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完结都市好文，小白文，感人，推荐）作者:闲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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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20:32
《完美世界》（完结都市好文，小白文，感人，推荐）作者:闲舟
醉过方知酒浓
爱过方知情重
未曾酒醉已清醒
未曾深爱已无情
一段没有勇气坦白真相而夭折的恋情
一段没有深思熟虑而结合的婚姻
一段鼓起勇气却因深思熟虑而濒临放弃的暗恋
只是采用了《一千个不可以做你女朋友的理由》里的人物构架和事件，时间上是另外的一(蟹)个(蟹)故(蟹)事
还是那句话：强烈建议喜欢林枫姿跟薛临轩的筒子们不要往下看
喜欢小白同学（钟青颜）的筒子们欢迎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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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本是前世的花，今生化做一池柔情的水，成全来世为蝶。蝶样年华。化蝶舞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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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23:27
　　小白：“喂？霜姿，是我，小白，你哥。”
　　霜姿：“哼！什么我哥？我告诉你，也就我姐把你当弟，我可没你这哥。说，找我嘛事儿？”
　　小白：“呵呵，咱姐最近在做什么？我打她手机她关机了，家里***也是仲夏接的，我问他他妈妈去哪里了他说不知道。咱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霜姿：“你是不是盼着咱林家出事儿？哼！乌鸦嘴！我姐就算出事也要赖你！”
　　小白：“真出事了？！那她人在哪里？”
　　霜姿：“你急什么？吼什么吼？她又怀了个‘儿子’。”
　　小白：“枫叶林的那些‘儿子’都还没孕育出来，怎么又怀上了？！她要钱不要命了？这次是谁的？”
　　霜姿：“什么谁的，你的。”
　　小白：“我的？！”
　　霜姿：“废话！我姐怀了三年才打算生出来，除了你还能有谁能让她这么慎重？”
　　小白：“哦，那她说没说这次这个儿子叫什么名儿？”
　　霜姿：“说了，还说是她大儿子，叫《完美世界》。”
　　 第一章七月流火
　　六月的长沙烈日高挂，热情地向人展示湖南人“辣”的作风。
　　大马路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举着伞的行人软绵绵的走。路边的树上的叶子也把自己给卷起来减少烧烤面积，飞驰的汽车带起一股热气。
　　林枫姿戴着宽沿的遮阳帽，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握着手机跟小龙讲***。
　　“喂？死鬼。在哪里呢？”
　　“在马路上当烤肉。你要不要来一块儿？”
　　“死鬼哩，这么热的天你出门干吗去？真当你是一头肥猪要接受长沙烈日的烧烤？然后贡献给菜市场？”
　　林枫姿热的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力气跟小龙纠缠“肥猪”的问题。
　　“唉——没办法啊。等不及看我‘大儿子’出生了。”
　　小龙哈哈大笑说：“就你上次讲的那个？”
　　“嗯。”
　　“死鬼哩，你一年孕育二十多个‘儿子’，平均每个月快有两个了，累不累啊？”
　　“没办法啦，为了养仲夏这个儿子，咱再苦再累也值得。哎，说到这个我可得好好批评批评你跟小胡斐。你们效率也忒低下了吧，都快七年了才孕育出来一个。”
　　“死鬼！”小龙娇嗔。
　　“哎我不跟你贫了，找我什么事儿啊？刚开机就接到你***，你不会是想请我吃饭吧？”
　　说着不贫还是贫了一句。
　　“猜对了，是想请你吃饭，不过不是我请。”
　　“哦？”
　　“安斐的‘小青梅’中秋结婚，请我跟安斐去吃喜酒。”然后下命令，“你，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我跟她又不熟，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她结婚你干吗要拉上我？”
　　“怎么不熟？那年我结婚你们不是见过么？你常来我这儿不是经常见到她么？去吧去吧。”
　　“给个理由先。”
　　“小林子。”
　　小龙语调温柔，林枫姿推着自行车的右手一抖，车子晃了两晃。
　　“小龙有什么事您直说吧，你装温柔挺吓人的。”
　　“林枫姿！”
　　“在！在！”
　　“小林子，陪我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女的从小明恋安斐。虽然说现在要嫁人了吧，可你常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得去瞪着点。可是你看我现在正怀着孩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医生还说我不能劳心劳力，你看咱们认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再说你吃了我家那么多酸鱼，是不是也该回报我一下下了？”
　　“你想让我去帮你监视小胡斐？”
　　“知己啊。”
　　“滚！我吃你家的酸鱼，你吃我家的酸辣子，互不相欠。另，我现在也怀着孩子，不能劳心劳力。再另，我们认识十五年零六个月。”
　　“死鬼！你到底去不去？”
　　“先说你打什么主意。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被你两口子卖了还帮你两口子数钱。”
　　“上次怎么啦？不就是拉你去相亲吗？”
　　“你还说，上次的事不知道怎么被小白知道了，被他讥讽了一顿，说我不守妇道心里念念不忘薛临轩还要去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他有什么资格讥讽你？他又不是你男朋友。”
　　“……小龙，你到底要我干嘛？”
　　“没让你干吗。嘿嘿，跟上次一样。”
　　“还相亲？！”
　　“嗯。安斐说了，这次婚礼请了很多年轻人，有几个是穿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还都是光棍，让你过来看看。你说你，啊？身为一名中国人，吃国家的，住国家的，你就不能为国家做点贡献？帮国家降低一点光棍率？”
　　“我这不是在帮国家降低出生率么。哎我说小龙啊，你这把‘夕影刀’跟小胡斐改行当红娘算了，说得我跟汪精卫叛国贼似的。”
　　“汪精卫？哼，你要是有当年汪精卫叛国的勇气，你跟薛仁贵早好了；你要是有当年汪精卫叛国的果断，你还跟你那个‘过儿’小白好死不活的混着？你要是有当年汪精卫叛国的深思熟虑，你跟你家顾大哥……”
　　“打住！打住！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哼，这还差不多。记着，农历八月十五，中秋那天。到时候我们过去接你。记得穿现代一点，别老是一套复古装。林枫姿你给我记着，你是个女人，不是古董，别以为越旧越值钱！”
　　虽然知道龙夕影看不见，林枫姿还是点头哈腰，连连说了十几个“是”。
　　挂了***骑上车，热气扑面而来。
　　如果，当年有汪精卫叛国的勇气，如果当年有汪精卫叛国的果断，如果当年有汪精卫叛国的深思熟虑，那么现在这一切，是不是都会改变？
　　然而生活不是数学推理论证，不是简单的“如果A推出B，那么反过来B也可以推出A”，生活更加不是一道假设题，一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些事做下了就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而一些话，说过了就必须要算数的。
　　遮阳帽只能遮到肩膀，暴露在酷日下握着车龙头的手和小臂被烤得火辣辣的痛，身上的汗水往外冒着热气，林枫姿的心里却仿佛是深秋里的枫叶，外面看来红彤彤黄灿灿的热烈，但其实已经感受到了寒冬的清凉，凉咻咻的。
　　想到小龙的话，林枫姿觉得，汪精卫还是不错的。抬头看见一栋三层的古朴店面，看了看那块招牌上的三个字。
　　枫叶林。
　　林风姿笑笑。这里明明主营茶，兼售其他饮料，却偏偏叫枫叶林，也不知道小白是怎么想的。
　　这里原本是家咖啡厅，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黄琳。一年前黄琳的男人卷了钱跟一个女人去了国外，咖啡店没有资金中转，她感情失意，生意上也不愿搭理，索性贴了张转让广告。
　　林枫姿早就想开一家茶吧，这里又是学院路，左边是大学区，右边是几间大的写字楼，客源丰富。加上背靠岳麓山，面朝湘江，到了秋季红叶满山，闲暇之余来喝杯茶，看看风景，既有情调又有格调。只是当时林枫姿手头没有足够的资金，等找小龙借了钱来找黄琳，黄琳遗憾地说已经盘给别人了。
　　林枫姿失望懊恼了一个多月，后来接到小白***，说要开间茶吧，已经盘了一家店，店里已经找大学时候几个搞室内设计的同学改建好了，要林枫姿去做软装饰方面的布置。
　　林枫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到了小白说的地方才发现，原来那家店是小白买去了。
　　看着前卫却又典雅的店里，先前的懊恼和失望一扫而空，林枫姿卯足了劲给店里做布置。
　　现在除了三楼最后一间雅阁里的挂毯还没有编完之外，店里墙上挂的壁毯，窗帘，坐垫都是林枫姿一手设计的。
　　自从半年前开张之后，客户反映良好，尤其是到了夏季，生意越来越红火。
　　在店还没装修好的时候，黄琳来店里转了一圈，之后直接找上了钟青颜，想来当一个店员。
　　钟青颜还有广告公司和经纬工作室的事情要忙，再加上黄琳原本就是店主，就聘了她做经理。
　　林枫姿锁了车，摘了帽子，门口的服务员拉开镶了玻璃的木门，笑着说：“林师傅来了。”
　　林枫姿笑着打了招呼，径直往柜台去了。
　　看见林枫姿进来，黄琳回头对服务生说了句，“一杯葡萄汁。”
　　对林枫姿笑：“这么热的天打车来就行了，怎么还自己骑车过来？不怕老板知道了心疼啊？”
　　林枫姿边坐下边笑：“黄姐您这话说得，我给你们省车钱，你们老板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心疼？”
　　喝了口葡萄汁，有些疑惑地问：“小白不在？”
　　自从黄琳轻车熟路的上任之后，小白除了周五下午在店里外，很少过来。今天周五，小白不在。
　　黄琳一愣，随即笑着说：“老板跟一个朋友在解放路那边开了家酒吧，还在装修，他要在那里盯着，挺忙的，还说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再请客吃饭。”
　　林枫姿有些讶然：“嘿！他还真是全面发展，玩了广告玩家纺，现在又向娱乐休闲行业进军了。”
　　“其实是老板出资，老板那朋友出面打理。”黄琳想了想说：“听说，老板那朋友姓林，前几天来过一次，跟你一样，留了长长的一把好头发。”
　　林枫姿一听，就想起来小白那朋友是谁了，“嘿嘿”的笑得有些暧昧。天气太热，水分流失过多，低头喝了一口葡萄汁，觉得有些不够退凉，端了杯子叫服务员给加上冰块。
　　服务员是个勤工俭学的大二学生，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林师傅，老板说了，就算太阳落在了长沙，都不能给您的葡萄汁里面加一小块冰块。违令者，开除！”
　　林枫姿笑：“这太阳不是没掉下来么？再说，你们老板又不在，莫怕莫怕，做人要学会通融嘛。”
　　服务员看看黄琳。
　　林枫姿说：“这么热的天，得去去火。”
　　黄琳笑笑，示意服务员给林枫姿加上冰块。她这些年见的客人多了，感情失意，对人情世故看得很通透，整天一张笑脸。微笑固然让人觉得温暖，但是对所有人都微笑，那就是一种客气的疏离和冷漠。但是面对林枫姿和小白，黄琳的微笑却是真正的温暖，此外还夹着些疑惑，或者说是羡慕。
