们,离老子远一点,小心脏了老子十几万块钱的衣服。
  “穷者愈穷,富者愈富,长此以往不出乱子才怪呀。”于轲暗自感叹,满耳嚣张的的鞭炮声听着他心烦,便是掉转驴头要离开。
  就在这时,对面不知从哪里忽然挤上来近百人,这些人二话不说就跪在人家豪宅大门面前,又是磕头又是哭嚎的,引得街上道路拥堵,众人围观议论,好端端的一个喜庆气氛全叫他们给搅黄了。
  于轲好奇心,便向旁边一位大叔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这豪宅的主人竟是本县的宁县令,据说他请了道观的道士们看了风水,说是这一片地风水极佳,若在此建宅院必能官运享通,步步高升,于是他便信以为真,将原本这里的商家民户全部强行迁走,分文未补。
  那些被赶走,无家可归的百姓们几次三番去往县衙讨要说话,无不被拒之门外,迫不得已之下,如今只好趁着宁县令乔迁的日子成群结队前来讨些补偿之钱,盼着宁县令看在日子喜庆的份上,多少赏他们几吊钱。
  “怎么能这样呢,好端端的把人家房子抢走又不给一文钱,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于轲义愤填膺,忍不住大声斥责,声音淹没在鞭炮与哭嚎之中,除了身边的大叔无人听得到。
  “可不是嘛。”那大叔瞧了周围一眼,凑近他低声道:“某还听说呀,宁县令建这宅子的钱亏空不少,竟是把刚征上去的‘平叛税’挪用了大半,哎哟,你说说,这税用掉了,还不又得向咱们来征……”
  “娘的,贪污公款,强占民田,这狗官也太猖狂!”于轲在心里恶骂,此刻怒火填胸,他忽然觉得颇有些懊悔,后悔当初为何阻止黄巢与尚让去杀那狗官。
  正气愤间,宅院中冲出来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丁,皆是手执棍棒,为首一人正是县令公子宁水原,那宁水原脸色铁青,指着门前跪伏的百姓们,恶狠狠的斥道:“你们这帮刁民,胆敢在某家府前聚集闹事,难道都想造反了不成!”
  那些百姓也不只被骂了多少次“刁民”,反正刁就刁吧,只要能讨还几个钱也值了,于是无人可退,依然伏在那里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宁水原喝骂了几次,见他们还不肯退去,立时怒到了极点,向手下一挥手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于某好好教训这帮刁民。”
  家丁们手早就痒痒了,一听主人下令便是一拥而上,棍起棒落,毫不留情的招呼向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们,一时间门前更乱成了一团,哀嚎震天,痛泣动地,当场就在几名不经打的妇孺倒在了血泊这中。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于轲怒火攻心,实想上前与这帮豺狼拼命,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明白,手中没有权力,光拼一双手就想阻止眼前的悲剧,除了送死之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无法再看下去,于轲暗叹一声,转身离去。
  “饶命啊!”
  “给某往死里打!”
  “阿娘,救救奴。”
  ……
(更新时间:2008-09-04 12:39:48 本章字数:2465)
  出了城外,雪域苍茫,那些刺耳劳心的哀声依旧回荡在耳边,心情差到了极点,他真想快些参加科考,巴不得第二天就能当上大官,权力在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这姓宁的狗官人头落地。
  隐约听到了犬吠,那是李二叔的家养的老黄狗在叫,他家和郑小婉家相距不远,算得上是乡亲四邻。那李二叔为人厚道善良,想他当初刚来之时,无甚收入,郑小婉家中平添了一张嘴,负担颇重,李二叔家虽不富裕,却也常会接济些盐米。
  后来于轲找到沉香阁的工作,本想奉还一些钱,可那李二叔死活都不肯收下,于轲心中过意不去,便常抽空去李二叔家教他家十二岁的女儿四丫读书识字,算是一种变相的报答。只是最近乡试临近,忙于备考和帮郑小婉织布,所以有一段时间未曾来看望他父女二人。
  院子里传来了争执之声,于轲心中一惊,便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急催驴前行,待到走近时,却看见中李二叔正和几两名官差争吵不休,那两人不知为何,抓着四丫要抢走的样子,李二叔则紧紧抱住哭喊的四丫不肯松手。茅屋的柴门也倒在了地上,望内看去,另有三名官差屋中胡乱的翻腾着,不时的把一些东西塞入囊中。
  于轲大吃一惊,急是冲入院中,喝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四丫第一个看到了于轲,仿佛见到了救星了一般,哭喊道:“朗君救奴,他们要把奴抓去卖到‘闲月楼’去!”
