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加1为什么等于2是1

“一刻”为什么是15分钟?
回答:3 浏览:318 提问时间:
2006-08-17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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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
此***由提问者自己选择,并不代表爱问知识人的观点
为什么称15分钟为一刻?
   众所周知,刻可以表示时间.例如,成语一刻千金和刻不容缓中的刻都是表示时间的,另外,在表示具体时间时,如3点15分也可叫作3点一刻.那么,为什么一刻等于15分呢?
  我国古代没有钟表,人们靠铜壶滴漏来计算时间的长短,这种用来计时的铜壶叫漏壶.漏壶的底部有个孔,壶中竖着一支带有100个刻度的箭.壶中装满水后,水从孔中一滴一滴往下漏,一天刚好漏完100刻度的水.
  到了清朝,钟表从国外传入我国,计时方法为一天24小时.人们根据漏壶一天漏掉的100刻度的水,计算出箭上一个刻度所代表的时间:
  60×24÷100=14.4(分)
  14.4分接近15分,所以,人们就把一个刻度代表的时间定为15分.就这样,刻成了计算时间的单位,即一刻等于15分.
2006-08-17 13:57
提问者对***的评价:
谢谢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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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为什么是15分钟
以前,我国没有现在这样的钟表,古代计时的工具叫“铜壶滴漏”。它是靠铜壶里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漏来计算时间的长短的。它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铜壶底部有个孔,壶中竖着一枝标有96个刻度的箭。壶中装满水后,水从孔中滴出来,一天一夜刚好滴完。一天一夜为24个小时,这样,箭上的一个刻度所代表的时间就是24个小时除以96,等于15分钟。人们便把“一刻”定为15分钟,相传成习,一直沿用到今天。
摘自《小学生学习报》
2006-08-17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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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国没有现在这样的钟表,古代计时的工具叫“铜壶滴漏”。它是靠铜壶里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漏来计算时间的长短的。它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铜壶底部有个孔,壶中竖着一枝标有96个刻度的箭。壶中装满水后,水从孔中滴出来,一天一夜刚好滴完。一天一夜为24个小时,这样,箭上的一个刻度所代表的时间就是24个小时除以96,等于15分钟。人们便把“一刻”定为15分钟,相传成习,一直沿用到今天。
参考文献:
http://ks.cn.yahoo.com/questio
2006-08-17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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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_1
作者:于晴 大小:161K 类型:言情 时间:2010-1-3 11:57:52
什么是我
作者:于晴
楔子之一
  娇娇与爸爸
  小演员们在台下的鼓掌声中,开心的走进后台。
  走在最后的是一株小枯树。因为她四肢贴了很多绿须须,所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她穿着土***的雨衣,头上扎了高高的绿帽,帽子上也有许多细细长长的树须,几乎遮住她有点小方正的小嫩脸。
  “娇娇,娇娇看这里!”闪光灯猛闪,柯爸爸为了今天,特地花大钱买数码相机。
  她闷闷地撇开头,正好看见饰演小公主跟小王子的同学在其它小演员的簇拥下接受老师们的赞美。
  “我最可爱的娇娇公主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柯爸爸笑咪咪地,偷偷捕捉他可爱女儿扁着小嘴的样子。
  哎啊啊,他的女儿怎么这么可爱呢!
  “爸爸骗人!”她委屈地哭了。“爸爸你骗人!说娇娇是漂亮的小公主!”她不敢放大声哭,怕被同学笑,只能生气地用长满须须的小脚踹爸爸。
  她踹得太用力,重心不稳,小枯树往后跌去。
  柯爸爸马上把这株小枯树抱入怀,哄道:
  “娇娇本来就是最漂亮的小公主嘛。”
  “爸爸你最讨厌了,都一直骗我!”她生气地拿须须猛打他的脸。
  “大家都说,我跟爸爸一样不好看,我的肚肚跟你一样凸,我的头以后也会跟你一样光光。爸爸,你不是说没有头发才是王子吗?”
  柯爸爸横眉竖眼,故意凶巴巴地问:
  “是谁说爸爸不好看!叫他出来跟爸爸单挑!”语气一转。“娇娇也觉得爸爸长得很丑吗?”
  她扁着小嘴,又撇过头去。
  都是爸爸骗她,让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女生,害她去跟老师抗议选错角色了,害她还被那些臭男生笑丑青蛙也想当小公主!
  原来她跟爸爸都很丑很像丑青蛙!
  她最讨厌爸爸了!
  她头上的帽子被爸爸拿走,她还是不肯回头。“娇娇,娇娇……”就算爸爸撒娇也不要原谅他,都是他,害她变成小青蛙!
  “娇娇,娇娇,看爸爸一眼嘛,好嘛好嘛……”
  她终于忍不住,大眼珠偷偷转向爸爸那头。
  柯爸爸戴着小绿树的帽子,树须只能垂到他的眉毛上。明明是一颗大光头,戴上小孩子的帽子,让她忍不住想噗噗笑出声。
  “在娇娇的眼里,爸爸是不是最好看的白马王子呢?”柯爸爸挤眉弄眼。
  “……”她闭着嘴。
  柯爸爸一脸受伤,抱怨:
  “难道,在娇娇眼里,爸爸不是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吗?在爸爸眼里,娇娇是最可爱的小公主哦!”
  她又偷看那个饰演小公主的女同学。原来美丽的公主都长那样,跟她都不像……她扁着红红的小嘴窝进爸爸怀里。
  “……我最讨厌爸爸了……我要吃炸鸡,一桶都是我的,爸爸不能跟我抢”她开出条件。
  柯爸爸眉开眼笑,立即把她抱在臂上,只手拿着相机举得高高的,说:“马上冲去吃,娇娇一桶,爸爸一桶,比赛看谁吃得快!来,娇娇,笑一个!”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摇出白糖般的小牙齿。
  “好,来照一个!”
  柯爸爸按下快门的刹那,柯娇娇立刻鼓起脸,再用须须用力打了爸爸一下泄恨。她决定要吃炸鸡,照样嫌爸爸!
  在角落里,一名小学导师抹着嘴角目送这对父女离去。
  “嘶……”他一脸疑惑,但又难以控制唾液的分泌。
  “明明柯娇娇长得很可爱啊,怎么当不上小公主呢?”老师们投票,只有一票投给柯娇娇,而那一票就是他投的。
  柯娇娇真的很可爱啊,怎么会只演一株连台词都没有的小树?世人有没有眼光啊!
  他完全无法理解其它老师的想法!
        
楔子之二
  娇娇与灵异经历
  柯娇娇今年十七岁,一点恋父情结也没有。
  真的,她可以用她项上国字脸的人头发誓。
  所以,她很欢乐地送爸爸出阁了,不,是很诚心诚意的恭喜爸爸觅得佳缘。为了让嫁入门的朱阿姨真切的体会继女所释放的高浓度善意,她在婚宴里尽心尽力当个小招待,虽然不是漂亮的小招待,但肯定是最逗趣的小招待。
  也因此,在八月里的饭店冷气里,她有点中暑了。
  她撑到喜宴结束,然后直接回饭店房里睡大觉。
  她累到根本无力脱下喜宴小洋装,直接软向柔软的床铺。
  意识虚飘飘的,她想她很快就能睡得跟死猪一样,今天连口菜都没有空吃,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的肉肉脸消减一点。
  朱阿姨的亲戚以为她没注意到,每当她转头时,那些人总是充满怨念地偷看她。拜托,她看起来像是很会虐待新妈妈的继女吗?她已经够讨好朱阿姨了,就怕美丽的朱阿姨不要爸爸。
  她对爸爸够义气,爸爸该感激涕零。
  都三十七岁的大男人,虽然个头高,但早就光头,啤酒肚也出来了,加上不好看的国字脸,她怎么也想不透,小鸟身材的朱阿姨怎么会喜欢上爸爸?
  她的心思很快地转向中午喜宴的另一波高chao。
  高chao的开端,是一名年轻男人入席。那男人姿容姣好到连她都赞叹他投胎投得好,才能遗传到这么好看的五官。
  不只五官好,就连皮肤也光滑到不像一般男人那种坑坑巴巴粗糙的样子。该怎么说呢?
  如果说,她给人的感觉是像青蛙一样的长相,那男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山涧里清净不受污染的泉水,怎么看都不像是俗世里的人吧?当然,很不幸地,他就在俗世里,供人观看。
  眼睛就是用来欣赏美丽的人事物,她也不例外。她记得他姓薛,似乎是阿姨家族里的重要人物,她趁空休息的时候故意坐在他那桌。想来就有点脸红啊!想她十七年来哪来这么美的艳遇……不过,她有自知之明,美人仅供欣赏,她给它小小小小的意淫一下就好,其它的不敢想。
  他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呢,可惜坐没五分钟她又得去忙,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谁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真是有点小遗憾。
  她趴在床上,胸前一阵阵发烫,额头也是微微地在痛着,但她累得提不起精神来。
  完了,她就知道要感冒了……
  宁静的眼里一片艳火铺天盖地猛地袭来,仿佛有人忽然拿着一匹赤红色的血布遮住她的双眼。
  鬼压床?
  见鬼了!
  她拚命想张开眼,无奈她眼珠子东转西转,就是无法挣脱那触目惊心的色彩。
  不怕不怕,小小鬼压床,是她太累了,放松放松。
  似梦似醒间,她“感觉”到她在没有尽头的血海里走动着。
  血海流不完,她所经之处,虽如魔西分红海,但不管她怎么前进,放眼所及还是绵绵不尽的血色。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自己就像是勇猛的摩西,走到哪儿那里的红海立即分开一条小道。
  ……这真是鬼压床吗?她连血的味道都能闻到啊!
  她开始发起抖。
  快醒来快醒来,只能看见红色令她心情开始焦躁恐慌。她自认平常最遗憾的就是有点像青蛙的大脸,但她相信她这种小小小的遗憾绝不会导致压力沉重到梦里发泄……干嘛啊,有必要让自己变摩西来发泄吗?
  这饭店,真的有鬼吧?男鬼?女鬼?洋鬼,还是东方鬼?
  爸爸!爸爸你快来!
  她拚了命的想动弹,但力不从心,能活动的只有梦里的自己!
  梦中的自己仿佛走了好几个小时,让她都要痛哭失声了,平常她连行都嫩得去,这样对她……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红海自四方逐渐剥离,在她的视野里,一栋栋富丽堂皇的古式建筑慢慢舒展开来、
  她连一口气都还来不及喘,就见一名优雅的女人穿着汉式宫服,莲步移向前头金光闪闪的古厅。
  这宫廷女人每踏出一步,地上就流上些许鲜血。
  她、心头猛地一颤。眉心间又有刺痛感。
  她真的要哭了。
  搞了半天,饭店里是一个古老的女鬼……要找她伸冤?找灵媒或者法医是不是有效一点?
  她想要走回头路,但不知为何她被迫尾随前面的宫廷女人。
  她又试着以跑百米的速度要越过那女人,可是她俩之问就像有人申请保护令一样,始终维持十步远的距离。
  当宫廷女人走进古厅里时,她也只能皮皮到地跟了进去。
  一名红袍男子早就坐在矮榻上等着。
  那男人,微垂着脸,目光并未抬起,嘴巴动了动,说道:
  “陈娇皇后,你又来求指点了么?”
  她傻眼。明明这男人嘴巴在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头至尾,这伸冤梦是无声电影?