　　在黄琳眼里，这两人似乎都很忙，很少见他们一起出现，即使从枫叶林出去，也是一个钻进黑色的奥迪，一个坐上蓝色的捷安特，各奔东西。但是，当林枫姿因为钱不够要去筹钱买店，第二天钟青颜就来找她，然后林枫姿从一家顶级公司辞了设计总监的位子跑来店里部置。黄琳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开始她还以为两人是恋人，但是后来在枫叶林的开张party上，林枫姿伸长了手臂垫着脚尖拍着一身西装的老板的肩膀，一脸洋洋自得的说：“这是我弟弟。”
　　这两人的关系，黄琳很好奇，也有些嫉妒。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跟她过了十年最后却将她洗劫一空跟别的女人跑到美国逍遥的男人。黄琳暗暗叹了声，摇摇头，才想起来问林枫姿：“找老板有事？”
　　林枫姿笑笑：“也没什么事，就是三楼最后一间里的那个挂毯可能要往后延些时候才能做好。我怕耽误你们做生意，想当面给他说说。不过给黄姐您说也一样。”
　　黄琳笑笑：“我会转告老板的。”
　　林枫姿喝完一杯葡萄汁，道了声谢，上三楼开工。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之后合并了一些章节，
很多人物也有变化，
大家慢慢看@^^@ 第二章东门小吃
　　现在正是七月流火的季节，学生虽然放了假，店里还是人满为患。
　　一楼座无虚席，都是一些年轻人，很少有超过三十的，三三两两的闲聊着。二楼主营茶，显然不太适合那些年轻人的口味，但也是座无虚席，除了一些好静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右边写字楼里的人和慕名而来的客人。
　　三楼是五个雅阁。前面四个挂的是林枫姿以前的作品，四间雅阁的布置都不一样，但整体上又构成一个完整地系列，林枫姿取了个名字，叫《花香满径》。
　　最里一间因为壁饰还没做好，就用一面简易的塑料墙隔了起来，外面挂了两层竹帘，也不影响外观。
　　店里的挂毯都是林枫姿的作品，按照她的意思，这里的挂毯都是要出售的。开张之后，也有很多人向黄琳打听挂毯的价格。
　　黄琳请示小白的时候，小白微笑着地对客户说：“这店里的东西都是一个整体，少了一件就不完整了。您要卖，请找这位林师傅重新定做吧。”
　　林枫姿因此接了不少的订单，挣了不少外快。
　　当时黄琳看了看林枫姿，笑着开玩笑：“东西是一个整体，那这人呢？”
　　林枫姿一脸自得地说：“当然是整体了，这些可都是我辛辛苦苦孕育出来的孩子。”
　　林枫姿常常说，做一张壁饰就像母亲在孕育一个孩子，所以她把她所有的作品都当成她的儿子。
　　当时小白望着林枫喜笑笑，没有说话。
　　后来林枫姿把这事告诉了小龙。
　　小龙感叹：“在他店里的就是宝贝不能卖，在你家里的就是待价而沽，唉！唉！同样是你辛辛苦苦孕育出来的儿子，待遇咋就差了这么多呢？！”
　　林枫姿笑笑。这第五间的挂毯自从三年前就开始起稿了，一年前图稿定下来了之后动工，到目前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整体修整了。只是前一段时间弟弟寒姿高考，霜姿公司效益不好要跳槽正忙着找工作，再加上书店和花店里的生意要忙，她也没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挂毯。好在，小白也不催她。
　　盘了头发，围了围巾，林枫姿开始工作，直到了晚上十点才出了枫叶林。
　　晚上的枫叶林别有一番风味，店里灯光很暗，每个木桌上点了一盏小马灯，马灯里用的是鹅***的香蜡，昏黄的灯光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氛，情侣们要了饮料，对坐在那里悄悄私语。
　　林枫姿下楼跟黄姐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店。
　　长沙的人在夏天是夜游生物，白天大街上见不到几个人，一到晚上都冒了出来。虽然已经十点，大街上还是音乐喧嚣，彩灯眩目，马路两边的店里生意红火。
　　林枫姿推着自行车准备找家饭馆填填肚子，听见人群里有人在喊“师父”。
　　林枫姿下意思的停了一下，继而想起来自己虽然还是老师，但学校里能说话的学生似乎不多，也不可能有人再叫她一声师父。师父这个称呼，早在离开B大之后，就很少有人叫了。自嘲地笑笑，又听见那声音喊“林女侠”。
　　林枫姿这回有些惊讶了，回头一看，人群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的举着冰淇凌跌跌撞撞的朝她挤过来。
　　林枫姿忙上去扶住她，延续着老师的作风，笑着数落：“都是上班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唐倩薇拉着林枫姿笑：“师父你还说我，你那么久不教书，这说教的脾气还是改不了，要求还这么苛刻。”
　　唐倩薇七年前毕业，因为薛临江要留长沙，她也留了下来，不过转了行，进了家广告设计公司，现在手底下管着一群后辈。上班的时候一本正经，下了班就窝房子里上网，跟一群腐女乐此不疲地进行她的YY大业。
　　林枫姿笑笑。
　　唐倩薇笑：“我下班了才这样的。对了师父，难得碰上你，我上次说的那本小说到了没有？”
　　一年前林枫姿在学院路上开了家书店，叫五味书屋，供应各种小说。取名字的时候霜姿说：“知道的明白你指的是人生五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剽窃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书店开张后，唐倩薇帮她介绍了不少客户，自己也经常去林枫姿那里订书。林枫姿进了什么新出的青春小说第一个联系的就是她。
　　“明天下午到。”林枫姿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你上次说过《遥远的旅途》，小周上次进货的时候打***过来说有货，我就让他买了十套。货明天到，到时候一起给你送去。”
　　唐倩薇腻着林枫姿做感激状。
　　林枫姿笑着问：“今天怎么跑过来了？”
　　唐倩薇的公司在长沙的另一头，过来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再说，自从唐倩薇跟薛临江分手之后，很少看见她过来，要的书都是林枫姿骑了车给她送货上门。
　　唐倩薇咬了一口冰激凌说：“怀念东门小吃，忍不住就过来了。没想到一下车刚买了个冰激凌就碰到师父。”
　　抹了把汗，唐倩薇拉着林枫姿的手开始诉苦：“师父啊，您是不知道啊，我们那个公司里啊，来了个上海的经理啊。他说我们公司伙食太差，食堂的师傅为了奉承他，餐餐往菜里放糖不说，还撤了辣椒。那鸟经理说呀，鸡蛋有营养。于是乎，大师傅做了煎鸡蛋做荷包蛋，做了荷包蛋再做蛋炒饭，做了蛋炒饭再做煎鸡蛋。还有西红柿蛋汤，上面飘两根青菜，用小说里的话说啊，吃到嘴里啊，可以淡出个鸟来！吃了半个月，苦死我也。”
　　林枫姿拉她：“走走走，咱们这就去东门，我请客。”
　　两人奔到B大东门外的小吃摊上，点了一大堆吃的。
　　俗话说江西人不怕辣，四川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林枫姿是土生土长的湖南人，唐倩薇在长沙被熏陶了十多年，潜移默化之中也成了“辣妹子”，等到两人吃完，桌子上两罐辣椒罐见了底。
　　“爽！”唐倩薇灌了口水，豪情万丈地拍林枫姿的肩膀，“师父，下次过来，再找你一起来吃！”
　　林枫姿抱拳拱了拱手，杨扬眉说：“一言为定。”
　　“师父，最近小白在忙什么？好几个月都没看见他了。”
　　“听说跟敏书在解放路那边开了家酒吧，正在忙。我一个多星期都没见看见他了。你有事找他就打他手机吧。”
　　唐倩薇长叹一声，落寞地说：“没什么正事，就是想吧，今年八月二十三是B大百年校庆，各届校友都要回来，我想咱们97届染织二班聚一次。师父，咱们那一届从01年毕业，到现在都七年了，就04年办了个聚会。唉，我跟小白老赵他们几个还算经常见着，跟老班长她们都三四年没见了。想想当年在一起疯的日子，唉，感慨万千啊。”
　　看她一脸的故作沧桑，林枫姿觉得有些无奈。想笑，又觉得不太够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大家的号码你都有，先打个招呼，校庆那天聚聚。”
　　倩薇点点头说：“我先联络老班长跟她合计合计。”
　　林枫姿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她：“是不是每一届的校友都会回来？”
　　倩薇一愣，“应该吧，除了那些天长地远的和有急事要去办的，应该都会来的。”
　　林枫姿暗暗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倩薇却有些紧张起来，想了想，才犹豫着问：“师父，你是不是还盼着薛仁……你那‘大过儿’回来？”
　　“我盼着薛临轩回来？开什么玩笑！想当年可是为师我一招‘神龙摆尾’把他给扇到美利坚去的。就算他不畏艰巨远过重洋卷土重来上门找为师我报仇，为师我再赏他一招‘神龙摆尾’！看我不把他扇到地中海去。再说了，为师我是吃那回头草的人吗？”
　　倩薇嘴角撇了撇，心想你又不是马，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天天对着老公怀念初恋的。哼！
　　继而开始她那无处不在的YY大业。那顾大叔多会体贴人啊，那薛临轩薛师兄是多么的阳光灿烂啊，两人长得都很养眼，凑在一起，啧啧啧。唐倩薇忙吸了吸即将流出的口水。
　　可惜，插进来个林枫姿。
　　唉！倩薇摇头惋惜。
　　老板新招的一个服务员过来，指了指林枫姿踩在另一个凳子上的脚说：“这嘎细妹子啊，假表告岛凳子上头咳洛。我们这里是汗代餐馆，不是那嘎武林喀展，晓得不络。”（这个妹子，脚不要搞到凳子上去。我们这里是现代餐馆，不是那个 武林客栈。）
　　林枫姿忙歉意地点头，把脚放下来。
　　“师父，在徒儿面前，您就别装了，我知道你忘不了薛仁贵。”咳了声，拍拍林枫姿肩膀，老气横秋，跟长辈训晚辈似的：“不过师父啊，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一回头。”
　　林枫姿点头受教，刚喝了口水，听见倩薇说了下半句，“猛回头，抬眼看，这小白啊，还是挺不错的哟。”
　　“猛回头？我还《警世钟》、《狮子吼》呢！” 林枫姿以口水呛在喉咙里，咳了几声，“这话你当我面儿说可以，可千万别当小白和敏书的面儿说。他俩都六七年了，跑马拉松了也该到最后冲刺阶段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就多了个弟妹了。”
　　又咳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哑：“我估计吧，他俩在解放路那边的酒吧盈利了就快发喜帖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修改，小修…… 第三章倒霉徒弟
　　第三章倒霉徒弟
　　敏书姓林，一头长发，跟小白一个系，小白大三的时候她大一。
　　八年前林枫姿在B大去上第一节课的路上，被薛临轩用足球砸倒在地，被小白和他当时的女朋友小玉用自行车压断右手，造成严重流血事件。后来薛临轩去美院找林枫姿道歉，阴错阳差的以为林敏书就是林枫姿，进而以为林枫姿刚刚大一，进而把林枫姿当成师妹来照顾，这一照顾，就照顾出两人之间一段稀里糊涂的奸情来。
　　而林敏书和小白，据说是在美院举办的一场关于“当爱情和面包发生冲突时”的辩论会上认识的。小白要门面有门面，要口才有口才，带领同福客栈的其他三名店员坚持面包第一，爱情第二，打着“努力建设物资文明精神文明和谐社会”的口号居然很快就杀入决赛。在决赛中三言两语击败对手拿了第一瞪着讲台上一千块钱奖金眼冒绿光的时候，观众席上的林敏书站起来和四人辩论。
　　同福客栈那四个奸猾店员每人手里紧紧抓着二百五十块奖金，不顾江湖道亦，以四敌一，一人一句，一分钟不到拿下了林敏书。
　　但是林敏书作为一个大一新生，有着顽强的拼搏精神。
　　俗语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狄更斯说：“Fighting! Persisted is the victory!”
