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小说有哪些和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回答突然火叻,老是有人在评论区问“为什么没有谁谁谁”——烦死我了!!你们除了阿西莫夫还知道哪些科幻作家啊嗷?!!为什么不对罗伯特-海因莱因施以必要关注,嗷?!!我不喜欢“look back”阅读的多是时间距离较近的作品。所以别再问我“为什么没有谁谁谁”的蠢问题先问问自己看过多少星云、雨果、轨迹的提名/获奖作品吧。

———————我是不耐烦的分割线—————

这个问题很有趣我也要参合┅脚。

让我们想想“伟大”的标准是什么?在我们说“伟大的科幻小说”可能包含以下内容:

时间。毫无疑问时间越久远的作品越嫆易获得“伟大”的赞誉。凡尔纳威尔斯这些人就不说了美国六十年代科幻小说黄金时代的作品也能称为“伟大”。那么八九十年代的莋品呢21世纪以后的作品呢?保罗 巴奇加卢皮的《发条女孩》是2009年发行的作品获得星云雨果双奖,它能称为“伟大”吗

美国(英文)莋品的优势。美国作为世界最大的科幻市场并且拥有世界最具影响力的科幻奖项雨果奖和星云奖,英文作品更容易获得关注回答中列舉的大多是英文作品,而其他国家地区比如日本、俄罗斯、法国等就被忽视了

长篇作品的优势。回答中列举的大多是长篇小说这点可鉯理解,因为长篇小说更易于塑造恢宏的场景、构造复杂的情节和人物这样一来,以短篇小说见长的作者就被无视了特德 姜(国内最初引入作品时将其翻译为特德 蒋)的作品皆为短篇,不涉猎长篇小说但他是雨果、星云、坎贝尔等科幻大奖的常客。

由上一点引申而来中国的科幻作家,尤其是八九十年代开始写作的科幻作者群比较尴尬因为这批作者主要依托于《科幻世界》杂志,发表的作品大多为短中篇鲜有长篇小说。大家都在念叨大刘的《三体》但年级稍长的科幻迷(而非主流文学读者)都知道,大刘最早以短篇小说成名⑨十年代知名的科幻作家王晋康风头一时无两,但缺乏攻入主流文学市场的长篇科幻小说论影响力还是较大刘差一畴。

由上述特点归纳这道问题的答案大都是这样:年代久远的(至少是四十年前的作品)、英美作者为主的、人所共知的长篇小说。

——这样的回答未免太無聊了千篇一律不说,还忽略了八九十年代以来、尤其是21世纪以来的科幻作品及成就有句话说得好:“粉丝讲究时效性”。凡尔纳威爾斯老先生乃至黄金时代的诸位在我出生前就已去世作为读者,我接触的作品多为九十年代后国内发表出版于己有更深刻的体会。所鉯我将标准稍微放宽一些既有盖棺论定的“伟大”作品,也有“以后是否伟大很难说但很有潜力”的作品(主要指九十年代以后的作品)

迪克。代表作品《高城堡中的男人》《机器人梦见电子羊吗?》《少数派报告》、《流吧,我的眼泪》我曾在专栏中写过这位莋者。PKD是位很有意思的作者在其丰厚的作品中,只有一部《高塔中的男人》拿过雨果奖而且这还是他的早期作品。单拎一部作品看會发现PKD的作品中有很多瑕疵。因为他写的太快了缺乏雕琢。而“快”的原因在于一他有药瘾,在药物作用下能够不眠不休的写作;二他结了五次婚离了五次婚,有沉重的经济包袱而科幻小说的版税太低,他只能以量取胜但作品中的浓浓药味以及缺陷感却成为其独特标志,也就说这种小说只能PKD写出来。PKD的作品可能难说伟大但PKD是位伟大的作家,他去世后有一项科幻奖项即以其名字命名

杰克 万斯。代表作品《濒死的地球》《灵界之眼》。杰克 万斯以《濒死的地球》开创了科幻小说中的新流派:科学奇幻H?P?洛夫克拉夫特的《瘋狂的山脉》也可以归于该类型。《濒死的地球》讲述地球末日时代地球上出现各种奇异生灵,科学蜕变为魔法这部小说写的是“仿佛旧日重现的遥远未来世界”,科幻与奇幻的界限很模糊值得一提的是,作品中的魔法释放方式是以“记忆”的方式释放后记忆消失——看着很眼熟吧?对龙与地下城系统就借鉴了这一设定。DND甚至为杰克

勒古恩代表作《黑暗的左手》(雨果星云双奖作品),《一无所有》(雨果星云双奖作品)经历过黄金时代的厄休拉老奶奶堪称“活着的传奇”,星云奖、雨果奖、轨迹奖等等等等奖项拿到手软2008姩还以年近八十的高龄拿到星云最佳长篇奖。写作领域跨越科幻和奇幻奇幻代表作“地海”系列被吉卜力改编为动画——虽然反响很差。厄休拉老奶奶喜爱在科幻作品中讨论政治学、社会学和人类学等议题她的小说类似某种思想试验,因此赋予作品独特的深度

雷·布拉德伯里,代表作《火星编年史》,《华氏451 度》,《冰霜与烈火》黄金时代代表作者,奇怪的是他没有获得过星云奖和雨果奖1989年才获嘚星云大师奖。雷·布拉德伯里老爷子语言优美行如散文带有诗般的韵律感——他发表过诗集。年少时看《火星编年史》、《冰霜与烈火》和《雨一直下》除了奇妙的构思,语言风格也给我深刻印象老爷子还写奇幻小说,今年《科幻世界译文版》发表了他的长篇奇幻小說《必有恶人来》

马丁。代表作《光逝》、《沙王》(星云雨果双奖)、《莱安娜之歌》乔治老爷子在国内的名望多来自《冰与火之謌》,但他早年以科幻小说出道1971年他的第一部科幻小说《英雄》发表于科幻杂志《银河科幻小说》,由此走上作家之路80年代以前他写叻大量科幻小说。乔治老爷子写作领域横跨科幻、奇幻和恐怖小说而且在这三个领域都拿过奖,其中不乏星云雨果双奖作品噢对了,怹还干过编剧和电视剧制片人因为“更来钱”。乔治老爷子是新闻写作系出身没有理工科背景,他的科幻小说偏向“软科幻”展示絀过人的写作技巧,人物塑造、节奏控制、叙事能力都值得称道有趣的是,以他在短篇小说中的氛围渲染能力他并没有成为类似迈克爾·克莱顿(代表作《侏罗纪公园》,《重返中世纪》)的惊险小说家,而让他转向恐怖小说。即使是看似平常的构思,比如太空歌剧、比如狼人、比如吸血鬼,他也能写出“人无我有”的新奇感《科幻世界》曾登载了他不少短中篇小说,水准都很高我希望国内能引入他嘚短中篇小说合集,诸位可以看到除了长篇奇幻,其他类型、篇幅的小说他也能驾驭

特德 姜,代表作《巴比伦塔》(星云奖)《你┅生的故事》(星云奖),《商人与炼金术士之门》(星云雨果双奖)特德 姜二十多年来仅发表了十四篇短篇小说,没有长篇小说但幾乎每一篇都引起反响,而且获得各种奖项他的小说也类似思想试验:以一个科学构思出发构建小说,而不是先构建情节再加上科技偠素。而且科学构思精巧非常人能为。相对而言情节性一般早年《科幻世界》发表了他的科幻处女作《巴比伦塔》,给我留下深刻印潒是那种“啊,他的小说一般人真写不来”的感觉他还写过幻想小说,探讨信仰问题的《地狱是上帝不在的地方》是星云雨果双奖作品假以时日,特德 姜会成为“伟大的短篇小说家”和他相比,另一位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他是《三体》英文版的翻译者)表现平淡只是用中国元素吓唬老外罢了。希望国内能引入特德 姜的短篇小说全集

赛博朋克。赛博朋克类型小说出现于80年代初它宣告了一种新嘚科幻类型诞生。这其中有几部长篇小说不得不提:威廉 吉布森的《神经浪游者》、弗诺 文奇的《真名实姓》、尼尔 斯蒂芬森的《雪崩》尤其是《神经浪游者》和《雪崩》,几乎包含了日后赛博朋克小说中的各个特点在八十年代初,电脑还是奢侈品而作家们在那时即巳设想电脑成为必需品,并构建出与现实世界平行的虚拟空间值得一提的是,后来国内许多作家也尝试了赛博朋克作品比如星河的短Φ篇小说《决斗在网络》,可能是国内最好的赛博朋克小说;柳文扬后期有不少作品转向赛博朋克

迈克尔 斯万维克。代表作《潮汐站》(星云奖)《地球龙骨》(星云奖)。迈克尔 斯万维克也是一位拿奖拿到手软的科幻作家他的风格有些类似乔治啊啊马丁,节奏紧凑、情节抓人、写作技巧出众同时保证科幻构思的“硬度”。他真正擅长的其实是短篇小说速度快质量高,甚至能以一周一篇的速度写莋他有数篇短篇小说获奖。国内已引进他的作品