  闲月楼是烟柳巷的一家青楼,这些官差光天化日之下,竟要抢强民女,逼之为猖,如此做为,实在是天理难容!于轲一怒之下冲将上去,用力撞开了那两个官差,将四丫扶起藏到李二叔身后,向那两个官差吼道:“你们身为朝廷官吏,却在这大白天的干这等强抢***民女的勾当,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官差们平日是横行惯了,今日见着这么一个“见义勇为”的人物一时倒有些不适应,半天才回过神来,立时露出了狰狞怒容,其中一人骂道:“这刁民交不起‘平叛税’,爷们拿他女儿去抵,行得就是王法,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帮着这刁民抗税,你活腻了吗!”
  “平叛税,又是平叛税,前不久不是刚刚收过吗,怎么又要收?”于轲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毕竟得罪这些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那官差一哼,道:“刚收过就不能再收吗,告诉你,爷们是奉了明府之命加征平叛税,识相的就滚回家准备自家要交的税,不然爷们把你拖回县衙,重大三十大板,叫你屁股开花。”
  果然,那狗县令为了建宅子挪用了新征的平叛税,完不成上边交待下的数额,如今竟又向百姓再征。现今年头,平头百姓度日本已是困苦不堪,似这般没完没了的征收重税,到底还叫不叫人活了。
  那李二叔忙是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苦苦哀求道:“某实在是再也交不上一文钱,这家中值钱的东西各位官爷尽管拿去,求求你们千万莫将某儿抓去,求各位官爷开恩,四丫,快给官爷们磕头啊。”
  乱世不仁,人为刍狗吗?
  看着他父女二人在雪地上磕头不止,于轲心中极不是滋味,而那几个官差却是无动于衷,昂着头骂道:“刁民,这是明府吩咐下来的差事,爷们也没办法,总得交差吧,你把头磕碎了也没用,这丫头今天一定得带走。你放心吧,把她卖到青楼去,穿好的吃好的,总比跟着你这个穷鬼受苦要好。”
  这时屋里那三个官差也把值钱东西搜刮一空出了来,几人将于轲推在一边,又要动手去抢四丫,于轲知道跟这些人讲理是讲不通的,动手阻止也只能自讨苦吃,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四丫小小年纪被推入火坑,情急之中心念一动,冲上去再一次拦下了官差,叫道:“不要抢人,他们的税钱某替出了!”
