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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PL】群像‖巴士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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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未来的平行宇宙 勿上升至选手本人

陈正正在地铁上被晃醒的时候,脑袋狠狠往不锈钢的扶手上砸了一下。

高铁刹车的那阵惯性过去之后,他捂着脑袋坐起来四下打量,发现车厢里面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一排排的座位和扶手整整齐齐排列过去,直到他的视线刚好和地铁左边车厢相切的那个点消失不见。

车门顶上亮起了黄色的灯光,他瞥了眼...

‖内含花猫/钎九/融酷/义玦,ts&DYG

‖某个未来的平行宇宙 勿上升至选手本人

陈正正在地铁上被晃醒的时候,脑袋狠狠往不锈钢的扶手上砸了一下。

高铁刹车的那阵惯性过去之后,他捂着脑袋坐起来四下打量,发现车厢里面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一排排的座位和扶手整整齐齐排列过去,直到他的视线刚好和地铁左边车厢相切的那个点消失不见。

车门顶上亮起了黄色的灯光,他瞥了眼到站提示,顾不上揉脑袋,提着自己那只磕破漆皮的银白色箱子就往外面走。

还好没有坐过站,他劫后余生一般很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他顺着提示找到了地铁出站口,站在自动扶梯上的时候,武汉的夜风灌进地铁站,吹过他的肩头,使他有种记忆复萌的奇妙感受。

武汉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他曾经在这里打过几年职业,在这里度过他人生当中的一段岁月。只不过他这次再踏上这片土地,却不是为了在一方峡谷之中进行惊险的博弈。

凉爽的夜风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陈正正按照那条微信指出的位置到了医院,拖着箱子坐电梯到了住院部的五楼。

五楼的VIP病房,五二五。

他看了眼门牌号勾了勾嘴角,推开门进去,看见郭桂鑫躺在病床上,背后垫了两个很高很的枕头,整个人歪在枕头上一只手玩手机。

病床上的郭桂鑫好像有点被抓包的尴尬,看见他进来,羞涩地笑了笑,把脑袋埋进医院那床薄薄的被子里,叫了句“陈正正”,声音闷闷的从被窝里传来。

本来陈正正是想骂人的。

原则上,诺言刚做完腱鞘炎的手术,按照医嘱应该早睡早起清淡饮食。然而现实是,临时被call过来照顾病人的陈正正一进门就看到郭桂鑫在歪着脑袋玩手机,一旁的病号服还被脱得乱七八糟挂在椅子上,突出一个狂放不羁。

但是他看着郭桂鑫眼底下淡淡的一圈青黑,就忍不住想起来前两天,诺言是怎么样在电话里问“陈正正你能不能来医院照顾我一下”。

蛮可怜的,像只路边被遗弃的流浪狗。那时候刚好在海南没什么事情,于是陈正正就一口答应下来,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尖。

他对诺言一直没办法生气。他看现在的诺言也是,没办法生气。

陈正正和病床上的郭桂鑫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才叹了口气把箱子拉到陪护床边,转过身来问:“医生不是说要早睡吗?”

郭桂鑫努力把脸从被子里伸出来,“那他说是他说啊,我哪能睡得着哇。”

说的有道理,但是是歪理。陈正正点了点头,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坐在床边,看了眼放下手机正在揉眼睛的郭桂鑫,又看了眼他手上那个手术之后的创口。那条手术里被切开的创口是粉红色的,看不出深不深,但是长长的很吓人,尤其是出现在电竞选手的手上,更吓人。

他没敢看第二眼,于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明天早上你喝不喝白粥?”

“我是手上做手术又不是要养胃,我想喝豆浆可以吗?”

“手上做手术也有关系的,”陈正正帮郭桂鑫掖好被子,“我们家那边还有手术之后喝乌鱼汤的说法,说那样伤口好得快一点。而且医生不是说了你要清淡点忌口吗。”

“不是啊,我前两天在那个,在网上看到了,”诺言在被窝里蛄蛹了一下说,“总喝粥会胃下垂还是什么的,它功能会退化,很吓人的。”

陈正正刚想反驳,又想起来郭桂鑫一直以来都有胃病,于是松了口,挑了个折中的办法,开口说给郭桂鑫听的时候,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温柔。

“那就小米粥吧。我给你放点糖。”

郭桂鑫看着他没出声,眼睛黑峻峻又亮晶晶的,然后很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才整个人又缩回被子里去。手机就这么被他随便扔到床上不知道哪个角落。

陈正正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郭桂鑫,他的眉眼因为不抬杠了所以显得柔和很多。最后卡在喉咙里那句“晚安”他还是没说出来。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很安分在闭着眼睛休息的郭桂鑫,然后才关灯。

第二天七点多的时候陈正正听到一阵很诡异的铃声,因为他脑子还不清醒,所以停了四五秒才有反应。

“哈哈哈哈哈,打不过我吧,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

谁啊,真的好他妈烦。还在睡梦里的陈正正如是想到,撩起一边的眼皮看了眼窗帘之间的缝隙。天色还不是特别亮,还不会太晚,就是白光有些刺眼,顺带连脑仁也感觉有些刺痛。

这样一下子他反应过来这铃声是怎么回事,又气又好笑,咬牙切齿地从陪护病床上爬起来,伸手到郭桂鑫那床被子里面去搜那个还在不停制造精神污染的源头,但是可能人还不是完全清醒,他略显暴躁的第一巴掌拍到了郭桂鑫的肚皮上。

睡着的人身上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好像体温会比平时更高一点。所以他的手心贴在郭桂鑫软软的肚皮上,确实感到了一股暖流从掌心钻到小臂。软乎乎的很舒服。

但是不能再摸了,因为闹钟实在太欠揍了。陈正正把手收回来,在郭桂鑫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你手机呢?”

还在睡梦中言少被掐了一下之后条件反射地像虾米一样弓腰,睡眼惺忪地揉了很久眼睛,才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陈正正发呆。这个时候让人难以忍受的闹钟已经过了时限停止了。

“来,郭桂鑫,你说,什么人会用自己的……做铃声?”

他本来想说“歌声”,但是想了一下,严格意义上这几句好像确实不成调,所以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去。

郭桂鑫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瞥了眼陈正正:“什么什么人?我就会啊。”

“没事不重要了,”最后是陈正正先妥协,拍了拍床边防止摔落的栏杆,“起来穿衣服。”

这个时候陈正正才明白为什么找个人来照顾言少这件事是必要的。因为那么大一只郭桂鑫,他的手上有那么长一条伤口,根本不敢使力,所以得需要一个人伺候他更衣。而这个倒霉蛋子,叫做陈正正,是只不会对郭桂鑫发火的猫咪。

陈正正拎起一直袖口,示意郭桂鑫抬手。病房里面有点冷,他帮郭桂鑫穿好外套之后,想了想好像有种风邪的说法,于是顿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给他系扣子,从领口开始一共七颗。

因为是薄薄的衬衫外套,所以扣子格外难扣。郭桂鑫手没办法使力,也不好意思玩手机,也低下头去看陈正正一脑门子汗地给他穿衣服。

一二三四五六七,他跟着陈正正的手数了一遍自己衣服上的扣子,系到第六颗的时候他突然说,“陈正正,你看,我KPL打了七年,我扣子也正好是七颗。”

他低头指着自己衣服上第三颗扣子,轻轻扒拉了一下正在发愣的陈正正,“这颗——这颗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帮你穿那个披风的。陈正正,你穿那个披风其实还可以的,如果是蓝色我觉得会更好看,不过要那种深一点的蓝色。”

说这些的人没多想,但是无心之言落入有心之人的耳中,陈正正帮他扣好了衣襟上的第六颗扣子,就去帮他扯称袖口和肩线,一边说,“我家里下个月会去庙里,我让我妈给你求个平安符好了。”

职业选手的手,不论以后还有没有比赛打,总归都是顶顶重要的。

郭桂鑫刚睡醒的脑子跟不上,转不了那么快,所以他只是盯着扣子自顾自地说,“陈正正,你怎么不系最后一颗啊?这样很奇怪。”

“不系了,”陈正正很快地回答,视线在第三颗金属钮扣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样就蛮好的。”

“哦。”诺言也抬起头来,“你下个月会回去家里吗?”

陈正正听懂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回去。但是要先等你手好一点点,我反正不急,家里没什么事情。”

“哦,”郭桂鑫又点点头,看了眼陈正正,又看着窗外,很无厘头地问:“600个小时播完是不是特别累啊?”