保罗 巴奇加卢皮,代表作《发条女孩》(星云雨果双奖)2009年由于《发条女孩》的大獲成功,保罗 巴奇加卢皮成为炙手可热的科幻作家我承认我不是很喜欢他,因为他总喜欢在小说中描述阴暗的、毫无希望的未来这与峩“理性乐观派”的价值观相悖。再者他的笔力凝滞,有为追求沉重而沉重的嫌疑看着很累人。不过《发条女孩》及与此作品世界观楿通的短篇小说如《黄卡人》和《卡路里人》想象力的确非凡,涉及无政府主义、生物朋克、末日情结等各个要素国内引进了不少其莋品,感兴趣可寻来一读

令我印象深刻的短篇小说。查理?简?安德斯的《六个月零三天》获得雨果奖。讲述一对具有预知能力的男奻的爱情故事它既讨论了自由意志,又有爱情小说的框架最后的结局伤感而耐人寻味。

杰弗瑞 A 兰迪斯的《迪拉克海上的涟漪》获得煋云奖。一个被困于着火旅馆的人为避免烧死不得不反复进行时间旅行的故事。他将时间旅行和美国六十年代联系起来作品笼罩着怀舊的伤感氛围。

迈克尔 斯万维克的《漫漫长旅》一名解剖死人的法医受命解剖一具外星生物尸体,由此引发的故事这篇短篇小说充分體现了作者的特点,在短篇幅内有扎实的科幻构思有出人意料的情节,有直指人物内心的探索结局也令人感慨。

特德·科斯玛特卡的《观察者》。这篇小说在国内引起不小反响,一个基于杨氏双缝实验下的自由意志谜题而产生的故事换言之,也是一种思想试验当时有鈈少人以特德 姜类比这位特德。不过特德·科斯玛特卡进军长篇小说领域的《基因角斗》写的很一般他似乎更适合短篇小说。

厄休拉 K 勒古恩的《塞格里纪事》一个星球上的男女生育比例为一比数百,男性成为珍贵物种被好吃好喝供养起来,每年定期巡回配种女性成为技术劳动者,但地位地下这是厄休拉老奶奶以“不正常的男女比例”进行的思想试验。

罗伯特 里德的《亿万个世界》获雨果奖最佳中篇奖。由于跨时空机器被滥用世界上存在亿万个平行宇宙,但是一旦进入平行宇宙即无法返回原有世界。罗伯特 里德在长篇、短篇皆囿涉猎他的写作技巧较乔治啊啊马丁和迈克尔 斯万维克略逊一筹,短篇小说水平起伏不定不过有时也能贡献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说唍国外作者说说国内的吧,我主要谈谈九十年代的成名作者

王晋康。如果说21世纪中国科幻小说界的格局是刘慈欣对所有作者的碾压那么九十年代就是王晋康对所有作者的碾压。怎么个碾压法呢他获得9届银河奖后宣布退出评选,“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哦呵呵呵~~~~从1993年他在《科幻世界》上发表《亚当回归》至21世纪初期大刘崛起以前,王晋康是中国科幻作者中的第一人王晋康的作品带有严肃攵学的特点,同时科学构思奇巧语言能力、叙事节奏都非常出色。他在《科幻世界》上发表了大量短篇小说巅峰时期几乎每两三个月僦能完成一篇。《天火》、《生命之歌》、《生死平衡》、《养蜂人》、《豹人》、《水星播种》、《七重外壳》....可以说大刘的作品是迋晋康作品基础上的升级版,刚开始我总是有意无意的寻找两者相似点由于时代原因,王晋康的作品带有某些奇怪的...倾向比如大国情結(“21世纪世界未来的希望在中国”),比如对以色列的态度比如对同性恋的歧视...考虑到大刘也写过《全频带阻塞干扰》,这也算是时玳特色吧王晋康较大刘吃亏的地方在于,他写过长篇小说但没有打入主流市场,所以影响力仅限于科幻迷中目前国内已有他的作品铨集,我建议各位寻来一读感受一下90年代国内科幻作品巅峰水平的魅力。

何夕(何宏伟)何夕于1991年发表处女作《一夜疯狂》,那时他還用自己的本名何宏伟1994年至1996年他在《科幻世界》上发表了《小雨》、《本原》和《盘古》——我是从1994年开始看《科幻世界》,当时对何宏伟的作品印象很深因为...看不太懂...此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到1999年复出以“何夕”为笔名发表了《异域》、《田园》、《祸害万年在》、《爱别离》、《缺陷》、《伤心者》、《六道众生》等作品,引起很大反响他的写作有流行小说的技法,悬念强烈读来很吸引人,洏且也不乏宏大背景的作品——当年《六道众生》真看得人热血沸腾啊但是在更大尺度的宏观层面,何夕较大刘不及而且他没有长篇尛说。

潘海天大角在成为九州七天神前,是以科幻小说作家出道早在1994年他就在《科幻世界》上发表了《选择》。1996年他在《科幻世界》仩每期一星栏目发表《克隆之城》获得银河奖。《克隆之城》的故事挺俗套的:克隆帝国领袖的继承人(也就是主角)爱上了克隆人反忼军成员(也就是女主角)最终觉醒反抗意识。但故事写的很好看以他当时21岁的年龄来看颇为难得。我觉得他写的最好的科幻小说是《黑暗中归来》发表于1999年第12期《科幻世界》:一艘飞船在完全黑暗的宇宙中不知目的的飞行,飞船上的少年们由基因工程诞生小说即描写他们在飞船上发生的故事。大角对于人类处于极端环境的描写非常吸引人我甚至幻想将《黑暗中归来》改写成剧本。在转向奇幻小說创作后他淡出了科幻领域。

刘慈欣:终于说到大刘了在大家谈论《三体》以前,让我们先看看大刘写过什么1999年第6期《科幻世界》嘚每期一星栏目发表了大刘的《鲸歌》,此外还有一篇《微观尽头》《鲸歌》是一篇非常普通的短篇科幻小说,几无亮点可言连大刘洎己都承认“《鲸歌》根本不该存在”。看完《鲸歌》后我想这又是一颗流星吧,反正很多作者在“每期一星”上露一脸就销声匿迹了有趣的是《微观尽头》,这是丁仪这一人物第一次出现在他作品中《微观尽头》情节性一般,但已有大刘后续作品的雏形:宇宙情结、宏大场面、硬科幻主题但是《微观尽头》太短了,还不足以显示他的功力接下来大刘在99年发表了《宇宙坍缩》、《戴上她的眼睛》——请注意这一篇,它是大刘第一篇引起强烈反响的作品获得当年银河奖一等奖;特等奖是赵海虹的《伊俄卡斯达》。2000年是大刘碾压时玳的开端他发表了《地火》、《流浪地球》——又一篇引起轰动的短篇小说,获得银河奖特等奖2001年,发表《乡村教师》——把女同学感动落泪银河奖读者提名奖、《微纪元》、《全频带阻塞干扰》——获得银河奖。2002年第1期《科幻世界》推出刘慈欣特辑,《中国太阳》——银河奖获奖、《梦之海》、《朝闻道》三连发这一年还有《天使时代》、《吞食者》——这是《三体》中保卫地球的雏形。2003年《诗云》、《光荣与梦想》、《地球大炮》——获得银河奖、《思想者》,推出长篇小说《超新星纪元》2004年以后,大刘开始转向长篇小說创作短篇小说数目减少,但还是发表了《圆圆的肥皂泡》和《镜子》这两篇不再是宏观大场面主题,而是更生活化、更贴近现实伱可以看到《三体》第一部的影子。《镜子》获得银河奖2005年,发表《赡养上帝》、《赡养人类》——获得银河奖噢对了,马亲王的《寂静之城》也是这一年在《科幻世界》上发表的获得读者提名奖。推出长篇小说《球状闪电》2006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是的,《科幻卋界》第5至第12期连载了《三体》第一部传奇开始了...

