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点兵连一线,打一肖

(想起一个Bug,他们那会儿应该没怎么见过狮子。遂决定把上文的小丑狮改成小丑猪)

李威说完,又忐忑地沉默下去。

京城到盘城这么远,消息是有时差的——也就是说,皇后娘娘,应是在他们赶来盘城的路途中,就已经……

皇后娘娘对于殿下,一直算不得多亲密——她并非不爱殿下,自己的孩子,怎会没有感情。只是终究比不上蕙安和小十六。算起来,与皇后的上一次见面,竟还是殿下因溃爻病倒那一回,她来看望殿下。也只来了那么一次。

这几年来,皇后身体一直不好,断断续续地染病,久养深宫,除了特别重大的场合——譬如很久前的那次楼兰王国宴,几乎就不出现了。

先前没出事时,殿下还会时不时去看她,陪她用个膳,后来殿下自己也病了,病还没好,又是各种波折,现在更是直接离宫,就更是见不着面了。

——哪成想,竟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虽然感情不浓……但无论如何,也是殿下的血亲。

在宫中,一个绝不会害他、还可以去相信的亲人。

王一博沉默片刻,道:“原因?”

李威怔了一下。他知道王一博冷静,但也没想到会冷静到这个地步,顿了一下,才答道:“因病…”

“是正常生病,还是?”

“太医院那边的说法是,皇后娘娘本身身子不大爽朗,前些日子染了风寒……”

“我知道了。”王一博道,“退下吧。”

王一博关上了门。他背对着肖盏站了片刻,才转过身朝床走来,转过身时,脸上的神色已然如常。

“出什么事了?”肖盏问。

他没有武功,听力没那么敏锐,床和门又隔得远,当然是听不清的。只隐约感觉他们二人似乎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可这会儿王一博转回来,脸上好像又看不出什么,肖盏拉一拉他的衣袖,又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没什么。”王一博道,“宫里出了点问题。”

说完,就又拿起刚才那只丑猪继续看。明显是不想在肖盏面前表露什么。

若是之前,他这样说,肖盏肯定就不会追问了。但这会儿,不知为何,或许是真的感觉气氛不太对,肖盏犹豫了一下,又凑过来,小心地抱住他胳膊。

“如果真的是很不好的事情,不要瞒我哦。”

王一博揉了揉他的头发。

肖盏今天玩了一天,他从前哪有这么活动过,其实已经是累得不行了。王一博熄了灯,拉了帘,他窝在王一博怀里,心里还记挂着不对劲,却又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到自己跟王一博一起上街,二人在白天那个摊位前玩套圈圈。王一博先给他套了好多东西,一扔一个准,全堆在肖盏那边。肖盏也想玩,可还是像白天那样,扔了好多好多次,都没有中。

梦里的肖盏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很急切的心情,好像套不到就会失去什么似的。于是更努力地扔,想着一定要套住个什么。也不知扔了多少次,最后,他总算套到了一个东西,舒了一口气,连忙开心地上前去捡起来。

正要转头跟王一博分享,却发现,原本一直站在旁边,笑着看他扔圈的王一博,不见了。

肖盏一慌,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坐在摊子旁边的老板也不见了。

整条街上的人都不见了。

一时间,只剩了一个肖盏,空寂一片。他在街上走来走去,心下一片茫然。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那是他刚才套圈套到的。肖盏这才后知后觉地摊开来看。

熟悉的蓝色小布包,正在他掌心里散发着幽幽清香。

竟是他曾经送给王一博的那个香囊。

肖盏怔怔地看着,尚没明白怎么回事,下一刻,只见那香囊不知何故,忽然冒出火苗,随后就在他手心里燃烧起来。

眼前漆黑一片,应当还是深夜。刚从梦中醒来,脑子还迷糊着,以至于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王一博不在。

身侧空荡荡的,一摸没有余温,大概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也不知是不是梦中感觉还残留着的缘故,肖盏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他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好不容易才碰到柜子上的火折子,小心地弄燃,随后照映着,又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

房间亮起来,空荡荡的。王一博真的不在。

肖盏从柜里拿了他的那件大氅,裹在身上,出门去找他。

不想,出门不久,刚好在走廊上撞见李威。

李威正从院子外回来,低头边走边搓着手,夜间风大,外面想必是很冷的。没料到竟会在碰见肖盏,他很是惊愕了一下,“娘娘?”