  “本宫把眼睛带来了,你既有本事,可一定要助本宫重得恩宠。”
  连她站在这宫廷女人的背后,也能知道她在无声讲什么,柯娇娇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只希望,快点让她清醒,可不可以?
  从小到大,她的日子都很平凡,她希望继续平凡下去,拜托!鬼压床找别人吧!
  “眼睛?”红袍男人轻讶,终于抬起眼,瞟向宫廷女人的怀里。
  柯娇娇傻眼,捂住嘴巴。
  这个男人……山涧清净的泉水……她浑身寒毛起立致敬,白糖牙齿在颤抖撞击了。
  怎么会是他呢?该不会这个泉水在喜宴离席后出祸事,所以回头缠上她?
  那红袍男人轻蔑地望着宫廷女人怀里的东西,接着,他又仿佛察觉到柯娇娇的存在,目光微地瞟向她。
  他面色有点疑惑,乌瞳轻眯,张口:
  “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的气息”
  忽地,他又及时回想到什么,迅速瞪回宫廷女人怀里的东西。他脸色大动,猛然而起的同时,限制柯娇娇的力量也莫名消失。柯娇娇本来就在死命挣扎了,桎梏一消逝,她不受控制跟跪跌到他的身边。
  她直觉循着红袍男人的目光回头一看——
  宫廷女人捧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珠!
  “谁的眼睛?”红袍男人饱哮着,刹那间打破了无声的世界.一并解除她的鬼压床。
  躺在床上的柯娇娇震动了一下,意识全数回到现实生活。
  得救了!
  她大喘口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饭店真的有鬼!
  她不管了,她要去隔壁闹新房,今晚她睡不着她也不让爸爸睡……
  “娇娇……娇娇……”轻柔的声音在房里低低回响着。
  “……”鬼压床还没结束?
  一股冰冷冷的寒气自脚底窜上。她明明盖上被子了好不好……
  “娇娇真香呢……尝起来,一定比唐僧肉还好吃吧……”
  “……”今晚她牙齿打斗的次数比十七年总结还多。
  睡觉睡觉,鬼压床不怕,压完了就能清醒,所以她开始假装睡觉。眼不见为净,是她柯娇娇最新列入的座右铭。
  “阿姨捱不住香气了……先给阿姨吃一口,一口就好……”
  阿姨?她猛然张开眼睛,一鼓作气掀起被子。
  她的、心跳,暂时停止了。
  爸爸的新婚老婆、她的新妈妈,正在用非常不人类的姿势自床尾攀了上来。
  现在是在玩惊声尖叫吗?
  “娇娇醒了啊……”那个总是很美丽很和气很有妈妈味道的朱阿姨朝她笑着,完全不掩饰她的饥饿。
  “阿姨……爸爸呢?”柯娇娇已经傻了。
  “你爸爸睡得正熟呢。”
  “……还有呼吸吗?”
  “你这傻孩子怎么问这种话呢?”
  那蠕动爬行的姿势非常像蜘蛛,不,更像一条吐信的毒蛇……爸爸,你真的还活着吗?还是我现在还在被鬼压床,只是自以为已经清醒了?
  “阿姨第一次看见娇娇时,就很想疼疼娇娇呢,可惜一直有人挡着……”那细长的舌头伸了伸,舔上娇娇光裸的手臂。
  “阿姨……你被鬼附身了对不对?”她硬咽了,豆大的眼泪滚了出来。
  “这里哪来的鬼?娇娇这么可口,吃了你的肉一定元气百倍增加道行呢。”又舔一口,嘴角掩不住贪婪。
  “……”一股阴凉凉的寒意自被舔上的部位钻进,直逼她的心脏。她开始缺氧了……
  朱菊轻轻抚过她汗湿的脸,笑道:
  “怎么了?满头大汗又这么僵硬?你不用怕,我又不会杀死你,等明天你就忘了……”
  “阿姨,你梦游了吧?快回去,虽然我跟爸爸长得很像,但也不会让你认错,乖,回去睡”她含泪道,自顾自地拉过棉被。“冷气太强,难怪一直恶梦,唉,我就说饭店有什么好嘛,睡觉睡觉。”硬是排除万难把阿姨推开,挤出一方之地蒙头大睡。“娇娇……”睡觉睡觉,没人在叫她?也没有人在拉她的棉被。有人说长得愈抱歉的人愈健康,所以她一直都是头好壮壮,吃饱饱睡好觉,一路走来始终如一,从来没有恶梦纪录。看来这一次,是她太在乎爸爸,所以潜意识里丑化阿姨才会产生这个恶梦。
  阿姨,我对不起你,你一点也不变态,变态的是我这个继女。
  “娇娇,你想学唐僧一样跟我装傻吗……谁?”
  柯娇娇心一跳。现在又跳到哪一出?阿姨已经被她丑化了,难道下一个被丑化的对象换成爸爸?
  “先生……先生不是回去了吗?”朱菊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带着些许卑躬屈膝。
  先生?哪位?柯娇娇还是闭着眼当她的小鸵鸟。
  有人下了床,她激动到眼泪都喷出来了。感恩啊!不管来人是三太子还是门神,她都感激到明天一定到庙里拜拜,但现在她还是要继续闭着眼装睡。
  “尝一口也不行吗?”朱阿姨恼羞成怒了,骂道:“反正一看她也知道她不是你要等的人,我吃她几口又有什么关系?再等下去,她的肉臭了气也脏了那就什么用处也没有了。其实你也想吃掉她吧?柯家的人,都有三只眼的保佑,那滋味多少带着三只眼的味道,比唐僧肉还好吃,你没被诱惑过,少装蒜了!”
  现在她的肉很难吃,而且她今天还没洗澡,全身发臭,真的。
  “……那,你要我去吃了你心爱的丈夫吗?他的味道虽早已消逝,但要吃,也不是不能。”那不含杂质的声音,清清冷冷,明显的威吓。
  “先生!”
  她等了又等,再也等不到任何声音。
  丑化阿姨的梦结束了?
  如果她够有种,就会张开眼睛看个仔细,但她弄,就继续睡吧。
  眼不见为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唐僧绝对与她无关,她牛羊鸡鸭全都吃,六根不净,阿弥陀佛,愿主保佑。
  轻浅的呼吸声,自床边响起,几乎近在面前。
  不是她的!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她屏气不敢动。
  “你认为,”那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像只给她听见般的轻柔:“在一头熊面前装死逃避,真的是最佳逃生方法吗?”
  “……”她继续装死。
  “胆子这么小啊……”
  她开始学打呼声。她睡着了她睡着了……
  “你才几岁,就已经有这么污浊的气了,比起你祖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是趁这种气没有覆住你的眼睛前,快结婚生个孩子吧。”
  凉丝丝的指头抵住她的眉心。
  她大气不敢喘。
  “今晚你将会忘记一切,这样子你会好过点。”
  清冽的气息与朱阿姨的阴寒有些相异,这股清气直窜她的脑门,她的意识顿时搅成一团烂糊。
  紧跟着,她的世界寂静了,再也没有其它人了。
        
  是人,总有阴影的,这是她柯娇娇的名言之一。
  她的阴影是什么呢?
  她身体健康,家庭马马虎虎,爸爸二年前再婚,娶了一个美丽的老婆。虽然她曾在梦里丑化阿姨,但阿姨以时间证明了她是一个好妻子好妈妈,从头到尾是她卑鄙龌龊。
  照说,她真的没什么内心阴暗啊。
  她自认心灵康健愉快,绝对不输爸爸,唯一有点小遗憾就是遗传爸爸的国字脸……嗯,另外再加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缺憾,今年她十九岁,有过单恋暗恋迷恋就是没谈过恋爱,她非常希望能恋爱一下,趁她国字脸还不必去打肉毒杆菌前。
  但她想,这些小遗憾应该不会造成内心阴影吧,可是为什么……
  九月夜晚的风,说热也还好,只要开着窗任自然风来回流荡就够舒服了,在这种很好睡的夜晚,她又半梦半醒……
  “这唐僧……真的好吃吗?”有人这么问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她是女生,所以她可以嚎陶痛哭。
  “他是得道高僧呢,怎会不好吃?嘶……怎么办?我可忍不住了,他们再不来,咱们就先吃再说吧!”口水滴答滴答着。
  怎么办?她也想知道啊!没有阴影的她,怎么一再作这种恶梦?
  即使是无声世界,她还是明白每一个人所说的话。
  这一次,她又想丑化谁了?
  今晚,在梦里她发现自己身处鬼影幢幢的黄土洞里。她缩在角落里,看着那些模糊不清的人影……或者该说鬼影?
  她抖抖抖,唯一能做的就是发抖着。
  她从小到大很少看血腥恐怖片,所以。她的梦里是幻想不出他们吃人的样子吧?应该到此为止,可以清醒了吧?
  明知这只是梦,但她还是忍不住捂住口鼻,怕自己发出声响,惊扰准备享用的宾客们。她看着那模糊的人影张牙舞爪,舔着横躺在石床上的人,令她想起二年前被她丑化的阿姨也是这么舔着她的手……她真的太邪恶了,一直作着这种梦!
  “来了来了……是他!”石床旁模糊不清的人影失声叫着,立即收回贪婪无度的举止。
  首先,她感觉到山洞里回响的足音!跶、跶、跶的,缓步徐来优雅从容。接着,她看见一名年轻的男人进入这个洞穴里。
  这男人,一身银白长衫,长发未束,令她十分眼熟,眼熟到她抖到快吐了。
  这男人鸦色的长发里有着二年前梦里没看见的银白色,就这么交错在里发间,像是刚去二十一世纪挑染过。
  当男人走过她蜷缩的角落时,忽地止步,徐缓地转向她。
  这是梦这是梦……她在心里默念着。
  因为是梦,所以光怪陆离,不足为奇,被人发现更是小事一桩,不怕不怕,因为都是梦嘛。
  细长的眼眸抹过疑惑。
  “这里……”那嘴巴动了。
  她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但她敢打包票,这个人的声音清澄如水,比矿泉水还清。
  “先生!”有人奔到他的面前,俯首帖耳。
  年轻的男人收回目光,转向那些人,清声问道:
  “玄奘大师呢?”
  “……先生将要得道,请将唐僧留给咱们吧。”
  哗啦啦,她自觉流了一身汗,干脆蒙住眼睛,真的眼不见为净。但蒙住眼睛,这个无声的世界还是跑进她的脑海继续上演。
  拜托,她不想看吃人肉的场景啊!
  她的内心到底哪块被阴影罩住了,为什么要作这种梦?
  她是个幸福的女生,所以,阴影快远离她快远离她吧!
  “吃了唐僧也没法让你们飞天成仙。”矿泉水如是说。
  她吸吸鼻子。
  男人停止说话,忽地,又转过头来。
  她又抖抖抖。快醒快醒,她愿意捐出她所有的***,不再梦想***中奖,所以,快让她清醒好不好?
  她的脑海里出现那男子欲言又止,最后状似自语:“……三只眼怎会在此,现今柯家后代还未生子,你在哪,为何不去投……”他话未完,又听得那想吃唐僧的人打岔说:
  “先生,即便吃了唐僧不能飞天升仙,有唐僧至诚的求法之心,必能增加咱们几年道行,求先生不要阻止。”
  “放回去。”那男人简洁说着,撇头不再看她这方向,撩过袍角直接走向石床。
  有人恭敬地退开了,有人却扑向他的背后,露出闪亮亮的尖牙——
  “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已经无法得道了,你也想靠唐僧飞升,想抢?去死吧你!”