陈正正收拾床铺的手一顿,“挺累的。”

“这样子啊,”郭桂鑫说,“那确实也好麻烦。”

陈正正沉默着没说话,手上动作不停,稍微抖了一下被子,铺好床,然后下楼去拿他以前在武汉经常喝的一家粥铺送来的小米粥外卖,拿上来摆在病房的床头柜上,这个时候郭桂鑫刚刚好洗漱完,从盥洗室出来。

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郭桂鑫,两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饭。郭桂鑫用左手吃饭不太方便,小米粥有时候会从勺子里滴出来,用筷子夹虾饺也有点吃力,陈正正就帮他把要吃的东西夹到碗里,告诉他可以直接用筷子戳。

陈正正最近没有跟赛训,待在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偶尔会跑到前两年刚修好的新基地那边去工作,不久之前刚听见工作人员聊天说今年kpl好像有意向要再办一次酒会。挺好的,疫情之后第一次,确实好久好久都没有办过酒会,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么多人了。他只是不确定今年世冠抽签仪式上面,Gemini会不会又发功把他们害个半死。

酒会在七月,现在还早,等郭桂鑫把手养好了应该也能去。

埋下头去喝了一口百合小米粥,陈正正搁下碗又帮郭桂鑫夹了个烧麦。

他抬眼看着正在放空目光,鼓着腮帮子嚼烧麦的郭桂鑫,拿餐巾纸帮他擦掉嘴角的油渍:“我想了一下,下个月去庙里给你求平安符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去吧。”

联盟要办酒会这件事情在整个kpl都传开了,所以林恒也知道。但是林恒知道得有一点晚。

夏季赛打完,世冠之前,两个赛季之间有一小段休赛期。本来是可以好好享受的,但是他因为直播补时长就没怎么出去,待在基地过了好久。

有天下播之后,他打开微信就看到所有置顶群下面的最新一条消息。神人老师的头像旁边有个小红点,里面有个数字“2”,林恒点进去看了眼,片刻之后扯开嗓子喊蒋涛。

“林恒,下周六来我老家吃我结婚酒,地址我发你。”

其实字数不多,但是信息量爆炸。

林恒扯着嗓子趿着拖鞋就开始发疯一样跑到蒋涛直播的房间去,戴着耳机的蒋涛大老远就听见丧尸一样冲刺过来的林恒,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警告性地说了声“我还在直播”。

等他打完最后一把巅峰赛顺利下播,林恒像蝌蚪的尾巴一样跟在蒋涛身后,从训练室游荡到外面,再游荡到卧室。

蒋涛一屁股坐在床上,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板AD钙,拆开插好吸管递给林恒堵他的嘴:“喝吧儿砸——神人老师也跟你说了吗?”

林恒推了下眼镜,点了点头,没有在意蒋涛对自己的称呼,暴风吸入AD钙,空瓶之后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憋了半天的话一下子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神人老师怎么就结婚了啊,噶得曼,什么时候的事?6啊神人。”

阿豆颇为赞同地一顿点头,附和道神人老师真是深藏不露,一声不吭就在老家结婚了。

他们一顿倾诉完自己的不可置信之后,又默契地一起沉默了下来。林恒觉得有好多话想说,可是一开口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之前俱乐部商量要让神人老师去k甲的情形还犹在眼前,这个提议被神人老师拒绝之后,不巧家里人身体又出了问题,他就一个人回了老家,然后他们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现在听到神人老师要结婚了这个消息,林恒一下子又觉得这些日子好像很短很短,短到划过他眼前带来的那阵风还没消失。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过了很久很久,蒋涛才说,我们这次去,要随多少礼合适呢?

这个问题他们都是第一次碰到,两个人都不知道答案,但林恒很快秉持着学霸一贯的求知精神开始打开浏览器搜索。

网上的答案从一两百到一千不一而足,林恒看完所有的回答,摁灭了屏幕对蒋涛说,豆,我觉得有点少。

蒋涛点点头,对着他比了个数字:“我也觉得有点少。要不我们封个这个数的吧。”

就这样决定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林恒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头拍了拍旁边的蒋涛问,诶,我们下周六是不是没有训练?

蒋涛说是,神人老师特地问了我们什么时候有空,然后才定的时间。他是问的我,因为你之前不是夏季赛天天很忙吗。

“哦。”林恒低下头去划拉和神人老师那个已经到底的聊天框,莫名有些期待再收到一条什么消息,随便是什么,表情包也行,拍一拍也行。

可是他等了半天也没有收到新的消息,最后他放弃了这种单方面的等待,看着房间里亮着的灯,觉得好像开心得要飘起来,又好像心里空落落的。

蒋涛催他时候不早了,快点去洗漱完睡觉,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走出门口一段路,他又折返回来,找到已经在刷牙的蒋涛,站在他背后盯着镜子里面那个自己,宣布了个决定。

“我第一次去朋友的婚礼,我得给神人老师准备一个礼物。”

每天的训练日程都很固定,下周六一眨眼就到了。婚礼定的时间在中午,但他们提前一天就到神人提前跟他们说好的地方,在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来,周六当天中午有车过来接他们,wb的人塞了三四辆车才塞下。

来接他们的车都装饰过,两边的后视镜上面都绑了粉红色的丝带,车前面还有很喜庆的红色囍字贴纸。林恒坐在靠边上的位置,依稀从后视镜里面看见自己,转过头去和阿豆开了句玩笑,“蒋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车接的才是新人。”

阿豆看着他笑了笑,说接宾客的车都这么好看,那接新娘子的车应该更好看吧,前面应该用真花搞个捧花什么的。

弯弯的路坐得人打瞌睡,他们到达做酒的酒店的时候,下车就看见酒店门口摆了两个人形立牌,新郎当然就是嘎得曼,穿着正式的西装,笑得温柔又灿烂。

“挺飒呀。”林恒点评到。

在一楼大堂写完礼,俱乐部的人顺着礼仪的引领往男方亲友席那边去坐下,进二楼大厅门的时候他们看见新郎新娘在门口迎宾。

林恒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笑着走过去拍了拍神人的手,拥抱的时候他悄悄告诉神人,我准备了礼物给你。神人有些惊讶地看了眼他,凑过来说,林恒,你们往那边先坐,我等会儿过来找你。

婚礼现场的布置和灯光都很梦幻,他和俱乐部相熟的一群选手坐在一起,聊聊天也不会太尴尬。就是喆杰好像比他更怕生一点,虽然很开心,但是依然不敢离他太远。

宾客一波接一波,过了十五分钟林恒才看见神人走过来,但新郎神人并没有时间来他们这桌停留一会儿说几句话,因为婚礼就要开始了。

婚礼的两个小时像做梦一样,林恒和蒋涛都很开心,周宽是踩点来的,也在他们这桌坐下。酒过三巡,或者说是饮料过了三巡,神人老师才带着新娘一起来他们这桌敬酒。林恒想找准机会告诉神人,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但是并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契机。

又过了四十分钟,酒全敬完了,他们也都吃得差不多,神人老师才一个人姗姗来迟,身边并没有新娘。

端了半天的新郎官在他们中间搬张凳子坐下来,脸上红红的明显是喝醉了,林恒就坐在他旁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他们夸今天的新郎噶得曼实在是嘎嘎帅,神人老师今天也喜气洋洋,笑着问他们吃饱了没有,又聊了一会儿天,才转过来问林恒,夏季赛累不累?林恒说不累。

马腾飞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几眼林恒,又说,“你到时候酒会的时候也穿这身西装去吗?挺帅的。”

林恒被讲得一头雾水:“酒会?什么酒会?”

一边的蒋涛解释说是今年世冠抽签仪式的酒会,是疫情以来头一次,联盟那边很看重,我们到时候也都要穿西装去的。

他没赶上上次21年的酒会,嘟囔了一句“是吗”,但也没多纠结,转身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放到桌子上。他放的很小心了,可是因为相册太厚实,所以还是让餐桌正中间的玻璃转盘抖了一下。

“这是什么?”神人老师问,但似乎并没有想要先听到答案。他好像害怕相册放桌子上会弄脏,于是从林恒手里接过相册放到腿上。

林恒挪好凳子准备讲解一番的时候,那本相册已经被翻开了。扉页上用金色的笔写着一行字,“to:神人”,下面还画了一个太阳。虽然林恒真的有很认真地在写,甚至还为此练了三天字,但最后呈现的效果还是和这本相册的精致气息有些格格不入。

神人看着那行字笑出了声,瞥了一眼又害羞又紧张、把手叉到一起摩挲的林恒,继续往后翻。

后面每一页都有一张照片,下面还有日期。从2018年到2021年,每年的每一个月都有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和地点各不相同,随着时间线,有比赛场上的返图,有在训练室的,有双人采访,也有在户外的,有他们一起约饭的合照和偷拍,还有几张很明显是从运营视频里面找的截图。

但是有件事情是不变的。每张照片上面都有神人。大部分是笑着的神人,还有一些是他的背影。从头翻到尾,他在打比赛,在比赛后台,在金色雨里,在替补席上……然后是在直播间,或者在基地里撸猫。

翻到最后一页,好多张小纸条一下子全都滑落到神人的西装裤上面。纸条是林恒用杏色的卡纸剪的,不是厚实的请柬材质,稍微有些透明,和面料昂贵的西装裤比起来,显得幼稚得可笑。

但神人把那些小纸条一张张捡起来,捡起来凑到眼睛前面看。他喝醉了,要看清这些有点困难,林恒在旁边看见,正想机灵地凑上去解释说,喏,噶得曼,这个是我和你打的每一场比赛的首发名单……

可马腾飞突然笑出了声,那个瞬间林恒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还是说只是看上去醉了,其实很清醒?