　　林敏书一直找小白小郭几个过招，战场从同福客栈到林枫姿租得小破屋，到小白的广告公司，再到小白投资小郭经营的经纬工作室。但是林敏书屡战屡败。林敏书充分发挥湖南大地主曾国藩屡败屡战的精神，越挫越勇，这么一辩，就辩出了她和小白之间一段马拉松似的感情来。
　　倩薇疑惑：“林敏书？不会吧！师父您误会了，小白可从来没说过敏书是他女朋友，敏书也从来没说过小白是她男朋友。”然后开始YY，“小白虽然越来越长得像攻，可心里还是很温柔体贴的，还是比较受的。再说，就算他不攻找了女人，也该来个惊世骇俗的。他可以找你啊，师徒加兄妹，也算劲爆吧。他和敏书只是师兄师妹，武侠剧里很烂俗的情节，一点都不传奇的啦。”
　　林枫姿翻翻白眼，瞪着倩薇看了看，突然眯着眼笑说：“咦？倩薇，我发现你在跟我绕圈子。你一绕我就表示你很紧张。”
　　倩薇笑眯眯：“嘿嘿，师父，徒儿哪有紧张。”
　　林枫姿做慈禧老佛爷状，抬了抬下巴，尖着声音开始训话：“徒儿，你是不是还盼着薛临江回来啊？”
　　“我盼着薛临江回来？！开什么玩笑！想当年可是徒儿我用师父您教的那招‘神龙摆尾’把他给扇到广州去的。就算他不畏艰巨翻山越岭卷土重来上门找徒儿我报仇，徒儿我再赏他一招师父您教我的‘神龙摆尾’！看我不把他扇到非洲去。再说了，徒儿我是吃那回头草的人吗？”
　　这回轮到林枫姿撇嘴了，心想你也不是马，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天天醉熏熏的来找为师我寻求安慰。哼！
　　继而开始延续她那根深蒂固的老师作风：“倩薇啊，不是为师说你啊。薛临轩江那是多么好得一个小青年，温柔体贴，阳光灿烂，多才多艺，啧啧啧，接近完美啊。再说你跟他又是同学，知根知底，还有共同语言，凑一块儿那是多完美一对呀。就算临江伯母不待见你，你是跟临江结婚，又不是跟临江伯母结婚。”
　　老板新招的那服务员又跑过来，指了指唐倩薇踩在另一个凳子上的脚瞪眼睛：“这嘎细妹子啊，假表告岛凳子上头咳洛。我们这里是汗代餐馆，不是那嘎武林喀展，晓得不络。”
　　唐倩薇愤愤然的把脚放下来。
　　林枫姿苦口婆心，声音低沉沙哑，沧桑十足：“徒儿啊，跟师父面前就别装了，为师知道你忘不了薛临江。”叹了声，拍拍倩薇的头，“为师是过来人，你的感受我理解。俗话说的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次临江回来，好好把握。这七年来，为师一想起你们俩，就觉得心里有愧。是我害了你们两个啊。”
　　倩薇翻白眼：“师父这事儿跟您有啥关系？是他爸和他伯母看不起人，哼。”
　　想到那个精明能干的商人和那个优雅的女人，倩薇有些憋屈，捧着水杯可怜兮兮地说：“他们都嫌弃我，一个说我胸无大志会耽误临江，一个说我大大咧咧不会持家相夫教子。他们这么说也就算了，临江那个死人还不帮我说话。他要去广州都不告诉我，他跟他老爸一样，都不会尊重女人，他们都不是男人！”
　　说到后面有些愤慨，继而拉拉林枫姿衣角：“还是小仲夏好，那么小就知道尊重疼爱女人。师父，要不我嫁给仲夏，给您做儿媳妇吧。”
　　林枫姿一口水没咽下去，一部分从鼻子里呛出来：“您别吓为师，为师受不起你这个儿媳妇。”
　　倩薇装可怜：“连师父您也嫌弃我。”
　　林枫姿连连摆手说：“不是我嫌弃你。是我儿子已近有心上人了。别看着我，就算你是我徒弟，就算他那女朋友我没见过，我也不能棒打鸳鸯然后抬你进门。不受男朋友父母待见的苦你知道，我是誓死不干那找未来儿媳妇定什么协议或是拿钱买她离开的事的。”
　　倩薇嘻嘻地笑。林枫姿说：“你上次说要嫁给他，可把他吓得不轻，但现在还一直问我，‘那个要嫁给我的阿姨有没有嫁出去？’”
　　前年年关将近，倩薇突然想起临江，过来找林枫姿诉苦，恰巧林枫姿不在，就仲夏一个人在家。仲夏陪倩薇玩了一个下午。倩薇玩累了仲夏要给她煮方便面，倩薇要帮忙，小仲夏死活不让，说：“我是主人，要好好接待你这位客人，不可以让你自己做饭的。”
　　几年前林枫姿在学英语专八，看了篇英国的礼仪传统，说到绅士风度，提到英国政府对男子发出的“十诫公告”，于是林枫姿深受启发，稍做改动，拿来教育小仲夏。
　　林枫姿教他说：“小舅舅在家乡念书，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男人除了尊重和照顾女人之外，对家里要有责任感，要有担当。来了客人，你作为男人，要主动招呼。”
　　然后举例说明，其中一条，就是不许让客人自己动手找吃的，主人要把吃的弄好了端上来请客人吃。仲夏很粘林枫姿，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不过那时候小仲夏还只会煮面。
　　倩薇说：“没关系我不是外人，你妈妈是我师父和朋友。”
　　小仲夏听了举着锅铲一本正经的说：“不行。你是女人，我是男人，男人照顾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感动得倩薇抱着仲夏大哭，边哭边骂临江。然后小仲夏还给倩薇讲笑话逗她开心。因为小白曾经教育仲夏：“男人照顾女人，不能光帮女人推门削水果卖东西的时候提袋子下雨打伞帮家里整理内务搞卫生，还要在精神上照顾女人。女人开心的时候你要跟他一起开心，她不开心的时候你要哄她开心。”然后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林枫姿。
　　后来倩薇端着仲夏煮的面老泪纵横，说了句“这才叫男人！”后，抓着仲夏的手也不考虑两人之间相差近二十岁的年龄说：“阿姨嫁给你吧。”
　　林枫姿那天晚上回来，看见仲夏一脸忧愁。问明原委后林枫姿毫无形象的笑趴在沙发上。然后听见自己六岁的儿子特忧郁地说：“妈妈，我喜欢我们班的符颜，不喜欢那个倩薇阿姨。可是舅舅说女孩子脸皮薄，当面拒绝她的话她会很没面子，你劝劝倩薇阿姨，让她不要喜欢我，赶快嫁别人吧。”
　　然后，林枫姿忧愁了。她儿子早恋了。
　　倩薇感慨：“这小子不错啊。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碰到个好的男人吧，偏偏比我小十九岁，而且还有了女朋友，唉！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呜呼哀哉！”抹了一把脸问：“小仲夏最近在做什么？”
　　林枫姿有些忧郁地说：“这小子，白天野得很，前段时间和他女朋友在百花园里约会画画，这几天他女朋友全家回了乡下，他就去找朋友玩儿，只下午回来。弹弹钢琴，看看电视，浇浇花。好在不会闯祸。你呢？忙什么最近？”
　　“也没什么忙得，担子交给手底下那几个年轻人去做，我把把关就行，下了班回家看小说，劳逸结合，挺滋润的。”倩薇很是自得。
　　林枫姿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沙哑：“年轻人？嘿！你多大？小屁孩儿一个，还学为师这么老气横秋。”
　　倩薇笑：“师父，你也是一小屁孩儿，小白都敢欺压你，你也就跟我面前装装样子。”灌了口水，“不过你装得挺像的，这声音，那叫一个沉郁低迷，啧啧啧。”
　　林枫姿一愣，“啊”了一声，发现嗓子里有些麻麻的痛。忙灌了口水，咽下去的时候更加觉得疼，还有些火烧火燎的麻痒。眼皮一跳，林枫姿很平静的说：“刚才好像吃得太辣了。”
　　唐倩薇好像想起了什么，抓着她肩问：“师父，你……你嗓子还没好？……啊呀我真该死！竟然把这茬给忘了。走，咱上医院去。”
　　林枫姿拉住她，哑着嗓子说：“没事，没事。我家里还有药，吃两天……就好。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
　　唐倩薇拿不定主意，想了想，看她说话都困难了忙说：“那……那我送你回去。”
　　林枫姿笑：“我往前……骑一会儿……就到，你……赶紧……回去，明儿……还要……上班。”结了帐就骑车走了。
　　唐倩薇望着林枫姿骑车穿过人群的背影，愣了会，赶紧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第四章等待依然
　　第四章等待依然
　　林枫姿两年前在麓山路上买了套二手房，四室一厅。要不是买了这套房子，她现在已经是枫叶林的主人了。
　　林枫姿到了家里，每间房的门都关着。霜姿周五下了班就在百花园看店，不回来；儿子林仲夏已经睡了，家里很安静。
　　百花园是林枫姿半年前投资的一家鲜花店。取名字的时候霜姿说：“我还是感觉你在剽窃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林枫姿不紧不慢的找药，终于在一个纸盒子里把好几年前的药给翻了出来。看了看保质期，林枫姿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随手给扔垃圾篓里了。
　　刷了牙洗了澡睡觉，喉咙除了吞咽有些疼不能说话之外，没什么太大的不对劲。林枫姿没怎么上心，心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迷迷糊糊的睡着，却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林枫姿喜欢裸睡，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套好衣服，拖着拖鞋去开门。
　　小白提了个黑色的包站在门外。
　　林枫姿愣了一下，觉得小白好像有些生气。小白本来就高，这几年好像又长了不少，这让林枫姿十分的不平愤慨，身高一直是林枫姿的雷区。
　　小白黑衬衫黑仔裤，头发很短，很硬，看上去很扎手，精深中有几分霸气，夜幕里猛然见到他，还以为遇到黑社会了。小白嘴角那么一勾，勾得林枫姿心里突突地跳。
　　小白望着她，神色严厉，语气里却透着些无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开门前先问清楚是谁。万一来的是强盗你怎么办？你这是引狼入室还是开门揖盗？”
　　林枫姿嗯了一生，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她三十年的生涯里，除了有七年在公司里之外，其余时间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学校，简单纯真的生活环境让她没有机会接触到社会的黑暗一面。即便是在那七年的设计职业生涯里，她也只是埋头苦干，兢兢业业，再凭借着A大的高***和B大教师的资历，七年中不论是同事还是领导，对她都是尊重的。在这种宽松环境下生活得久了，对社会上那些各种各样花样百出层出不穷的违法犯纪事件只是当成一个故事来听，没有什么戒备之心。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有些自卑又心软的人，总以为别人都比她善良，又怎么会来打劫她？
　　小白问她：“喝了加冰的葡萄汁？”
　　林枫姿脸色赧赧，后悔不该一时贪嘴。
　　“吃了B大东门的小吃？”
　　林枫姿只有微笑了。