肖盏裹紧衣服,问他:“殿下呢?”

李威迟疑一下,道:“殿下散心去了。”

“……”肖盏不解,“散心?”

这么大晚上,深更半夜的,又那么冷,王一博去散什么心?

李威道:“还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吧。他方才来找属下说话,又详问了原因,谈了一会儿后,说去走走,属下拦了几回都没拦住,殿下也不让跟,只好先回来了。”

他以为肖盏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故而就说得很直截,不料肖盏却听得一脸茫然,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吗?”

“……这。”李威也是一惊,“娘娘,您不知道?”

"不知道……”肖盏闻言也有些着急,“皇后娘娘怎么了?”

他根本没想到娘娘原来还不知道,不然也不会直接就那样说了。可现在说都说出口了,也不知道怎么补救——总不能欺瞒娘娘吧。何况他也真的担心殿下,就算殿下没让娘娘知道,但他作为殿下的人……

私心还是希望能有人陪着殿下的。也只有娘娘能陪着殿下。

于是最终还是道:“皇后娘娘薨了。大约是前段日子,我们来盘城的路途中。”

怪不得入睡前……殿下给他感觉那般失落。即使面色正常,也没多说什么,可肖盏就是觉得不对,但又追问不出。

一时心下复杂,他问李威:“殿下去哪里了?”

“应该就在这周围,他说随便走走。”李威道,“殿下性子谨慎克制,不会走远的。”

他这么说的本意是让肖盏不要担心,殿下很快就会回去,让肖盏也快些回去等着。这么大晚上的,风寒露重,万一着凉了就可如何是好。

肖盏点点头,道:“多谢李大人告知。”

接着就擦过李威,像是打算往外走。

李威一惊,问道:“娘娘,您去哪?”

肖盏没说话,但其实他不说,也是一猜就能猜出来——他想去找王一博。

李威赶紧来拦他,一边拦一边急道:“娘娘,这大晚上的,您还是回房里等殿下吧。属下帮您去找他,找到了让他回来。”

肖盏问:“你刚刚怎么没能让他回来?”

“……”李威一时语塞。

肖盏捂紧了身上的大氅,开始慢慢往外走。风真的有些大,他不得不腾一只手出来捋住脸旁的长发,整个人在风中瑟瑟的,看得李威直犯担心,深怕他身子不好,赶紧也跟着过来,引他往王一博离开的那个方向去。

王一博确实没走远。他不是个容易失控或者惯于宣泄的人,多年来一直如此。

他只是想吹一下风,走一走,很快就会回去——回去,就又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威知道他就在这周边,带着肖盏出来,也不好闹得太大声,怕吵着宅院里的其他人,压着声音唤道:“殿下,娘娘出来找您了,你快回来吧?”

可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王一博耳力绝佳,他不可能没听到。

李威无奈,以他对殿下的了解,这样的反应,应该就是不想给娘娘看到的意思了。心知这个时候他是应该带娘娘回去的,不过,既然都已经违背殿下,把实情告诉娘娘了,横竖都是已经犯错了的,再犯一点,也没多大关系了。

“殿下,娘娘很担心您……”

他一直没开口,外面太冷了,冻得他发声有点困难,就一直没有说话。可李威左唤右唤不见人出来,他心里着急,又有点难过。

也不是难过别的什么——就是觉得,入睡前那会儿,王一博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为什么要跟他装作若无其事呢?

想到王一博心里明明很难受,却还强压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还要哄他睡觉,肖盏就觉得很难过,又心疼,还有一点生气。如果李威没告诉他,如果他没有半夜突然醒来,他是不是就一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了?

又找了一会儿,王一博还是没有出来。

这时,肖盏终于开口了,声音裹在夜风里,轻绵绵的。

“你明知道我吹不得风,你还让我这样在外头一直找你……”他越说越难过,不过这大晚上的,李威举着灯笼在前面,光比较暗,也看不见他眼睛红。

“要是我明天生病了怎么办?”