神人一张一张纸条地看,明白了那些纸条每一张都是首发名单,是他和林恒打过的每一场比赛的首发名单。每一张上面他的名字都挨着林恒,每一张上面,首发边路神人都挨着首发打野暖阳。

看完之后,马腾飞把相册合上,抬起头看见林恒就在他旁边。

他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也是这样的,在比赛场上,他坐在最右手边,旁边是小学生打野林恒。他的每波兵线都囤给林恒吃,有时候还囤一整波肥线让给林恒单吃,自己灰溜溜跑到旁边去,但值得自豪地把林恒养成一个富得流油的打野。

他想起来以前打比赛的时候。就像大家调侃的那样,联盟里的边路大多都是哑巴,他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打信号,每次林恒仗着自己钱多得在峡谷里横着走,上头了想要追击的时候,他都会麻溜把信号划到自己的大招上,“大招还未冷却”,那是他在峡谷里“说”过最多的话。

那个时候像现在这样,首发边路挨着首发打野,但是也不太像现在这样。小学生林恒现在穿着西装也有了几分大人模样,他有点自豪,也有点心酸。曾经世冠抽签仪式他们打得太拉胯了,没有机会参加,今年终于有机会了,林恒终于能慢慢像大人一样,也穿着西装作为今年世冠的角逐者之一,在镜头里,在赛场上意气风发。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不能陪在林恒身边,看这个小子是如何变成大人模样。

他抬起头看着林恒,然后是蒋涛、周宽、陈润之,最后又回到林恒身上。酒劲一下子上来了,他觉得眼前这个林恒有点重影,于是一把抓住小林瘦瘦的肩膀,心想今天可是自己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这么丢脸。

于是他端起酒杯,透过高脚杯上香槟挂壁的几道酒痕,在迷离的目光中拼凑出一个像十八岁那样意气风发的林恒。他发自内心地,衷心地替他举杯:“林恒,我真为你感到开心。”

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没有给你录生日祝福,所以那句迟来的祝贺就放到现在说吧。我衷心地希望小学生林恒能够事事如愿,像他所说的那样打到三十岁。一路坦途的胜利就很好了,可以不必有那么多磨难。

林恒看着向他举杯的马腾飞,想说的话如鲠在喉。

今天的婚礼现场那么梦幻那么美,粉蓝色真的很好看,金色的灯光也很美,落在人身上就像金色的雨一样。他看着醉醺醺的新郎官,心里有点酸酸的。

十八九岁的时候他总是一身冲劲,他眼睛里面装下很多东西,但是最大最耀眼的是冠军。那个时候他对身边的人来了又去这件事没有什么太过于清晰的实感,不知道这样的无知是年少的人太残忍,还是某种自我保护的机制。

林恒看着已经喝醉但是依然笑得温柔的神人,没办法问出来心里的那个问题。他也喝完杯子里的椰奶,朝神人亮了亮杯底,最后说了几句话。大厅快空了,礼宾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们被送到门口,林恒最后看了眼酒店门口新郎马腾飞的等身立牌,和那个陪过他很久的边路挥挥手,跳上来时的车,看着神人的背影在车后面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车越来越远,蒋涛靠在他肩膀上快睡着了,但林恒突然笑出了声。蒋涛疑惑地看了眼突发恶疾的小林,只听见一句很臭屁的“噶得曼说我这身西装很帅”。

“那你就穿这身去酒会呗。”蒋涛打了个哈欠,抱着手臂又准备打个盹。

林恒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又憋了回去。车子又拐过一个弯,这下子连酒店的尖顶也看不见了。

“以后应该再也听不到他们喊神人老师出来结婚了,”

穿着西装的林恒看着窗外面一片一片的街道和更远处青翠的田埂,转过头来想笑一笑,可是却好像突然不知道怎么笑一样,扯出了一个比哭还古怪的笑容。

如果要许鑫蓁来回忆一下,21年的世冠抽签仪式和酒会确实是蛮特别的,但是特别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怎么说,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美剧里面的毕业舞会那样的吧,最好的人都在身边,熟悉的人也没有各奔东西。

现在连赛制都变了,还有疫情的影响,联盟却说要再办一次抽签仪式,甚至还把每个俱乐部五名选手加一名工作人员的参加名额放宽了。他摸不着头脑,只能说一句联盟有钱没处花不如来TTG帮忙修修网。

抽签仪式的时候要直播,正式开始之前有个酒会,算作是热场,选手弄完妆造之后都会被赶到酒会的大厅里面去,权当是后台休息室,只不过有的人(譬如许鑫蓁)到处去社交,有的人(特指王滔)则抱着碟子去认真干饭。所以抽签仪式是怎么会被简化成酒会的,许鑫蓁觉得这事铁定和久酷脱不了干系。

上一次酒会还是在21年,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的辅助还是冰尘,射手还是周诣涛。

今年和21年毕竟不同了。酒会入场的时候他是和久酷还有小马一起。进场之后想都不要想,久酷直奔点心区,许鑫蓁就和小马一起到不然在的那张桌子,靠在那边聊天。

没过多久康康就说肚子饿了,也去弄了点吃的,混在人群里怎么也找不到。吴金翔——他确实像脱缰的小野马,刚刚还在wb那桌扒着李宇浩聊天,一眨眼又拐人走去找易峥,就是没想到还遇到了端着盘子流窜到清融身边去的久酷。

大家都端着酒杯或者盘子走来走去,连教练也勾勾搭搭地侃大山。许鑫蓁端着香槟到处走一走,其他人看见他都玩笑一般叫句“尾少”,然后笑着聊两句,很有眼力见没问周诣涛的去向。这次酒会里也有不少新面孔,但看着他大多都有点怯生生的,并不是很敢搭话。

他走了一圈又回到康康的身边,摇了摇酒杯,颇有些不忿:“我很吓人吗?他们都不跟我搭话。”

康康咽下一口抹茶蛋糕,抬起头来认真端详着她的脸,坚定地点了点头:“尾子,你今天脸确实比较臭。”

“有吗?”许鑫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低下头去看着澄清的酒液,企图从液面看清自己现在的表情。

他没注意身边久酷端着盘子就来了,这次盘子上面是切成块的水果。久酷在他旁边站定,用小叉子叉了一块火龙果放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这么想他?”

明明是句无厘头的话,既没有主语,也不点名“他”到底是谁,但九尾很自然地接下话。

“来了个病子,别搞我。”

久酷往嘴里又塞了一片哈密瓜:“我还没说他是谁,你又要装作不认识了?”

许鑫蓁瞥了他一眼,讽刺道,你自己的事还没捋清楚,来这里给我做人生导师?说过了,他死在哪里都跟我没关系。

毕竟他和周诣涛大吵了一架,现在应该是闹僵了。以前谁在许鑫蓁面前提周诣涛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联盟里面的人都觉得这两个人是一块儿的,是分不开的。可是现在他们都不敢这么说了,现在谁在九尾面前提钎城,少不得要挨两句喷,就算嘴上不说,许鑫蓁心里也会喷的——不认识,谁愿意理那个傻叉?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也是小打小闹。毕竟都那么多年了,难道真的能老死不相往来吗?大家都在等,等着两个人又和好如初的时候,可是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周诣涛还没从许鑫蓁黑名单里出来。

只有许鑫蓁知道,自己真的没办法原谅。

周诣涛以前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要烂在ttg。许鑫蓁敢肯定,他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到会一语成谶。

周诣涛确实埋在ttg了,从首发一直待到轮换,离变成替补、大不了比赛只有几步之遥,要掉下去容易得很。许鑫蓁劝他去别的地方试一试,别要再一成不变,可是周诣涛没有。

那是市面上最缺射手的一个转会期,很多经验丰富的射手都选择转会,连俱乐部从青训提上来的新人也都想要竞争一下,虽然竞争激烈,但那也确实是钎城最有可能被拍的一个转会期。

可瘦周诣涛出于某种谁也没办法知道的原因,还是选择留在ttg。许鑫蓁搞不懂是为什么,他只知道在周诣涛当替补的第二个月,那个什么都不肯和自己说的傻叉终于想通了,然后在接下来的那个转会期挂牌。

他们大吵了一架,许鑫蓁气得快要爆炸,但不知道是气周诣涛太轴了不知道为自己争取,还是气自己当时没有劝动周诣涛。但他能确定的是,一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消气。

久酷把那碟水果差不多吃完了,打了个凉丝丝的饱嗝,又凑过来戳了戳许鑫蓁的手肘问,真的不说吗?