　　小白张了张嘴，林枫姿已经准备好听他唠叨了，却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浅但是沉郁的叹息，像是从胸腔中溢出。小白说：“去换衣服，咱去医院。”
　　林枫姿指了指墙上时针指着十一的钟表。
　　“咱看急诊。”
　　林枫姿跑回卧室，从垃圾桶里捡出扔进去的过期药，朝小白晃了晃。然后拿了一个小本子写：
　　[吃过药了]
　　小白不上当：“你哪来的药？难道你还有未卜先知的绝技？嘿，上次剩下的吧？”
　　林枫姿丢了个爱信不信的表情，没好气地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小白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那你早点睡，明早咱去医院。”放下提包，“这么晚了，我就在你这儿对付一夜，明儿还得监督你去看诊。客房里的被子没收起来吧？”
　　林枫姿摇摇头。小白有时候在这边睡，准备的客房都是他用。不过这几天不见他来，林枫姿把被子都拆洗了放衣柜里了。
　　林枫姿无奈的看着小白在自己家里轻车熟路地翻箱倒柜。
　　小白铺好床，从衣柜里掏出一套睡衣去浴室。没一会探出头来小声问：“姐，你又把我牙刷扔了？”
　　林枫姿点点头。家里每个人的牙刷一星期一换，就是在经济最拮据的时候，这个习惯也雷打不变。所以家里牙刷储备颇丰。林枫姿取了支新牙刷给他。小白关了盥洗室的门，接着传来浴蓬头“嘶嘶”的水声。
　　没一会小白穿着睡衣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看着桌子上的吹风机，笑了。
　　听见林枫姿的房间传来打字声，小白敲了敲门推开。
　　笔记本放床上，床前的凉席上放了个布垫子，林枫姿坐上面打字。
　　小白忽然想到林枫姿刚到B大那年，他骑自行车压伤了她的手之后怕林枫姿给他挂科，跑去她宿舍道歉。那时候她也是这么坐地上写讲义。不过当时林枫姿右手打着石膏，一边在书上找资料一边打字十分不方便，后来那讲义还是她念他打出来的。
　　小白走过去，从背后看了看林枫姿在键盘上“噼噼啪啪”敲字的双手，失笑。经过这几年磨练，林枫姿也练成了“葵花打字手”。林枫姿停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虚按在键盘上的右手除了大拇指外，其它四根手指关节的地方比左手粗了那么一圈。
　　小白靠着林枫姿坐下说：“不是说困了么？”
　　林枫姿另起了一行，打字：
　　[突然想写点东西。]
　　小白边看文档上的内容边问：“小说还是论文？”
　　[小说]
　　林枫姿从B大辞职后进了家家纺公司当设计师，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也不闲着。先后从事过美术考前班助教、聋哑学校外聘教师、超市售货员、超市导购、青春文学杂志撰稿人等、等工作。还在网上接一堆私活，帮人画花稿，帮人做地毯设计，帮人写学术论文。林枫姿的论文质量好，有水准，多篇代写的文章发表于业内著名杂志上，在那个圈子里她算得上是有名的前辈高人。她还帮她研究生时候的导师和其他几个老师编过书。后来听说翻译挣的钱多，林枫姿猛攻英语，然后拿着专八的***到处去给人当翻译，还去一家英语培训班代课，工资优厚。
　　一年前为了更好的发展私活和兼职，林枫姿辞了设计部主任的工作，重操旧业，在聋哑学校当了个美术老师。工资虽然远远没有设计室主任的高，但是社会福利好，此外她还有大把的课余时间和寒暑假来进行各种各样的兼职。又凭借她在那家家纺公司接触的客户，接了很多私活。
　　小龙曾经摸着她的头感慨：“你还真是小平同志的忠实fa ，一切向‘钱’看！”
　　总之，为了挣钱，林枫姿是不惜一切代价，会使出各种手段的。
　　关于代写论文这一点，小龙也曾经嗤笑她是学术界的蛀虫，林枫姿良心发现，周六下午去孤儿院做义工，以此来减轻她的罪恶感。
　　小白想到小龙的评价，笑着说：“也别太累着了。你上次那本书编好了？”
　　林枫姿打字：
　　[那个已经给贾老头送过去了，正在审稿。你吹干头发赶紧睡觉吧，明早给干妈打个***。]
　　贾老头就是林枫姿研究生时候得导师。
　　小白闷闷的笑：“怎么？怕咱妈不放心咱俩？嘿嘿，放心吧你就，我跟咱妈说了才过来的。你写吧，我坐会儿，头发干了就睡。吹风机对头发不好。”
　　林枫姿删了那行字，继续施展“葵花打字手”。
　　小白看了会问：“这小说什么题材的？”
　　林枫姿有些羞赧，
　　[青春]
　　手指在键盘上虚敲了敲，又打了两个字：[言情]
　　林枫姿给青春杂志撰稿的事小白都知道，只不过很谈判林枫姿都委托他出面，但是只有见出版商这块，林枫姿坚持自己去谈。
　　小白心里一直疑惑，问林枫姿原因她也不说。
　　最后林霜姿爆料，“我姐也不知道听谁说，看小说的人都很幼稚，写小说的人也幼稚，写爱情小说的人更加幼稚。她有老是一副大姐姐派头，一定是怕破坏在你心目中成熟稳重的光辉形象。”
　　小白听了后哭笑不得，隐约了解到看这种书的都是年轻女性。为此他曾专门留意了一下公司里年轻女职员。有一次公司年庆，在KTV包间里听见几个女职员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只是不时听见“小林子”三个字。小林子是林枫姿的笔名，林霜姿帮她取得。那次之后，小白也专门找了林枫姿的书来看，文字虽然明媚纯真，但是对于小白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看那种女性小说觉得太虚幻太单纯。只是林枫姿每本小说小白都会买，也会细细的看完。因为有人说，写书人的心绪会在文字间不自觉地流露。
　　看小白没有取笑的意思，林枫姿松了口气。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写青春言情小说，传出去会被人嗤笑的。
　　小白问：“这次写的是谁？”
　　林枫姿的故事，都是以身边的人为原型而衍生出来的，就好比“艺术来源于生活”。比如说《刀客与刀》的原型是小龙和安斐。小龙叫龙夕影，夕影刀是沧月笔下听雪楼楼主萧忆情的刀，而安斐的外号叫胡斐，是金庸笔下的一代刀客。
　　《等待依然》的原型是唐倩薇和薛临江。故事最总结局是倩薇和临江大团圆。听到消息后倩薇来找林枫姿要她改稿，说她不要跟薛临江在一起，不然告林枫姿侵权。但最后结局林枫姿没改，倩薇也没有告她。因为书印出来后林枫姿送了本给倩薇，倩薇看了之后眼睛肿了好几天。
　　林枫姿打字：
　　[女学生暗恋男老师，结局完美。不过，是悲情路线。]
　　“怎么改走悲情路线了？”小白好奇。用公司新招进来的女职员小陈的话来说，“小林子的文字向来都是明媚阳光的，看她的书总让人对人生从满希望，觉得人性是多么的美好。”小白想到那年林枫姿写在《考古手记》上的批语：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大智若愚。含而不露展幽默，嬉笑打闹显风骨。
　　[青春的孩子都是多愁善感，我在反映现实中加点儿催泪弹，满足一下读者的心里。]
　　小白笑着调侃：“《等待依然》你说是轻松路线，结果唐倩薇看哭了，眼睛肿了一个星期。现在这个悲情路线，不知道别人看了会不会致使湘江水涨洞庭湖水泛滥。”继而轻轻的问：“为什么不是男学生暗恋女老师？”
　　林枫姿正文思顺畅，被他连续打断，烦不胜烦，而且也不习惯被人瞪着写东西。拉着他起身开了书桌上的台式机，点开一个文档，示意小白看。
　　小白乐呵呵笑着的凑上去看，林枫姿继续施展“葵花打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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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4 23:27
第五章倾城之恋
　　小说只写了八章，还没到高潮，讲的是一个叫夏宜姿的女学生暗恋一个叫许翼的男老师，但是许毅爱上了一个并不爱他的女人，故事到这里嘎然而止。
　　小白看完了，瞪着大片空白的Word文档，听背后传来林枫姿敲键的盘声。
　　嚓，嚓，嚓……
　　小白突然转身，一脸调侃，神秘兮兮地问：“姐，这里的女学生……不会是你吧？”
　　林枫姿白了他一眼，招手示意他过来，打字：
　　[B大美院信息系有个叫符昊文的男老师，你还记得么？]
　　小白想了想，摇头，“不记得了。我不是信息系的学生，美院选修课我全部选的是装潢系的，没选过信息系的。他们信息系的老师，我一个都不记得了。”
　　林枫姿想了想：
　　[那仲夏女朋友的爸爸你见过吧？]
　　小白一愣，点点头。
　　去年元旦晚会，仲夏表演钢琴，林枫姿有事就请小白作为家长去看表演。仲夏表演完了指着台上领舞的一个脸圆圆的小女孩说那是他女朋友，又指了指身后一排不远处的一个一脸严肃的长发男人说：“那是她爸爸。”然后忧郁地说：“舅舅，符颜的爸爸不让符颜谈恋爱。将来我和符颜结婚，如果她爸爸反对，你可不可以帮我说服他？”
　　小白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了小仲夏的惊人之语也是一脸祥静的笑笑。心想却开始考虑：我家仲夏才貌双全，有绅士风度会疼女人，这么好的女婿美国联邦调查局也找不到，居然还有人反对？刚巧那男人似乎感受到他的愤怒，转过脸来。然后小白就记住了那个一脸严肃的男人。
　　听林枫姿这么一说，小白点点头，突然有些惊恐的看着林枫姿：“你……当年暗恋过他？”
　　严肃认真，沉默中透着稳重和达练，那是林枫姿心目理想的结婚对象。霜姿爆料的时候还说，那就是她姐姐眼目中林爸爸的形象。小白因此得论出林枫姿有严重的恋父情结，但是那个叫符昊文的男人，虽然严肃，却少了份达练。不过，他不敢保证林枫姿不会退而求其次。
　　林枫姿深呼吸，咬着嘴唇，压下打人的冲动。
　　[暗恋他的是我高中校友，叫莫尹，比你低一届，你是97届，她是98届。当年，要不是有我和薛临轩的事顶着，她和符昊文的奸情早被列为批斗对象了。后来我没在B大了，不知道两人怎么分了。听说是符昊文跟他喜欢的那个女人结了婚，还生了个女儿。就是仲夏的女朋友。]
　　“那他跟莫尹怎么好上了？”小白想了想问。
　　[听说后来结婚没多久那女人就生病过世了。前不久莫尹又回了B大当老师，两人走到一起，但是关系好一阵坏一阵，直到汶川地震。那时候莫尹刚好在四川，符昊文急了跑去四川找她，两人才修成正果。故事就是以他俩为原型的。他俩恋了快十年了，挺不容易的。]
　　小白“哦”了声说：“听着挺像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继而趴在椅子上望着林枫姿笑，“他俩十年，总算是修成正果。有些人，只怕要修一辈子。也有些人，修了一辈子，到头来都没成事。” 听他有些落寞的感叹，林枫姿怔了怔，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她跟薛临轩，只怕再修三生，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小白却跑到她旁边坐下，有些兴奋的笑着：“姐，什么时候，也写写咱们的故事吧。”