片刻,只听院外一侧的竹林里窸窣了几声。王一博的身影,在这暗夜中,显得分外沉默,又寂寥。

肖盏先是怔了一怔,紧接着,又赶紧朝他那边走去。

李威没有跟上来。他把灯笼放在地上,给他们照明,自己则默默隐去了身形。

“冷吗?”肖盏一碰到王一博,感觉他两手冰凉,心疼地下意识搓了两下,“我们回去好不好?”

王一博给他紧了一下大氅的领子,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语气比平日低上几分,“不好好睡觉,撵出来做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肖盏则道,“睡觉前我明明问了你……”

王一博摸着他冰凉的脸,不应话。

顿了顿,才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肖盏都出来找他了,哪里还肯回去。

“你之前都会担心我有不好,却不跟你说,我难道就不会担心你吗?你以为瞒着我,我会好受吗?”

周遭寂然一片,唯有不歇的风,在竹林间穿行,发出断续的低响,更显得空寂,比远处更远的是荒芜。

只是在隔了好一会儿后,才动了一下,把肖盏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声音在风中分外冰凉。

“你会离开我吗,盏盏?”他这样问,“会一直在我身边吧?”

他靠在王一博肩膀上,目光遥遥望着夜色中荒芜的某一点。

风声好像更大了些。这一瞬,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紧了又松,最终,他轻声答道:“嗯。”

“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陈太医皱着脸,神情凝重着,右手把脉,好一会儿才收回去,不自觉地抚了抚胡须。

“是着了凉。”他道,“我一会儿就去开个方子,要按时按量喝,先观察些时日再说。”

肖盏把手腕掖回被子里,小声抽了几下鼻子,鼻尖和眼眶都是红通通的。

王一博看见他这衰兮兮的惨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让你出来找我了吗?叫回去还不回去,犟什么犟,逞什么能?”

肖盏被他训得一缩,自知理亏,就躲在被窝里不吭声。本来还在抽鼻子,这下连鼻子也不敢抽,就盯着被子上的花纹发呆。

“啊呀呀,殿下啊,对病人不要这么凶的……”

陈太医此前并不认识肖妃。他年事已高,平时一般都待在太医院里钻医书习草药,除非是被指名道姓地传召,否则几乎不会外出,哪里有那个功夫见肖妃。无非之后多次去东宫为太子看病,肖盏和太子和好后,也去过一两回,可王一博又怎可能会给他见着。

不晓得自己看的这个人,就是宫里的肖妃娘娘。还以为是太子喜爱的哪位异域美人,此次也跟着一起逃命来了。

——他不知道也好,免得多添麻烦,像戚将军一样。

李威也在后面劝道:“殿下,娘娘也是担心您……”

唉,知道娘娘身子差,可没想到会差到这个地步。

明明昨晚跟殿下从外面回来还好好的。他特地在门口等着,见二人回来、殿下看起来也确实已经恢复常态了,这才放心去休息。

哪想到啊,这第二天,娘娘就发起烧来了。

“闭嘴。”王一博冷冷一睨,“谁同意你带他出来的?”

“……”李威低头跪下,“属下知错。稍后就去领罚。”

“是我让的。”肖盏拉一拉王一博的衣袖,小声道:“是我执意让李大人带我来找你的……不要罚他。”

王一博又想讲他两句,一转头看肖盏烧得脸色红红也眼睛红红,顿时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抿着嘴,神情紧绷,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哎呀,生着病呢,就别吵吵了……”这时,出去打水的姬无回来了,他端着一盆凉水,小心地避着周边走进来,“人家本来就够不舒服了,你还闹他干嘛。”

肖盏在一边小小声嘟囔:“就是。”

他黑着脸,接过姬无的盆,拿起里面的帕巾拧了拧,往肖盏额头上敷。

烧得滚烫的额头被冰凉的帕子盖着,肖盏舒服了些,觉得有了点力气,又开始对着王一博哼哼唧唧:“头好晕……”

王一博便隔着那冷帕,给他按了几下额头。

“说起来,娘娘怎么突然病了啊?”姬无走过来,另拉了张椅子坐下,“昨天不还好好的。”

他昨晚睡得呼呼的,压根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当然,王一博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他向来是不愿对别人展示自己弱势一面的。就连昨晚对肖盏,一开始都是打算瞒的,姬无的话,就更不会说了。本来也不是什么情报或者别的有用的东西,算起来,最多也只是他自己的私事而已。