  死人了啊!
  停车声刺耳地进入她的知觉里,令她浑身一颤,及时回到现实里。
  汗水几乎浸透床单,她一脚踢开被子,用力抓着努力留长的头发。
  “……重陶,你来了啊……”楼下在愉快交谈着。
  她滑下床,瞟向荧光电子表。
  九月八号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她来到窗边,往下看去。
  年轻的男人自小卡车下来,走到后头搬下箱子。“真是麻烦你了,哈哈,每次都让你送东西上来。”爸爸爽朗的声音在夜里响着。
  “哪儿的话……是我要麻烦柯先生了。”
  比矿泉水还清的声音出自那个搬货的好看男人。
  “不麻烦不麻烦。你是朱菊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哪有亲戚来台北不住熟人家,花钱去住旅馆呢。”
  爸爸个性大方爽快热情好客,完全有她的风范,她这么想着。
  她又看见那个男人穿得很随意,一身灰色T恤外是件素面的薄外套,黑色的头发及肩,发间有着几撮疑似挑染的银白长发,在路灯下明显到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她不由得一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是如此想着。肯定她内心有什么阴影,才会一直梦见阿姨这个长得很好看的亲戚。
  本来她以为喜宴上短暂的艳遇够她回味了,没想到这艳遇出现在她家长达二年的时间。
  他是不常来,但,仔细数数,一年里至少来上十几次吧。
  而且,他来之前的那一晚,她总是作着有他的恶梦,干脆说她很灵算了吧。
  “嘘,小声点小声点,我家娇娇睡了。她有点感冒……”
  “感冒了?”矿泉水毫不意外。
  “去年这时候,娇娇也是感冒了,这天气很容易感冒啊,先生……重陶快请进吧。”朱菊说着。
  在二楼窗口的她,一阵沉默,甚至为朱菊感到汗颜。阿姨,我多希望你,能让脑子尽力跟上嘴巴的速度。
  她跟爸爸是笨蛋父女二人组,她真的不希望,爸爸娶回来的老婆,是笨蛋第三人,那会让柯家显得很蠢。
  忽然问,男人抬起脸,看向二楼。
  她一惊,动作很快地拉妥窗帘,迅速退后踢到地上的布偶,跌个四脚朝天。
  痛死了。
  她抓起那个头秃秃的青蛙布偶,用力打下去。都是你,臭爸爸!爸爸你不娶老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薛重陶清白雅致的面容,跟她梦里的男人一模一样啊!就算长得好看到能抚慰人心,她也用不着连连在梦里梦见他吧?她又不是变态!
  二十几年的老屋子,隔音设备马马虎虎二楼下愉快的隐隐交谈声,干扰她的睡眠质量,反正她也睡不着,索性打开台灯,摊开她的资料夹。
  爸爸是老师,所以从小她耳濡目染,写文的功力还不错。爸爸书法也很好,于是她也变成一个小书法家,计算机只用在玩乐,其它一律手写。
  积压太多恐惧迟早会爆发成神经病,因此她养成一个习惯,当内心产生恐惧时,她会将这份惧意发泄成虚构的故事,例如她曾写过这位薛先生其实被恶鬼附身,那张好看的脸是画出来的……这让她心情好些。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资料夹上。
  数据夹里每一份故事都注记着日期,只要她恶梦睡不着了,就有灵感写灵异,而只要薛重陶来前她绝对会恶梦连连。
  她翻着去年注记的日期……
  “咦,去年九月八号他有来?前年也是?”这么巧?这种私人事,她不会去过问,而且依她智力也绝对猜不出他北上做什么,多半是他每年这时节有该固定做的私事吧,她想。
  她抱着资料夹,打开窗子透风,踢过坐垫,跑到房门口坐下。
  虽然看见他就意谓着又要作恶梦,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他平和宁静的音调。
  不听白不听,她是这么想着,然后提笔写下今晚的恐怖故事:
  丹邻丹
她的名字叫柯娇娇,今年十九岁,由于对大学兴趣缺缺,因此目前学历只停在高毕,没有一路往上延伸。
  她想暂时打打零工,在家当当米虫,等有兴趣了再去念。很多人不可思议,现在大学好考哪,不先混个***,反而跑去打零工,父亲是老师,竞然还允许她这样的作法,这不是疼得过头是什么?
  嘿嘿,她也觉得爸爸很疼她,简直有求必应,她自认很幸福……所以,谁来告诉她,她内心到底嘟里被扭曲了?三不五时以丑化阿姨的亲人为乐。
  她敢发誓,绝对没有恋父情节啊!
  她赤脚下楼。阿姨在厨房里弄早餐,那个男人则坐在饭厅里,她掩嘴咳一下,遮掩住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才走进饭厅。“丫头早啊!”他轻轻扬着嘴角。
  “早,薛大哥。”她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这二年,薛重陶时常不请自来,要说不熟就太假了,尤其这男人嘴挺坏的,有时令她忍不住杠上二句。
  当她低头一看桌上的小菜,浑身一抖,咕哝着:
  “您老也用不着这么多礼,有空没空就送菜来啊。”
  “没有农药的蔬果对身体很好啊。”他爽快答着。
  她很快地瞥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怀有不安分的目的?”
  细长的眼眸抹过兴味。“哪儿不安分了?”
  “好比说……”每天拿新鲜的蔬果喂食一对笨父女,到最后把他们的体内环保干净了,就准备下手食用了。
  她真的觉得内有玄机啊,就算他本业是做有机的,但也不用三不五时一箱箱的食品送来吧,阿姨有跟他这么亲近吗?
  还是他暗恋爸爸.竟做到这种地步?
  “娇娇有没有睡得很好啊。感冒好点没?”她转身,看见刚慢跑回来的爸爸满头大汗。
  “爸爸,离我远点,快去冲澡啦。”她皱眉。
  柯爸爸对女儿永远都是笑咪咪地‘他偷看厨房一眼,然后塞给她一盒十元巧克力。
  她迅速放进口袋里,随便挥别老爸。
  真悲哀,自从阿姨来后,爸爸的春天来了是没错,但饮食上步入冬天,阿姨严格控管他的饮食,现在她再也不能跟爸爸贪欢作乐了。
  “吃巧克力好吗?”薛重陶不以为然。
  “总比,在头顶开一家化学工厂好。”她撇嘴杠他。
  “……化学工厂?”他摸了摸及肩的头发。
  “是啊,你没看见报导说吗?染发等同在头顶开一间化学工厂,随时会有危险。真正有自信的人呢,是不会靠染发增加美色的。”
  他微地倾向她。“丫头,你很喜欢我的头发?”
  “……不喜欢。”她撇开眼。完全不喜欢,真的。
  “有男朋友了吗?”
  她吓了一跳,直觉回答:
  “没有,你干嘛……”“我猜也是。”那语气很理所当然。
  她闻言,气不过,惩着气说:
  “现在没有,但也许明天就会有。”
  “等你有了男朋友,我一定亲自北上恭喜你,到时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送你。”
  她迅速看他一眼。这坏嘴人说得真诚恳,诚恳到她有点心酸。
  “你是挑染发吧?”她故作不在意地问。
  “是啊,有些人就算头顶开五间化学工厂也没办法挽救天生的长相。”
  他还是很诚恳地说着。
  “……”虽然她很幸福,但她也是会受伤害的。
  去年她就是去小试染发,想增加点美感,结果不巧遇见他北上,他那一眼,充满目不忍睹,索性撇开脸、
  那时,她还看见他的喉口滚动着,似乎觉得某样东西很恶心想吐,但碍于风度,只得拚命忍着。
  就是这样!她内心的阴影,就是这种人引起的吧!明明就是长得雅致,连声音都秀气到现在很少有人有这样悦耳到不含杂质的清音,为什么每次跟她聊天都要这么坏?
  “你们在聊什么啊?”朱菊摆上清香小菜。“娇娇,待会叫你爸爸多吃点.这些都是重陶送来的,很新鲜呢。”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爸爸您保重了。
  “说起来,娇娇也不小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结婚生子呢?”朱菊叹气走回厨房:“在我那时候,你这年纪早就不知蹦出几个孩子了。”
  “哎啊,时代不同了,阿姨,现在流行单身贵族,一个人生活多好啊。”她随口道。
  “咦,这怎么可以,你一定要结婚的,不然先生……”
  柯娇娇目光微垂,挟了点青菜尝.当作没有听见阿姨的出糙,也没有看见对面这个化学工厂投过去冰冷的目光。
  她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真的。
  她垂下的目光瞟到自幼戴着的小玉佛,啊了一声,把它拿出来,鼓起勇气移到薛重陶的身边。
  “薛大哥,这是我家传下来的玉佛,你看,很漂亮吧。”
  他微地俯下脸,执起那玉佛,指腹不小心碰到她冷冰的指头。他眼眸微抬,看着她不算漂亮的脸蛋。
  “这玉佛,是很漂亮。”他慢吞吞地说着。
  “它可以保佑我们,听说很灵呢。我爸年轻的时候曾跌下山谷,那地方不好找,还是有当地人说梦见爸爸在那里。”
  “哦,确实挺灵的。”
  她亲眼目睹他碰到玉佛而没有任何事。那就是说,其实真的是她在丑化他了吧。也对,这世上只有正常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人事?
  虽然如此,她还是从青蛙背包里翻出某样东西来。
  朱菊端来稀饭锅时,正好看见她摊开的掌心里,是疑似符令的东西。
  她停在当场。“这是什么?”
  “阿姨没去过行天宫、龙山寺吗?”
  “……行夭宫?龙山寺?我不信那些的。”朱菊笑道。
  “我前几天在附近打工,过去求了平安符,爸爸也有。晤,多了一个,薛大哥你要不要?”
  朱菊本来要放下锅子,后来看见柯娇娇把平安符递到她面前,她的锅子就停在半空中动也不动。
  “阿姨?”求你接下来让我安心了,好不好?
  “丫头要给,那我就收了,谢谢。”薛重陶从她手里一并取走,挑了一个放进胸前的口袋,再把剩下那个还给朱菊。
  朱菊感激地看他一眼,放下锅子接过。她笑道:
  “娇娇你真有心。”
  “什么有心?”胖胖的柯爸爸走进饭厅。
  “娇娇替我们求平安符呢。”
  “咦,连重陶这小子都有吗?那爸爸有没有呢?”
  神经,都老头子一把了还撒娇,柯娇娇瞪他一眼,随便丢给他一个。
  柯爸爸乐得笑眯眼。
  “就知道娇娇最爱爸爸了!先说好啊,重陶你可别看我家女儿可爱,就想追求啊!我的宝贝娇娇不到三十是绝不出嫁的。”
  柯娇娇闻言,满面通红,用力在桌下端爸爸一脚、真是太丢脸了!先估估女儿的底好不好?