许鑫蓁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喧闹的人群来往如梭,他脸上形容淡淡的,仿佛有些疲倦。

“我无可奉告,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香槟的酒液是苹果的风味,还带一点点柠檬桃子的香气,

许鑫蓁又晃了晃酒杯,补充到,

久酷也凑上来半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自己,尾少。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要干几回很傻叉的事情的,不然怎么有个词叫做浪子回头。”

说得蛮好的,不干点很傻逼的事情就不叫青春了。

但许鑫蓁还是没接话,捏着高脚杯晃了晃杯中澄澈的杏色酒液,末了好像又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很嘲讽地笑了一下。

“一个把自己耗成轮换首发,另一个换了队友也拿不到冠军。”

“……这些话你哪里听到的?”

“贴吧看到的,”许鑫蓁好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还有后半句呢,你要听么?”

“——昔日宝贝双c到这个地步也要整整齐齐,”

久酷酝酿了一会儿,但是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倒是情绪一直蛮低落的许鑫蓁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他低下头,叉起久酷盘子里最后一块哈密瓜,一边嚼一边说,不说这个了,你呢?你的事自己捋清楚没有?

“我?我能有什么事?”久酷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被许鑫蓁捏在手里的叉子,连回话也显得有些呆瓜,让人一下子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天真,还是说只是在打哈哈。

许鑫蓁盯着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尖锐到能够剖开他的皮肉,但久酷依旧浑然不觉。过了一会儿,许鑫蓁才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你别和我装傻,你告诉清融你打算转教练组的事情了吗?

“时候到了,很正常的事,没必要总拿出来说吧。”

王滔笑着说,却好像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的视线不自主地去追逐着那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身影,那个背影矜贵而清冷,就像天上一钩弯弯的月牙,就像一抔散下来的清晖。

久酷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不用他知道。他那么年轻,要多多拿几个冠军,没有必要为别的事情烦忧。

“尾少,你看,阿融是那么好的弟弟,一定能多拿几个冠军。”

说完这些,久酷又看向那个少年,那个年轻却让人惊艳的联盟顶级中单。他的眼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好像看见未来能够为清融而下的很多场金色雨,看见了属于黄垚钦那个盛大灿烂的前途,并且仿佛是由衷地与有荣焉。

旁观者清,许鑫蓁笑着用手指扣了扣桌面。

他看清楚了王滔的那个眼神,那是一个陪伴着清融从籍籍无名一路走到漫天金色雨的ad的眼神,像家人一样温柔的眼神。

最有价值之物,给最珍贵之人,所以久酷现在也虔诚如初地为清融祝祷。

许鑫蓁拍了拍久酷的肩膀,问,这些话你不亲口告诉他吗?

久酷摇了摇头,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没必要让他知道。”

许鑫蓁气笑了,顶着后槽牙舔了一圈,“都是兄弟,你跟我说这个……你们ad都是这样的么?”

王滔没有再搭话,因为清融在那边吃蛋糕噎着了。他直直地向清融走过去,连招呼也来不及和许鑫蓁打,从酒水柜端起一杯椰奶递给捶着胸口的黄垚钦。清融喝完半杯椰奶,握手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转过头来和他说笑,久酷听着,有时候也接两句话,但左手一直在清融背后慢慢地替他顺气,神情也是许鑫蓁从没见过的柔和。

场馆里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就像一片朦胧的月光,是很薄很清透的一层纱,但什么流言蜚语也撕不破。

许鑫蓁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剩下的香槟。香醇的酒液从舌尖流进腹中,他抬起头看那片明亮的灯光,刺目得就像场馆里的金色雨一样。

在那片灯光下,许鑫蓁没来由地想,原来曾经为了一场金色雨走到一起的人,最后也会因为一场缺席的金色雨而走散。

迷失的人迷失了,可是,

他看着久酷和清融的身影,又纠正了自己的想法。

联盟的选手大多数是对自己的酒量有一个比较清晰的估计的,但是还是架不住有些不能喝的喝多了。

徐必成听见右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的时候,最开始以为只是哪位兄弟唠嗑唠得有点激动,但是又看了一眼,才发现是有人喝醉了晃晃悠悠倒地上了,李宇浩和马清清在现场贴贴,卷c旁边有个人,好像是湘军,甚至人群的最外围还围着gk的五位一米八社恐男模。

“诶,”徐必成戳了戳林恒的胳膊,“那是不是你们家的辅助。”

“牛庆龙?哪里?”林恒又喝了口高脚杯里的AD钙,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顺着徐必成指的方向看过去。

AD钙和椰奶是以徐必成,林恒和柯江南为代表的一群选手和联盟抗争之后才加进酒水单的。本来联盟说不能喝酒的要不就用雪碧替代吧,徐必成说这是个好办法,但是林恒看了眼徐必成,说喝雪碧干什么?喝多了雪碧还会打嗝,抽签仪式拍到我们偷偷在选手席打嗝不是会很失礼吗?

柯江南力挺林恒说“暖阳哥哥说的对”,但联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林恒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并不多。毕竟怎么看都觉得用喝香槟的酒杯装AD钙会更不靠谱一些。

但这个时候徐必成出来当了墙头草,又变了卦说“林恒说得对,所以你们要不顺便加个椰奶吧。”kpl顶流ad就是这样力挺FMVP打野,打了一波完美combo。

最后联盟也没办法,还是在酒水单加了AD钙和椰奶两项,品牌还是三位大爷指定的。

林恒看着不远处的一阵骚动,仰头把杯子里的AD钙都喝完了,盘算着等会儿装作看热闹的时候顺路去再拿一杯。

徐必成和林恒堪称不能喝酒选手的模范,一个是纯粹觉得酒难喝,一个是害怕回去之后被蒋涛削,最后殊途同归地滴酒未沾。

但是被看热闹的乐子人本人汪启俊显然没有这么好的意识,因此惨遭香槟gank。

汪启俊不知道为什么喝多了,在那边趁着醉意大声说话,活像一只喇叭。电脑屏幕背后在直播抽签仪式的王添龙连着麦锐评,小义这个样子让我想起来清融当时喝醉了酒之后说的话,这么一想我又挺感动的,就是不知道小义这回会讲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在现场的刘天豪看着汪启俊摇摇晃晃倒地上,第一反应不是去扶,而是很缺德地先和旁边的李宇浩捧腹笑了一会儿,最后被马清清打断施法。

吴金翔的朵拉头上好像长出了一颗流汗黄豆:“歪子,宇弟,你俩别笑了,小义倒我腿上了你们帮忙挪一下啊,我真服了。”

一群人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汪启俊抬到旁边的沙发上面,出力最多的湘军把自己的领带扯松了点,看着汪启俊的醉酒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被戳中了笑穴,转过身笑得脸发红,差点背过气去。

围观的人都散开了,酒会又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情形。清清接了几杯水给小义灌下去,汪启俊才清醒了一些,睁着朦胧的双眼看清楚面前的人,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我跟你说,你们真的考虑一下,等我们三十岁了我们可以组个队去打全国大赛,真的可以拿奖金的。拿了钱我们就充到斗地主里面去,斗他个天昏地暗……”

年轻的李宇浩笑得花枝乱乱颤,拿两句电报作为感叹词,笑着锤了一下沙发上面半死不活的汪启俊:“我真服你了,你和林恒一样打到三十岁是吧,到时候我们几个八十岁单带偷塔,真6。”

汪启俊脸色像被暴晒了几个小时那样黑红,吞吐之间是浑浊的酒气:“那……就是啊,我们中单首发萧玦,让他把之前欠的比赛全c回来,让他打到吐,哈哈。”

他们笑作一团,李宇浩挂在小马身上捶他胸口,刘天豪不知道什么时候笑得蹲在墙角,一米九的人缩成小小一坨,眼泪都笑出来了。

汪小义还在那里滔滔不绝。他说还有易瞳,湘军和久诚,人够我们凑个5v5,到时候就让米哥他们解说。他一拍大腿,提议到,要不我们干脆办个杯赛,叫……就叫大浴缸杯,男生女生向前冲送冰箱,我们就可以送浴缸。

李宇浩说666,你现在已经用上浴缸了是吧,上流人啊小义。

小义醉醺醺地笑了一声,说好像是哦,现在大家都用浴缸吗?好像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在DYG也不用浴缸,都是淋浴头,还有顶上会安那个贼烫贼亮的浴霸。

他看着拉着李宇浩的手笑眯了眼睛的清清,拉了下他的小指,说“我还见过你不穿T恤光着膀子到处跑的样子。”

小马眼睛亮晶晶的,低下头拍了拍他的手:“瞎说什么呢,我真服了,我后面都有健身的好吧,那个跑步机哥不是天天用?”