王一博没有回答,倒是肖盏,好像知道他怎么想的,在一旁柔声替他答道:“天冷吧,没有太注意。”

得了,这下是一病人一病虎了。

好在是有个陈太医,不然还不知道多麻烦。

就算肖盏自己会看病,王一博也放不下心啊,早上刚发现那会儿,病得连讲话都是乱糟糟颠三倒四的,谁知道他晕晕乎乎给自己开什么药。

一觉睡醒过来,就又是晚上了。肖盏睡得迷迷糊糊的,睁眼却看见王一博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低头看着一卷什么。

见他醒了,王一博放下那卷书,探身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有些烫,但比起上午,已经褪下去了许多。他轻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另一手拿起床头柜上茶壶斟了斟,给他倒了点水。亏得李威隔一会儿就温一下,也算恰是时候,这会儿不烫也不冷,喝下去正舒服。说实在的,王一博长这么大,就没有过这么温柔这么耐心这么细致的一面,一手拿着杯子,一手还知道腾出来垫在肖盏下巴,喂他喝水。

不想肖盏抿了几口,忽然说了句:“……不是这样吧。”

“嗯?”王一博没明白。

“不是这样喝。”肖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病糊涂了,对王一博说:“要一边亲亲一边喝。”

“……”王一博:“嗯?”

肖盏:“话本上是这么说的……”

前段时间在别院和蒲羌人那儿看的那些话本,好像突然有了点用处。肖盏回想了一下那上面描述的情节,那可真真妾有情郎有意,缠缠绵绵绕天涯,爱侣生个病受个伤,又是手作吃食,又是缝荷包,又是忧伤弹奏,连喝药都要嘴对嘴喂——道是砒霜也成蜜糖。

可他还没开始期待,就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收了回去。

“……啊,不行,我这是发烧,会传染殿下。”

不能实现话本上的浪漫情节,他有点失落,这头的王一博也显得十分无情:“少看点乱七八糟的。”

于是肖盏气呼呼地从他手里拿过水杯,一小口一小口自己喝起来。

却在这时,听旁边的王一博道:“身体怎么差成这样?”

“……”肖盏动作一滞,“嗯?”

王一博拿回他喝完的杯子,又给他掖好被角,说:“以前没这么差。”

他今天嘴上没说,心里却是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想这肖盏,身体是不好,从前到现在一直都这样,分明自己之前也花了大功夫给他养,宫里什么奇珍补品没往他身上使,到现在,不说好转,但也决不该是像这样,吹一吹风,竟就直接发起高烧来。

王一博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肖盏说,“没事的啦。”

——其实,当然是有事的。

他清楚自己身体什么毛病。自小浸毒浸蛊,根子早就坏掉了,随着年岁越长,就越是问题百出。如那蒲羌的医师所说,如行将待朽的树木,布满蚁穴的河堤,处处都是问题,处处都不得疏解。

因为每一位顶尖蛊师皆是如此,当年培养他的师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状况。想要最精湛的技术,代价就是从小习起,就是要牺牲身体的健康。多年前,早在那死牢里的时候,师父就是这样告诉他的。

所以,身体问题,肖盏自己是早早就接受了。能养则养,养不好,也就算了,该如何便如何,就像很久前他对楼兰王说的那样。

最近也确实能感觉到,身体较之从前又是差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关暗牢两日的后果。

王一博也是这么想的,问道:“是因为暗牢么?”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转而问道:“殿下,京城那边,要怎么办?”

现在皇后不在了,剩下的小十六怎么办?王一博可是很疼这个弟弟的。

王一博道:“周正已经赶回去了。”

虽然大瑨那边他留了人,但总归来说,有个身边的回去,还是感觉稳妥些,何况周正办事能力一向不差。

肖盏轻轻道:“殿下心里还难受吗?”

“殿下。”但肖盏很认真,“我想让你知道,向爱人流露难过的一面,真的没关系的。”

“告诉我,我会难过没错,可是你不告诉我,我会更难过呀。”肖盏顿了顿,“昨天晚上我真的特别难过,又特别心疼,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自己跑出去,李大人又劝不动你,我怎么放心呢?”