  官差们都是一怔,不由停下了手,于轲跑回驴那里,卸下了刚刚卖布得来的那几吊钱又奔了回来,分出几吊拱手奉上,道:“这些钱足够付他们的税金了吧。”
  为首那官差接过手里掂量了几下,突然间顺手将于轲手中余下的钱一并夺过,白了他一眼,道:“这些加起来都不够,不过爷们心慈仁厚,今儿就免强算了。弟兄们,走。”官差们这才大摇大摆的离开,临出门时还留给于轲一句“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蠢人。”
  “狗官们,等爷有权在手,早晚找你们清算。”于轲当然不甘示弱,于是在心里怒骂。
  那父女俩心有余悸的瞧着官差们走了好远才缓过神来,李二叔抹着老泪,感激道:“四丫,还不快给于郎磕头,他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呐。”
  “言重了。”于轲忙是扶起要向他磕头的四丫,摸着她的发辫,叹道:“想当初某刚来之时,也多亏了二叔你的接济才熬过来,这个恩情是某应该报的。”
  四丫回头看到家中已是一片狼藉,忍不住又是哭泣起来,道:“阿爹,家里东西都被他们抢光了,咱们以后该怎么过啊。”
  李二叔除来唉声叹气之外也是无能为力,黯然道:“能怎么办,过一日算一日吧,就怕官府转眼又再征什么税,哪咱们就只是上吊了。”
  李二叔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那宁县令贪得无厌,盘剥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又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呢。
  “不会的,他再也没有机会了。”于轲暗暗下定了决心,便是不再多言,默默走出了院子,催驴急奔而去。四丫奔到门口,目不转眼的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之中,伤感的目光之中,偶尔会闪过那么几分温情。
  …… …… ……
  于轲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了忠义庄而去,他已经对县令那狗官忍无可忍,在合法的手段无法申张正义的情况下,非法手段是唯一可选之路,只有黄巢能帮他办到,而现在恰恰是最好的时机。
  来到忠义庄时,黄巢也有事要与他商议,将他迎进聚义厅中便道:“于兄,某也正要去找你,这几日曹州的叛贼似乎退走了,咱们也当尽快起程赶往江淮。”
  于轲沉色道:“只怕起程之日还需再推迟几日,某有一件大事想请黄兄帮忙。”
  黄巢一拍胸膛,道:“于兄有何事尽管讲来,某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于轲顿了片刻,然后一字一句道:“某想要县令和他全家的狗命。”
  黄巢仿佛没听懂他的话一般,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却是拍案而起,叫道:“某早就想想杀了那狗贼了,若不是于兄你一直劝阻,某早就动手了。”顿了一下又道:“对了,先前兄一直劝阻不该这么做,可今天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于轲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人的想法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不过,现在倒是杀那狗官的天赐良机,既可以杀他,又可以让朝廷不会怀疑到兄的头上。”
(更新时间:2008-09-04 20:24:04 本章字数:2459)
  是夜,在本县县令的新府第中,灯火澜珊,热闹喧嚣,庆贺的宴席酒色正酣,县令高坐席上环拥着新娶的侍妾,享受着这些冤句县头面人物们的贺赞与敬酒。公子宁水原则游走于席间,替父亲向诸位来贺之人道谢,顺便也享受几句奉承,一脸的春风得意之状。
  窗外,刚刚停了数日的雪又下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雪的清寒与酒肉香气混杂起来的味道。
  远在城外的河边茅屋之中,于轲与郑小婉围炉而坐,夜色无风,并不算寒冷,窗户是打开着的,借着炉火之光,二人相偎靠在一起,欣赏着夜中雪色。
  窜动着赤艳火苗的泥炉上水酒已温,郑小婉衬着布帕提起壶来斟满一杯,端将起来奉给于轲,柔声道:“于郎,酒热了,趁热吃了吧。”
  “你也吃一杯吧。”于轲也为她斟了一杯,郑小婉本是不胜酒力,但见他今晚不知为何,兴致颇浓,便也不好推辞,接过酒杯来与他干了,一饮而尽。酒水方一下肚,一股热气立时冲腑而上,脸上泛起片片酒晕,与那炉火相映之下,别有一番韵味。
  “小婉,你真美。”于轲瞧得喜欢,便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郑小婉羞色满怀,微掩唇鼻,细声细语道:“于郎,今日可是碰上了什高兴事,心致为何这般好。”
  于轲得意一笑道:“不但是高兴事,更是天大的喜事。”
  郑小婉奇道:“那是什么天大的喜事,能告诉奴吗?”