　　林枫姿半天才从呆滞状态恢复归来，有些疑惑：
　　[咱有什么好写的？]
　　小白笑了笑，不说话了。林枫姿似乎又瓶颈了，手指在键盘上无意思的虚敲着。
　　嚓——嚓——嚓——
　　半天听见小白说：“也是，还是不要写了。”
　　写别人的故事，得要剖析别人在那段故事中的心境，剖开那个人物来研究他的性格；写自己的故事，剖析的是自己。用一种客观的角度，旁观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分析当时自己的心境，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情绪的波动，将那段经历，无论是幸福快乐还是痛苦酸楚，都再重演一次。这就好比揭去合上的伤口上的结痂。更何况，小白不敢确定，林枫姿心里那道伤口是否结了痂。
　　还是不要写了吧。
　　林枫姿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他的话，小白后悔了。
　　林枫姿在键旁上跳动的手指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又是一段“嚓嚓嚓”声：
　　[你跟敏书吵架啦？]
　　小白很少这么伤感，林枫姿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没有啊，”小白觉得她问有些奇怪，想了想，不由失笑，说的却是另一个话题：“我就是觉得我这人生吧，充满了太多不定性的因素，却又决定着我这一生的走向，我是越来越难把握它了。”
　　林枫姿倒吸一口气，跟看鬼似的看着他，觉得他一定是跟敏书吵架了。正要发挥自己安慰人的特长安慰他，小白起身说：“你早点休息。老是熬夜，焦虑症再犯了我可再不陪你去橘子洲头吹凉风了。”
　　然后晃出了林枫姿的卧室。刚把门带上，客厅里的***响了。
　　小白拿起话筒，刚说了声“喂，您好。”就听见高分贝的声音传来。
　　“小白！？你怎么又在我家？！”
　　小白笑：“哟，是霜姿妹妹啊。我来看我姐啊。”
　　“什么你姐？告诉你多少次了，那是我姐！”
　　小白笑：“好好好，是你姐。”小白想，我也不想有这个姐姐。
　　“让我姐听***！”
　　小白瞄了一眼林枫姿的房间说：“哦，她现在不方便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我帮你传达。”
　　“不方便？什么叫不方便？！你把我姐怎么样了？！”
　　小白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笑的有些突兀奸猾：“没怎么样啊，你别担心，我明天陪她去医院检查。你到底什么事儿？”
　　“叫我姐接***！”
　　“她真的不方便接***，她又吃了辣——啊！……你干什么？”
　　林枫姿一连怒气的给了小白一脚，脸却是红彤彤的。捡起摔在桌上的话筒，“……何……事？”
　　说完伸了手臂让话筒远离鼓膜。
　　“哎？你是……姐！你又吃辣椒了！”
　　林枫姿凑到话筒上“嗯”了一声。
　　“……难怪小白说你不方便。”
　　林枫姿“嗯”了一声说：“说，……听……着。”
　　“姐，我过两天要面试一家广告公司。”霜姿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那公司老板是夏凡他哥，夏凡说帮我问问。哦，夏凡就是以前追我一男的。姐，你说，我要不要领他这份情啊？”
　　林枫姿暗叹一声，有些疑惑。霜姿去年研究生毕业，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最近公司效益不好，她打算跳槽。想了想，林枫姿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周……颐。”
　　周颐是霜姿的男朋友，跟霜姿一个学校，学的是室内设计，三年前毕业，前不久刚换了家家装公司，就在学院路上，下班了之后和周末都去五味书屋帮忙，订货也是他去。
　　霜姿说：“就是请他帮忙说说话而已，应该……没什么……吧？”
　　“不……求人，不……欠人。” 林枫姿说的有些艰难。
　　不求人，那样低三下四，看人脸色，放低姿态，放弃尊严的事她林枫姿一个人做一次就可以了，那当中的辛酸，她不希望霜姿去体会。
　　不欠人，欠钱易还，人情难偿。一旦欠了谁的人情，那是一生都算不清、还不清的。
　　霜姿说：“我也就是说说，姐，你别给周颐说啊。”
　　林枫姿说：“嗯。咱……不急，慢慢……找。”
　　霜姿又问：“姐，你跟小白……咳……那什么……咳，算了，当我没说，挂了哈。”
　　林枫姿瞪了小白一眼，回屋继续写。小白凑上去问：“姐，我那广告公司还缺一设计人员。”
　　林枫姿看了看他，意味不明的笑，打字：
　　[她是猫你就是一只小耗子，你不惹她她都要抓你。你俩凑一起，不吵翻天了才怪！]
　　小白嘿嘿的笑，算是默认。林霜姿跟他，见面三句话不到就开始掐。小白心想这，姐妹二人感情真好，林枫姿的断指之仇，林霜姿一记就是八年。
　　[霜姿刀子嘴豆腐心，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小白笑着点头。
　　林枫姿回过头去继续写，那个暗恋老师的女生打包了行李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林枫姿的眉毛慢慢的皱起来，呼吸也有些不平，将自己带到了角色中。
　　小白看她纠结的眉，靠着她问：“姐，……你难受么？”
　　林枫姿茫然了那么一下，摇摇头：
　　[又不是我，写完了，就不难受了。]
　　小白愣了一下，在别人的故事里尚且有如此悲伤的神情，那在她自己那个在他看来坎坷曲折的人生路上的伤心故事，她会是怎样的一种伤神？小白觉得，万万不能让她写自己的故事，又问：“今天干嘛要吃辣椒？你心里不痛快？”
　　林枫姿没有说话。小白说：“你都这么大人了，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万一出什么事，仲夏怎么办？他才八岁，那么粘你，难道再让他半年不说话？再说你出了事，寒姿和霜姿会怎么想？他们该怎么办？你不是常说，你是家长么，就算不为自己想想，那也该为他们想想。是不是？”
　　林枫姿知错的点点头，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倩薇难得过来，她跟临江分手，挺遗憾的。]想了想，又打字：
　　[临江伯母反对他和倩薇在一起，也是因为我。你知道的，倩薇很善良，极富同情心，又那么开朗，要不是当年为了我的事去找校长，临江伯母对倩薇的印象就会很好了。]
　　“当年，我们都太莽撞了。”小白想了很久，喟叹着说。
　　 第六章婚礼畅想
　　当年，被B大学生和老师评为模范情侣并且一致认为即将走上红地毯的林枫姿和薛临轩分手了。由于两人的性格和背景，这事在B打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在林枫姿看来极其平常的分手行为引起了极其不平常的效果。在众人眼里教学上兢兢业业课堂上幽默风趣对学生关怀备至对男朋友温柔体贴的林女侠居然为了钱居然甩了在众人眼里前程似锦性格阳光长相英俊对女朋友照顾周到的化学系才子B大校长的儿子薛临轩。
　　开始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是有人造谣，可是有一天林枫姿突然提着一袋花花绿绿的喜糖给系里的老师和班上的学生，说她结婚了，众人愣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小白在座位上摸着裤兜里林枫姿前一天晚上就给他的喜糖，还是愣了半天。
　　后来其他老师和学生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周六周日开着车来学校接林枫姿，看林风姿的眼神变为鄙夷。背后指指点点在所难免，善良的同事渐渐疏远她，有上进心的同事明里暗里排挤她。后来林枫姿父亲去世，请了快半个月的假，回来后又吃错了东西嗓子发炎，一个多月不能说话，课没法上。之后就传出林枫姿要离开B大的消息。
　　师父有难，徒弟救急。97届染织二班的学生受林枫姿“侠义”的思想熏陶了一年多，决定搞一个签名表决心活动让学校挽留林枫姿。美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个尴尬的时期居然搞了个“但爱情和面包发生冲突时”的辩论会。小白带着同福客栈的其他三名成员打着“努力建设精神文明物资文明和谐社会”的口号，在二班呐喊助威下横扫美院，拿了第一。班长温惠芯和陆斐祥扯了五米长的红色条幅现场签名。最后鉴于临江是校长的侄儿，倩薇是校长侄儿的女朋友，于是公推两人带了那签满名字的五米条幅去找校长。
　　临江嫌去化学系找校长太麻烦，而且自己那个被林枫姿甩了的堂兄薛临轩还是化学系男生敬佩女生仰慕的前辈。于是，临江打着带未来媳妇回家见公公婆婆的旗号，把倩薇领进校长大伯家。美其名曰，让大伯把把关，然后再去见远在广州的父亲。
　　临江两人和大伯伯母保姆吃晚饭，开始游说，临江晓之以理，倩薇拿出那五米横幅动之以情。一个小时后两人到教师宿舍前面的小树林跟小白几个碰头。
　　倩薇说校长很感动，不过是林枫姿自己提出要辞职的。校长说跟林枫姿的合同没到期之前他不会也没有权利辞退林枫姿，但是林枫姿如果坚持要走，他也没办法挽留。后来林枫姿知道学生的救急后，请大家吃饭以表谢意，说学校给的工资太低，一家家纺设计公司开了很优厚的条件请她过去。
　　后来临江倩薇毕业，为结婚的事征求家里人同意。临江爸爸从广州回来，和大哥大嫂见了临江和倩薇。
　　临江爸爸说刚毕业就结婚会不会太早了点，有没有想过去创一番事业后再成家立业，到时候买了新房子，结婚也会很有体面。
　　临江倩薇面面相觑。两人出生在七十年代末，不愁衣食。倩薇家里虽不是太富裕，但父母在金钱方面从来不会让她觉得短缺。两人受大时代的影响，没有父辈们那种勤勤恳恳工作银行大把存款的观念，两人也不像林枫姿那样有兄弟姐妹，父母也都有工作，两人只要养活自己就行。再说两人刚刚告别学生时代，保留了大学里一般学生都有的坏习惯，爱玩爱睡懒觉，工作讲究不出错就行，不会为了钱加班，有点闲钱节假日出去玩有小说看就可以。
　　临江犹豫了一下问倩薇：“你喜欢我十年八年后风风光光的前宝马开路后奔驰断后接你进大别墅还是现在租一辆婚车扎满一百种鲜花领了证游一遍长沙宣布咱俩结婚然后请亲戚朋友吃顿饭住租来的一室三厅？”
　　临江这么问，其实是有原因的。在毕业那天晚上二班聚餐，班上多对情侣都说了以后要怎么结婚。
　　温惠芯为了横幅签名的事，差点和身为薛临轩好哥们的男朋友唐筱蒙分手，那天老温拧着唐筱蒙的手义愤填膺地说：“我要你用前五十辆奔驰后五十辆宝马的车队来接我，还要准备一栋大别墅！”唐筱蒙狗腿的连连点头。