他在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总是很诚实,不像王一博,肖盏是很少口是心非的。要么不说,要么好好说。就像现在,一点点把自己想法告诉王一博,他是真的希望,王一博偶尔也能向他流露脆弱。如果人心难测,只要他在,他愿意做王一博唯一的避风之处。

王一博也是会需要避风处的。

——所以,要学会开口告诉我,好吗?想那天你主动告诉我“是担心”一样,你说出来,我就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一博伸手捋开他脸颊旁的长发,轻声应了一句。

门外,正准备回房休息的姬无路过长廊,看见殿下娘娘那紧闭的房门外,李威不知道在干啥,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抹眼睛。

便关心地凑过去,“出什么事了李大人,眼睛怎么了?”

李威给他吓了一跳,随后赶紧示意他噤声。

要是被房里的殿下察觉到就不好了。

“许是风大,吹得眼痛。”他道,“多谢姬公子关心了。”

可那说话的声音里,分明还有点儿哽咽呢。

如王一博所料,豫王和蒲羌之间的谈判,并不大顺利。

想来也是,那蒲羌的目的是要整个大瑨,之前不知用什么法子蒙了豫王合作,好心是半点没存,按他们说的,他们只是想做那得利的渔翁,哪里会真心帮哪一方呢?谁强压谁,谁弱扶谁,豫王和太子,双方得保持势均力敌,斗个两败俱伤才行啊。

风平浪静,便制造些乱子出来;先前是豫王被搞得节节败退,又是禁足又是被收权,故而出手去设计太子和肖盏。现在太子和肖盏离开,暂时也动不了,宫里这边,豫王就算只恢复了部分势力,那也几乎算得上独大了。

别看现在在大瑨的蒲羌人,好像只有谢擎和他的部下在明面上四处活动,但他自己也说了——蒲羌人,是蝙蝠,是苍蝇,出现一只就代表存在千只,毒瘤一样寄生着的部族。

别的不说,这宫里,就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呢。不然,怎么会对宫里头各种情况,那样了如指掌。

当或许也是那样占据乌弋的。

豫王回宫后,第一时间找了高远见面。

他被禁足的最开始,高远还来府上看过他,只是后来,樾帝监视愈严,连俪夫人他都不敢通信了,哪里还敢跟高远见面。

现在有机会了,他得找高远问些东西。

——其实严格来说,高远并不是他的人。

很早之前,高远明明白白说过,他不忠于任何人,只忠于他自己。与豫王之间,也是主动找上门谈判、随后明码标价的合作。他为豫王提供情报和一些建议,相对的,豫王夺权、打败了太子后,要把肖盏留给他处置。

当时的豫王还觉得不解,嗤笑着问他:“怎么,你对那肖妃有情?”

那时的高远坐在他对面,闻言淡淡道,“只是一点胜负欲罢了。”

他为豫王带来了许多有用的情报。譬如肖妃与樾帝的交易,肖妃与太子的关系,以及国宴上那三个是乌弋人,还说了其与大瑨楼兰的恩怨。每一样都有举证,都足以打消豫王的疑虑。然而他又与豫王约定,豫王可以根据这些,暗自从中作梗,以谋求利益,或者为自己以后铺路,但不能将肖妃的事泄露出去,不能让肖妃受到伤害。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豫王觉得不对劲了。

他虽没有王一博那般谨慎多疑,但到底也是个没那么容易蒙骗的。高远的行为和目的似乎老是矛盾,叫人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豫王当然会起疑。

但他起疑归起疑,却也一直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人留着还有用。

然而,豫王府宴那回,他一场大火,他思来想去,觉得高远不对劲。

无他,直觉而已。与高远交流相处这么多回,高远是个怎样的,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数,即使没有证据,也觉得八九不离十。

更何况,那场府宴没多久,那位被救的老王爷就真的跟樾帝提了,要收高远为义子——那他,不就是此次事件的直接受益人。

伪装得再巧合,再天衣无缝,别人或许不知道,豫王跟他同乘过一条烂船,互相都是见了烂的,怎会想不到。

于是,被禁足的那段时间,他先违背了协定,派人以密信向樾帝揭发了肖妃与人私通之事。旨在转移樾帝的注意力,好给他时间慢慢处理自己的烂摊子。

不知道高远清不清楚此事,但毕竟是先违了约。故而现在,他需要见面试探一下。

高远早早地赴了约,正在湖边亭中独自下棋。

豫王上前,一掀衣摆,在对面落座。

高远先开口:“听闻豫王殿下现已重掌了盐税,恭喜。”