  于轲故作神秘道:“这件喜事,天明之时便可见分晓。咱们先不谈它,今夜只管赏雪品酒,来,再饮一杯。”
  雪,更盛。
  …… …… ……
  漆黑的城头上,依稀看得见微光摇曳,几名士兵围挤在火堆边上烘烤取暖,刀***兵器都随意的搁在一旁,天寒地冻,这般值夜岗最是难熬,每人手中差不多都搂着一只酒葫芦,每每冻得最厉害时都要喝上一口,有几人已颇有些醉意。
  “他娘的,探报都说叛贼退走了,还让咱们在这大雪天的值岗,这不成心折腾人吗!”一名瘦干的士兵忍不住抱怨起来。
  “就是,这么冷的天值岗也不加上饷钱,明府也真够抠门的。”另一名小眼睛士兵随声附和,其余人纷纷应合,都表达对县令的不满。
  为首的伍长眉头皱得老高,低声斥道:“你们瞎唠叨什么,要是传到明府的耳朵里,保准让你们全都皮开肉绽。”
  伍长这么一训斥,众人都感到了害怕,低头喝起闷酒再不敢做声。安静了好一会,伍长忽然又站了起来,望着黑乎乎的城外疑神疑鬼道:“你们听到没有,好像有声音。”
  这个时候已是半夜,众人都困得不行,精神跟着恍惚,那瘦干士兵迷迷糊糊道:“除了风哪还有什么声音,伍长你是喝糊涂了吧。”
  “放屁,你以为老子的酒量跟你个草包的一样吗。”伍长没好气的恶骂,眯起眼睛来使劲的向外看,试图寻找到什么痕迹,嘴里喃喃道:“那边好像确实有东西在动,好像是……啊——”
  陡然间,一枝利箭穿破风雪夜色,正中那伍长的额头,他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坠下了城楼。
  城头一片大乱。
  半盏茶功夫后,看守城门的这帮士兵全部倒在雪地中,为首的那名蒙面大汉大刀一挥,斩断了吊桥,其余身着叛军服装的士兵跳下城楼,一起用力打开了城门,马嘶人喧,很快两百多名叛军一涌而入,杀入了冤句县城。
  那蒙面大汉跳上马来,大刀向前一指,高喝道:“兵分两路,一路杀向县衙,一路随某杀往狗官府第,一命不留!”
  众叛军鼓臊而进,蒙面大汉所率一部率先杀到了县令的新府第,那里面酒色正欢,根本没有人料到叛军会突然杀入城中。蒙面大汉一马当先,挥刀斩杀了门口的家丁,撞入府中,号令既下,叛军们如发狂的野兽,但凡遇见之人,无论男女老幼,统统斩杀,府第之中片刻之间已是哀嚎四起,尸横遍地。
  那宁县令正高兴得意之时,忽呼门外一阵的嚣动,正欲差人去看个究竟是,厅堂之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混身浴血的蒙面大汉提刀而入,指着座上那惊骇万分的县令骂道:“狗官,某今天就替天行道,取了你的狗头。”言罢便是挥刀而入,领着身后数十名叛军杀入大堂。
  此间落坐的皆是冤句权富之辈,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这时突遭此等惊变,立时被吓得魂飞胆战,竟是腿软到连逃命的力气也没有,大部分都瘫坐在酒肉之中,连“饶命”的都没来得及喊上一句便做了刀下之鬼。
  那宁县令多少见过些阵仗,在士兵们保护,趁着混乱之际与儿子从窗户逃了出去,蒙面大汉追出门外之时已然逃远,于是那蒙面大汉大喝一声“拿弓来!”接过手下掷来的弓箭,弯弓搭弦,应声而出。
  那箭势头强劲,竟是将宁县令穿胸而过,更将前边的宁水原肩头射穿,父子二人被钉在了一起,惨叫而倒,那宁县令当场毙命。
  “大人,大人!”宁水原悲痛万分,挣扎着想要去触摸宁县令,怎奈身子被箭钉穿,稍一动弹便剧痛不已,根本动不得半分。
  府中的活人已被杀得差不多,那蒙汉大汉踏着遍地红雪与尸骸走到宁水原跟前,仇恨和鄙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那宁水原眼见死到临头,却也顾不得许多,失声哀求道:“某与好汉素无冤仇,这府里的钱财尽可取去,只请好汉饶某一命。”
  “哼,没骨气的狗东西,枉你还在冤句嚣张了这么多年!”蒙面大汉轻蔑不已,一脚踹向了他的箭创处,宁水原疼得是死去活来,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狗东西,好叫你死也瞑止,看看老子是谁吧。”