　　陆斐祥的女朋友一连温柔地说：“我不要奔驰宝马，只要租一辆婚车，用一百种鲜花装饰，然后沿着长沙市游一圈儿就行。”
　　陆斐祥的女朋友姓花，叫花满园，酷爱花花草草。半年前林枫姿出资金，花满园出人力技术办了百花园，现在她是百花园的另一位老板。
　　那时候林枫姿是唯一一个参加聚会的老师，虽然那时候她已不再B大任教。
　　小白记得当时自己说，他要穿上自己设计的礼服，用自行车载新娘子去婚姻登记处领证。
　　倩薇问他：“然后呢？”
　　小白说：“然后？当然是载了新娘子回家了。家也不要太大，她收拾起来会很累，够住人就行。如果她有兄弟姐妹，父母都还健在，就接过来一起住。每人一间房子，还要有一间书房，一个很大的阳台。阳台上种一棵葡萄树。”
　　那时候小白已经过了一年的经济困难时期，用自己的钱加上小郭郭天昆的钱以及林枫姿借给他的二十万开的广告公司即将营业，是个前程似锦的大好青年。他一说完班上女生纷纷感叹，果然是新世纪居家好男人啊。有家室的教育自己的另一半，没家室的过来企图成为他的另一半。
　　当时倩薇说：“那么多奔驰宝马看起来像暴发户，别墅太大清洁很累，租婚车游街太傻。骑自行车穿自己DIY的礼服去领证很浪漫但是自己做礼服很麻烦。”
　　一番话惹了全班人。
　　临江赶开前来攻击的众人跟她商量说：“你不是有几个服装系的姐们儿吗？咱俩结婚，她们怎么着也该表示表示，两套礼服就交给她们吧。”
　　倩薇点头说：“房子也不要太大，我收拾起来很麻烦。一室三厅就好，一间卧室，一间当客房，一间当书房。把你跟我这几年囤积的小说都搬进去。”
　　这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后来临江觉得老爸说的也有些道理，他也不想委屈了倩薇，所以问她。
　　当时大伯薛建国还和蔼地笑着说：“也不用十年八年，你先去广州你爸爸的公司锻炼，等过了四五年后就可以独挡一面了”
　　临江爸爸笑着点头。
　　倩薇看了看临江说：“前宝马后奔驰跟爆发户似的，忒没品了。租婚车么……花满园上次结婚那样儿你也看见了，车上围了那么多花，忒俗了。做里面就一个字，傻。还是骑自行车船了礼服去领证吧。要实在没钱，咱们把小白那辆自行车借来先用用。房子就一室两厅，客房的留着，书房和卧室并一块儿，躺床上看书特舒服。”
　　几个月前花满园和陆斐祥终于踏上了红地毯。陆斐祥和花满园亲自动手，把刚买的一辆银白色奥迪A8用百花园的花花草草扎得跟花篮似的，然后两人装在大花篮里，由小白开着从百花园出发，过了湘江一桥，往南到殷家冲，转向东过石竹塘，走东二环往北，直到浏阳河那边再往西开，过了湘江二桥，在市政府那边转了一圈，沿着潇湘路往南，再过湘江一桥，沿着五大道，在市区又转了一圈才送到两人楼下。
　　自从那天婚礼后，百花园接到很多订花***。因为小白在车顶上竖了块牌子，上书“欲知花落谁家，敬请致电百花园”后面是一个***号码。
　　两人的婚礼还上了小报，小龙拉着林枫姿的手直夸小白有广告天赋。
　　 第七章酒后真言
　　临江爸爸听完了倩薇的打算，暗暗点头，心想：这女孩儿有经济头脑，知道给家里省钱。
　　临江大伯母想，这女孩儿有品味，就是穿衣服太花哨了点儿，不过现在流行混搭。
　　临江点点头说：“结婚那天把你爸妈请过来吃顿饭，我家这边就我大伯大伯母和我爸，我哥估计回来不了。先请家里人吃一顿饭，第二天再和小白、师父、小郭他们去橘子洲头野餐。”
　　两人相视点头。
　　临江对老爸说：“您看，就算五年以后结婚，车子和别墅都用不着，还不如现在就结了。”
　　临江爸爸问他俩结了婚有什么打算。
　　临江说：“我在一家设计室找了份工作，一月三千五，她在一家家纺公司上班，一月三千。房租什么的没问题，以后工资还会涨。”
　　临江爸爸有些不高兴，说你就不打算去公司帮我吗？
　　临江说，在长沙这么多年，朋友都在这边，不想离开。
　　临江爸爸开始游说倩薇。
　　倩薇觉得这是自己的生活，该怎么过当然是自己做主，没必要隐瞒别人，就实话实说：“只要有个工作做就行，人生苦短，做了亿万富翁也是吃喝拉……那个，放假陪父母，跟朋友出去玩，看耽……那个书。做老百姓照样吃喝，还会多很多时间陪父母，有更多的时间看书。都是一样的生活，干吗要累死累活得去做亿万富翁？再说，我和临江的收入以后会增加，也算得上是小资了。”
　　临江爸爸脸色不太好看了。回来后询问大哥大嫂的意见。
　　大哥薛建国笑了笑说：“那女孩儿，有侠气，可惜有些太天真。”然后说了倩薇为林枫姿说情的事。
　　大嫂想了想说：“那女孩子有些大大咧咧，生意上帮不了临江，持家估计也不可能。临江跟她结了婚，怕是会很辛苦。”
　　临江爸爸想了想倩薇今天的话，点点头说：“不会持家不会做生意倒没什么，她没什么志向，就怕临江跟她在一起久了把什么雄心壮志都消磨了，变得好吃懒做。”
　　临江不知道伯父和伯母两句话即将要对他产生的巨大影响，还在商场和倩薇关于要买什么样的窗帘而争论。
　　后来，临江爸爸说了自己的意思，要临江去广州进自己的公司。倩薇有着同人女的奇特思想，也有着同人女的善良和天真，也有着二十三岁女孩子该有的自尊和坚持。当临江爸爸让他离开临江并说她会让临江一事无成雄心消磨，让临江跟他去广州大展宏图横扫商界的时候，倩薇看着桌上临江爸爸给她的银行卡笑着说：“你们薛家的人做事风格还真他妈的像，打发人用的都是中国邮政银行的卡。”说完之后起身离开。
　　留下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的临江爸爸和脸色气得通红的临江伯母。
　　临江伯母指着她说：“你……你竟然说脏话！怎么这么没教养？”
　　倩薇回头笑着说：“是，我是没教养。阿姨您多文明啊！那样的婆媳协议，也只有您这样文明优雅的人才能写得出。多有才啊！您真是太有才了！哼！”
　　哼完之后，看到临江伯母铁青的脸，倩微笑着，仰着头跟只战胜的公鸡似的昂首阔步、头也不回地走了。晚上却喝得烂醉地跑到林枫姿那里，抱着林枫姿嗷嗷地哭。那天小白刚巧去看林枫姿，听她大着舌头絮絮叨叨地说明事情原委。
　　林枫姿抱着她，由着她把眼泪鼻涕抹在自己身上，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没事了，啊？没事。哭出来就好了。”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睛却跟着红了。
　　倩薇说完了开始骂人。先骂薛临轩，说他怎么不早出生几年，那样师父有难的时候他就可以自己帮忙出钱出力而不用看他老娘的脸色行事，也不会被他老娘管得死死的还老要自己女朋友等他几年几年。真跟薛仁贵似的。
　　骂完薛临轩开始骂薛临江。说他怎么就生在薛家？怎么就有那么一个对挣钱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希望儿子成为事业有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子承父业，横扫广州继而攻占全国然后进军全世界的商界机器人的老爸？
　　骂完了薛临江骂自己。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那么一个那么样的薛临轩的弟弟薛临江？我怎么就这么贱，摊上一个有着那样父亲的那样的薛临江？
　　骂完了自己开始骂小白。说你他妈的比我还倒霉，你老爸不爱老妈拖累老情人儿祸害，你怎么就这么幸福，遇到一个对你一心一意全心全意温、柔体贴照顾周到、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姐姐？
　　骂完小白开始骂林枫姿。说你怎么这么不讲江湖道义？横刀夺爱抢了小白的小攻哥哥薛临轩，然后甩了那么样的薛临轩水性杨花转战事业有成身材有型的顾大哥哥，然后还潘金莲在世，不放过那时候白白嫩嫩、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小白弟弟。亏我当初还帮你去校长说情让你留在B大，亏我今天还帮你骂了那么一个薛临轩的那么一个老妈。
　　骂完林枫姿又接着嚎，嚎完了就跟临江分手了，任临江怎么求情指天发誓以表忠心都不理他。半年后临江拖着行李白着小脸儿胡子拉楂去广州了，留在小白记忆力的是一个萧瑟的背影。
　　临江一走就是七年，七年中间跟谁都没有联系。只听在广州工作的老赵见过他几次。04年办的三年毕业庆典他没参加，当时老赵拉着倩薇的手说你也太狠了，就算不要小斯了也别把他扔广州啊！那可是我的家乡！我原本打算在家乡发展，可你看看你家小斯把广州染织业横扫成什么样子？你还让不让我活啊？
　　倩薇一脸微笑说：“那你可以反攻啊。”
　　一句话把老赵炸回长沙，进了小白的广告公司。他是宁愿在小白手下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也不敢回去反攻小斯。忘了说了，小斯是薛临江的外号。
　　听到老赵这个机灵鬼居然弃了大本营回长沙，倩薇惊讶了好长一段时间。
　　自从临江去了广州之后，林枫姿一直说是她害了倩薇和临江。小白每每劝她说那天倩薇喝多了胡言乱语，你没听见他连临江都骂吗？
　　林枫姿垂着头说：“酒后吐真言。”
　　林枫姿一直觉的自己欠倩薇的，所以一有她爱看的书就亲自给她送过去，倩薇有什么事要她帮忙她二话不说不管是刀山油锅她都去。
　　为此，林霜姿吃醋：“那么关心唐倩薇，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妹妹？”
　　小白也曾经跟着叫嚣：“那么关心薛临江，我是你干弟弟还是他是你干弟弟？”到现在霜姿还会愤愤地质问她，小白却沉默了许多。
　　小白脸隐在阴影里：“你那么关心薛临江，因为他是薛临轩的弟弟吧？你……还想着他？”
　　林枫姿叹了口气，
　　[想与不想都没有用了，我跟他早结束了。]
　　小白想了想，没再问别的。
　　“姐，这星期别去枫叶林了。”
　　林枫姿又“嗯”了一声，带着疑问。
　　“黄姐都跟我说了，你先忙完你的事情，店里的事咱不急。”
　　林枫姿又“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小说里那个女大学生已经上了火车，伤心得离开了。
　　“我和敏书在解放路那边开了家酒吧，下星期开张，到时候咱一起过去吧。”想了想，“对了，等再过些日子实现盈利，再另外请你吃饭。”
　　林枫姿轻轻的“嗯”了一声。
　　林枫姿还记得2000年冬天晚上小白的话。
　　那时候小白刚刚步入倩薇酒后所说的“老爸不爱老妈拖累”的亲情贫瘠外加经济困难时期，林枫姿把自己晚上的那份兼职让给他做。那天小白刚过了试用期，两人一起回校的路上小白突然明白那份工作是林枫姿让给他的之后，心理感动感激。但那个时候的小白还不太会表达自己，沉默半天说了句谢谢。
　　林枫姿看他泫然欲泣，误以为是男孩子被人接济的羞愤，所以她故作轻松地说：“谢什么谢？记得请我吃饭。”
　　当时的小白很感动她的善解人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那么愣在昏黄的路灯下，看上去又一种无言的伤感。
　　林枫姿于是又装作满不在乎的骂：“发什么愣？不准腹诽我敲诈勒索。”