盐税于一个国家来说是命脉之一,现在豫王重新掌权,可想而知意味着什么。

豫王在一国经济贸易的涉掌上极富才能,与太子正好对立。现今太子叛逃,肖妃失踪,樾帝病倒,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倒,可能就是再也起不来了。故而,豫王的下一步计划,就显得尤为重要。

高远神色如常,豫王却并不敢掉以轻心,只是笑了笑,道:“多谢高大人。”

他们互相都没有多说,但又好像已经说了很多。

片刻,豫王道:“看这棋,高大人果然是一贯爱执黑子。”

棋局里是黑子先行。豫王此言,怕是话中有话。

高远则道:“殿下不妨有话直说。”

豫王道:“为何向父皇申请去北方?你一介文臣,需要么?”

他也是才知道的。高远向樾帝请求去北方,樾帝最后,不知怎么的,居然还同意了。

“殿下可是担心我别有目的?”高远笑了笑,“如若殿下怀疑臣动机不纯,暂时离开这里,岂不是更方便了殿下?”

豫王眯一下眼,“你会这么好心?”

“我不会。”高远道,“但臣的动机与殿下没有任何冲突,这一点,殿下可以相信。”

豫王想起他之前,自始自终,好像确实只在乎那个肖妃。

他不能表现出过多在意,谋权博弈,谁输不起,谁就输了。

最后只道:“别耍花招。你知道,我会派人盯着你的。”

高远只是点了一下头,不是很有所谓的样子。

绿条又发新枝,花气清婉,嫩蕊香英,争相簇在庭院中,显得累累硕硕,叫人看一眼就心情舒朗。

肖盏这一病,就断断续续病了两个月,丹丹都能到处跑了,他还在反复咳嗽。

经过这一次,王一博算是了解了他身体究竟是差到什么地步。等肖盏养了一些时日,状况好转一点,就开始每日逼着人喝各种大补药。

从前在东宫他也会逼,只不过那会儿远没有现在这样强硬,肖盏若是撒娇,坚持实在不想喝,他拗不过,最后也就算了。但这回,恐怕就没那轻松了。

可太难受了。那些草药补品,王一博花了大力气、大价钱,派人四处寻来的,功效好是好,就是难喝得要死——真的入不了口呀。

在这种事上,肖盏总是不大老实。头几回还想着投机减料,喝一点,剩下的悄悄拿给丹丹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虎的口味与人不同,人一闻就难受的,老虎吧唧吧唧喝得可欢快了。就这么蒙混了好几日。

被王一博发现后铁血手腕,毫不留情把这一人一虎给分开,丹丹更是直接给关到戚将军后院养鸡的那里面去了。那用来圈鸡的小栅,它轻轻一拱就能推倒,可碍于王一博威慑,愣是不敢造次,每日焉焉地趴在角落里,十分造孽。

就不该捡这老虎回来,尽搞些不省心的,一天到晚帮着肖盏干坏事。王一博恼火地想。

“真的好难喝。”肖盏往床铺后面蹭,嫌弃地远离王一博手里冒着热气的碗,“喝不下去……”

“必须喝。”王一博冷酷地催促。

“喝了以后一整天吃东西都是苦的。”肖盏说,“吃甜糕都不管用……”

换以前,这么撒撒娇抱怨一下是有用,可这次王一博是铁了心要给他调一下身子,无论肖盏怎么说,就是不行。

他道:“你以为我还能这么看你喝几时。”

闻言肖盏愣了一下,“什么?”

原本是想过些日子再告诉他的,不过现在,说都说出来,他便又道:“过段时间,我会离开一些时日。”

“打仗。”王一博把他从床里拉过来,又将手里的碗举给他,“该是要动身的时候了。”

“是之前说的那个吗?”