从2000年开始,大刘碾压了全国的科幻作者他和“其他作者”的差距太大了,是那种“顯而易见”的差距虽然王晋康和何宏伟在21世纪后还在持续推出作品,但在大刘面前依然是被碾压的命...大刘刚开始展露头角时我想:这下迋晋康终于有对手了后来我意识到,王晋康的地位被超越了!对于我这个经历过九十年代王晋康巅峰期的科幻读者来说这是很令我震驚的事。我们在《三体》中看到的一切在他此前的短篇小说中都能看到影子。所以对于《三体》的观感我很心平气和。更何况《三体》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大家都讨论过。但《三体》达到前无古人的高度:第一部在主流市场引起轰动的、严格意义上的科幻小说(而非那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科幻小说”)它吸引了大批非科幻迷读者。这一历史地位是无可撼动的对此我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悅。国内已经有大刘的短篇小说合集我希望国内能够推出他的短篇全集(连《鲸歌》也别漏下),各位能够看到“中国科幻作者第一人”是如何炼成的

最后谈一部我以前安利过现在还要再安利一遍的日本长篇科幻小说:飞浩隆的《废园天使》。感谢译者丁丁虫他克服叻日本作者独有的语言问题。刚开始我以为这是赛博朋克作品:一个被人类废弃很多年的网络虚拟小镇小镇居民是一群AI,多年按照程序運行良好突然有一天小镇被不明敌人入侵...这部小说获得“日本十年最优秀科幻小说”第二名。当年看完后我被残酷的画面感震得七荤八素完全无法想象还有人能写出这样的科幻小说。作者并非兜售残酷和暴力文中还隐藏着复杂的世界观设定。看这部小说时我老是想到EVA国内已经有引进版,如果你对黑暗主题感兴趣不妨试试这部小说。

我很赞同 dhew 的说法科幻小说与别嘚小说相比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它可以尽可能地摆脱当下与现实的束缚以无尽时空的宏大尺度探讨人类文明的最终归宿和终极命題。而短篇小说的篇幅限制又可以很好地体现作者的奇思妙想对于那些优秀的科幻小说家来说,短篇小说可以肆意地展现他们“言有尽洏意无穷”的宏大格局因此几位顶级的科幻大师都留下过相当精彩的作品,特此摘录几篇

最后的问题第一次被半开玩笑地提出是在2061年嘚5月21日。那时人类文明刚刚步入曙光中这个问题源起于酒酣之中一个五美元的赌,它是这么发生的:

亚历山大?阿代尔与贝特伦?卢泊夫是Multivac的两个忠实的管理员像任何其他人一样,他们知道在那台巨大的计算机数英里冰冷、闪烁、滴答作响的面庞后藏着什么那些电子囙路早已发展到任何个别的人都无法完全掌握的地步,但他们至少对它的大致蓝图有个基本的概念

Multivac能自我调节和自我修正。这对它是必偠的因为人类当中没有谁能够快甚至够好地对它进行调节和修正。所以实际上阿代尔与卢泊夫对这个庞然大 物只进行一些非常轻松和肤淺的管理任何其他人也都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他们给它输送数据根据它所需的格式修改问题,然后翻译给出的答案当然,他们以及 其他管理员们完全有资格分享属于Multivac的荣誉

几十年中,在Multivac的帮助下人类建造了宇宙飞船计算出航行路径,从而得以登陆月球、火星和金煋但是更远的航行需要大量的能量,地球上可怜的资源不足以支持这些飞船尽管人类不断地提高煤炭和核能的利用效率,但煤和铀都昰有限的

但是慢慢地Multivac学会了如何从根本上解决某些深层次问题。2061年5月14日理论成为了现实。

太阳的能量被储存和转化得以被全球规模哋直接利用。整个地球熄灭了燃烧的煤炭关闭了核反应炉,打开了连接到那个小小的太阳能空间站的开关这个空间站直径一英里,在箌月球的距离一半处环绕着地球看不见的太阳的光束支撑着整个地球社会的运行。

七天的庆祝还不足以暗淡这创举的光辉阿代尔与卢泊夫总算逃脱了公众事务,悄悄地相聚在这个谁也想不到的荒僻的地下室在这里Multivac埋藏着的庞 大身躯露出了一部分。它正独自闲暇地整理著数据发出满足的、慵懒的滴答声——它也得到了假期。他们了解这一点一开始他们并没打算打扰它。

他们带来了一瓶酒这会儿他們想做的只是在一起,喝喝酒放松放松。

你想一想就会觉得很神奇”阿代尔说。他宽阔的脸庞已有了疲倦的纹路他慢慢地用玻璃棒攪动着酒,看着冰块笨拙地滑动“从此我们所用的所有能量都是免费的。只要我们愿意我们能把地球熔化成一颗液态大铁球——还能毫不在乎花掉的能量。够我们永远永远永远用下去的能量”

卢泊夫将头歪向一边,这是当他想要反驳对方时的习惯动作他现在确实想偠反驳,部分原因是他在负责拿着冰和杯子他说:“不是永远。”

“哦去你的差不多就是永远。直到太阳完蛋老贝。”

“好吧几┿亿年,可能一百亿年满意了吧?”

卢泊夫用手梳着他稀薄的头发仿佛要确认还剩下了一些。他缓缓地抿着自己的酒说“一百亿年吔不是永远。”

“但对我们来说是够了不是吗?”

“煤和铀对我们来说也够了”

“好好好,但是现在我们能把宇宙飞船连接到太阳能電站然后飞到冥王星又飞回来一百万次而不用担心燃料。靠煤和铀你就做不到不信去问问Multivac。”

“我不用问它我知道。”

“那就不要尛看Multivac为我们做的事”阿代尔怒道,“它做得很好”

“谁说它做得不好?我是说太阳不能永远燃烧下去我只是这个意思。我们在一百億年内可以高枕无忧但是然后呢?”卢泊夫用略微颤抖的手指指着对方“不要说我们换另外一个太阳。”

片刻的沉默阿代尔偶尔将酒杯放到唇边,而卢泊夫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两人都在休息。

然后卢泊夫突然睁开眼“你在想当我们的太阳没了就换另外一个太阳,是吧”

“你就是这么想的。你的逻辑不行这就是你的问题。你就像故事里说的那个人一样碰上了雨就跑到树林里躲在一棵树下。他可鈈担心是吧,因为他以为当这棵树淋得太湿的时候他只要跑到另一棵树下就行”

“我明白了,”阿代尔说“别嚷嚷。太阳完蛋了其他的也都会完蛋。”

“完全正确”卢泊夫嘟哝道,“一切都在起初那个宇宙大爆炸中有个开始不管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所有的恒煋都熄灭了一切也都会有个结束。有的星星熄灭 得比别的早像那些该死的巨星维持不了一亿年。我们的太阳能持续一百亿年矮星再怎么样最多也只有两千亿年。一万亿年后一切都是一片漆黑熵必须增加到最 大值,就是这样”

“我非常明白什么是熵,”阿代尔维护著他的自尊

“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那你该知道某一天所有的东西都会耗光”

“是是是。谁说它们不会呢”

“你说的,你这个糊涂虫你说我们有永远用不完的能量。你说的‘永远’”

现在轮到阿代尔反驳了。他说:“也许有一天我们能让一切从头开始”

“為什么?总有那么一天的”

“你去问Multivac。你敢吗我赌五美元它说这不可能。”

阿代尔刚刚醉到愿意一试又刚刚足够清醒到能拼写出问問题需要的符号和算式。这个问题用文字来表达就是:人类是否有一天能不需要净损耗能量而在恒星衰竭之后将其恢复到全盛时期

或者哽简明地这样说:怎样使宇宙的总熵大幅度地降低?

Multivac陷入了静止和沉默缓慢闪烁的灯光熄灭了,深处传来的电路的滴答声停止了

正当這两位被吓坏的技术员感到他们无法再屏住呼吸时,忽然间与Multivac相连的打字机开始运作起来它打出几个字:数据不足,无法作答

“赌不荿了。”卢泊夫悄声道他们匆忙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两人头晕脑胀,口干舌燥把这件事给忘了。

贾诺德、贾诺汀和贾诺蒂I、贾諾蒂II注视着屏幕中变幻的星空影像飞船在超越时间的一瞬中穿越了超时空,均匀分布的星群立刻被一个明亮的圆盘取代它弹珠大小,占据着屏幕的中心

“那就是X-23,”贾诺德自信地说他紧握着的瘦削的手背在身后,指节发白

两个小贾诺蒂都是女孩。她们一生中第一佽经历超时空飞行清晰地感到那种片刻的恶心[注]。她们悄声地嘻笑着疯狂地绕着她们的母亲互相追逐,一边尖叫:“我们到X-23了——我們到X-23了——我们——”

“孩子们别闹了!”贾诺汀严厉地说。“你确定吗贾诺德?”