  女儿跟您长得一个样儿,这么早能嫁得出去吗?如果在平常,早就对爸爸拳打脚踢勒索他了,现在有她在乎的外人在,所以她只能笑容百分百地接收对面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迅速撇开,甚至俊脸也一块转了过去,她只能看见他的喉口滚动着,很像在说:老天助我,千万不要陷入这个柯娇娇的魔掌。
  她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仗着人好看就瞧不起她啊!明天就交个男朋友给他看。
  “女孩子还是早点结婚好,现在可以挑挑人,年纪大了就轮到人家来挑她了。”
  薛重陶微微笑着说,终于转回头,非常含蓄地瞟她一眼。
  柯爸爸在女儿喷火之前,笑呵呵道:
  “无所谓无所谓。娇娇要是嫁不出去,爸爸养你一辈子。”
  “废话,不是你养还谁养?吃饭啦!”她胡乱塞几口,拿起背包,准备出门去。
  “这么早就有打工吗?”朱菊讶问。
  “是啊,阿姨,上午我去图书馆打工,下午有朋友介绍我去当临时演员,傍晚我有点事,大概九点后才到家。”她笑咪咪报告一天行程。多方接触,才能选择最好的未来路,这也是她的座右铭之一。
  “那一定是很特别的角色。”薛重陶闲闲搭着腔。
  如果爸爸不在,他一定会说:丫头,凭你?能演什么特别的角色,别让人发笑了。但现在他的笑容很好看,声音很好听,所以说出来的话她就当恭维好了。
  她心不在焉回道:
  “是个很特别的角色没错。”只是没有台词的路人甲,但她绝不说出来。
  她坐在玄关穿着鞋子。
  玄关前有一面长镜,她看了自己的脸十九年,早就习惯了。她的目光略抬,对上饭斤里的另一双细长眼眸。
  那双细长的眼眸一直在看着她。
  她心一跳,分不清是想起恶梦里的人,还是被他看着而心跳。
  她迅速弹跳起来,赶紧拿着安全帽推门而出的同时,又瞥到镜里爸爸正跟他说话,他这才转过头去。
  她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看她?今天下着毛毛雨,她推着机车出门,才坐上去,就看见有人跟着出来。
  “丫头,你傍晚跟男孩有约了,是不?”薛重陶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眸盈着笑意。
  柯娇娇惊得差点转动手把,让机车冲出去了。
  臭爸爸!臭爸爸!这个大嘴公,就跟他说,这是秘密,不要外传,他去传给一个外人干嘛?
  “看来,我真的要恭喜你有男朋友了……现在还不算吧?”
  她瞥见他胸前口袋里那睡出来的平安符。一切都是她疑心,对吧?她老是在丑化每个人。
  她暗叹口气,拿下安全帽,看着他,好气又好笑道:
  “我家爸爸一定连我怎么认识对方的,都一字不漏的供了吧?”
  “是啊,为了证明他女儿随时都有人要,所以,他献宝了。”他偏头想了会儿,又看向她。
  “在网上认识,***里交谈过许多次,是个很懂文学的高手,你们连照片都互相看过了,对不?”
  “嗯。”她微笑着。
  “这真是奇怪的交流方式,但如果你喜欢,我也祝福你。我送你过去?”
  她愣了下。“不用吧,我先去打工,晚上才见面耶……我爸托你的?”
  他嘴角略挑,要笑不笑地逼近她的脸。他道:
  “你爸爸怕你被男人骗了。我想,他非常期盼你将要见的男孩其实是个骗子。”
  淡淡的清香扑面,她心跳加快。
  每次他跟她说话时总爱把脸凑近,她很变态她知道,但她还真的不太介意他的靠近,那让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那细长眼里流动的光采。
  “老实讲,我也怕你被骗了。”他无奈叹息。
  她咬牙,道:
  “我不是超级笨蛋,我都约在明亮的公开场所,不会乱喝饮料,我也只是交个朋友,不是男朋友,请你不要误会!”她催动油门。“我警告你,你敢跟来,我会翻脸的。”
  他耸耸肩。“你放心,我巴不得你快点出清,不会照你爸交代去破坏的。”
  她抿抿嘴。
  “娇娇……”
  “嗯?”她不想再跟他呛来呛去。
  “谢谢你的平安符。”
  “不客气,下次你来我家看见我吃垃圾食物时,别对阿姨检举我就好。”声音洋溢着开朗,但她不回头,直接绝尘而去。
  安全帽里的眼睛湿湿的,心头有点酸,但她选择忽略她是个神经病,才会去愉偷喜欢一个她高攀不上的人,没办法,谁叫她是个笨蛋,人家都期待她快交男朋友了。
  无所谓啦,反正每次她都只到暗恋,再进一步从没成功过。
  她用力在心底抹去薛重陶的臭脸,反正世上帅哥一把,她的暗恋很肤浅的,真的、
  在阳光下,那挑染出的银白长发如波光在黑色的丝绸布上流动着,很是好看。
  薛重陶目送着柯娇娇的离去,细长的眼瞳盈着浅浅光芒,秀致的眉微扬着。
  她背着一个可爱的背包,虽然接近她时闻到她身上蜜粉的味道,但在他眼里,其实她跟个孩子没两样。
  要这丫头早点结婚生子当容器去,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但她的眉,心带着浊气,连她爸爸在她这年纪也没污浊到这地步,她要再过个十年生子,生出来的小容器只怕会愈来愈槽。
  可是,这丫头又不够聪明,没有时刻盯着,还真的很容易出事。
  他抬头看看细微的太阳雨。九月九日下雨,不太好啊。
  “先生?”朱菊站在门口轻喊。
  他随口应了声。
  “九月九号应当登高避祸,但我想,这几年娇娇都只是一些小病神缠身,今天也不会有事的。”她带着些许的惧意说着。
  “是啊”他也没回首,双臂环胸一直望着街头。
  朱菊迟疑一会儿,问道:
  “先生等了很久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个高贵的男人没有回答。
  通常他不说话时,就表示不愿与低等的他们交流这个问题,朱菊也从不敢强求,只是今天看着他的背影,她觉得世间再这样变化下去,他永远等不到想等的人。
  他微微一笑,忽然说道:
  “你有没有发觉……她从一开始就不太愿意接近你?”
  “什么?”她自认她做得很好,虽然全心在为娇娇她爸,但也绝不会忽略娇娇。
  他拿出口袋里的平安符,一捏就碎。
  “你没发现她在试你吗?”
  朱菊愣了愣,失笑:
  “先生多想了。”那个傻娇娇呢。
  “是我多想吗……”明明已经消灭过那一夜的记忆,丫头应该忘个精光才是。多半是朱菊哪里不对劲,引起她些微的疑心而已。
  “别怕她发现。规规矩矩做你该有的样子,不要再试着吃她,否则,就轮到,我吃你了。”
        
  “……古时候,确实有人认为九为阳数,至盛转亏.所以九月九日是不吉之日。东汉费长房曾说,九月九日,作绛囊,盛茱萸系在臂上,登高处,饮菊花酒,此祸可除。这就是后来重阳节爬山秋游喝菊花酒的源头,现在倒是很少人说什么祸不祸的,玩乐最重要。这是我老家酿的,你要不要喝?”
  “要要要。”柯娇娇对于呛口的饮料非常感兴趣。
  她接过递来的小酒瓶,嗅嗅香气,决定在回家前全部喝光光,惩罚那个爱当传播工具的臭爸爸。
  “娇娇啊。”图书馆的管理员头也不抬地看着娇娇连夜写的故事。
  “我一直想问个问题。你爸爸是老师,你的名字是从金屋藏娇来的吧?”
  “当然不是。”是爸爸说她像个小公主娇滴滴的,才叫她娇娇。“我才不想金屋藏娇呢,要藏也是由我藏,才不让别人藏我。”
  “你家里的问题不小吧?”
  “嗯?”不会啊,除了爸爸笨了点,她觉得她家很正常很健康很美满。
  “还是说,你的灵感来自于糖果屋的婆婆?”
  “那我就直白了。有一对父女,长年被喂食着世界上最干净的食物,新鲜的肉类、不含农药的蔬果,看起来这对父女如此美好健康到可以挑战最长寿的人瑞,但最后却被掌厨的母亲当作最高级新鲜的料理吃掉了。”
  那个被称呼元姐的女人慢慢抬起脸,卷起袖子,让娇娇看着她的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非常痛恨你爸爸再婚?”这样子丑化那个再婚的女人。
  “哪有!”她笑着抗议:“我阿姨人很好的,有她照顾爸爸,我很放心。”只是有时挺怪的,是她太敏感了,青春期的女孩应该时常敏感吧,她想。
  “我看过你爸爸,上次他来送便当,他真的很疼你呢。”
  “是啊。”她很骄傲地说。
  “你们长得不太像。还好,女孩子长得不像爸爸比较好。”
  “哪有!我跟爸爸很像呢!”她捧脸哀叹:“所以从小到大啊,我被爸爸这脸害惨了。”真有这么像?在她眼里不像啊,元姐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又低头抚着手稿,赞叹着:
  “年轻人真好,满脑子天马行空,上次你写的那篇钓鱼,害得我晚上恶梦连连,我们钓着鱼,其实也有其他怪物在钓着人类。那个……你……很喜欢写这种灵异恐怖?”
  “也还好……”她没想过这问题耶。不过每次作恶梦后,需要发泄一下,不然问在心里,她肯定迟早会暴走,然后进入精神病院。
  现在才发现,能让人跟她一块作恶梦,感觉很爽啊!
  “你有没有想过去试试啊?”元姐指指图书馆里成册的书籍。“故事还好,但你描写主角内心的恐惧很……很能让人一块害怕。”
  那当然,因为那都是出自自己的恐惧嘛。
  “我没想过耶,这只是好玩而已。”
  “你不考大学,难道想在家里当米虫?”元姐不以为然,不太喜欢年轻人的这种想法。
  “谁说要当米虫的?”她认真地说着:“我可是有打工地,总要多方尝试才能摸索出我想要的未来嘛。”像最近,她就想学摄影。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拍下来留恋。
  好比,可以拍拍那个挑染的帅哥啊,以后老了可以哈哈大笑,以前曾暗恋过这么优质的男人呢。
  当然,人无十全,这个男人嘴很坏的事实就不要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了。
  “……年轻真好啊……”元姐长叹一声。
  柯娇娇弯眼笑着:
  “对啊,年轻真好……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嘛。”哪能马上结婚生子呢?她结婚生子对阿姨他们有什么好处?三不五时催她早点结婚生子,真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咦咦,不对,我下午要去当临时演员,要***领钱,我忘了带……”虽然只有几百元,但她也是要努力存钱的。
  她在图书馆打工到中午,匆匆吃完饭喝完那瓶菊花酒,赶紧骑车回家拿***。
  今天太阳雨下个不停,但她连雨衣都来不及穿就冲回去了。
  她的打工时间都算得很紧,下午一点去当路人甲,晚上五点去见网友,最好错过晚餐时间,等她在外头吃饱了再回家。
  阿姨对爸爸真的很贴心,三餐都是低热量又新鲜健康的食材,仗着薛重陶做着有机食品的事业,一箱箱天然食品往她家送。
  这二年来爸爸健康瘦身的速度比她还快,所以,她想,爸爸交给阿姨应该没问题了吧。
  午后,她回到家门口,悄悄停了车,最好能避开阿姨,免得又听她唠叨。拜托,她十九呢,阿姨是想当年轻外婆上新闻是不?
  她下车的同时,发现小卡车还停在边边。薛重陶还没出门吗?她以为他北上是有事要办的。
  她蹑手蹑脚进入玄关,忽然听见阿姨一声讶叫。
  “先生!先生!”
  她蹑手蹑脚进入玄关,忽然听见阿姨一声讶叫。
  “先生!先生!”