李宇浩低头用手往小马肚子上一顿乱摸,打闹之间还抽空恰了一把吴金翔腰上的肉,“哪儿啊?哪里来的腹肌?”

喝醉的汪启俊还没办法反应那么快,思绪依然停留在小马的上一句话上:“哪里有跑步机?我们俱乐部什么时候买了跑步机?”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又反应过来小马说的是在ttg有跑步机,于是嘿嘿笑了两声,“我还说呢,我记得你那时候还瘦得跟猴一样啊马弟。”

“哎,你说这个,现在这个我是身材健美的我,不是那个瘦得像猴版的十八岁小马了~哥有腹肌!”

李宇浩贴着小马大声捣乱说“腹肌在哪儿啊,这不是一整块吗?”他们又开始打闹,和十八九岁的男孩一样。汪启俊窝在沙发里,头朝着蹲在角落里偷笑的刘天豪,听见他的窃笑,于是也弯着嘴角伸手过去扒拉他。

他摸到刘天豪的发尾和肩膀。刘天豪做了发型,头发摸上去是喷了发胶后硬硬的手感,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汪启俊记忆里队服的面料,而是很光滑厚实的昂贵西装面料。他在那个瞬间有点怀念大家十八九岁的样子,联盟里所有的人。他们这群人的十八九岁一样的尚且不识愁滋味。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于是就在心里默默纠正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十八九岁的我们,是我们的十八九岁。

他往空空的天上看,才发现原来青春小鸟真的一去不回来。

抽签仪式结束之后,他们走出场馆。外面每家俱乐部的车都停在停车坪上。

晚上的气温有点低,西装并不足够御寒。

刘天豪出门看见黄垚钦和向阳嘴硬心软地在门口等他,和久酷有一搭没一搭笑着聊天。他们后面是依旧在贴贴的李宇浩和马清清,wb和ttg一块走,跟在这两个手拉着手往外走的人身后。队伍的前面,林恒和蒋涛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队伍最后面,九尾穿着银白色西装,面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小马和低头看手机的不然,终于露出了这个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停车坪的另外一边,罗思源扒在车门上心心念念自己那件貂,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萨摩耶。但是车门锁了没办法拿出来,罗思源又一向挺怕冷的,张聪从他身边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他看见罗思源肩膀都有些发抖。

刘天豪自己身边,孙麟威依旧社恐,带着耳机在用手机看最新一集电锯人,小义和湘军他们则往DYG的车那边走,走到一半没忘记转过身来打个拜拜的手势。

再然后路过他的是gk,阿改捏着梦岚的脖子往前走,梦岚手里还拽着鹏鹏的衣角。落后几步的地方,百兽和青枫慢慢跟在后面,一边摸着肚子好像在讨论等会儿去吃什么。

这时候sk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AG的司机好像把车开走了,所以AG还得搭车回去,贼倒霉。

刘天豪心下大骇。sk看出来他的震惊,狡黠一笑没再逗他,说我们没那么惨,我们开车的司机要上个厕所,钥匙也在他身上,我们先等一等。

他点了点头说好,但心里却在想罗思源怕冷拿不到衣服怎么办,会不会感冒。于是等花海抱着手臂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主动走了上去,从身后抱住罗思源,一边和他打闹,心想这样或许会暖和一些。

他们打闹的时候不知道谁说天上月亮很圆,还有人在喊,于是三三两两聚成群的大家都抬起头来看。

一轮圆月的清晖泉水一样流淌下来,落在他们肩上像一层轻薄的纱。

夜风吹过,月影晃动,刘天豪感觉像被迎面浇了一勺冰镇过的百合绿豆汁。

大家抬头看月亮的时候没有人说话,但是能听到几声不甚清晰的赞叹。

刘天豪算着上一次这样大家都聚在一起是多久之前,手上却分心捏了捏罗思源的肩膀,说,小队长,其实天上不止月亮很亮,那里还有星星。

罗思源戴着耳机也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目光在夜幕中巡流。

“哪里啊?”眼睛刚看到月亮旁边不那么亮的地方会有些不适应,过了一会儿罗思源才看清楚那么多闪烁的繁星,很开心地拍了拍刘天豪的手背,“哦,我看到了——那个是不是北斗七星啊?”

他们又安静下来看星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哎呀”惊叫了一句,“刚过去一辆车,我看月亮去了没拦住。”

又不知道谁说:“没事啊,过站了就下一辆呗。”

于是看月亮的人们才又从莫名和谐的安静中被惊醒,静止的时间好像到这时才恢复流动。六尺之上月光如故,闪烁的群星也像温柔如秋水一般的眼眸,看着地面上行走着的人,还有过站之后徐徐前行的车流。

车灯亮了,刘天豪转过头去,看见座位上罗思源那件厚厚的貂。数分钟之前在停车坪上抬头看月亮的人都抬起脚步往原本要去的地方。相熟的人打闹嬉笑之后互相告别,然后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刘天豪收回目光往车里钻——

陈正正用指节扣了扣他们的车玻璃。已经上车抱着貂坐好的罗思源打开窗,他们两颗脑袋凑到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陈正正伸手想揉揉罗思源的脑袋,但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把一枚很像符纸的红色小荷包交给罗思源。三两句话之后,他挥挥手,又慢慢走开。

刘天豪把车窗也打开,夜风涌进车里,他冷的一激灵,又把车窗缝隙关小了一些。

他的脑袋靠在车玻璃上。汽车发动之前,他又听见角落飘过来的一声感叹:“今晚的月亮真圆。”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是江城在和谁打着视频电话,手机举得高高的在拍月亮。之前一直有点社恐的柯江南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叽叽喳喳的很像一个小孩子。

晚风吹过,轻得像一声呼吸。

已无新词可赋,便更欲说还休。

于是大家又开始谈论起晚风、繁星和月轮。

*看kpl的时间不长,可是有时候也不可以避免想起2020。涉及到挺多cp的,tag打不全,我自己觉得友情向还是居多。

最近在准备写些群像,手头有想法的是一篇民国au,还有个欢脱日常向,再慢慢说吧。

  “黄花和黄蝴蝶……青金桔和甘草。”

  白日,寂静的料理室里,穿校服的女生神色安恬,纯白色的圆蛋糕在她手底下逐渐染上色彩,奶油绽出虚幻与现实交叠的繁复纹路。

  时间在往前跑,设计图无法保存甜味,而甜点会被吃掉。

  “千早,不去听听看主题是什么吗?”小精灵百般聊赖地托着腮看她。

  其他人都去礼堂听课题发表了,千早却从昨天就向大家说今天想赖个床,就不去了。可想而知,没有赖床习惯的她依旧早早来到料理室,但没有做基础练习,而是念咒似地在做一个她从未在她的配方书上写过的蛋糕。

  “不用去也知道,主题会是‘梦’。”

  千早笑而不语,继续给蛋糕缀上会被吃掉的装饰。

  “那,如果是千早来做的话,会给梦做什么样的甜点?”酸奶得不到回答,也不恼,又换了个问题。

  “给梦做的甜点当然要甜一点,让它吃了好好睡,不要总是骚动。”千早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给‘梦’这个主题做的甜点啦。”

  “其实,我不知道。”她又笑了下,摇头。

  酸奶看出千早没撒谎,有点意外,以前还有过“还能这么做”名号的千早居然会有毫无头绪的时候,真难得。

  “这个是?”她突然发现了什么,凑过去看那个蛋糕,“和去年决赛做的是一个风格?”

  “嗯,百年孤独。”千早把蛋糕做好了,也不吃,就放在那里,让它沐浴在窗光下,“这样的一个蛋糕,在合格的甜品店里,要是一天还卖不出去,就要扔掉了。”

  酸奶歪着头,一如既往的,她搞不懂自己的搭档又在想什么。

  “能够留住的,是配方。”千早轻轻说,“什么事都敌不过时间,我们能留住的只有回忆,可是回忆也会随着时间被模糊。”

  好像人们总认为活着必须是为了什么,有一个梦才能安然生存下去,可在她看来,没有一个想要追赶的东西,却也能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人生,那种人才值得佩服。

  要如何去描述一个梦,如果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想起初衷?

  “我的记忆力太好了啊……”

  酸奶正想拍拍她的肩膀给她点安慰,闻言趔趄了一下,“天才就连烦恼都这么臭屁的吗?”