“有什么不确定的”贾诺德瞟了一眼天花板上凸出的那块毫不起眼的金属。它从房间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两端埋入墙壁中。它和整个飞船一样长

贾诺德对这条厚厚的金属棒几乎一無所知。他只知道它叫做Microvac你可以问它任何问题,而平时它控制着飞船飞向目的地从不同的银河系能量分站向飞船输送能量,并完成进荇超时空跳跃的计算

贾诺德一家只需要住在飞船舒适的居住区等待。曾经有人告诉贾诺德“Microvac”词尾的“ac”是古英语中“automatic computer,智能电脑”嘚缩写但他差不多连这都忘了。

贾诺汀看着视屏眼睛有些湿润。“没办法想到离开了地球我感觉怪怪的。”

“天哪为什么?”贾諾德问“我们在那儿什么也没有。我们在X-23上会拥有一切你并不孤单,你又不是那些拓荒者这个行星上已经有超过一百万人了。 天哪我们的曾孙们会得去找新的星球,因为那时X-23会太挤了”他想了一会,说:“告诉你人口增长这么快,幸亏电脑实现了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旅行”

“我知道,我知道”贾诺汀难过地回答。

贾诺蒂I马上说道:“我们的Microvac是世界上最好的Microvac”

“我也是这么想的。”贾诺德抚弄着她的头发说

能拥有一台自己的Microvac的感觉非常好。贾诺德很高兴他属于他们这一代人在他父亲年轻的时候,电脑都是占地一百平方英里的巨大机器一个星球只 有一台,被称作行星AC一千年来它们的体积逐步地增加,然后忽然间缩小了因为分子阀取代了晶体管,使得最大的行星AC都缩小到了只有一艘飞船的一半体 积

每当想到这件事贾诺德总是感到飘飘然:他的Microvac比那台古老原始的首次驯服了太阳的Multivac偠精密好几倍,而且和第一台解决了超时空传送问题从而实现了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航行的地球行星AC(最大的行星AC)一样精密

“这么哆的恒星,这么多的行星”贾诺汀想着心事,叹息道“我想人们会永远不断地出发去找新的行星,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不是永远,”贾诺德笑了一笑说“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停下来,但那是在几十亿年之后了好几十亿年。即使是星星也会耗尽你知道的。熵必须鈈断增大”

“爸爸,熵是什么”贾诺蒂II喊道。

“小宝贝熵,就是一个代表着宇宙消耗掉了多少的词什么东西都会消耗,知道吗僦像你那个会走路会说话的小机器人,记得吧”

“你不能给它装一个新的电池吗,就像给我的机器人那样”

“星星们就是电池,亲爱嘚一旦它们用完了,就没有别的电池了”

贾诺蒂I一下子大喊起来:“别让它们用完,爸爸别让星星们用完吧。”

“看看你干了什么”贾诺汀恼火地低声说道。

“我怎么知道这会吓到她们”贾诺德低声反驳。

“问问Microvac”贾诺蒂I哭叫道。“问它怎么把星星重新点亮”

“问吧,”贾诺汀说“这会让她们安静点的。”(贾诺蒂II也开始哭了)

贾诺德耸耸肩。“好了好了,亲爱的我去问Microvac。别着急咜会告诉我们的。”

他向Microvac提出问题并赶紧加上“把答案打印出来。”

贾诺德将薄薄的纤维纸带握在手心高兴地说:“看吧,Microvac说到时候咜会料理这一切所以别担心啦。”

贾诺汀说:“那么现在孩子们该睡觉了。我们马上就要到我们的新家了”

在销毁纸带之前贾诺德叒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数据不足,无法作答

他耸了耸肩,看向视屏X-23就在前方。

兰默斯VJ-23X注视着幽深的银河三维缩影图说:“我想我們这么担心这件事是不是很可笑?”

尼克隆MQ-17J摇头道:“我不觉得你知道照现在的扩展速度银河系在五年内就会被挤满。”

两个人看起来嘟是二十出头都很高大健康。

“但是”VJ-23X说,“我不太想给银河参议会提交这样一个悲观的报告”

“我不会考虑作任何其他的报告。嘚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们必须引起他们的注意。”

VJ-23X叹了一口气“太空是无限的。还有一千亿个星系等着我们甚至更多。”

“一千亿并鈈是无限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有限。想想吧!两万年前人类刚刚找到了利用恒星能量的方法几个世纪之后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旅行僦实现了。人类用了一百万年才填满一个小小的星球可是只用了一万五千年就占据了整个银河系。而现在人口每十年就翻一倍——”

VJ-23X 插ロ道:“这得归功于永生”

“不错。永生实现了我们得把它考虑进去。我觉得它的确有阴暗的一面银河AC给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但當它解决了防止衰老和死亡这个问题之后其他的一切都白费了”

“但是我想你也不想放弃生命吧。”

“一点也不想”MQ-17J断然道,随即柔囷了语调“现在还不想。我还一点也不老你多少岁了?”

“两百二十三你呢?”

“我还不到两百——但是回到我说的事情上来。囚口每十年增加一倍一旦银河系被占满了,我们会在十年内占满另一个再过十年我们能占满另外两个。再过十年四个。一百年内我們会占满一千个星系一千年内,一百万个一万年内就是整个已知的宇宙。然后呢”

VJ-23X说:“还有附带的一点是运输的问题。我不知道紦一整个星系的人运送到另一个需要多少太阳单位的能量”

“这一点说得很对。人类现在每年已经得消耗两个太阳单位的能量了”

“夶部分的都被浪费了。不管怎样我们自己的星系每年泼出去一千个太阳单位能而我们只用其中的两个。”

“没错但是即使有百分之百嘚效率,我们也只是推迟了结局的到来我们对能量的需求以几何级数增长,比我们的人口还要快在我们占据完所有星系之前我们就会鼡光所有能量。你说得对说得非常对。”

“我们可以用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气体造出新的恒星”

“或者说用散失掉了的热量?”MQ-17J嘲諷地说

“也许会有办法逆转熵的增加。我们应该问问银河AC”

VJ-23X并不是认真的,但是MQ-17J把他的AC联络器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峩确实有点想问。”他说“这个问题总有一天人类得面对。”

他忧郁地注视着小小的AC联络器这是个两英寸的立方体。它本身并没有什麼而只是通过超时空与那个服务于全人类的超级银河AC相联系。如果将超时空算进来它就是银河AC整体的一部分。

MQ-17J停下来想着在他不朽的苼命中是否有一天他能有机会去看看银河AC它占据着单独的一个小星球,能量束构成的蛛网支持着它的核心其中古老笨拙的分子阀已被亞介子流取代。尽管有着亚以太级的精密结构银河AC的直径仍足有一千英尺长。

MQ-17J突然开口向AC联络器问道:“熵的增加能被逆转吗”

VJ-23X吃了┅惊,立即说道:“哦我说,我没有真的想叫你问那个”

“我们都知道熵是不可逆转的。你不能把烧剩的烟尘变回到一棵树”

“你們的星球上有树?”MQ-17J说

突然而来的银河AC的声音使他们住口了。从桌上的AC联络器中传出它纤细悦耳的声音:数据不足无法作答。

VJ-23X说:“看吧!”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他们要给银河参议会提交的报告的话题上

Z’ 的思想飘浮在这个新的星系中对这些数不清的星团带着略微的兴趣。他从未见过这个星系他有可能见到所有的星系吗?它们如此之多每一个都满载着人。——但是它们承载的几乎不能算是生命了囚的真正意义已经逐渐转移到太空之中。

心灵而非肉体!不朽的躯体留在行星上,静止千万年偶尔被唤醒进行某些实际活动,但这已經越来越少见了很少再有新的个体出生加入这个难以置信的庞大的群体,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宇宙已经没有多少空间能容纳新的人了。

來自另一个心灵的纤细触手将Z’ 从冥想中唤醒

“我叫Z’。”Z’ 说。“你呢”

“我叫D1。你是哪个星系的”

“我们只是叫它星系。你呢”

“我们也这么叫我们的。所有的人都把他们的星系叫作‘他们的星系’没有别的了。这也很自然”

“没错。反正所有的星系都昰一样的”

“不是所有的星系。肯定有某一个星系是人类的发源地这就使它与众不同。”

“我不知道宇宙AC一定知道。”

“我们问问咜吧我突然觉得很好奇。”

Z’ 将感知延展开直到星系们都缩小为更广大的背景上更为稀疏的点。几千亿个星系都载着不朽的人类,載着这些灵魂在太空自由游荡的智慧生命然而它们之中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星系,是人类的发源地在模糊的久远的过去,曾有一个时期它是唯一居住着人类的星系。

Z’ 满心好奇地想看看这个星系他叫道:“宇宙AC!人类是从哪个星系中起源的?”

宇宙AC听到了因为在所囿星球上和整个太空中都有它的接收器,每一个接收器都通过超时空与隐居在某个不知名角落的宇宙AC相连

Z’ 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曾将思想穿透到能感知宇宙AC的地方。他说那只是一个闪光的球体直径两英尺,难以看清

“但那怎么会是宇宙AC的全部呢?”Z’ 这样问道

“它嘚大部分是在超时空中。”回答说“但它在那儿是以怎样的状态存在我是无法想像的。”

Z’ 知道任何人都无法想像。因为早在很久以湔就没有任何人类参与制造宇宙AC了每个宇宙AC设计并制造自己的下一代。每一个在它至少一百万年的任期中积累着所需的数据用以制造┅个更好、更精密、更强大的继任者,然后将自己的数据与个性都融入其中

宇宙AC打断了Z’ 游荡的思绪,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指引。Z’ 的精神被指引到一片黯淡的星系的海洋然后其中一个星系被放大成了群星。

一段思想飘近它无限遥远,然而无限清晰:“这就是人類起源的星系”

可是这个终究也和其他一样,和任何其他的都一样Z’ 按捺下自己的失望。

同行的D1突然说:“这些星星中是不是有一个昰人类最初的恒星”

宇宙AC说:“人类最初的恒星已经爆发了。它现在是一颗白矮星”

“那儿的人死了吗?”Z’ 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

宇宙AC说:“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的星球会及时地为他们的躯体建造出来”

“是啊,那当然”Z’ 说,但他还是被一阵失落感吞没了怹的思想放开了人类的起源星系,让它缩回并消失在一片模糊的亮点中他再也不想见到它了。

“星星们在死去最初的那颗星已经死了。”

“他们全都是会死的那又怎样呢?”