  拜托,阿姨,你明明说他是你家远方表弟,为什么不统一叫法?一下先生一下重陶的,每次我安心了又被你挑起疑心,我也是很累的啊!她闷着气想。
  她看见阿姨拿着薄薄的资料套,从书房里匆匆跑出来,绕道后面的小院子。
  她家里有什么宝物值得阿姨大惊小怪到要给薛重陶这外人看?她掩不住好奇心,尽量不动声响脱下布鞋,穿过客厅、饭厅、厨房,最后来到小后门。
  她微地探头。薛重陶站在后院,双手沾泥,正在移植一些芭蕉。
  原来,后院里的芭蕉都是他种的啊。
  “先生!”朱菊神色疑惑,呈上资料套给他看。“我怕我认错字了,你看,是不是我看错了,这是个养字吗?”
  他闻言,转头朝向柯娇娇这方向,看向朱菊拿的东西。
  她清楚地看见,他清恬的表情在刹那间定格了。
  书房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让这嘴有点坏的男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又听见阿姨急促地说着:
  “我想起娇娇她爸说过二天要去户政办事,我想我有时间,我替他跑一趟,找了半天才找到户口簿……先生,这是养女吧?娇娇是养女吧?那、那他真正的孩子在哪里?”
  薛重陶没有答话,细长的目光几乎胶在那户口簿上了。
  许久之后,柯娇娇才听得他淡淡地回着:
  “是养女。”那声音,还是如往昔的清澈,却带点死心绝望的冷调子。
  “先生,他父女俩动不动就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是不是上面写错了?”
  薛重陶将名簿拿过来,指腹轻轻移到上面的养字。
  “那该怎么办呢?”朱菊急声道:“之前她身上明明有像唐僧那种好吃的味道,难道那是先生留在她身上的清气……如果真是养女,那娇娇她爸不就是柯家最后一人吗?先生你……就再也无法得到了……”
  薛重陶恍若未闻,乌瞳仍是锁在那二字上面。
  很久,他开口了:
  “原来……是养女,难怪一点也不像……”
  柯娇娇看着他难掩的失望神色。是不是养女,真的那么重要?还是说,在他、心里,爸爸真正的孩子才重要?
  她撇开眼,不像让记忆留住他这种失望的表情。
  这已经是超越她理解范围,进入非人类高级领域的对话,所以她还是不要加入的好。她小心翼翼退回厨房,打算保持静音模式离开再说。哪知,她注意力一直放在后院,右脚不小心踢到橱柜。
  后院里的对话蓦地中止。
  本来要逃之夭夭的柯娇娇,立即转身推开纱门,大声问道:
  “阿姨,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薛大哥,你不是有事要办吗?”
  她眼神无辜,自认语气也无辜,临时演员真的不是当假的。
  朱菊愣了下,连忙答着:
  “***?我没有看见。”
  柯娇娇抓抓头,烦恼地想了下,叹气说道:
  “我再去房间找找好了。”
  她无视那一直定在她脸上的细密目光,转头就走,走到楼梯时双脚虚软到没法上二楼,最后还是手脚并爬才一路爬回她的卧室。一进自己的卧房,立即把门锁起来。
  吓死她了!臭爸爸,你娶了什么老婆啊?
  她虚弱得躺在床上,很想裹着头大睡逃避现实,但她务实的一面告诉她,下午还有打工,傍晚还有约会……这个约会要错过她一定会遗憾……
  “其实是我听错了吧?”她粉饰太平想着。世界很美好,多吸几口气,世界会更美好得不像样。
  她得双腿终于蓄点力气了,连滚带爬冲下楼,对着后院的方向喊:“阿姨,我出门拉!”
  没响应就表示他们还沉浸在她是养女的震撼里吧。
  养女很特别吗?她十二岁知道时也没有他们这么夸张的反应。
  薛重陶那失望到掉了全世界的样子……是不是流着姓柯的血,对他真的很重要?
  与其说,她怕他们搞出什么非人吃人的灵异事件来,还不如说她比较实际,还真怕哪天他们把她亲生父母推到她面前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微湿,连头发也是刚被雨淋湿的……还是爸爸好,在这世上,只有爸爸才会注意到他宝贝女儿湿了一身吧。
  她把玉佛收妥,用力把大门关上。
  后院里,那关门声一响起,薛重陶便冷淡地说着:
  “既然柯家已经算绝子了,那就把我的东西索回吧。那丫头不适合再戴着它。”
  “那可以把东西借给娇娇她爸吗?娇娇她爸还是柯家人,万一……”
  “你还怕什么?你丈夫身上早就没有令人垂涎的气味。”
  “先生以后……还会来吗?”
  薛重陶看她一眼,眼瞳并未将她映入。他将名簿递还,不带情绪起伏地说:
  “三只眼曾承诺必自柯家后代出生,如今已过二千年,时间愈是混浊,容器愈是不干净,三只眼出世机会是大幅降低。如今柯家没有后代,时间再也没有可能出现三只眼,既是如此,我自然不会再来。”
  朱菊欲言又止。
  她既惧怕这个人又得仰赖他无边地能力。人间世界瞬息万变,时代进步,多少同类早已消失在这样混乱肮脏的进步中,但,薛重陶不一样。
  在二千年前他是将得正果的修行者,即时是二千年后的现在,他依旧有能力在这种世间生活,并且护住他们不散。
  “先生……还有机会再见到您吗?”
  薛重陶想起那个孩子气还很重甚至容易被骗的丫头,他沉默一会儿,答道:“拿回我的东西后,我不会再留在这种地方,你就自己保重吧。”
  头有点晕。
  柯娇娇趴在床铺上昏昏欲睡。
  本来就有点感冒,中午淋了点雨,现在开始加重。晚上五点的约会,只有她一人在干巴巴的枯等,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才放弃回家。
  她把脸埋进棉被里。真闷,明明都看过照片了,要把她当恐龙放她鸽子,就直接说不来就好了嘛,还害她吹了几小时的冷风。
  她刚洗过热水澡,但还是有点发冷,遂滚了一圈让棉被成为包住自己的寿司皮。
  楼下传来低微的闲聊声。
  每次薛重陶北上借住时,爸爸总爱跟他闲聊,爸爸是历史老师,老是爱跟人聊历史,能搭上他话的人并不多……她该不该跟爸爸讲,阿姨跟薛重陶都有点问题?
  跶跶跶……
  有人走上了二楼。
  谁上二楼?她一向有习惯锁门的。等等,她是正躺着睡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她右边是开着的窗子,是二楼啊!二楼啊!
  跶跶跶……
  她拚命地想清醒张眼,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搞鬼?爸爸从不会这样吓她地,神经,二楼窗子外怎有人会走来?蜘蛛人吗?
  跶跶跶……声音变得近了,似乎有人停在窗口上。
  “柯……娇娇吗?”
  她寒毛全立了起来。
  “果然是柯娇娇。”那略带耳熟的声音带着欣喜。
  “我五点就到了……不过你全身上下都是菊花酒的味道,我不敢靠近,你洗过澡了吗?难怪现在可以接近你了呢。”
  “……”她哭了。她老是作恶梦,是不是真的啊!鬼压床你要压几次才甘心?
  脚步声停在她的床边。
  她感觉到有个人俯下头望着她,这个梦太逼真了,逼真到她确定有人在她肩窝呼吸着。
  “……嗯?你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晚上我远远看着你,都还能闻到你身上好吃的清香味儿,怎么少了大半?”
  清香?糟了,她洗完澡忘了把玉佛戴上身了。
  因为没玉佛,所以引鬼上来了?
  她眼皮不住颤动,想要张开,但有股力量让她的眼皮胶在眼珠上,就是睁不开。
  偶尔,她作恶梦梦到薛重陶时,总是当自己鬼压床,压一压就没事了,现在,她可不可以再当一次鬼压床?
  “柯娇娇……难得有人的气这么纯,让我吃一口好不好?”
  吃?怎么吃?如果只是站在一旁闻一闻,那就随便闻一下,然后马上离开好不好?她正这么想着的同时,忽然觉得嘴唇被人堵住了。
  “……”这是在吻她?她的初吻吧!
  这是恶梦!这二年来她作了这么多薛重陶的恶梦,没有一次是这样的,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被这种人给欺负?
  早知道连认识个网友都会出问题,她就龟在家里不出门了!她的晕眩感愈来愈重,仿佛体内某样东西自嘴间流失出去,全身沉甸甸的像绑了铁链,整个人一直在无止尽的下坠。
  现在,她身处在鬼故事里吗?
  等到她的气被吃完了,她也死了吧!没关系,这只是梦,在梦里死亡是小事,只要等她清醒就可以了。
  “真好吃,我的运气真好,你怎么一直没被其它妖怪发现……”那人贪婪的吸食着。
  跶……跶……跶。
  她意识渐渐涣散。谁的脚步声?爸爸吗?
  上楼的脚步声,停住了。
  吸食的动作也停了。
  黑暗里,一双圆亮的眼睛转向房门,估量着外面那人的底。
  “柯娇娇,”那清澄无波的声音徐徐响起:“你爸爸要你下楼。”
  床上的人,眼皮颤了下。
  “需要我,亲自开门吗?”那声音,不疾不徐。在这一顿之后,他又说:“那么,我就开门了。”
  门是锁着是锁着!她哽咽了。早知今日,她就不锁门了!救命救命!薛重陶救命啊!
  明明眼睛是闭着的,她却能透过眼皮看见他握住门把微地转动。刹那间,一道白光如波浪打来,她先是听见一声恼怒的惊呼,随机,她浑身一动,得到解脱,不由得大喘一口气,狼狈地翻滚滑下床。
  她马上张开眼睛。一片黑暗。
  哪来的光?哪来的人?哪来的……窗子大开,纱帘随风吹动,她迷惑望着半天,又转头看向门底那钻出的微弱光芒。刚才是作梦还是……
  跶。
  有人下了一阶。
  “等等!等等!”她想奔去开门,但才跨一步,整个人就虚到差点滚地。
  蓦地,泪珠不受控制掉了出来。
  她抹去眼泪与满面的汗珠,深吸口气,扶着墙慢慢走向那厚实的门板。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但她想,他还在门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低声问着。门外没有立即的响应,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她等了一阵,才听得他淡声说着:
  “不必在意的东西。”
  不必在意?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这叫不必在意?她握紧拳头,带雾的眼眸瞪着那扇门。
  “为什么是我?”她哑声问。
  “丫头,这是你自己引回来的东西,不是吗?”
  是啊,确实是她自己引回来的,但谁会想到一个会上网的男生在半夜飘进她的房间?去做全球市调也绝不会有这种人出现吧!
  她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低声问:
  “那么你呢?你是谁引回来的?”他没有答话。
  “是爸爸引你来的吗?”今晚大概是她这辈子最有勇气面对现实的时刻了。
  等到明天,她不知道自己敢不敢跑去问阿姨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听见他坐在门外。过了一会儿,他回答着她:“也不算。我一直等着柯家里的一个人。”“人?”她以为,他要等的,是一个非人类的东西。
  “一个交情很好的朋友。”
  “是女的?”
  他不置可否,道:“那可是你比不上的人。”
  “我干嘛跟这个人比?”