跟那草原世子……好像叫赫连的。

察觉到肖盏语气里的低意,王一博道:“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王一博哪说得出来。打仗的事,短则月余,长则以年计,怎么说得清呢。

不过,他这回不像从前,是四处征战四处跑,这回主要是守城,就算打,也应该不会远离这一带。虽是如此,戚将军的宅院地处很偏,与王一博要去的、几乎趋近边境的地带又刚好是两个方向,相隔还是比较远的。

运气好,隔个几周回来看一眼,若是忙起来,那可就不知什么时候见一次了。

肖盏看着他,好像是有话想说,但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约莫又过了一周有余,肖盏的病,总算是彻底好起来,恢复到跟病前一样的状态了。

不过,奇怪的是,知道王一博可能快要离开,他反而老实了。虽然每天的药,还是能拖就拖,不放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动的——但怎么说,喝还是真的会喝的。

毕竟王一博既然很快要离开,想必这段日子的事比之前还要多,压力一定很大,就不要多分出来操心他了。

只是,王一博还没陪他出去玩过呢?

头两天是没空,之后是肖盏生病,到现在,来盘城都两个月了,一次都没一起去过。

——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空,能不能去。

肖盏一下没一下地给丹丹喂果子,一边在心里想着。

而此时的王一博,正在与蒙哲、戚将军三人,分坐在后院石桌上。

他们需要讨论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现下盘城兵力,不外乎分为三种。第一是王一博身边的心腹护卫,仅有百来余人却最是精锐,皆是武功高强,一人可抵百人;第二是戚家军,纪律严明,作战经验丰富;最后则是盘城原有的守军,人数倒是不少,但多年远离朝堂,也不知道现在是个怎样的军情军纪。

蒙哲问王一博道:“你打算如何?”

现在他们身份都很尴尬,太子,将军,老将军,哪个是还光彩的,贸然去守军那边,别说遣用他们,不被抓就是好的了。

只能才去强硬手段了。俘虏威胁守城将领一类的手段,虽然不大好看,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戚将军道:“到时候戚家军可暂时与之合并,一起守城。”

王一博却摇一下头,道:“光守城门是不够的。”

他认为光是守城,过于被动,水来土掩,至多能保证不输,而反胜的机会则寥寥。甚至还要大多取决于赫连那边的能力究竟如何,把希望托于别方,这在战事中是很致命的。

虽已不再是将军,也对樾帝有血海深仇,但他终究还是大瑨的人,故而对这次战事同样十分上心。目前而论,匈奴人的目的是攻占盘城以作据地,一旦被攻占,相当于对大瑨国土撕开一口,匈奴人很有可能就会沿着这个口子,像瘟疫那般朝内土蔓延。

简而言之,一点都不能让。

他道:“如果我们能先发制人,把握主动权,此事可解。”

戚将军则道:“草原地形不适合伏击,我们的人数武器,总的来说都不占优势,如何先发制人?”

王一博道:“也不是不行。”

这物,就是指眼下盘城的三种军队。

王一博的思路,论述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一小股最精锐的部队先进行意外突袭,在这一点上,盘城在地图上的数突位置反而是极有优势的。

这一小支精锐部队,自然就是王一博的人。只要派出的细作靠谱,就能顺利找准位置,在敌方部队阵营的薄弱处撕开一个小的缺口。

——换言之,门太结实,就破窗进入,把门从里面打开。

以王一博的部队先发制人,并行开外,打乱他们的信息点和所有预备部署,戚家军则紧跟而上,如果不出意外,此时的敌人,一时之间是阻止不起有效反击的,而戚家军的目的也并非是要打败敌人,仅是震慑——试想,在全无预料的准备下,被一支忽然而至的突袭部队所攻击,打乱了所有阵脚,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来得及相互通报传递信息,甚至没来得及重新组织一下,迎面已压来另一支汹汹大军。

此举主要目的,不在伤害,旨在动摇军心。

因为戚家军也不是真正的主力,真正的主力,则是赫连的部队。

这是一个完整的进攻梯队,一级更比一级,若能配合合理,就丝毫不会给敌军喘息的时间。王一博这方正面突扰,赫连那方则要能够保证后方包围,切断敌人的一切求援信号,与王一博这边里应外合,一点点缩小包围圈,接戚家军的棒。

没有后援补给、失去指挥、士气全无,这样的军队,人数再多,也构不成威胁了,最后只能在赫连的包围圈里,慢慢被消化掉。

然而,这种战术,是有赌博的成分在的。毕竟凭的就是时间差,就是敌人没反应过来。而一旦失败,被敌军反过来包抄,而赫连的部队来不及支援,那王一博无疑会陷入无止境的消耗战,反被敌人围在中间吃掉。