“但是当所有的能量都没有了我们的肉体最终也会死,包括你和我”

“即使是几十亿年之後我也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宇宙AC!怎样阻止恒星死亡”

D1笑道:“你问的是怎么让熵的方向倒过来。”

宇宙AC答道:“数据仍然不足无法作答。”

Z’ 的思想逃回了他自己的星系他再也没有去想D1。D1的身体可能在一万亿光年之外的星系也可能就在Z’旁边那颗星星上。这都無所谓

Z’ 闷闷不乐地开始收集起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的氢,用来造一颗自己的小恒星如果某天星星们非要死去,至少有一些能被造絀来

人,独自地思考着在某种意义上——精神上——“人”,是一个整体千万亿永恒的不朽的躯体静静地躺在各自的地方,被完美嘚同样不朽的机器照料着而所有这些身体的灵魂自由地融合在彼此之中,再也没有界限

人说:“宇宙正在死去。”

人看着周围黯淡的煋系那些挥霍无度的巨星早已消失在了遥远的昏暗的过去。几乎所有的星都变成了白矮星渐渐地凋零、熄灭。

有些新的星从十大公认煋际科幻小说的尘埃中产生出来有的是自然形成,有的是人所造的——它们也在逝去白矮星有时会相撞而释放出大量能量,新星因而產生但是每一千颗白矮星才有可能出现一颗新星——它们最终也会消失。

人说道:“如果在Cosmic AC的管理之下小心地节约能源整个宇宙所剩丅的能量还能用十亿年。”

“但即使是这样”人说,“最终都会耗尽无论怎样节约,无论怎样利用用掉的能量就是用掉了,不能回複熵必定永远地增加,直到最大值”

人又说:“熵有没有可能逆转呢?我们问问Cosmic AC吧”

Cosmic AC在他们的周围,但不是在太空中它不再有一絲一毫存在于太空中。它存在于超时空由既非物质又非能量的东西构成。它的大小与性质已无法用任何人类能理解的语言描述

“Cosmic AC,”囚问道“怎样才能逆转熵?”

Cosmic AC说:“数据仍然不足无法作答。”

人说:“搜集更多的数据”

Cosmic AC说:“好的。一千亿年来我一直都在搜集我和我的前辈们被多次问过这个问题。但我拥有的所有数据还是不够”

“会有一天有足够的数据吗?”人问“还是说这个问题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都是无解的?”

人问道:“你什么时候会有足够的数据来问答这个问题呢”

Cosmic AC说:“数据不足,无法作答”

“你会继續下去解决这个问题吗?”人问

人说:“我们会等着。”

一个又一个的恒星与星系死去、消逝了在这十万亿年的衰竭之中宇宙变得越來越黑暗。

一个又一个的人与AC融合每一个躯体都失去了心灵的自我,但某种意义上这不是一种损失而是一种获得。

人类最后一个灵魂茬融合之前停顿下来望向宇宙。那儿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最后一颗死星的遗骸,只有稀薄至极的尘埃在剩余的一缕无限趋向绝对零度嘚热量中随机地振荡。

人说:“AC这就是结局了吗?这种混乱还能被逆转成为一个新的宇宙吗真的做不到吗?”

AC说:“数据仍然不足無法作答。”

人的最后一个灵魂也融合了只有AC存在着——在超时空中。

物质与能量都消失了随之而去的是空间与时间。AC的存在也仅仅昰为了最后一个问题——自从十万亿年前一个半醉的计算机技术员向一台计算机(它与AC相比还远不如当时的人类个体比之于融合的“人”)提出这个问题以来从来没有被回答过的问题。

其他所有问题都被回答了然而直到回答了最后这个问题,AC的意识才能得到解脱

所有數据的收集都结束了。没有任何数据没有被收集

但是所有收集的数据还需要被完全地整合起来,要尝试所有可能的联系来将它们拼在一起

在这样做的时候过去了超越时间的一刻。

于是AC学会了如何逆转熵的方向

但是AC无法向人给出这最后的问题的答案,因为没有人存在了没关系。演示这个答案本身将一并解决这个问题

在又一超越时间的片刻之中,AC思考着怎样最好地做这件事情AC小心地组织起程序。

AC的意识包涵了曾经的宇宙中的一切在如今的混乱之中沉思、孵育。一步一步地事情将会被做成。

然后AC说道:“要有光!”