  记忆力太好,以至于她能在每个相似的瞬间想起以前的事,包括当下的感觉。不断地被相同的感觉刺激,她却丝毫不会变得迟钝一点,反而一次比一次敏感,到后面只要水波荡开就能预见浪花的形状。

  就像现在,她记起当时匆忙的决赛,当时她所负责的是时钟慕斯,好像冥冥中她的时间就像那慕斯一样,滴落得比预想的还要快。

  其实,她舍不得的不仅是这个A组,更是整个她在圣玛丽学园的回忆。

  这个故事的第二季开头大约是刻意的,营造了物是人非的气氛。千早明白这个发展是必然,而她现在所面临的未来也是必然,一切必然要在这场决赛后疯狂地跑起来,然后他们会各分东西,不再是单纯的学生身份。当他们离梦越近,就离曾经追梦的自己越远。

  多数人会忘掉追梦时的美好,可是她忘不掉,所以到时她会难过。就像一个得到了配方的人,因为始终记得第一次吃到蛋糕时糕点师手的温度注在里头的味道,即便自己也能复刻形似的,也还是有所缺憾。

  如果她一直抓着梦现在的状态不放,不仅抓不住流沙般的过去,也看不见滴落的未来。

  蛋糕做好了,如果不给人吃,就会变质。

  穿着夏季校服的佐伯走在夏季的空气里,毫无修饰的短袖衬衫更使他看起来单薄,白皙的面庞在阳光下仿佛要消失似的。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课题发表了,不是应该集中讨论如何诠释主题吗?

  千早拉开长窗门,轻声唤:“学长?”

  本来游魂似的少年疑惑地看了过来,迟疑地吐出她的名字:“高桥……学妹?”

  “学长怎么在这里?决赛的课题不是正在发表吗?”

  “已经结束了。”佐伯摇摇头,解释道,“我换衣服的动作比较慢,麻里他们就先去料理室了。”

  “嗯,我拉你。”千早伸出手。

  这一拉,她发现佐伯确实很轻,比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花房还要更轻一点。不过,到底也是男生的骨架,拉上来后她受惯性作用往后斜了一点,佐伯赶紧扶住她。

  两人都站稳后,谁也没发现窗外一闪而过的糕点精灵。

  “这是去年决赛蛋糕的简约版?”佐伯一眼就看见料理台上摆放的圆蛋糕。

  “有那么像吗?”千早失笑。

  “神韵……和给人的感觉……都很像。”

  “可以吗?”佐伯有点意外。

  “当然可以,今年我又不参赛了。”

  “学妹你,不参赛很可惜。”佐伯说了这话,又抿抿嘴,好像觉得自己说得不那么恰当。但下一秒,他尝了口千早切过来的蛋糕,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个味道……”

  比起去年决赛时的那个,单独由千早完成的版本在味道上更为统一。如果说当初做的是以甜点的形态摹拟拉美的风,现在这的这个光是味道,便让人感受到一种仿佛抓住了什么,又即刻让它流失掉的怅然若失。

  “蛋糕本身潮湿而绵软,用的材料是……感觉像是曾经尝过,而且是很常见的,但又有细微的不同。熟悉,但又陌生。”他努力捕捉脑子里的想法,“就像是,记忆和失忆的交叠。”

  “看来是成功了。”千早莞尔,“我用了青金桔,比起其他柑橘类,青金桔更常用在一般的烹饪中,而不是甜点。其他材料的选用也都是我们所学的法式甜点中较少使用的。”

  “这种配方,是怎么想到的?”佐伯情不自禁问出了口。

  她耸耸肩,“潼川学长说是我的天赋,能够把情感转化成甜点的味道。因为在读百年孤独时有过这样的感受,在诠释这本书时,就想到了像这样,使人仿佛有既视感,但又即刻忘掉,这样反反复复的轮回,自然会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佐伯目光黯淡,轻轻说:“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天赋就好了。”

  “每个人的天赋各有不同,学长做的和风甜品就非常的好呀。”千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鼓励道。

  “我现在已经陷入瓶颈了。”佐伯摇摇头,“大概从去年在巴黎落败起,已经很久没想出一个好的作品,现在的这场比赛,我也毫无头绪。”

  不论主题是什么,在听到课题的分配时,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负责小蛋糕的那个。可是,现在的他,要如何才能战胜对手队伍里年轻而头脑活跃的后辈们?

  千早怔了怔,想起佐伯在动画中的错误。

  她握住对方的手,感受到学长疑惑的眼神,认真地开口:“没有人能一直保持最佳的状态,但我们平时的练习,不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坚持住吗?我认为,只要坚守住本心,不让自己后退或走岔路,时间会给我们回馈的。”

  “时间吗?”佐伯垂眸,“但是,比赛就在明天了。”

  那也只是一场比赛。如果他现在走了岔路,那么,给他剩下的时间造成的影响,就超出这场比赛所能带来的价值了。

  “每次和高桥学妹聊天,好像都能得到一些感悟。”他的烦恼虽然没有完全解决,心中却有了定论。

  “那是因为前辈很少和其他人这么聊天吧?”千早笑着说。

  “我的性格不太是能这么说心里话的人。”佐伯被说中话,耳尖又红了起来。

  “但是,什么都闷在心里的话,就也不知道身边人真正的想法了哦。”千早把蛋糕分了一半,装在盒子里递给他,“好啦,前辈也差不多该回去准备比赛了,明天我也会到场去加油的。”

  “难道加油的对象里也包括我吗?”佐伯这么问,心里知道千早当然是去给自己的同伴加油才对,他可是那群孩子的对手呀。

  千早却点点头,“当然,我会为前辈加油的。”

  他愣了下,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作为他明天对手的那几个孩子就走进来了。

  “千早!”草莓一进来就蹦蹦跳跳到千早旁边,“我们找了你半天了,哇,你还做了蛋糕?欸,这是天王寺组合的……”  

  感受到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佐伯不太适应地皱起了眉,竟有点像是不耐烦的样子。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蛋糕。”他小声对千早说,然后就走出料理室。

  “什么啊,都不打个招呼的吗?”草莓不满地嘟起嘴。

  “佐伯学长比较怕生。”千早帮佐伯解释。

  “虽然如此,但他和千早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安堂笑着说,“刚才奶糖还看见学长扶了你一下。”

  “那时可真是千钧一发呢!千早差点就要摔倒了。”奶糖补充。

  “但是,佐伯学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千早?决赛的课题刚刚公布,他现在应该和天王寺组合的其他人一起讨论才是吧?”花房按下心头隐隐的不舒服,去年决赛时千早和这个学长之间就有着他看不懂的眼神交流,他们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

  “难道天王寺组合已经自信到这种地步?打算全凭天王寺会长一个人决定设计和分配?”樫野没有室友的那种恋爱心思,他看到的是另一种可能。

  “不是啦,是我自己叫他进来的。”想到佐伯因为换衣速度慢而被队友抛下,千早还是感到好笑,“因为刚刚做了这个蛋糕,想找人帮忙给点意见,正好看到前辈在外面,就叫住他了。前辈人很好哦,即使急着走也还是很认真地给了意见。”

  “啊,那个蛋糕,我也要吃!”草莓终于想起进门时看到的蛋糕。

  “吃什么吃?给我先把要做的事情讨论出来,决定好后还要练习!”

  “又打我!樫野你这个恶魔!”

  梦想是这所学园里永不过时的话题,也是他们几个交换过无数次的想法。所有人都知道,樫野狂傲的世界第一巧克力梦、安堂的日系合并和梦月根、花房紧系在玫瑰和家人的心愿、千早甜点和文字的手心手背以及草莓的甜点笑容论。

  可是,要如何把这些纷杂的梦集中到一个甜点上?

  如果是以前,她会把所有元素分别用不同的甜点诠释,挤在同一个作品中,就像“羁绊”的那场比赛一样。但在看了千早组合去年的比赛录影后,她也有比较的心理,既然千早有办法在“坚持”这种更抽象的题目下想出让各人都有所发挥、有能相互融合的设计,那她一定也能行。

  “果然还是先吃蛋糕好了!”她实在想不出来,便惦记着刚才千早说的蛋糕。

  樫野眉头一皱,“天野……”

  “吃吃看吧。”千早已经把蛋糕分好在盘子上给他们,“感受一下其他作品,也许能激发灵感。”

  “千早说得对。小真,放轻松一点吧。”安堂附和道,接过了蛋糕。

  樫野看着眼前被花房推过来的蛋糕,感觉要是不接受就会被情侣档一起攻击,只好也静下心来,“好吧。”

  “这个是……”草莓确实还心系比赛,只是尝了口,就放下叉子,闭目思索,“好厉害的感觉,甜点除了让人感到幸福,还能传达这种情感吗?”

  该说不愧是高桥吗,即使是看起来相同的东西,每一次再做,都是不同的感受。

  其他几人纷纷给予肯定,草莓却沉默了下来,那么,什么样的甜点才能达到这种程度呢?包括味道在内的。

  她真的能凭自己做到那样的设计吗?