  蒙面大汉缓缓的揭下了蒙面黑巾,那宁水原看清了他的面容却是大为惊骇,指着他颤巍巍道:“竟然是你,黄,黄……”
  “狗东西,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大汉再起一脚,那宁水原一声惨叫,当场昏死了过去,他环视了周遭一眼,高声令道:“这把脏地方给某一把火烧了。”
  片刻之后,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映红了整个冤句的夜空,被惊醒的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观看,当众人发现着火的竟是县令府第时,无不心中叫好称快。
  与此同时,冲入县衙的叛军大杀四方,那些平日里只知喝酒玩乐,不思训练的士兵焉是这帮虎狼之徒的对手,只被杀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叛军们撞开府库,将其中所藏的布匹钱粮洗劫之空,放了一把火后才大摇大摆的开出了冤句。
  比及天明之时,浓烟散尽,县令府地与县衙均已化为焦土,空气中散发着尸体烧灼后的浓浓恶臭,许许多多人走入废墟之中,试图寻找些大火残留的值钱之物。
  一夜的雪终于也在此时停止,不知何时,云峦悄然散开,许久不见的暖阳照耀而下。
(更新时间:2008-09-05 23:01:51 本章字数:2538)
  阳光照入茅屋之中,片片金黄传来一阵的暖意,风吹过,隐约带着一丝烟味。
  于轲醒了,想要伸个懒腰之时,却觉肩上如贴着一块软玉,原是郑小婉依偎在身边,静静安睡,嘴角还挂着些许笑容,却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
  于轲依稀记得,昨晚与她相偎饮酒,欣赏着冤句县城方向那冲天的烟火,好不开怀,渐渐的酒意微熏便是睡去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老家伙竟然没把小婉叫回去。”于轲颇感意外,他想要把郑小婉抱到床上去睡,不想稍一动弹就惊醒了她。
  “于郎,天亮了么?”郑小婉揉着眼睛,一脸的睡意惺忪。
  俗话讲:霜前冷,雪后寒。这时的气温比夜里还要冷上几分,于轲颇有些后悔,不该让她陪着自己过了一夜,她身子这般瘦弱,若是染上风寒之症却该如何是好,于是忙关紧了窗户,为她裹上了一件棉衣,抚着她的脸庞,万分关切的问道:“小婉,你身子还吧,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郑小婉心头好生温暖,便是投入他怀中,脉脉答道:“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顿了一顿却又问道:“于郎,昨晚你看见那大火后那般欢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能告诉奴了吧。”
  “那场大火烧得好啊,定是县令那厮缺德之事做得太多,所谓天怒人怨,上天降下灾祸烧了他的窝。”于轲有点意犹未尽。
  郑小婉更觉诧异,奇道:“于郎是怎么知道县令的府第失了大火?”
  “这个。”于轲怔了一怔,这场计划本来就是他设计的,让黄巢假扮庞勋叛军突袭冤句,杀了那县令狗官为民除害,如此一来自可令黄巢不受怀疑。郑小婉虽是他至亲之人,但到底还是个女人,这些事让她知道只能徒生惊恐罢了,若再一不小心泄露出去,岂不是惹祸上升。
  他正在想该编了什么谎子糊弄过她时,院外有人高声道:“于爷在吗?我家少庄主请您到府上一叙。”
  是黄巢派人来请,想来冤句之事都已办妥,这正是解了于轲的围,他便道:“小婉,你且回去休息吧,我去一趟忠义庄。”说着便是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茅屋。郑小婉虽算不上冰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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