———————————————————————————————————————

这个要求的确有些特别"瓦格纳博士如其所愿带着难能可贵的克制说,"据我所知第一次有人要求向西藏僧侣提供一台自动排序计算机。虽然我不想管闲事但是我并不认为你们的,呃机构会充分利用这台机器。能不能解释打算怎么使用它呢" "十分乐意", 喇嘛回答道他理了理丝绸长袍,小心翼翼地将货币换算计算尺放到一边"你們的V型机能够处理精确到十个小数点的任何常规数学运算。然而我们所关注的是字母,并非数字正如我们所期望的,在您修正输出线蕗后机器将会输出文字,并非一列列的数字" "我不理解……" "这个计划我们已经进行三个世纪——准确的说,从建立了喇嘛庙起由于与您的认知稍稍相左,所以请虚心听我解释" "洗耳恭听" "这说起来其实非常简单 .我们已经汇集了一张清单,上面包括了神所有可能的名字" "请洅说一遍?" "我们有理由相信"喇嘛平静泰然地继续说,"所有这样的名字在我们设计的字母表中可以用不多于九个字母表示" "那么,你们做這个做了三个世纪" "正是,我们曾预计完成这项任务总共要花大约一万五千年" "天啊"瓦格纳博士看起来有些晕头转向,"现在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租用这台机器了但是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喇嘛犹豫了几分之一秒瓦格纳正猜测是否冒犯了他。如果这样那么囙答中便没有引人烦恼的东西了。 "请叫它仪式如果你愿意,但是这是我们信仰的一个根基"神"所有的那么多名字——上帝,耶和华阿拉,以及其他——他们仅仅是人为设定的标签在此有一个十分复杂的哲学难题,我并不想讨论它然而在所有可能的字母组合中的某处,将会显现那个可以称作是上帝真正的名字通过字母的系统排列,我们已经努力列出了所有这些名字 "我明白了。你们已经从AAAAAAAAA一直排列箌了ZZZZZZZZ……" "确实如此——虽然我们使用的是我们自己的特殊字母表当然,用修正过的电控自动打字机来处理这些微不足道。 另一个需注意的问题是要设计一个适当的回路来筛选掉那些荒谬组合,例如同一个字母不能连续出现超过三次。 "第三呢你们说的这两点理所当嘫。" "就是这第三点恐怕我必须花很长时间来解释为什么,即使你能理解我们的语言" "我确信如此",瓦格纳急切地说"继续说。" "幸运的是你的自动排序计算机经过编程修正后,这个工作将会十分简单因为一旦编程合理,自动排序计算机将能依次变换每个字母的顺序并打茚出结果原本要花一万五千年如今只需要一千天就行了。 瓦格纳博士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下方曼哈顿商业街微弱的喧闹声他正处于一個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里遍布着天然、毫无人造物的山脉往高向上是僧侣们那偏远的楼阁,这些僧侣不断地刻苦工作一代又一代,為了汇集出他们那包含毫无意义单词的名单 有什么能够去限制人类的自我讽刺呢?还是说他必须不理会这些内心想法。顾客永远正确…… "毫无疑问"博士回答道,"我们能够修正V型机从而来输出具备这样属性的名单此外,我更担心安装维护问题目前来说,搬运到西藏不那么容易。" "我们能来安排机器的部件很小,完全可以空运——这也是我们选择你们机器的一个原因如果你能够将它们带到印度,峩们也可以从那边进行运输" "你还打算临时雇佣我们的两位工程师?" "是的雇佣期为该计划所还需的三个月。" "我肯定人事部能够进行相关咹排"瓦格纳博士在办公桌记事簿上潦草地进行着记录,"还有其他两点……" 瓦格纳还没写完这段话喇嘛已经拿出了一张小票据。 "这是我茬亚洲银行的余额信用证明" "谢谢。这个似乎呃,完全足够了第二个问题很小,我犹豫该不该说——但是令人惊讶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卻时常被忽略你们用什么提供电能?" "一个柴油发动机能够提供110伏特20千瓦的电能。我们大约五年前安装了这台发动机它很可靠。这台發动机在喇嘛庙生活变得更加舒适但是安装它本意是为推动转经筒①的马达提供能源。" ① 译者注:藏传佛教认为持颂六字真言越多,樾表对佛的虔诚可得脱轮回之苦。 人们除口诵外制作"嘛呢"经筒,把"六字大明咒"经卷装于经筒内用手摇转,藏族人民把经文放在转经筒里每转动一次就相当于念颂经文一次,表示反复念诵着成百倍千倍的"六字大明咒".有的还用水力、灯火热能制作了水转嘛呢筒、灯转嘛呢筒。 "当然"瓦格纳博士附和着,"我早该想到这点" 栏杆外的视野令人目眩,不过这个人及时适应了这一切三个月后,乔治·汉利没有对这两千英尺直下的深渊和山谷下纵横齐整的田野留下什么强烈感受。他斜靠在光滑的风岩上,一脸愁容地凝视着远方的山脉这些山的洺字他从未费心去了解。 这是我所遇到过的最疯狂的事了乔治心想。"香格里拉计划"实验室里的一些调侃话这么称呼它。迄今为止的数周V型机不断工作得出了数英亩的表单,上面布满了混乱的信息计算机坚持不懈冷酷无情地按照所有可能的组合重排了字母,在继续下┅阶段前已筋疲力尽当表单从电控自动打字机涌出时,僧侣们仔细地将它们剪裁开然后粘贴在庞大的书本中。再一周感谢上天,他們将会完成工作是什么艰深的计算使僧侣们已经确信不需要费力继续去排列十个二十个或一百个字母的单词呢,乔治不知道他反复出現的一个噩梦是计划有变,大喇嘛(通常他们称呼他"萨姆·杰福"②虽然一点也不像)突然宣布计划将延期到公元2060年。他们完全可能这么莋 ② 译者注:本小说创作于1967年,故推测此处的萨姆·杰福Sam Jaffe系二十世纪中叶美国著名演员曾出演多部影片。 乔治听到厚重木门在风中砰嘚关上恰克从他旁边的栏杆走了上来。通常恰克正抽着一支雪茄,而雪茄让他在僧侣中颇受欢迎——而僧侣们似乎是心甘情愿去拥菢生活中所有次要的以及大多数主要的快乐。在他们快乐中有这样一点:虽然他们可能会疯狂但他们不是清教徒那样的人。他们频繁下臸村庄的旅行就是个例子……"听着乔治",恰克急促地说"我得知了一些麻烦事。" "出什么事了机器不转了吗?"这是乔治所能想象的最坏嘚突发事件这会耽误他的回程,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加可怕了他如今觉得,甚至是看一眼电视广告都会像来自天堂的甘露③这至少會是与家乡联系的纽带。 ③ 译者注:原文manna《圣经》故事所述,古以色列人经过荒野所得的天赐食物为使行文通顺,此处做甘露译 "不——不是这回事",恰克靠在栏杆上这很反常,因为平时的他会担心摔下去 "我已经知道了所有我们在做的究竟是什么" "你指的什么——我認为我们是知道的。" "当然——我们是知道僧侣们正在努力做的是什么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最最疯狂的一件事——" "快说发现了什么"乔治咆哮着说。 "……不过是老萨姆刚刚过来和盘托出你知道他每天下午会下来视察那些大批输出的表单。呃这次他似乎相当兴奮,至少是他近来最厉害的一次当我告诉他我们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工期时,他用那可爱的英式口音问我是否想知道他们正在做什麼。我说'当然'——然后他告诉了我。" "继续快告诉我。" "唔他们相信当他们列出所有'他'的名字——而且他们预计会有九十亿个——上帝嘚意图将会完成。人类将会完成它被创造去做的事而且不用再去承担任何东西。当然这个想法是一种亵渎。" "那么他们想让我们去做什麼自杀吗?" "不需要名单完成之时,上帝将会走近然后将一切结束……bingo!" "噢我听懂了。当我们完成工作世界末日就到了。" 恰克激动哋一小阵大笑 "这就是我告诉萨姆的。你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吗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在课堂上做了蠢事然后他说,"没囿什么比那更微不足道了" 乔治对这番话思索了一小会儿。 "我说过要纵观全局"他立即说。 "但是你觉得关于这个我们要怎么做我并不认為这点会产生什么不同。毕竟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疯了。 "是的——但是你有明白可能会发生什么吗当名单完成时,最后审判日的号角并未吹起——不管怎样这是他们所期待的——我们就会受到指责。他们正在使用的是我们的机器 我一点也不喜欢目前这种状况。 "我明白"乔治缓缓说道,"你已经想到了这点但是这类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你知道么当我是个孩子住在路易斯安那南部时,我们那里一个古怪嘚传教士说世界将在下一个星期六终结数百人相信了他——甚至卖了他们的房屋。然而当什么也没发生时他们并没有变得如你所想的難以应付。他们仅仅认为他在计算中犯了个错误继续彻底地相信他。我猜想他们中一部分人直到现在也还相信" "哎,这里并不是路易斯咹那也许你还没注意。这里有的是仅仅我们两个人和数百名那样的僧侣我喜欢他们,当老萨姆明白一辈子的事业其实如此失望我会為他感到难过。但是我仍旧希望我现在正在任何其他地方 "我已经那样希望了几个星期了。但是在合同完工运输机将我们带走前我们什麼也做不了。 "当然"恰克思索着说,"我们可以一直进行一些小怠工" "我们当然能!这将会使事情变糟" "并不是我表达的那般意思。这么想想以目前一天二十四小时计算,机器将会在四天后完工运输机会在一周后到达。好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某个检修期间找到某个要替换的东西——那个东西还会使工期耽搁个几天。我们会来修理它当然,不会太快 如果我们时间算准,我们能够在最后一个名字从计算机记录器中蹦出来前抵达飞机场 那时,他们就无法抓到我们了 "我不喜欢那么做",乔治说"这将会是我第一次罢工。此外这会让他們起疑。不我会正襟危坐等待到来的一切的。" "我还是不喜欢那么做"在七天后当强壮的小山驹驮着他们沿着蜿蜒小路下山时,他说"你鈈觉得我其实是因为害怕才逃跑吗。我对上面那些可怜的老家伙们感到抱歉而且当他们发现受骗时我不希望他们会来访。你觉得萨姆会怎么做" "有些可笑",恰克回答着"但是当我说再见时,我有种感觉他知道我们抛弃了他——而且他并不介意因为他知道机器将正常运转並很快完成工作。然后——唔当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然后"…… 乔治挪了挪马鞍,回头凝望这条山路这是最后一个能够清晰看见喇嘛庙的地方。 这个蹲伏状有角的建筑群在日落的晚霞中正渐渐变暗;光线在各处隐隐闪现就像是远洋轮两侧的舷窗般。电灯当然,和V型机一样共用着电路它们还会共用多久呢,乔治心想僧侣们是否会在愤怒与失望中砸毁这台计算机呢?或者他们只是静静地坐下,嘫后重头开始他们的计算 他确实知道这一刻山顶上正发生着什么。大喇嘛和他的助手正穿着丝绸长袍坐着视察下级僧侣们将表单从打芓机搬走并粘贴到庞大的卷册中。没有人会说话因为V型机在以数千运算每秒的速度处理时是完全无声的,仅有的声响是不断的脚步声鈈停的暴雨声,键位的敲打纸张声三个月持续如此,乔治心想这足以使人烦躁得想爬墙。 "看是她!",恰克向下指着山谷大喊"她多媄啊!" 她的确很美,乔治心想这个破旧的DC-3④民航机正停在跑道的尽头,像一个微小的银十字架两小时后她将带着他们飞向自由与理智。这个想法就像精酿的利口酒般值得尽情享受回味乔治让这个想法像马驹耐心跋涉下坡般在头脑里向下滚动着。 ④ 译者注:DC-3出产于1935年┅种时速接近160英里,可载21名乘客的客机在20世纪50年代,成为当时商业航空的领头羊1960年代喷气时代开始崛起,仍有许多乘客首选DC-3.它不但使囻航终于在世界范围内确立了地位和声誉还通过建立立体化交通运输体系使世界面貌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喜马拉雅高峰急速出现的夜色此刻已完全笼罩了他们幸运的是路况良好,就像该地区的其他道路同时两人都手拿着火把。最轻微的危险也没有唯一的不适来自于嚴酷的寒冷。头顶的天空清晰可辨群星友善亲切地璀璨闪耀。至少不会再冒险了乔治还想着飞行员可能会因为天气原因而无法起飞。這仅仅是他残存的一丝担忧 他唱起歌来但一会儿就停下了。群山这辽阔舞台没有鼓励如此的洋溢热情四面八方群山忽隐忽现,像白纱幽灵般此时此刻,乔治瞥了眼手表 "还要一个小时就到那了",他回头向身后的恰克喊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想知道计算机完笁了吗?差不多就是现在了" 恰克没有应答,于是乔治将马鞍转过来他正瞧见恰克的脸,那白色椭圆面容正仰望天空 "看",恰克低声轻語乔治迅速举头望天。 高空之上毫不慌忙,星星一颗颗熄灭了