  “你们都是女孩子,总会被比较吧。我记得,她聪明勇敢又有才学,能够一气呵成写出长赋来,你嘛,老是喜欢逃避现实。”
  她撇撇红肿的唇,觉得很恶心又用力擦了擦,才抱着膝盖。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嫌她嫌得很呢,反正嫌她她也不要去在意。
  她很早就懂得,优秀美丽得人要远远看着,不要随便乱靠近,一个锅配一个盖,她想找适合自己的,跟自己同一种型的……脸上湿湿的,她又抹去眼泪。
  所以,她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真的。
  她只是被吓到一直掉眼泪而已。“不好意思哪,我又笨又爱装傻,只有高中毕业而已,连首诗都要想很久。”对,她天生不如人。
  而他呢,可能连人都不是,算起来她还高级一点!柯娇娇你真蠢,去在乎这种人的话干嘛。
  “是啊,我也很惊奇柯家怎么到你这一代,水平大幅降低,原来是个养女呢。”
  “是不是养女,对你很重要?”
  “这个问题嘛……也还好。你不是柯家人,对柯家也许是件好事。”
  他笑。
  她磨着牙暗骂他,但她还是很感激他的及时救命。
  “算了,我也帮你找好了,多一个人帮忙也方便。”
  “找不到了。”他很干脆地说。
  她讶异地回头看着阻隔二人地那扇门。
  薛重陶起身,盯着那扇门。他忽然问道:
  “丫头,你遇见我后,曾经梦过我吗?”
  黑暗里,她的眼睛微地瞪大。他是说梦里那个红袍男子?
  “或者,你曾梦到有个女人挖出别人的眼珠?”
  “……”那不只是个恶梦吗?
  他没等到她的***,又失笑:
  “瞧我怎么会问你这笨丫头呢,但,我还是想要你亲口告诉我。”
  “……你当你万人迷啊,我怎么会梦见你呢?你问我这干嘛?”
  “梦到我,你才能走运一辈子,你信不信?”
  “笨蛋才信。”她嘴角上扬。其实,她还满喜欢跟他闲哈啦的。
  “这就是了。”他的声音似有笑意。“我已经找了很久很久了,她不肯出现我也没有办法,何况现在的世界并不适合她这样的人的存在。”
  “薛重陶,她……她是人吧?”
  “当然。”
  “那你……你也是人吧?”
  “我是人啊。”
  她暗呼了好大一个气。“那阿姨也是……”她想,她可能是乩童那类的,以前真的把他跟阿姨想坏了。
  他不着痕迹的打断她的话:
  “今天快过完了,我也该走了。丫头,你身上有股味儿,容易招来鬼怪,我本来以为是柯家天生的……但,现在我想应该是你太接近你爸爸了。明天早上,你去什么灵庙求个符,带在身上等到结婚生子就没事了。”
  “我不怕,我有家传的玉佛。”
  他停顿一下,强制说道:“明天去求。”
  这是在关心她吗?她的脸又有点发热。
  “你每年这时候上来……是帮我避祸吗?”她低声问着。
  “是啊,感谢我吧,丫头。”
  “……我要怎么感谢你呢?”她自知脸红了,所以绝不能在此刻开门。
  门外的他,仿佛怔了一下,而后爽朗一笑……
  “要感谢我很简单,别随便再上网被人骗了,那真是……丢人的蠢啊。我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呢。”
  她瞪着那扇门。
  “再见了,丫头。”
  接着,跶跶跶,那脚步声下楼了。
  她握住门把,很想开门,但……她咬咬唇,还是松开手。以后也不是没机会见他。
  她走到浴室打开灯,本要找玉佛,抬头一看镜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镜里的自己,简直跟个烟毒贩没两样了。
  青黄的脸色,干巴巴的皮肤,她从来没有黑眼圈,但在此刻却像有人在她的眼上黏了二个黑色的巧克力甜甜圈。
  她到底被吃了多少……只有吸食她的气,没把她的五脏六腑一块吸走吧?
  她赶紧乱摸一通,确定自己没缺手缺脚,又在浴室吃力地找了一阵,就是找不到玉佛。
  难道放在其它地方?
  找到最后,她有点喘了,只得暂时放弃。
  反正东西丢在家里。一定找得到。今晚……既然他说没事,应该不会再来一次。
  这一次,她确定自己关好窗子,然后瘫软在床上。她隐隐听见爸爸送他出门地声音。今天他怎么赶着走?平常都是九月十号才走的啊。
  过一、二个月后,他还是会一如往常的出现在柯家吧。到那时她……她……
  她实在太累了,闭上眼的那一刹那,她瞄见荧光电子时钟上写着:九月九日二十三点半。
        
  二十三点四十五分正。
  夜深人静,小卡车停在路边,挑染银发的男人下了车,遥望远方夜色。
  台北的天空,总是不清不明,到了夜间也难得见到明亮的星子。
  他不畏夜风,照样是薄T恤牛仔裤,T恤口袋上隐隐露了半身玉佛。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慢步走进公园里。
  “你……是谁?”有人自公园的暗处问着:“为什么要阻拦我?这年头哪来的守护神?你是柯娇娇的谁?”
  薛重陶慢吞吞地转向发声处。
  冷风拂过他及肩的墨发,刹那间……发丝长了些,散在肩后飘动着。
  “你……”暗处的人有些惊惧。
  “我跟她毫无关系,不过,你还是不要动她的好。”薛重陶嘴角微勾。
  一说起那个有点笨蛋的丫头,他心情就有点愉快。
  这年头,每个人都不承认自己蠢,丫头也不例外,但她真是蠢得很有剩,他还真很少见到有人逃避现实到睡大觉当作没发生一切。
  三只眼绝不会是她,他早就猜到了。在他眼里算挺笨的丫头,顶多会是三只眼的母亲、奶奶之流,所以就算她笨,他也会花心思护住将要生出三只眼的人。
  但如今,柯家已算绝后,三只眼不会再出现,那么,他何必留在这种污浊的地方?
  “你想分食她?”
  “分食?”薛重陶愉快地笑了,朝那发声处走去。
  “你……你想干嘛?要分食,我们可以平均分啊……不,你大一点,柯娇娇的气很好吃……想必肉也是很美味,骨头也好……”
  夜半公园里人迹鲜有,了不起是远处睡觉的流浪汉,没人在注意这一头。那双璨璨盈光的眼眸笑弯了,脚下仍然不停,薛重陶漫不经心地说着:“怎么办呢?今晚我很无聊,也想吃啊。”
  “咦?你想吃我?”
  “我一直想试试看吃妖怪地滋味。不吃掉你,我心里很难安啊。”
  那阴暗处隐藏的人本要一搏,而后突然发现眼前这男人不是人也不是苟活在暗处的妖怪,那周边清气分明是——
  “你是将要得道的修行者!”他大叫一声,无法置信:“现在不可能会有的!得道修行者也不可能会食妖!”
  连连退避,转身要逃,却还是躲不过。
  薛重陶抹去嘴角残留的妖气,同时舔了舔薄唇,一脸嫌恶。
  “这东西,真难吃。”不如食一餐炸鸡呢。
  他不吃它,确实心难安啊!丫头还小,难保这劣妖不会吃回头草,到那时谁能护她?他思绪一顿,而后有趣的失笑。原来,他也算有情有义了。丫头只是个养女,与柯家毫无关系,他本可不理,但他还是心软了。
  先前在柯家里,他就敏锐地感觉有异物进入二楼。
  丫头与三只眼完全没有关系,但他还是不忍见她成了别人嘴里的食物,于是上楼救她一命。
  这笨丫头,以后没人盯着,不知会不会再闹出事来?他这么想着,同时又拿出玉佛,若有所思地拂着。
  “奇了,三只眼……我怎么忘了你的长相?”
  他只记得三只眼是个女人,但到底是怎么模样呢?
  既然忘了,他也不强求。玉佛本来就是他的,当年用来保护柯家后代,如今柯家绝后,此物应当物归原主。
  结实的手腕一转,他看向手表。
  二十三时五十八分。
  九月九日将过,贪婪的小妖也被他处理掉了,撇开这些不正常的事物,丫头应该可以平顺到老。他嘴角扬起,想起她喜欢逃避的天性就感有趣。不知将来与她结婚的男人是否跟她一样宝。
  他正要一走了之,远离台北这种不适他生存的地方,忽地,一股异样的感觉荡进他的心底,他惊诧而迅速转头望向柯家的方向。
  他正要一走了之,远离台北这种不适他生存的地方,忽地,一股异样的感觉荡进他的心底,他惊诧而迅速转头望向柯家的方向。
  清雅淡致的面容起了薄怒,他厉声大喊:
  “朱菊,你敢!”
  她心里有点不安。
  明明已经快睡着了,心跳却忽然不平顺起来。
  她想起有一年,爸爸摔了一跤,那天她在学校时眉心莫名痛了起来。
  那个神经爸爸高兴得要命,说这叫父女连心。连他的头啦!这种心,她才不要连呢……
  她一怔,连忙下床,但双腿一软,还是借着朱菊才勉强稳住。她触及朱菊全是汗水得双手,这双手冷得像蛇皮一样……她心跳猛颤,追问:“爸爸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你爸爸突然倒下去了,我搞不懂你们人类得医院,但他不是一直为了心脏问题在吃药吗?为什么我这么照顾他,他还是倒下去了?”
  “阿姨阿姨!你别紧张,打***给119了没?打***了没?”
  她忙着想翻出手机,双手却被朱菊抓得死紧。
  她忙着想翻出手机,双手却被朱菊抓得死紧。
  “九月九号不是你,是他,为什么先生没有察觉?他不是很厉害得吗?为什么不护着你爸爸?就像今天晚上,我看见他上楼替你驱赶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为什么他要上楼?你爸爸才是柯家人,你只是养女啊!如果他再跟你爸爸多聊一点,就能发现你爸爸身上缠着的病神,不是吗?我不懂啊!为什么他还要放心思在你身上?”
  “阿姨!你冷静点!”一直吵一直吵,不如帮她找手机!
  “娇娇。”那声音,毛骨悚然。柯娇娇慢慢回头看着她。“娇娇,你爸爸一直很疼你,对吧?”朱菊期待地望着她。
  “……阿姨?”她又有点打颤了。
  “来不及了。这次救回来,还有下次,你想不想一劳永逸的救你爸爸?”
  “当然想!阿姨,你吓傻了是不是,你放开……”她有点怒了。这样拖延世间很好玩是不是?
  “你柯娇娇真的要救你爸爸?”
  “神经病!”她被朱菊激得发火了,遂大声说道:“我柯娇娇当然要救我爸爸,你放……”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朱菊逼近她,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她的嘴里。
  忽然间,她无法呼吸,不,是她呼吸不到空气,胸口一阵剧痛。
  不对,她还没拿手机叫救护车呢,手机呢?……好痛!见鬼了,她真的在作梦,是不?
  朱菊撇开脸,轻轻推开她。她无力地倒在床上,连凝聚最后的力量都没有了。
  “娇娇,不枉你爸爸疼你了。”
  现在是怎样?父女俩一块病发?她意识迷糊,瞥见电子钟上写着二十三时五十九分。
  她又听得阿姨淡声说着:
  “我也不想的,但要找一个心甘情愿的人不容易。你放心的走,我会照顾你爸爸一生的。”
  就算她不聪明,她也猜出了阿姨在做什么。
  阿姨正在用她的方式救爸爸,对吧?
  论婚前婚后,阿姨对爸爸一直很好,好到她都羡慕爸爸的好运了。
  所以,爸爸会没事,对吧?
  “你爸爸还在等救命,我走了。”朱菊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要她巴不得这孩子快断气快断气!