　　小白忙说：“我没有！”
　　林枫姿说：“那就好。以后你找到兼职工作什么的都不用请我了。我只要你找到第一份兼职的时候请我。”说完作陶醉状：“多有意义啊。”
　　小白看着她慎重地说：“老师，以后我每接一项活，我都请你。”
　　林枫姿笑笑，没想到这句话小白当了真，而且渐渐成了两人之间不成文的规定。这七八年来，她也不知道白吃了小白多少顿。
　　白吃白吃，再吃下去，会不会变成“白痴”？林枫姿开始考虑这个毫无科学依据的无理头问题。
　　小白瞥了她一眼说：“你又心不在焉了。”摸摸头说：“我头发干了，去睡了。”
　　林枫姿习惯性地“嗯”了一声。
　　小白走到门口回头说：“姐，其实当年那事儿，真不能怪你。要不是美院的人落井下石，要不是临江伯母拿钱显摆，倩薇也不会跑去找校长理论。就算她没去，以倩薇那得过且过的观念和大大咧咧的脾气，跟临江那个削尖了脑袋也要上进牟利的爸爸和连脚指头都讲究优雅气质的伯母，迟早还有得闹。你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顿了顿，一脸严肃的下命令：“还有，以后倩薇那疯女人再过来，不准跟她乱吃东西自虐！”
　　带上门，小白点了根烟，狠狠的吸了口，坐在床头。
　　 第八章意外因素
作者有话要说：到考试周了，
再加上原本就没有写完，结局还在犹豫，
SO，更新很慢很慢很慢，
各位看文的亲们见谅，
　　床头柜上放了个烟灰缸，小白把烟灰弹在里面。看着里面纷纷飘落的烟灰，小白心想，明天林枫姿又要瞪人了。
　　林枫姿近年来有个怪癖，一闻到烟味，无论是哪一种烟味，就会觉得恶心，跟晕车差不多。所以小白在她面前从来不吸烟。不过小白也有个怪癖，做策划想不出点子的时候一抽烟就来灵感，他有时把工作带过来做，林枫姿专门给他买了个烟灰缸，他一走林枫姿就把烟灰倒了用加了醋的热水把烟灰缸泡起来。等小白过来的时候才拿出来擦干净了给他用。
　　如果第二天林枫姿收拾房间的时候看见一缸烟灰，她也不骂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你看，然后长声叹气。直到小白被她瞪得良心发现心甘情愿地承认错误。
　　小白垂着头呜咽着说：“姐我错了吸烟有害健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不再抽这么多了我对天发誓再也不愁这么多了。”
　　林枫姿哼一声，然后去泡烟灰缸。
　　屋子里烟雾缭绕，一个星期前霜姿介绍了个客户给他。他和霜姿见面三分钟就掐架，所以当霜姿笑眯眯地说“小白我介绍笔大生意给你”的时候小白很诧异。虽然看在林枫姿的份上霜姿不会真给他找什么麻烦，但是他宁愿相信国足进球也不愿相信霜姿会笑眯眯地对他说话。
　　那果然是笔大生意，但是碰到的问题很棘手，客户的要求太高。小白上午去解放路那边帮林敏书装修酒吧，下午和晚上跟老赵带领手下一帮员工熬了一个星期，今天刚把方案送过去。
　　小白松口气，有些不太适应这么放松的感觉，脑子里还想在想些什么。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唐倩薇和薛临江。
　　当爱情和面包发生冲突的时候，你将何去何从？
　　唐倩薇要爱情，薛临江也是要爱情的吧，不然当初那两个分手后也不会没事就跑到林枫姿那里哭得那么伤心了。
　　那薛临轩呢？他开始要的是爱情，而且他的面包完全可以养活林枫姿和自己。
　　但是，这远远不够，因为生活中永远会有一些不定性的超出意料之外的因素。这些因素影响着你在人生岔路口面前的选择。
　　林枫姿的意外因素尤其多。所以当她面对爱情和面包选择的时候，有很多很多的因素左右着她。
　　首先，当然是自己，她把一部分面包分给了这个骤然出现在他生活里的自己，非亲非故，只不过挂着大学师生之间的头衔。
　　但是，在自己“老爸不爱老妈拖累”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兼职给他做，虽然到后来，她也很需要那些兼职，但是林枫姿那“不切实际的同情心”和“莫名其妙的责任心”高涨，还是把自己从别人手里千辛万苦抠来的面包给他。
　　“不切实际的同情心”和“莫名其妙的责任心”也是倩薇一次醉酒后骂林枫姿的话。
　　然后，是林爸爸，那个曾经看上去很有福态严肃但是正直的老农民。
　　小白没见过生病之前的林爸爸，但是林枫姿每次寒暑假回家都会找很多相片。相片里的林爸爸虽然一脸严肃，眼睛里却透着慈祥豁达，红光满面，身体健壮，还有很大的啤酒肚。所有人都觉得那样的林爸爸不会生病。
　　但是，2000年夏，薛临轩出国，2000年秋，林爸爸就病了。
　　林妈妈说，林爸爸是在背玉米棒子的时候晕倒的。
　　在满是石子的蜿蜒小山路上，竹篓里的玉米滚进草丛里，黄橙橙的晃花了林妈妈的眼。比霜姿还瘦的林妈妈拍醒林爸爸，背着快两百斤的林爸爸走了三里多地蜿蜒山路回到家里。
　　林爸爸醒了不让林妈妈给枫姿打***，觉得只是最近背玉米棒子太累了，休息一天就好，没必要让枫姿知道，打了***，枫姿又得担心。
　　林妈妈说的时候，小白突然明白林枫姿往家里打***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习惯是从哪里来的了。
　　然而，第二天林爸爸又晕倒了一次。这次林妈妈不敢大意，拖着林爸爸去县里医院检查。
　　医生说，这是脑血管意外。
　　林妈妈问什么叫脑血管意外。
　　医生说，就是中风，是脑溢血。
　　林妈妈想了想问，脑溢血和脑血栓是不是一种病。
　　医生说，是一种病的两种情况，起病很急，病残和死亡率很高。
　　林妈妈只听了前半句，就跌跌撞撞的去打林枫姿的手机。林妈妈识字不多，但是记性好，她清楚地记得林枫姿的爷爷当年就是得了脑血拴才去了的。
　　枫姿爷爷过世的前一天，还给一亩的桔子林松了土，晚上喝二两酒，吃了两大碗饭，健健康康，半夜里突然就晕倒了，没等送到县里，就走了。
　　林枫姿接到***请假把林爸爸接到长沙就医。
　　检查完了医生冷着脸出来骂：“啥么脑溢血喏？这是那嘎（个）阴（庸）医检查的那？明明是糖尿病高渗综合症嘛！傻子个阴（庸）医！”
　　林妈妈一听不是脑溢血，松了口气抓着林枫姿手连连说：“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当时林枫姿一边笑着宽慰林妈妈，一边担忧地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白。
　　小白明白，很明白。因为他妈妈也是糖尿病，由心脏病引发病变的糖尿病。
　　小白在网上查过很多关于糖尿病的病因和类型，有时候林枫姿也帮他查。两人当然知道，这糖尿病高渗综合症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医生接着还说，林爸爸有高血压。这点风姿早就知道，林爸爸肥胖，抽烟抽得很凶，跟枫姿爷爷一样喜欢喝酒，是典型的高血压高发人群。
　　林爸爸住院了，病床就在小白妈妈的旁边。但是林爸爸不像小白的妈妈那样有医疗保险。林爸爸是农村户口，虽然他是村长，但他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对于农民这个词，林枫姿曾经无奈地开玩笑说：“只要还能下地，就永远不会退休。”
　　小白听了很伤感。林爸爸不会有退休金，不会有养老金，不会有医疗保险。林爸爸需要很多的“面包”，林枫姿和薛临轩都不能够提供这些面包，当时的自己还要靠林枫姿接济，也不能提供这些面包。
　　但是，顾晴觞可以。
　　就像倩薇酒后吐的那些真言，顾晴觞是一个“事业有成身材有型”的成功男人，最重要的一点，这个“这么样的”男人对林枫姿有好感。
　　小白也看到过林枫姿在叉路口的惶惶无助和挣扎，不然那年冬天明明坚决地跟薛临轩说了分手却在薛临轩回国后的一番谈话后重归于好。
　　小白吁了口气，关了灯，把自己扔在床上。被子很软，小白陷在里面，闻着淡淡的洗衣粉的清新味道，望着黑暗里一明一灭的烟星。
　　如果，自己能早生几年就好了。
　　当年林枫姿和薛临轩言重修旧好，许诺努力的挣“面包”之后，薛临轩的妈妈，那个用倩薇的话来说，“那么样的”女人突然的冒了出来。
　　那个优雅的女人是家知名服装品牌的开创者，阅人无数。那年春节，林家一家和小白一起在长沙过年，林家五口人加上小白和小白妈妈，挤在林枫姿那小小的单身宿舍里。晚上薛临轩提了一大包东西过来。然后第二天，那个优雅的女人也来了。把林爸爸送回病房后，那个女人说：“林老师，我能请你妈妈和你吃顿饭吗？”
　　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天吃得太好了，林枫姿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小白问她，她说肚子胀不消化，然后开玩笑说，用江中牌健胃消食片。小白要去给她买又被她拉住。那顿饭之后没几天，林枫姿再次跟薛临轩提出分手。因为顾晴觞来了。
　　情人节那天，薛临轩回了美国，回去开创他的大好未来。
　　然后，林枫姿结婚了，林爸爸的住院费交上了。
　　小白想，这两个人，都要了面包。
　　林枫姿要来的面包，有很多分给了他。
　　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小白不愿在深想林枫姿，不愿再想那年母亲住院费的来源。只逼着想自己问自己，如果爱情和面包发生冲突的时候，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虽然，辩论中他坚持要面包，但那是为了配合唐倩薇和温惠芯，为了挽留林枫姿的小小计谋。如果真的遇到，以他现在的地位，虽说不是长沙首富，但也算得上是有钱人，如果有一天，要他放弃这近十年来打拼来的钱和一个女人之间选择，他会选什么？
　　小白无声的笑。这几年来在商场中摸打滚爬，练就了一颗精明得商人心，知道怎样谋取最大的利益，知道怎样打压对手，但是站得越高，挣得越多，他越是觉得世情的冷漠。见多了商海沉浮，于那钱财两字，反而看得越开。
　　都是身外之物，而已。
　　对那患难中的真情，却是无限的渴求。这几年来这种渴求越来越强烈。八年前家庭的破裂，父亲的死亡，以及这几年来身体越来越差的母亲，去年冬天和今年开春长沙冰冻几月的风暴大雪，刚刚过去的汶川地震，那些翻滚咆哮的地面，以及长沙那几天中关于余震的传闻……
　　太多太多人手不可掌控的东西，让小白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也许，那种恐惧早在八年前家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只是这几年越来越强烈。
　　越是恐惧，对那份真情就越是渴求。
　　就像火之于飞蛾、荆棘之于荆棘鸟。
　　然而小白觉得，他竟是连一只飞蛾都比不上。飞蛾扑火，痛并快乐着。飞蛾化为灰烬，火还在继续燃烧。他想做一只飞蛾，却又做不到展翅扑火的决绝，他这只“飞蛾”却还有着牵挂。
　　小白羡慕那在蛮荒的荆棘枝条间用生命换取最美好的歌声的鸟儿。