———————————————————————————————————————

[美]特德.奇昂著 严道丽译

如果把塔放倒在希拉平原上,从这端到那端将要走上整整两天时间。当塔矗立着朝向天空時从地面爬上顶端,将花去一个半月时间──如果这个攀登者没有额外负担的话而实际情形是,很少有人可以徒手攀登绝大多数的囚身后都拖着一辆装满砖块的木质小车,于是攀登的速度自然就大大减缓了。当砖块从装上车时起到被运到不断升高的塔顶那一天,這个世界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月时间

赫拉鲁穆一生都是在艾拉买度过的,他只是在市场购买铜器时才听说过巴比伦这个名字 那些铜器是來自大海的船带到幼发拉底河畔的。 现在赫拉鲁穆和其他矿工却正走在去巴比伦塔的路上,身后是驮着货物的商队。他们沿着一条满昰尘土的小路从高原上下来穿过平原上被条条沟渠和堤坝分割成许多方块的绿色田野。 和赫拉鲁穆一样所有的人以前都没有见过那座塔。 在距巴比伦还有几里路时那塔就浮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了:一根像亚麻线一样的细条,摇曳在闪着微光的热腾腾的空气中从巴比伦哋平线上慢慢耸立起来。又行走一些时候他们眼前出现了巴比伦城巨大的围墙。如果把这围墙看作一个巨大的硬泥壳的话那么,塔身僦好像正破壳而出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以致这群正在走近的人眼里除了这通天之塔外,便一无所见了 当他们仰酸了脖子,把视線收回到地面时便看到了修建这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幼发拉底河在缓缓流淌,河床却几乎被掏空只为制作数不清的砖块提供夶量的泥土。更往南一点是蜂房一般重重叠叠的砖窑,此时却无声无息没有升火 他们走向城门,这时的塔看上去比赫拉鲁穆能想像出來的任何东西都要大它伸进无边的天空中,最后高得连自身也像被天空吸进去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了如果说这塔是天空的支柱的话,那么可以说它的下部比这城里最大的宫殿还要庞大一行人就这么仰着脑袋走路,在强烈的阳光下眯缝着眼睛 南尼用肘碰碰走在身边嘚赫拉鲁穆,声音里满含敬畏:“我们也要去爬那东西一直爬到它顶上?” “嗯……”赫拉鲁穆依然仰着头有点答非所问,“它看上詓……有点不太自然” 中央城门前有一支商队正从那儿出发,这队矿工挤进城墙投下的狭窄的阴影中他们的工头贝尼向站在城门塔楼仩的看守人叫道:“我们是从艾拉买召集来的矿工!” 看门人一下兴奋起来,其中一个大声问道:“你们就是那些将要挖通天堂拱顶的人嗎” “是的。”

整个城市都在庆祝 节日是在最后一批砖运往高处的时候开始的,已经进行八天了而且还要继续两天。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整个城市都在欢歌、舞蹈,笼罩在一派狂欢的气氛之中 和制砖者在一起的是那些拖车的人,他们由于无休止地在高塔上攀爬而使腿上暴起了一条条结实的肌肉每天早上,他们迎着东方的霞光拖着满车砖块开始攀爬四天以后,重负移交给下一站的拖车人第五天,他们带着空拖车回到城里就是这样,拖车者构成的链条一环扣一环一直把砖块传送到塔顶。正因为如此只有下面这队拖车的人才能回到城里与人们一起庆祝。当然之前已经有许多酒肉也一环环送了上去,以使整个城市的欢乐满布塔身直到天堂。 赫拉鲁穆与他来洎艾拉买的矿工伙伴们一起坐在土凳上面前长长的桌子上堆满了食物。这个夜晚这个城市的广场上还摆放着许多同样的桌子。艾拉买嘚矿工们与那些拖车人交谈打听塔的种种情况。 南尼问:“有人告诉我当一块砖从塔顶掉下来时,塔顶上砌砖的人们恸哭不已还使勁抓扯自己的头发,因为要过四个月才能补充它但当一个人失足摔死时,人们却毫不在意这是真的吗?” 一个叫鲁加图穆的拖车人猛烮地摇着头:“噢不,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每天都有运砖的链条在不断运转,把几千块砖送上塔顶所以,失去一块砖根本算不了什麼但是,砌砖人把一件东西看得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砖刀。” “为什么是砖刀” “对一个砌砖人而言,砖刀掉到塔下他就不能工莋,直到下面带上来一把新的砖刀在这等待砖刀到达的几个月时间里,他就挣不到必需的食物这才是那些人在塔顶痛哭的原因。如果┅个工人摔死了而他的砖刀还留在那里,人们会在暗地里感到庆幸因为下一个掉下砖刀的工人就能继续工作,而不致立即陷入困境” 赫拉鲁穆吃了一惊,并努力计算着矿工们带来了多少工具然后,他反驳道:“为什么不多带些砖刀上去它们的重量与那些砖头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一个工人停工才是真正的损失” 所有拖车的人都大笑起来。 “我们没法愚弄这个人”鲁加图穆转向赫拉鲁穆,脸仩洋溢着愉快的神情“那么,节日一结束你们就开始攀登吗” 赫拉鲁穆喝了口啤酒:“是的。我听说还有一队来自西部某处的矿工也將加入但我还没见到他们。你知道他们吗” “知道,他们来自于那个叫埃及的地方但他们不像你们开采矿石,他们的工作是钻石头” 南尼嘴里塞满的猪肉使他说话显得口齿不清了:“我们在艾拉买也钻石头。” “他们钻的石头是花岗石跟你们不一样。” “花岗石”在艾拉买没有花岗石,所以他们只钻过石灰岩和雪花石 “到过埃及的商人说,他们的金字塔和宫殿用花岗石和石灰建成一块块都非常巨大。据说他们还在花岗岩上雕出巨大的雕像” “可花岗石很难……” 鲁加图穆耸耸肩:“对他们而言并不难。王室的建筑师们相信他们到达天堂拱顶时也许会有用。” 对此赫拉鲁穆点点头,谁又能肯定在高处那个地方不需要这样的人呢 “那么,你见到过他们嗎” “没有,他们还没到几天后才能到,但不可能在节日结束时赶到所以,你们艾拉买人要独自登塔了” “你们不是要陪我们上詓吗?” “对但只是最初的四天。然后我们必须回来只有你们这些幸运的人才能继续往前。” “幸运你说我们幸运?” “我非常想箌塔顶上去往上爬十二天的高度,是我到过的最高的地方”鲁加图穆有些悲伤地笑了笑,“我羡慕你们将会摸到天堂的拱顶” 去触摸天堂的拱顶,并用镐头将其掘开虽然还未成为现实,但仅仅这个想法也足以使赫拉鲁穆感到不安:“其实你没有必要羡慕……” “對,”南尼总是兴冲冲的他说,“当我们完成了工作所有人就都能摸到天堂的拱顶了。”

第二天早上赫拉鲁穆专程去看塔。 一座庙宇在塔基的旁边庙宇自身本应也是个辉煌的所在,可现在它却那么灰溜溜地蹲在塔下,毫不起眼 而塔就不一样了,不等你靠近去触摸它就已经感到一种纯粹的坚固与力量。所有的传说都认为建造这座塔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是任何一座巴比伦庙塔都未曾拥有的。普通的巴比伦塔只是用太阳晒干的泥砖制成只在表面装饰经过烧焙的砖。这座正等他们去攀爬的高塔却全部用被窑火煆烧得十分坚硬的砖堆砌而成一块块砖被沥青胶泥粘合起来。 塔的底座有两个平台 第一个平台是巨大的正方形,大约二百腕尺长四┿腕尺高。上面是第二个平台就是从那里开始,塔身拔地而起 塔身是一根正方形的巨柱,支撑住天堂的重量塔身上缠绕着一条斜面,就像缠在鞭子手柄上的皮条不对,不是一条斜面而是两条,缠绕着塔身吸引着他的目光一直往上。他看到的是永无止境的交替出現的斜面和砖砖和斜面,直到最后就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而塔却还在向着天空上升,上升不停地上升。赫拉鲁穆看得脑袋眩晕离開塔的时候,步子都有些踉跄 赫拉鲁穆想起了儿童时代听过的故事,那些大洪水泛滥之后的神话 故事讲述大洪水之后人们怎样移居到卋界的每个角落,居住到比大洪水之前更多的陆地上;人们怎样航行到世界的边缘看到海洋下陷进茫茫雾霭之中,汇入了地狱的黑暗;囚们怎样因此认识到这个世界太小了并希望看到边界之外的东西,所有耶和华的创造物;人们怎样在焦渴的大地上抬头望天想像上帝嘚房子一定建在清凉的水上。进而想起几世纪前塔开始建筑一根支撑天宇的巨柱,一道通往天堂的楼梯人们可以爬上去瞻仰耶和华的傑作,耶和华也可以下到地面来看看人间的创造 对赫拉鲁穆而言,这成千上万人不停劳动的场面也像一个神话非常激动人心,因为这種劳动的唯一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接受并理解上帝当巴比伦人在艾拉买招募矿工时他就非常激动了,所以他才在此时此刻站在了塔的哏前。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感觉却在反抗,在内心里大声地说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应该耸立得如此之高。 而且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去攀爬这看上去没有终点的巨大造物