戚将军摸着下巴,沉吟道:“若能在一开始的潜入突袭中,拿捏住他们的将领……”

这样的战术,切断对方的组织力至关重要——毕竟先前说了,于人数于武器,自己都不占优势。王一博想用反应不过来的时间差来切,戚将军则更直接,想直接从将领那方下手来切。

“不太可能。”蒙哲道,“任何一方将领都没那么好拿捏,可能根本就近不了身。”

确实。谁不知道打仗将领有多重要,还不层层保护,哪有那么容易靠近。

就算靠近,真的成功下了毒行了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再出来。一旦不留神被人发现,敌方早早注意到有人潜入,那之后的计划,就也全部泡汤了。

三人正沉默着,蓦地,只听后院门口处传来一阵叮铃铃的脆响。

循声望去,见竟是肖盏,正骑坐在丹丹背上,也不知是在玩什么,一身铃铛响个不停。

大概是怕肖盏摔下去,丹丹难得文静了点,步子迈得又小又碎,看起来扭扭捏捏的。肖盏本来还坐在虎背上笑,哪想丹丹不熟悉路,一通乱走,走着走着竟走到这后院里来,打搅了三人的谈话。

 “…啊。”他收起笑,有点不好意思问候道:“殿下,戚将军,蒙将军。”

 戚将军和蒙哲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有王一博皱眉道:“危不危险,快下来。”

 丹丹那冒冒失失又喜欢横冲直撞的,一不留神摔了怎么办?又不是马,老虎哪能随便骑,何况肖盏还不会骑马。

 “不要。”肖盏说,“不会摔的。”

 “什么都不会骑,还敢往它身上坐,还不快下来。”

 “……谁说我什么都不会,”肖盏还不服气,跟他回嘴,“我会骑骆驼的。”

 “那你真是了不起啊!”王一博怒道。

 一旁的戚将军和蒙哲:“……”

紧接着,王一博站起了身。

然而,一看到他好像要往这边走,下一刻,肖盏还没怎么样,丹丹先有了反应。立即转过身,迈着小碎步,背着肖盏,火速逃离了王一博。

他只能黑着脸走坐回来。

这时,蒙哲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还有娘……盏。”

好险,差点就在戚将军面前喊出娘娘了,幸好改口得快。可他又跟姬无不一样,叫他喊阿盏,有点喊不出来,最后就含混地加了个盏。

算了,王一博知道他在说谁就行。

方才怎么没想到还有一个肖盏呢?

毕竟蒙哲跟王一博不同。无论何种情况,王一博都是不会考虑肖盏的,他不会让肖盏上,蒙哲在这方面则跟客观,真的来说,这里用肖盏,是最好的。

的确,下毒、直接行刺都有立刻暴露的可能,而下蛊,在这个战略里,是绝对可以规避掉大半的风险。

蛊师的优势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更何况是肖盏,整个西域里数一数二的蛊师。

他的虫与活物无异,能自己找人,就像先前对谢擎那一行人下手一样。

这样一来,就更是绝妙了,因为根本都不需要太靠近目标,就能成功种下。而且,下了蛊之后,非肖盏催动,对方不会没有任何异常,完全能保证他们的安全离开,让这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

悄无声息,却又能真的拿捏住对方的将领。

蒙哲嗤道:“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你了。”

大局呢?理智呢? 

只能是被那娘娘蛊到心智都没有了?这是打仗,打仗得赢啊!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王一博虽然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理智却还是在的,心知此事并非儿戏。

最后颔首道:“我等会儿问问他。”

后院之外,肖盏骑着丹丹,慢悠悠地往回走,不知怎么的,忽然又重重咳嗽起来。

咳得太用力了,险些从丹丹身上摔下来,给丹丹吓到了,赶紧伏低身子趴下来。

“没事,我没事。”肖盏安慰它,把捂着嘴的手放开。

一眼却见到那掌心里,暗色血迹点点,衬着周遭白皙的肤色,分外触目惊心。

啵啵的打仗思路大体有借鉴二战德国的闪电战

很快元帅就傻了,玩不起啊,战士对刚打得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个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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