  薛重陶来到床边,眉头拢锁,他微微弯着身,察觉死气已经窜上她的面皮。
  “丫头,你不想拒绝吗?”他轻轻地说着,并不期待她的回答。
  “那么……我就送你一路好走吧,下次……别再这么笨了,我才没看着你一会儿,你就着了人家的道,傻丫头。”
  这种事,他不乐见,甚至有种说不出的遗憾。这种感觉,从他修行到某一阶段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他一时捉摸不定那样的心情,但无论如何她将死,他就送她一程。
  他伸出手,要抚上她逐渐合上的眼瞳。
  那双大眼里映着他的倒影……他微地眯眼。
  这眼睛,在哪里看过?
  她慢慢吐出最后的气,眼皮无力渐渐合上。
  “不对!三只眼,是你!”他面色猛惊,胸前口袋的玉佛滑出,落在她的身上。
  刹那间,玉佛泛光,将狞不及防的他震飞出去。那道白光迅速包围住柯娇娇,薛重陶忍痛极迅再返时,要撑住她——“不行,别进去!你进去出不来!朱菊还她”白光令他的眼目暂时失去视力,但他不管一切扑抱上去。
  当光芒淡去时,他的双手空无一物,床铺上只剩那尊玉佛像。
  她看看天空,再看看远方,发着呆,最后决定以睡觉来结束今天
  的旅行。天为被,地为床,睡。睡醒了什么事都没有,这是她柯
  娇娇绝对列入前十的座右铭。于是,她倒地就睡。
  风飘飘,带来新鲜的草根味,她当作鼻子中暑什么也没闻到,继续睡。
  十分钟后——
  她捶着泥地,哭着大喊:
  “活见鬼了!台北市什么时候出现一眼望不尽的原野!这根本不是在台北嘛!”
  天空如水清澈的蓝色是她前所未见,远方层层迭迭的山峦被轻烟笼罩,就算她跑上一小时也跑不完这野火烧不尽的原野!
  天地间美得像画,安静得令她不寒而栗,没有半丝废气更令她感到害怕。
  她根本不是崇尚自然的人,也从来不会去预设死后的世界——真是神经!
  让她没有看过罗宾威廉斯的美梦成真是不是?
  他死后的油画世界可以随心所欲,现在看来她死后也差不多,但用不着给她这么天然的世界吧?
  她得走多久啊!
  她用力抹了抹脸。
  “臭爸爸,等你***瑞后老死,我要让你的世界走到尽头也走不完!”
  她骂着。她很想再骗骗自己其实一切都是梦境,但她怕再骗自己下去,她永远得守在这里当山神。
  于是,她硬着头皮,用力拔下几乎快到她腰间的野草,努力披荆斩棘,想办法走出这片原野。
  可千万别告诉她,在见上帝之前,得先劳其她的筋骨,测试她的脚力啊!
  她深吸口气,假装一切都很美好,说着: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好,很好!这个世界是我死,还代表我心灵清澄,不错!”她走!再走!一路走!至少走了五小时,仍然不见原野的尽头,于是,她毫不犹豫选择阵亡。
  她再骗一次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好了。
  所以,她又倒地闭上眼睛。现在她在房里睡觉,阿姨在厨房煮饭,爸爸在看报,一切都很和乐到她可以唱我的家庭真可爱,幸福美满又安康……她闭着眼微笑,就这样让她一直睡不醒,也不错啊。何必逼着她健行去见上帝呢?
  “有人的味道?”她猛然张开眼,才跳起来,就与某双眼睛对上。她甚至还来不及跟对方呼救,就见这双眼睛的主人大喜叫着:“有人肉可以吃了……咦,好怪的气,先生故意要钓死我们!”
  她眼前空无一人。
  她用力眨眨眼。敢以爸爸的名誉起誓,刚才确实有人出现……“喂,等等!等等啊!”她看见小黑影窜到好远去。这人是坐了喷射机吗?
  “救救我啊,你别跑啊!至少替我指一条明路,上帝在哪个方向啊!”
  她瞪着那尽头已经看不见的黑影。
  “要抢投胎名额,也不必跑成这样,我让给你好不好!”她瞠目结舌,欺她不是长跑健将吗?
  她愤愤踢着地上泥沙,心有不甘,也只能在这无尽的原野里继续前进。
  投胎要插队也不是这种插法,这不是她死后的世界吗?
  既然是她建构的,怎么这么麻烦?应该是她手一招,直升机就从天而降的那种才是她要的吧?她边走边抹去满面的大汗,明明人都死了,还搞什么拟真化?
  天地真的很美,但她走到已经麻木,麻木到听见一阵不该出现在原野的声音,她也是过了好几分钟才察觉到。
  “水声?”她呆呆地,思考已经迟缓了。“这里哪来的水?”
  她追寻着水声而去,看见钓岸竟然出现在稍远的地方。
  在这种原野里有钓岸?
  她不得不说,她想象力之丰富?如果她还没死,也许将来是创作中的大师级人物。
  钓台是木头做的,老旧到一点市味儿都没有,钓竿还在,就这么放在木头栏上。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有点腐坏的板子,探头往池里看去。
  ***的池水是混浊的,看不出有没有鱼。她迟疑一会儿,拿起钓竿,鱼钩一阵颤动,刹那间,有东西破水而出。
  “有没有搞错啊——”她吓得大叫,钓竿脱手而出。她钓出一个人了啊!那个人嘴里被鱼钩勾着,学盆大嘴直扑向她。
  她要真被扑了,那就会被那利齿咬住不放吧!
  她放声尖叫,连连退后躲开,但双腿发软不争气地跌坐在地。她赶紧双臂遮脸,紧紧闭上眼。
  她外号鸵鸟,眼不见为净一向是她行事风格,没道理她死了还有鬼来咬她吧……
  她等了又等,没等到预期中的痛咬感。
  “三只眼?”那清雅淡致的声音太好认了,好认到她浑身僵住。她屏住气息张开眼,自双臂下觎去,先是看见红色袍摆曳地……她心跳加快,慢慢地抬眼。
  眼前的男人,穿着古式长袍,明明及肩的头发如今却是长到可以束在身后,他的发间依旧挑着银白色,面容清丽,气质清冽……细长的眼正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蓦地,她地眼泪涌了出来,手脚并用像蚱蜢一样跳到他身上。“薛重陶!薛重陶!你也来了!你也来了!你来救我了吗?来救我了吗?”她不是很爱哭的人,但真的控制不住!
  到最后,她哇的一声,埋进他怀里大哭。
  “……”这男人慢慢摊开手,发现这个穿着暴露的三只眼还紧抱着自己不放。这个……
  “我吓死了!真的!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是我?”
  “你遇见什么事?”
  柯娇娇本来要把一肚子委屈害怕全发泄出来,但嘴巴才张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搞错,这里应该是她死后自身幻想的世界,就算有薛重陶也是她幻想出来的?
  “你……怎么来的?”他微微一笑:“我一直待在这里,没有离开过。转世后的三只眼,有人将你送进这里?”
  有点怪。柯娇娇发现他的笑容跟以前没两样,但眼角眉梢完全没有以前那种瞧不起她的意味。
  她松开他的衣襟,跃下地慢慢退后。
  他也不太在意,收起钓竿。
  “化学工厂,那个被钓上来的人呢?”她迟疑地问。
  “那已经不是人了。化学工厂是在叫我吗?”
  真的有点诡异。“薛重陶,我叫什么?”
  那双细长地眼眸睇向她,爽朗笑道:
  “太久了,我忘了。名字并无意义,不是吗?能等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很想问:你到底是哪位?但如果她问出来,会显得她很白痴吧。所以,她改问另一个心里早就怀疑的问题:
  “这是哪里?现在是怎样?我穿越时空吗?现在在大汉朝?”才会遇见这个一身古装的男人!
  这里根本不是她死后自构的世界吧!
  他闻言一怔,失笑:
  “时空怎能穿越呢?若能穿越,今天我也不会在这里……你不是他送进来的吗?”
  “谁送我进来……我不是死了吗?要不,我怎么会进来呢?”
  他微愕。
  “你死了?”他轻易读出她充满转折的眼神。先是悲伤、沮丧,接着是完全的期待……期待他能否定她已经死亡的说法?
  这个三只眼贪生怕死?
  跟他记忆中的三只眼完全不同,难道是他美化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斟酌道:
  “我记得,我们将法器化为玉佛,交给柯家世代流传。你转世在柯家,身上应该有那玉佛……”
  “我有我有!所以我没死?”这么容易激动到眼泪又喷出来了?时间实在太久远了,他真的有点忘了三只眼会不会为生死哭成这样,但他记得三只眼勇敢又聪明,不曾软弱过,眼前这名女子明明有三只眼的气,怎么……思及此,他掌心略为接近她的眉心。
  她吓得侧头避开,又退开几步。
  还没碰到她的第三只眼,就能感觉那面皮下尘世间淡淡的混浊之气。
  在世间的另一个他,亦是如此,只是这三只眼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些。外头的世界真这么糟?
  他忖思一会儿,坦白道:
  “那玉佛就是修行的法器。既然转世后你识得我……呃,识得薛重陶,想必是他在你危急之时送你进来,保住你最后一息,只是……现在保住你一息,接下来要怎么让你平安回去就麻烦了。”
  他当作不知道三只眼很爱哭,更假装没听见她哭到连喉咙都发出怪声了。
  “这里不受生死之限……那个,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他怕她哭得太大声,他话白讲了。
  “嗯!我都有在听。”她抹去眼泪。如今的她,感激薛重陶感激得要命。她吸着鼻子问着:
  “那你,你是他的谁?”双胞胎?还是像电视里的那种式神?
  就算他告诉她,他是薛重陶的祖父她都信了,现在在她的世界里愈是奇怪的事愈正常,要平凡那才见鬼了呢。
  “我?”细眸里光华流转,他笑道:“薛重陶就是我,我就是薛重陶,只是,一个在法器里修行,一个在尘世里等人。”
  因为太玄妙庞杂了,她愚钝的脑力完全无法负荷,于是乎,他领她到修行小屋后,她立即在他吃惊的目光中蒙头就睡。
  据说,薛重陶自上古时代就已经在修行了,在汉朝不幸遇劫后,蒙她的前世三只眼相救。
  可惜,他还来不及还恩,三只眼就因故死亡。他不还恩,心中始终有挂念,修行无法再跃进,于是就在尘世里开始漫长的等待。这一等,就等了上千年。
  出乎他意料的,世间岁月在流逝的同时,世间之气也渐渐混浊了。昔日修行的环境不再,加以薛重陶本质上是人,难保在漫漫岁月里意志转弱,毁坏修行信念。
  因此,他将修行的部分进行切割,一分为二,将元婴留在修行中的薛重陶身上,进入法器保有修行道,而本人则在独世里继续等待着三只眼的转世。
  一旦还恩了,修行之路大展,脱出三界五行指日可待。
  “只是,”修行中的薛重陶瞥她一眼,嘴角扬起:“我想,那样的世间太伤了,连三只眼都被……”
  果然是薛重陶的一部分,连讽刺人都还能笑得这么无辜,她当作没听见没听见。
  她哪是三只眼?她的额头要真爆开一只眼,以后回家岂不是让人当妖怪……
  她能回家吧?只要她能活着回家,就算他说他是玉皇大帝她都信。
  “她在里头睡着了。”那比矿泉水还清的声音在竹屋外说着。有他的声音在,她安心许多了。
  他说,当年薛重陶道行甚高,在法器里创造天地是轻而易举,只是这里不宜留人类……她倒觉得这里阳光明丽微风和畅,天空晴朗空气清新,连她这个俗世人都能感受这是块灵秀之地。
  她暗叹口气,想骗骗自己是做梦也不可能。
  “这三只眼是不是……怪了点?跟我记忆里的不大一样……”
  薛大爷,您就直说了吧,您不敢相信转世前后差这么多,当然差的是那个转世后的柯娇娇。
  别以为她没看见他极力掩饰的表情。一开始,他对她很有“旧情”,甚至随口说了一句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诗句,然后望向她。
  二人默然对看良久,他才隐含失望客气一笑,让她上床睡大觉。她要是连眼皮都不眨就能对出下一句,她就是天才国宝了,好不好?