　　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的巨创来换取，小白深有感悟。
　　曲终命竭，小白不怕。他怕的是，那换来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的命，是别人的。
　　只是人活一世，亲情，爱情，友情，总要有一段刻骨铭心。
　　冰霜和大雪可以封冻长沙、阻断交通，却阻断不了亲友对你的关怀和思念；地震可以掩埋城镇、塌陷高楼，却掩埋不了亲友对你的记忆。
　　如果哪一天突然离世，小白希望他留给亲人的，不仅仅是够用余生的钱财，还有支撑他们在余生能够快乐生活下去的幸福回忆。就算她独自一人，她也不会寂寞难耐。
　　如果，是真爱上了的人，哪怕散尽千金，名誉扫地，也是值得的。
　　只是当初，那现在在他看来身外之物的钱财和名誉，害了很多的有情之人。
　　虽然，那是那些有情之人自己的选择。
　　但是当年，在小玉和面包之间，他却是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的。
　　在他“老爸不爱老妈拖累”时候，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小玉选了面包，去美国做了交换生。小玉拿了面包还觉得不够，还想要充分建设和谐社会，物资生活和精神生活要两手抓，于是回来要他的爱情。
　　小白想着那年情人节林枫姿在湘江一桥上回望着橘子洲头说的那句自我安慰的话：“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如是他也对小玉这样说。
　　然后，就出现了一系列的不定性的超出他预想的因素，用倩薇的酒后真言来说，那该叫“老情人儿祸害”。这老情人儿一祸害，就把林枫姿“祸害”成了他姐。
　　小白常常很纠结地看着那个对自己“一心一意全心全意、温柔体贴照顾周到、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姐姐”，想着自己是该感谢小玉呢还是该忌恨小玉，越想，小白越纠结。
　　长叹一声，揉揉太阳穴，小白觉得，这生活，真他妈纠结。
　　正感叹生活中不定性的超出意料之外的因素太多了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
　　小白暗骂了一声，起来接***。
　　 第九章战略战术
　　林枫姿正在文思沸腾，恨不得变成哪咤有六只手来打字，又听见小白敲门。
　　“姐，广告公司那边有点急事我过去看看。明儿早接你上医院去。我要回来没看见你你就准备好你那棺材板儿自己躺进去！”后面那句话是根小龙学来的，小龙经常那样威胁林枫姿，效果良好。
　　林枫姿隔着门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打完最后一行字，表情却有些不以为然。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去医院？呵呵。林枫姿在心里笑笑：那你也得找得到我。
　　然后第二天六点林枫姿起床，洗漱完毕哼着小曲儿进厨房，丁丁当当一阵响，半个小时之后弄完了洗手，林枫姿听见客厅那边传来“嗒”的一声，然后脚步声过来。
　　一个男孩子站在厨房门口，穿着宝蓝色睡衣睡裤，一边揉着小脑袋上睡的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涩着眼叫：“妈妈，早！”
　　林枫姿边擦手边做了个口型。
　　林仲夏看了看林枫姿，把抓头的手背到身后，皱着小脸说：“妈妈，你又不听话了。舅舅说了多少次，不许吃得太辣，不许喝冰的东西，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林枫姿翻白眼，口不能说，心里愤愤：是妈妈亲还是舅舅亲？小屁孩儿，敢教训老妈来了。
　　小仲夏跑去洗了脸刷了牙梳了头，跑到厨房点着脚尖看了看早餐，撅着嘴说：“怎么没有鸡蛋？”
　　林枫姿白了他一眼，朝餐桌努努嘴。
　　小仲夏把嘴撅得更高，把丰盛的早餐搬到餐桌上，林枫姿已经坐在餐桌前不动了。
　　小仲夏跑了四个来回才把早餐搬运完毕，又取了两副碗筷放到饭桌上，蹬蹬蹬的再跑去厨房，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一个玻璃杯子。
　　小仲夏把杯子放在林枫姿面前，严肃地说：“妈妈，你都吃了辣椒和冰冰的东西，我今天不要喝豆浆。这样才公平。”
　　仲夏讨厌豆浆，只爱喝牛奶，林枫姿刚好相反，她是个忠实的黄豆爱好者。
　　林枫姿把仲夏这个在她看来很不好的习惯告诉小白，小白是每天牛奶那样喝了二十多年过来的，对牛奶有深厚的阶级感情，于是望着林枫姿笑得风轻云淡：“你要是想仲夏长大了跟你的海拔一样你就别给他喝牛奶。”
　　仲夏扒拉着小白的腿狗腿地得意地笑。
　　林枫姿看了看自己跟小白之间可以发电的海拔落差，气呼呼的打印了厚厚一叠豆浆比牛奶好中国人不宜喝牛奶的证据，附带多国专家关于饮用豆浆的倡议和早上喝牛奶对身体的危害，为此她还仔细翻阅了《本草纲目》。小白看着那一大叠资料，临阵倒戈，看着仲夏，说：“可能舅舅是个特例，你还是喝豆浆吧。”
　　最后林枫姿觉得有必要中庸一下，早上牛奶那早餐就做鸡蛋羹，早上不做鸡蛋那就要喝豆浆吃豆腐脑。网上有专家说豆浆和鸡蛋一起喝不好。
　　林枫姿笑着取过小本子写：
　　[儿子，早上喝牛奶对身体不好，而且你是我们家的男子汉，要以身作则，不能挑食，要给妈妈和霜姿二姨做个好榜样！]
　　小仲夏皱着脸，去取了一个杯子，乖乖的喝豆浆。
　　吃完早餐小仲夏收拾餐桌扫地，林枫姿看了电视看早间新闻，心想这儿子不错，越来越有男子汉的责任心和气概了。然后对自己的教育方式深深得意。小龙决定要孩子，当中除了安斐之外，林枫姿和仲夏的功劳最大。
　　前年自从倩薇来过之后说了仲夏的趣事，小龙也跑过来玩儿。小仲夏忙前忙后的接待。小龙要吃苹果，仲夏拿水果刀帮她削皮，小龙要吃西瓜，仲夏帮她把西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插了牙签放在小龙面前说：“龙阿姨，您请吃吧。”
　　林枫姿和小龙两个女人出门逛街，仲夏最后出门，把门锁上后跟在后面。小龙买了一双凉鞋，仲夏自动从售货员那里接过来拎在手中。两个女人要去一家小饭馆吃饭，仲夏把门推开等两个女人进来了他才跟在后面走。选好位置把凳子拉出来请小龙坐下，再请林枫姿坐下，他才坐在林枫姿旁边，把菜单给小龙。
　　小龙觉得林枫姿这是变相的欺压男性，于是鼓动仲夏造反。
　　小仲夏腰背挺直，义正言辞：“妈妈不是欺压我。小舅舅不在家，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男人照顾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逗的小龙和旁边几桌的人大笑。小龙回去之后缠着安斐说自己也要生一个来玩玩，然后直到今年，肚子才有动静。这不得不说，是仲夏的表现好和林枫姿教育的功劳。
　　仲夏扫完地洗了手，把自己房间收拾好，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换了衣服背了书包出来说：“妈妈，我好了。”
　　林枫姿点点头，取了背包出门，仲夏把门锁了跟她下楼。楼下放了一大一小两辆捷安特的自行车，都是蓝色。林枫姿开了那辆女式的自行车锁，仲夏骑那辆小的，一大一小出了小区。到了马路上，虽然林枫姿老是教育仲夏，骑车走路的时候一定要走女人左边，但是跟林枫姿在一起，这一条仲夏不用遵守，乖乖的在林枫姿的右边。
　　先去离家近的五味书屋。周颐正在跟店里的两个女服务员小姜小琪拆卸包装上新书。
　　周颐长得高高壮壮，跟小白一样推了个平头，不过很少穿深色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白衬衫。林枫姿第一次见他是在三年前霜姿大学毕业的散伙饭上。霜姿打***给林枫姿说：“姐，有两个男的说喜欢我，你帮我过来看看，该选哪一个。”
　　那时百花园还是一个老头儿当老板，林枫姿在花店打工，接了***说：“又不是我要跟他们过一辈子，你喜欢哪个就选那个。”
　　霜姿说：“姐，我的选择牵扯到你在花店的提成。”林枫姿跟老头儿签合同的时候说好，她按销售量提成，卖得越多，她拿得越多。
　　林枫姿听了觉得这事比较严重，问了地址，就在花店斜对面的KTV里。三分钟跑过去，看了房间号林枫姿进去，屋子里灯光比较暗，里面黑压压一群人。霜姿坐在一大堆玫瑰中间，还抱着一大捧玫瑰，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男孩儿，一白一粉。
　　霜姿朝左边那个高高大大的平头男孩子努努嘴说：“他，周颐。”朝右抬抬下巴说：“他，夏凡。”
　　起来把玫瑰交到林枫姿手上说：“周颐，夏凡，这是我姐。”
　　林枫姿认出那夏凡就是常去花店订花的年轻人，夏凡也认出了她，眼睛在她和霜姿脸上溜来溜去。
　　再看那周颐，高高壮壮，眼睛笑的弯成了一座拱桥，白色的衬衫晃得林枫姿有些眼晕。
　　“身体怎么样？”林枫姿问他。
　　周颐老老实实的点头说：“挺好。没有遗传性疾病，也没有传染性疾病。”
　　林枫姿转头对林霜姿特含蓄的说了句“我打算开家书店，可是小白说进货很麻烦。”
　　霜姿想了想说：“那成，我先让他锻炼锻炼。等你要进货的时候给我***。”
　　然后，周颐就成了霜姿的男朋友，一年前五味书屋开张，周颐成了这里的免费劳力。
　　为此周颐一直为自己强壮的体魄自豪。霜姿打击他说：“你别得意太早。我姐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开一个茶楼，里面的服务员要是穿汉服的漂亮女人，唱京剧的全是漂亮的男人。不过漂亮的女服务员好找，能唱京剧又漂亮妖艳的男人不好找。小白算上一个，还会唱京剧。可惜只有一个人，表演的曲目限制太大。”说到这顿了顿，“夏凡好像是京剧队的，长得也够妖娆。说不定哪天我姐玩儿腻了书店要开茶楼就把他弄来了。”
　　然后周颐一直很庆幸林枫姿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想要开的是书店而不是茶楼。其实林枫姿觉得她选周颐，一半是因为那件白色的衬衫和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那样子的周颐，很像一个人。
　　薛临轩每每望着她笑的时候，她都想扑到他的怀里，然而身为人师的矜持和来来往往的师生，让她按耐住心中的雀跃，只是加快脚步走到那人的身边，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低了头红着脸笑。霜姿后来也说，周颐笑起来的时候，让她忍不住想要依靠。
　　霜姿做事风风火火，不像他那样畏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