  一个能让每个人都有所发挥,而又能极致和谐的设计……

  “那个,能再说一次吗?大家的梦想。”她迟疑地开口。

  “就是,更深入一点的。”草莓解释,“我想找到其中的共同点的话,或许就能想出好的设计了。”

  “草莓是想从味道突破吗?”香草有点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尝到那样的蛋糕后有所感悟吧,“想找到一个能代表大家梦想的味道,对吗?”

  “那么,不如想想,梦想对现在的你们而言,带来了什么感觉。”千早想起来时间紧迫,也加入讨论。

  “这么一说,总觉得樫野和巧克力实在是奇缘啊。”草莓想了想,突然笑道,“苦涩中的甜蜜,在达到目标之前最考验的是持之以恒。”  

  “可是……如果要在比赛中表现出巧克力的技术,使用巧克力雕塑是最合适的了。”樫野依然紧锁眉头。

  “试着从外表下手?”千早提议,“虽然把巧克力雕塑做成能吃的也行,但我估计比赛对巧克力主题甜点的评分不会包括味道,既然如此,巧克力这部分就主要以外形表达,例如……什么样的外形,符合你对世界第一的预期?什么样的外形,能表现出你前期的努力?”

  樫野闭目沉思,半响一打响指,“高塔!”

  “可以。”他点头,“埃菲尔铁塔的高度是我想达到的高度,也是巴黎在甜点界的高度。如果想表达前期的艰辛,可以通过塔的下半部分,只要做一些斑驳的效果就好了。”

  “那么,我和你合作吧?”花房也有了想法,“我认为,我的梦想如今是一个外表锦簇花团,却内含荆棘的形态。我想要尝试的还有很多,玫瑰是第一项,但不仅仅是玫瑰。”

  “五月是想让玫瑰糖塑和埃菲尔铁塔结合?例如缠绕?”千早猜测。

  “嗯,理想的形式是让我的玫瑰刺扎伤铁塔,但同时花朵也在那里绽放。这样的话,每一朵玫瑰必须是不同的形态,这个还要再想想。”

  “相对起你们大家的梦想,我这边的应该是从一个温暖的起点,碰上了绚丽的新事物,于是想要两相结合。”安堂也给出自己的想法,但仍然疑惑,“形式上,也可以和玫瑰配合,像是玫瑰就是我所碰上的新事物,可是味道……”

  千早立即接话:“温暖的和式内陷,碰上蛋糕顶端的法式果酱?或是其他类似的方式,营造出从内里绽放时碰上了新光芒的感觉。”

  “那么,我来负责小蛋糕吧。”草莓说,“我可以尝试把大家的想法集中在一块。”

  “虽然每个人的说法都各有不同,但总结下来,就是有一个美好的起始,像樫野叔叔的巧克力、花房的玫瑰花香、安堂的日式蛋糕,最开始让人感到美好之后,才开始想继续。继续的过程中会遇到艰苦,但因为展望着漂亮或甜蜜的未来,就能继续坚持下去。我想,这就是我要做的三个阶段:美好的起始,艰苦的过程,漂亮的未来。”

  草莓感到自己的灵感源源不绝,迅速拿过画纸在上面涂涂写写,“像这样,胚制小蛋糕是新月的外形,表现了中途的不完满、带点锋利,这个是过程;巧克力小蛋糕代表未来,因为巧克力可以做很多漂亮的装饰,用甜蜜包裹苦涩,象征梦想的实现,还有我们现在展望时预想到时的心情,过去的努力都得到回报的感觉;至于杯装小蛋糕……我想做成小时候奶奶给我吃的那个感觉,甜蜜的,吃到会让人想要微笑的草莓杯装蛋糕。”

  “这个很好啊。”安堂赞叹道。

  “确实,只要天野真的能做出来,效果一定会很好。”樫野也点头。

  “什么叫‘只要真的能做出来’啊?我一定会做到的!”

  “说大话就不必了。”樫野想到埃菲尔铁塔复杂的制作工序,没心思再和草莓打闹,“天王寺组合是很难对付的对手,所以我们必须拿出超越自己的实力。现在起,就各自努力吧,需要其他人给意见或帮忙的时候都来这个料理室。”

  “好。”其他人也明白现在的情况,纷纷认真地点头。

  “那,需要我帮忙吗?”千早问。

  “不了,前面的讨论你已经给了很多意见。”樫野一口回绝,“既然是决赛,就要完完整整地靠自己的实力。”

  “我也是这么想的。”花房给了千早一个拥抱。

  千早原以为这只是一个如常的拥抱,但退开时,男孩漂亮红润的唇却印在她唇角上,带着撒娇的口吻:“虽然相信千早,但是佐伯学长的故事,之后要好好和我说……好吗?”

  清浅的玫瑰气息纠缠在她颈侧,长翘的睫毛半掩下来,绿水似的眼却波光粼粼地往上看,带着少年模糊性别的薄媚。

  “……好。”她有点说不出话。

  大概这一辈子,她都没办法对五月的美色生出一点抵抗力了。

  难怪五月今天的话这么少,原来是在在意这件事。

  千早很少会对自己和异性的相处做解释,她向来有分寸,就连稍含暗示性的话语都能注意到。学园里女多男少,尽管如此,找她告白的一个月多少都有一两个,她每个都认真对待,认真回绝,和花房在一起后更是暗示帮忙牵线的女同学对这种请求一律拒绝。

  大约是这个学长看起来太木讷,像个小孩一样的缘故吧,才让她忘记了距离。

  但若是樫野或森川知道千早现在的想法,一定阻止她的自我检讨:花房五月这个连对着女孩子(草莓)/我这个大叔(森川本人)都能吃醋的人,会让他感到在意,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好吗?

  不论如何,草莓组合的作品算是有着落了,千早的脑中却依旧盘旋着早上的疑问。

  如果是她来做,会如何诠释“梦”这个主题?

  她对于梦想的感觉会更复杂些,不仅仅是刚才草莓总结出的起始过程结尾,还充斥着分岔。对于文字,她曾经活过十几年却从来不曾产生悸动,直到被文字救过一回才真正爱上它;对于甜点,她最开始时从未认真对过它,却拥有极高的天赋。前者在她心中无疑是占有更大分量的,但后者也无法割舍,并且经常靠自己的光芒掩盖前者。

  千早从来就没有一个固定的目标,也无法像花房那样坦然地说她还要做很多事,因为她实际上从来就只想做一件事,只是慢慢被影响了。

  前段时间,影碟出租店老板在和她聊天时,无意间提及了《戏梦巴黎》这部她还不够年龄看的电影。对方“堂吉诃德在发现周围的人把他当疯子后自杀了”的评价勾起她的兴趣,虽然老板坚决不把影碟租给她这个初中生,她还是想办法找到了来看。

  观后感相当震撼,她对Matthew这个人物的感受尤为复杂,像是看见了自己,被吸引又烫手般急急丢下。

  大约就是……她以为自己是那个dreamer,实际上她是那个爱上了Isabelle而想介入她和Théo世界的入侵者。文字的梦是她理想化的那一面,而对甜点的执着,其实是她的冷静,她知道自己在文字上只是赤手空拳的热血,唯有甜点的天赋才能切实地抓住。

  当然,意识到这点并不是为了抛下任何一个,她的存在早已经和这两个梦想割舍不开。

  千早只是觉得,有点惭愧,也有点疼痛。

  “什么?”跟着她在湖边瞎逛的酸奶没听清。

  “我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诠释‘梦’了。”千早带点释然地笑了,“我的梦就是能在纯然的理想和我所客观拥有的事物之间找到平衡点,找到花能成功探出头来的那个石缝。”

  她这样一个害怕分出对错黑白的人,可能没有那么单纯的热血,在久不放弃之下,也会慢慢找到自己的道路。

  “那挺好的。”酸奶真心地说。她自己也被千早影响颇多,从一个反抗命运的糕点精灵,慢慢地变得温和,与其说是妥协,倒不如说,她只是学会了不去伤害。

  似曾相识,而又抓不住;她一直在找寻的平衡,就像奥雷里亚诺上校的小金鱼一样。

  想太远了。千早回忆起刚刚花房在意又隐忍的表情,觉得活着依旧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嘘。”酸奶突然示意她安静。

  千早看着酸奶指了指树丛后,发现了长椅上的两个人。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甜点还有能让人感到幸福的力量。”

  看到自己的朋友和前辈正在讨论自己现在的表哥,千早的心情有点复杂。草莓听着麻里给她叙述的往事和初心,从她的眼睛里,千早看出她认为自己和麻里有着相似的经历和目标,她们都想做出能带给人幸福的甜点;可是,千早一来到,便注意到了,麻里说的话有一个前缀——跟在安利老师后面。

  平心而论,她不觉得追逐别人的背影是多严重的事,只不过麻里偶尔确实表现得太偏执,而安利也对这个学生抱有太大的希望。

  草莓离开后,千早正想也悄悄地离开,一转头却看见一双沉郁的蓝眼睛。

  她吓得无声地跳了起来,“海棠学长?”