  外头的薛重陶又不以为然道:
  “……我已经问过她,她不想随我们修行,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只想回家。只要她能活着回去,从此就算还清一切,不再相欠。”
  他是在跟扫地童子说话吗?她合着有点发热的眼,紧紧抱着棉被。
  “你终于食妖了,这是迟早的事不是吗?如果当年不是为了寻找她,不得不与那些妖为伍,又怎会痛下决心,一分为二?”
  全程都是他在说话,完全没有其它人在附和。反正现在已由她验证这世界无奇不有,一个人爱自言自语只能算是小事。
  自她坠入这奇怪的世间后,她一直不敢太深相想,但自遇上他后,她真的放心了。
  有人掀开了竹帘,来到竹床边。温热的掌心轻压她的额面。
  “丫头,你还真是笨蛋,连要死也这么吓人……”
  她眼眶一热,心情蓦地放松,终于沉沉的睡去。
        
  那个小童子一直在偷看她。两颗包子头,一身干净小布衣,规规矩矩地拿把竹扫帚,简直跟剧组派出地临时小演员没两样。
  她一觉醒来,才打开门步出竹屋,开口:“请问……”
  哗啦啦,小童流口水地速度比山洪爆发还快,她都张口结舌了。
  那清秀小童赶紧退后,一脸渴望地死盯着她,言不由衷地说着:
  “***还是跟我保持距离好。”
  “你也是在修行中?”
  “是,小的正跟先生修行。”
  “你叫什么名字呢?”人生地不熟的,先示好总没错,这也是她柯娇娇的名言之一。
  小童脸红着,不好意思说:“先生说,修行中人何须名字。”
  “他有名字你却没有?”她讶道,薛重陶这么讲究主仆之分?
  小童垂首细声道:“先生是人,本来就有名字。我是先生收服的小妖,当然不会有名字。”
  她眨眨眼,努力掩盖内心的惊恐。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被这个妖那个妖欺负过后,现在她对“妖”这个字,非常敏感。
  “***要找先生?”小童偷偷瞄着她。
  “嗯,我找他,麻烦你了,谢谢。”人、妖都是相互的,所以她愿意以人生最大的诚意面对这童子。
  “先生此刻正在钓台,小的带***过去。”
  柯娇娇再道声谢。这次轮到她主动与小童保持距离,由小童领着她走。
  哗啦哗啦,她一直听见他流口水的声音……拜托,他一直流口水她也会很害怕的,好不好?
  “你在这里修行多久了?”她继续用她人生最大的诚意转移他的贪欲。
  “小的在这里修行五百年了。”小童擦擦口水。
  “那……你也听过三只眼?”这叫探听情报,知己知彼。
  “是,小的听先生提过。远在上古时期,人间曾出现三只眼,不过她深居皇城,有皇气罩着,所以除了先生外,一直没有被其它妖怪发现过。”
  她疑惑道:
  “我以为三只眼是指神话里的二郎神杨戬,难道不是吗?”
  “不不,***,你怎么可能是二郎神转世呢?先生所寻的三只眼并非二郎真神,而是另有其人。因为三只眼年纪极轻就死于非命,所以世间一直很少人知道这个三只眼的存在,也就无从流传了。”
  “我又没有第三只眼,你们是怎么认出来的?”她摸摸额。坦白说,如果她真是三只眼,那她还真怕哪天多爆一只眼,很难看的。小童停步,头也不回地说:
  “以前小的曾听说吃了唐僧可以长生不老,可惜生不逢时,后来又听三只眼的体内有累世的道法,百妖一近,便能闻到无法抗拒的香味,一生难忘。要能食之,那对修行大有益处。”说到最后语气颤抖。
  不止语气颤抖,连他身侧的拳头也开始颤栗着。
  她看傻眼,牙齿也一起抖了。不要吧!她没喷香水,哪来的香水?
  “***……能不能、能不能……”
  小童的头颅慢慢转了过来。
  本来是小孩子般的稚气脸庞,如今隐罩着青光扭曲丑陋,长长獠牙正对着她。
  她恶寒了!
  她发着抖舔了一下食指,测者风向。
  “小弟弟,我、我们换个方向走,就用不着闻、闻到我没洗澡的臭体味,不然,你当自己感冒,鼻子不通也好啊!”她抹去眼泪,哽咽着。
  小童刹那间产生困惑。传说中的三只眼,原来是这种软弱的人吗?可是,那天生的灵气是骗不了人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实实在在就在那里召唤着每个人去吃去吃,快去吃……
  倏地,小童恢复清秀小脸,“没洗澡,难怪身上这么臭。”一身铁灰长袍的薛重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背后。她微震,立即回身,呆呆看着他。
  “你跟我来。”他撑住她的手,往北边走去。
  “要送我回去了吗?”
  “现在送你回去,”吓得垂手退到一旁。“接着就能写墓志铭了。你不如试试吧?”
  她承认她怕死,所以她忍气吞声。轻风拂上她的面容,顺道把他挑染的细长白发打到她的面上,她嘴一张咬住泄恨。
  男人留长发,她总觉得不伦不类,但她也不得不说,条件优质,就算是光头也是赏心悦目的。
  这个男人……她又不是笨蛋,怎会看不出两人的差别?来到钓台,他拿起那破旧的钓竿转向她。她脸微红,连忙松口。
  他轻轻抚过那被她口水沾湿的发尾,狭长的眼眸轻眯,慢慢俯下脸注视着她。她被迫微仰着,任着他的鼻息喷到她的脸。
  这个人,总爱这样跟她说话。
  “如果不是在这里,能直接感受到三只眼独特的气息,我真以为玉佛搞错人了。柯娇娇,你给我钓鱼!”他冷冷说着。
  她抿着嘴,乖乖接过钓竿,从他身侧钻了过去。“我不会钓鱼。”寄人篱下,还是配合点好。
  他双臂环胸,倚靠在树干上。
  “不会钓鱼无所谓,自动有鱼会上钩。”他道。
  池里水还是如上次看见一样的混浊。她迟疑一下,问道:
  “这池里有鱼吗?”看起来不太像哪。
  “有啊。”
  “可是上次我看见钓起一个人,不是鱼呢。”
  “那就是鱼啊。”她手一抖,想要抖掉钓竿。
  有人紧紧扣住她的手背,不让她放开钓竿。
  她抬眼看着身边这男人,努力让声音不要发颤。
  她道:“我钓人做什么?”
  “你想活,就得给我钓!”他斩钉截铁由不得她挣扎。
  “水里面的人,从哪来的?”
  “你从哪里来,水里的鱼就是从那里来。你也用不着把他们当人看。会被勾引进来的人,无非都是被妖气缠上,受到法器影响,以为这里头有美味大餐可以吞食。”
  她脸色青白,有点麻意了。她颤声低问:
  “请问……那现实生活里他们……”
  “就消失了。”他干脆地说:“你那什么眼神?世界上每年都有许多人无故消失,但也只有极少部分被妖气缠住才会被钓进这里。你要运气好,下一刻就出现,要运气不好,一、二年都有的等。”
  如果她放下钓竿不钓,行不行?她畏惧的眼神必定流露出这讯息,他讽道:
  “这是你的事,你想活命,却要我替你钓?杀人我来,你承这好处?”
  她抿起嘴,倔强地垂下眼。
  他盯着她半天,语气放缓了些:
  “你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也不是我不替你做,而是这事你得自己来,你记得,若钓上来,他会吃你,你不要逃避直接也吃了他!”
  “吃人?”
  “又不是叫你一口口的吃他的肉。我叫你吃他的气……例如这样。”
  他微偏着头,擦过她半开的嘴,嘶了一口。她顿时头昏脑胀,差点腿软。
  他抹抹嘴角,一把扶住她。道:“记得,一定要吃光它。”一顿,又加强语气:“如果你想回去,想再见你爸爸。”
  “我吃光了……那他怎么办?”
  “能被钓进来的人,不管你吃不吃得成,他们都是死路一条。”他轻描淡写。
  她沉默了。
  他见她不再反对,便放开手,退回树下。她在低声自言自语什么,他又扬起眉问着:
  “大***又有什么事吗?”
  “你……我是说,现实里的薛重陶,跟你一样,都会吃人吗?”她没回头地问。
  “……谁说我们会吃人了?这些自动上钩的人,基本上都是废物了,钓上来让那些想修行的小童子练功也不算浪费。”
  “是这样啊……他这么积极找三只眼,宁愿在尘世承受那些所谓的浊气,他对三只眼真的很……我真的是你们嘴里的三只眼?”
  他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慢吞吞地答着:“嗯,很遗憾的,你是。”
  “怎么薛重陶就没发现……我是说,现实里的薛重陶是不是太笨了?”
  他面皮狠狠扭曲一下。
  “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三只眼吧。”
  “……嗯。”
  “你们跟三只眼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忘了。”
  她闻言,回头看他一眼。
  他的面容被书影掩去,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经历二千年还坚持一个目标,三只眼在他心里的分量十分重要吧。
  “你不怕他吗?”
  “他除了嘴坏点,也没什么好怕的。”
  “即时,他拿走玉佛,害你陷入现在这困境?”
  她沉默一下,才继续盯着水池,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想,他拿走玉佛是想害死我吗?”
  “当然不是。他笨到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玉佛在你身上只会让你沾上不该有的清气,不如带走它。”
  “是这样吗?原来他……我叫他大陶好了,你是小陶,这样好分辨。等结束这一切后,大陶会离开台湾吗?”
  “这是当然。”
  这么无情啊,她想。
  “你是属于他修行的部分,将来应该会合为一体喽?”
  “照说,预期如此。”
  她没察觉他的语病,又问:
  “这样说起来,你们就更双胞胎没两样,平常你感觉得道他在做什么吗?例如,做坏事什么的。”
  “我想,感觉不到的吧。你对他,很兴趣?”
  “这个嘛,”她微微扬着嘴角:“我猜,他知道我是什么三只眼转世的话,一定会非常失望吧。”
  失望么?他倒也不会失望,只是有些烦恼。
  就算人救回去了,没有保护者撑腰,这只小弱鸡遇见如朱菊等低劣妖物的机会相当大。她也不适合修行之路。在他眼里,她根本不像三只眼!
  她又道:
  “我觉得你就满失望的。昨天你看我的样子,就好像是在怀疑明明是小土狗,怎么会突然间变成附血统书的名犬呢?我也不愿意啊……我也从来没有看过我额头爆出另一只眼。”
  说道这里,她连忙回头又看他,加重语气道:
  “小陶先生,请不要故意让我的第三只眼长出来,谢谢,我还想在现实生活里继续见人。”如果她真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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