  “没想到高桥同学有偷窥的嗜好。”对方开口便是千早不适应的语气。

  “留衣,高桥同学。”海棠没有收敛声量,麻里很快就注意到这里,“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海棠挂上如常的笑容。

  “对了。”麻里转而看向千早,“要来看看我们的设计吗?”

  “麻里公主?”海棠一愣,这个女孩子可是和他们的对手关系密切的人啊。

  千早明白海棠的顾虑,她自己也不想让人生疑,于是摇头,“算了吧,当作惊喜保留,明天赛场上再看。”

  正要分别时,千早犹豫再三,还是只说了句“加油”。

  如果对象是麻里这种极其独立的人,不论要开解还是安慰,都感觉没多大作用。对方好像自己已经想得足够透彻,也有承担后果的决心。

  剩下的时间里,草莓东跑西跑,也曾来让千早教了她一些东西,终于成功在当晚做出她理想中的作品;花房设计好玫瑰的形态,为了确保最后缠绕的效果,难得和樫野合作行动,两个人一起埋头制作模具,希望能提高埃菲尔铁塔的制作效率;安堂在尝到草莓的作品后,又对自己下午的设计做了小修改,接着就是无尽的练习。

  千早看在眼里,也只能尽自己能力去做后勤支持他们。

  因为和花房一起合作,樫野这晚没有通宵。但坏处是:熬到凌晨的人多了花房一个。

  “谢了……呃。”樫野喝了一口,差点被浓稠的饮料齁住嗓子,“高桥,你是怕我味觉失灵吗?”

  “我是怕你吃不下东西,想靠这个给你补充能量。”千早又塞给他一份三明治,“喏,吃完它就不用喝这个巧克力。”

  一旁在喝蜂蜜柠檬的花房撒娇地对她伸手,“我的呢?”

  “五月的是水果奶油三明治,还有雕花哦。”千早毫无掩饰地偏心。

  今年决赛时的天气比去年好得多,白云拖着蓬松的尾巴在蓝天中浮着,校园内的一切都显得异常清晰。

  千早走进赛场前,仔细端详了窗外的景色。

  这是圣玛丽学园,不论这场比赛的结果如何,她都还必须在这所学校再呆够四年。在这期间,她的伙伴们会在巴黎,她所在的A组会加入其他的人,可能是现在B组的女生,也可能是像草莓这样的转学生。

  安利问过她,如果她的朋友们都到巴黎去了,需不需要帮她也转到巴黎本校。

  想了想,果然还是不要。她必须负起责任,把自己揽下的工作进行到底。

  “千早!这里这里。”留美招手让她过去。

  “今天人好多啊。”千早一坐下就感叹,“我们去年没这么多人吧?”

  “有,是你当时太专注了,没注意到。”加奈说。

  “不过,安利老师还真是每一年都专程赶来看决赛呢。”留美看着评审席上的安利,“今天对战的两边都是他的爱徒,有种命定之战的感觉。”

  “那是什么啊?”加奈失笑。

  比赛的过程中,千早惊讶地发觉,或许是因为坐在观众席上,明明今年有最强的麻里参赛,她却没有感受到去年潼川他们带给她的那种压迫感,只觉得他们的动作都很流畅。她把这个感受分享给留美她们,没料到森美纪揶揄她:“千早都没发觉吗?你平时在课堂上的动作和天王寺会长他们比起来,也都是一副职业的架势呢。”

  “有有有,虽然今年不参赛了,但是感觉千早一直都在进步呢,比起去年决赛时,现在搞不好能和会长有一战之力了。”神田夸张地说。

  “说不定哦。”留美也附和。

  千早连忙摆手说不是没有,心中却不免怅然,在这样的环境中,本就有天赋的她自然而然就可以进步,想想还真是不公平。

  天王寺组合的作品和她印象中的没什么差异,唯一的区别或许是佐伯的小蛋糕。

  “感觉没什么创新呢。”加奈观察到。

  “嗯……好像在玛丽沙龙也看过他类似的作品。”留美说,“可能是比赛时间太紧促,一时没想到更好的吧。”

  千早看着场上评价普通的小蛋糕,目光转向佐伯,对方恰好也看向她这边,点点头,给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千早愣了下,也回了佐伯一个灿笑。

  太好了,他做出了不会后悔的选择。

  最终,草莓组合以两分的差距落败。不过,千早知道,安利早就因为舍不得让决赛的这两组有任何一组止步于此,而与本校及完美糕点的主办方申请增加日本分校代表队的名额。

  安利总是很理性:去年的千早组合还未有足够的平均实力,即便队伍里有他自己的表妹,他也没有做出这样的申请;经过一年的成长,加上草莓这样的新血液,草莓组合和天王寺组合无论哪组,都极有可能获得总冠军。

  虽然这也让这场比赛的获胜组感受不到获胜的喜悦。

  傍晚,太阳已经隐在山后,淡紫暮色中云彩漫着温柔的粉,千早躺在小船里,往上看,半点也不觉得刺眼。

  当花房走到码头上时,一眼就笑了。

  “我刚才在远处看,还在想要怎么才能把你叫回来。”花房一脚踩进船里,坐下来后解开绳子,“怎么连绳子都没解?”

  “我也在想你要怎么把我叫回来,但又想躺着看晚霞,就折中了。”千早坐起身。

  “那……”花房放下船桨,揽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闷闷地问:“解释呢?”

  “解释什么?”千早故意问。

  “我以为你会更想说说去巴黎的事。”千早没忍住,微微叹了气,“虽然完美糕点期间我都会跟着,但比赛结束后……”

  “对我们这么有信心?”花房想不透,怎么千早总是笃定他们会留在巴黎?

  千早摇摇头,拿起一旁早早放好的蛋糕盒,是她融合制作百年孤独蛋糕的心得制作的“梦”主题蛋糕。

  造型相当简单,有点像是她以前做过的玛德琳蛋糕,是一朵从石缝中开出来的小黄花,唯一的细节是石缝间的一点土及刚好在此扎根的唯一一条根。

  花房依言尝了,片刻的惊讶后,有一点理解了。

  在脱序的理想与踏实的顾虑中间,  千早或许不能一直站在平衡点上,但她会不断地被某种引力牵着去追求这件事。

  最后,千早还是和他讲了佐伯的事。他们一共也没见面几次,讲起来很轻松,只不过要隐去第一次见面时佐伯那段明显是在说海棠的事。

  即使千早相信花房可以保守秘密,但她仍然诚实地告诉花房她已经答应了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因为,她更相信他能理解她。

  “千早会担心自己也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吗?”提到佐伯陷入瓶颈期的事,花房好奇地问。

  “当然会。有时突然想不出东西了,虽然只是非常短的一瞬间,也会感到害怕。”她又摇摇头,“也可能不会,能做的事那么多,不一定一辈子都要想那么多新的。”

  这点算是被花房影响的,千早总是很佩服花房的心态,随遇而安的感觉。其他人或多或少会因比赛而紧张,他却总是最稳的、最少出状况的那个。

  “千早对这件事意外地不执著呢。”

  “毕竟,虽然在甜点上灵感源源不绝,却总是在写故事上碰壁,其实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了。”千早苦笑。

  “可是,写故事很快乐,对吧?”天色暗了,花房慢慢把船划回岸边。

  写故事当然很快乐,否则也无法坚持。

  或许,最大的天赋是从努力中收获快乐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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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很搞懂我之前在纠结的决赛章节到底有什么好纠结。不过当我翻回当时的记录,发现那时自己居然还打算让佐伯受伤千早代替加入天王寺组合我就:???果然那时没有写是正确的决定,这是什么ooc的奇怪发展,我那时还觉得这样很赞???

开头的青金桔,其实一开始写的是酸橙,那时不知道酸橙是什么只觉得这个词的颜色很适合。所以后来就改掉了。青金桔就是,酸柑,朝天椒切碎+蒜头切碎+酱油再挤这个酸柑汁下去超好吃的。

文章里提到千早做的百年孤独蛋糕,灵感是取自《失忆镇》这首歌。然后,其他的草莓他们在比赛中做的东西其实和动画里相差不大,就只有细节和出发点的差异,所以也没怎么描写。

关于佐伯,其实去年决赛花房就已经隐隐不爽,只是那时他还没有身份去询问。

最后就是,还有两天就考完期末考,会有一个月的算是假期,所以这个八月会尽量维持周更(隔日更太难啦,现在每写一章都需要至少三四天),九月再恢复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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