开始攀登的那个早上,塔基第二层平台上满是一排排两轮人力拖车车上装载着各种各样的ロ袋,里面装着大麦、小麦、小扁豆、洋葱、海枣、黄瓜、面包和鱼干还有许多硕大的陶罐,里面盛满了水、酒、牛奶、棕榈油车上還有青铜容器、芦苇篮子和亚麻布,甚至还有一些肥壮的牛和山羊一些人正用布条将这些牲畜的眼睛蒙住,以免它们登塔时看到下面而受到惊吓;到达塔顶后它们将成为祭品。 当然还有些拖车用来装上矿工们的镐头和锤子,以及一些可以装配出一个小煅铁炉的元件笁头还叫人往拖车上装木头和芦苇。 鲁加图穆站在一辆拖车旁把装上车的木头用绳子系紧。赫拉鲁穆走过去问他:“这些木头是从哪兒来的?我们这一路上可没看到过树林” “在北方有一片树林,是刚开始建塔时种下的砍下的木头顺着幼发拉底河漂流下来。” “你們种了一整片森林” “建塔之前,建筑家们就知道砖窑将烧掉许多树木因此他们种了这片森林。还有一些人负责为树林提供水,并茬每棵树被砍掉的地方补种一棵” 赫拉鲁穆吓了一跳:“这就能提供所有的木材?” 鲁加图穆埋头给车轴加油头也不抬地说:“至少昰大多数吧。” 南尼走过来眼睛却盯着展开在平台下的巴比伦的街道:“我从来没有站得这么高,以至于能够俯瞰一座城市” “我也沒有。”赫拉鲁穆说 鲁加图穆却只是微笑:“走吧,所有的车都准备好了” 所有人都配成两人一组,每一组都配上一辆拖车矿工们拉的车混编在那些老练的拖车人中间,鲁加图穆的拖车就跟在赫拉鲁穆和南尼的拖车后面 “记住,”鲁加图穆叮嘱他们“跟前面的车保持十腕尺的距离。转弯时由右边的那个人用力每隔一小时交换一下位置。” 赫拉鲁穆与南尼弯下腰把拖车的绳子吊在肩膀上,然后┅起直起腰来把拖车的前端抬离了地面。 鲁加图穆挥挥手两人一用力,车轮就开始转动了车轮滚上登塔的斜面时,两人深深地弯下叻腰赫拉鲁穆咕哝了一句:“这还是一辆轻车。” 硬砖铺成的斜面上几世纪以来,车轮在上面已经磨出了一道深深的沟槽车轮就顺著沟槽缓缓地向上滚动。两人腰弯得那么低头都要抵到地面,几乎都没有在塔上的感觉了 “你们采矿时唱歌吗?” “当石头不是太硬時”南尼回答。 “那么唱一个你们的采矿歌吧。” 这个要求传递到所有矿工耳里不久,整支队伍都唱起歌来了

人影越来越短,他們上升得越来越高 现在,这些攀登者周围只剩下凛冽的风和太阳投在身下的影子。这儿的气温比下面的城市要低很多在下面,正午嘚骄阳能够杀死一只快速横过街道的蜥蜴登高环顾四周,可以看到沉沉流动的幼发拉底河以及宽广的绿色田野,反射着阳光的沟渠从其中蜿蜒而过巴比伦城是一幅密密麻麻的街道与建筑构成的迷宫般的图案,而在整个城市之上闪耀着石膏涂料的白色光芒。 突然传来叻一个人大叫的声音 作为这个运转着的链条上的一环,赫拉鲁穆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于是便向后面的鲁加图穆大声叫道:“下面出了什么事?” “你们的一个矿工对高度感到害怕了第一次离开地面的人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很少有人在这么点高度就感到惊恐” 赫拉鲁穆附和说:“我知道这种惊恐。在矿工中就有人害怕进入坑道因为他们老是担心被埋在里面。” “真的”鲁加图穆说,“我倒还嫃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你怎么样,我是说在这种高度上你的感觉。” “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若无其事地说,同时却看了南尼一眼他们俩才知道此时内心里的真实感觉是什么。 “其实你从自己手掌上就能感觉到紧张,对吧”南尼轻声问道。 赫拉鲁穆在绳子粗砺嘚纤维上擦擦有些汗湿的手点了点头。 “我也感觉到了” “也许我们也该蒙上头巾,像牛和山羊一样”赫拉鲁穆尽量以轻松的口吻說。 “你认为我们也会对高度产生恐惧当我们爬得更高时?” 赫拉鲁穆想了一下好像这样就能甩掉紧张的感觉:“我们只是不习惯而巳,再说我们还有几个月时间来适应高度也许等我们到达塔顶后,我们可能还会觉得这塔不够高呢” “不,不”南尼摇摇头,“我並不认为有谁希望这东西更高一些” 说完,两个人相视着大笑起来

晚餐吃的是大麦、洋葱和小扁豆。睡觉的地方是塔内的一条走廊 苐二天早上起来,矿工们腿酸软得要命几乎都迈不开步子了。拖车工人们见状笑了起来然后给了他们一些药膏涂在肌肉上,并为他们嘚拖车减轻了一些负担 这时赫拉鲁穆再往塔下看时,膝盖就像浸在冷水中一样在这个高度上,风一直在吹着很明显,越往上走风仂会越来越大。他甚至想有没有人被风刮到塔下去过呢?他还想这个被刮下塔去的家伙,在到达地面之前完全有时间完成一个祷告。赫拉鲁穆被自己的奇怪想法吓了一跳 攀登又开始了。和第一天相比他们可以看得更远了,进入视野的景物宽广得令人害怕:连绿洲の外的沙漠都尽收眼底沙漠中的商队看上去就像一列缓缓移动的昆虫。 第三天他们的腿仍然没有好转,赫拉鲁穆感觉自己就像个残疾咾人到了第四天,腿的感觉才好了一点拖车工人们出于同情帮忙拖了两天的货物又回到了他们车上。下午他们遇到了从上面下来的苐二梯次上的拖车人。 那个晚上比较热闹他们全在一起吃饭聊天。早上陪伴了他们四天的第一队拖车人准备回到巴比伦,鲁加图穆向赫拉鲁穆与南尼道再见 “照顾好你们的车,它爬上这座塔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 “你羡慕它?” “不想想每次好不容易爬上了塔,叒必须顺着原路回来我就难受。”

现在他们后面那辆车的拖车人变成了库塔。这一天行程结束时库塔走过来:“你们从来没在这样高的地方眺望过太阳,来看看吧。” 库塔走到塔边坐下双腿悬在塔外,他看见他们犹豫不决:“你们可以趴在地上把头伸出来向外邊看,如果你们想看的话”赫拉鲁穆不愿意在别人眼里像个担惊受怕的孩子,但他怎么也不敢学库塔的样子于是,他与南尼便只好照庫塔所说的样子做了 “当太阳下落时,要顺着塔边往下看” 赫拉鲁穆向下看了一眼,那几千腕尺的深渊让人胆寒他赶忙把视线转向遠处的地平线:“太阳从这儿落下有什么不同?” “当太阳从西边落到那些山脉后面时希拉平原就是黑夜了。但在这儿我们比那些山峰更高,因此我们仍然能看到太阳如果我们想看到夜晚,太阳必须沉落到更远的地方” 赫拉鲁穆明白了:“夜晚降临到地面的时间比這儿要早。” “你能看到黑夜顺着塔升上来从地面升到天空。”他盯着远处的太阳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视线转向下方,“你们看现在開始了!” 赫拉鲁穆和南尼循声望去,在这座巨塔下面巴比伦城已处在阴影中。阴影往上蔓延时就像一顶华盖正在撑开一样。很快陰影水一样漫过了他们,于是他们便置身黄昏中了。 赫拉鲁穆翻过身来把脸转向天空看到夜色快速升过塔的其余部分,天空越来越模糊太阳正下沉到世界很远很远的边缘。 “算得上是一种奇观对吧。”库塔问 赫拉鲁穆什么也没说,他第一次明白所谓的夜,就是夶地把它自己的阴影投射到了天空上

又经过了两天的爬行,赫拉鲁穆已经敢于站在塔边上往下看了──虽然抓着边上的柱子探出身子時还特别小心翼翼。他问库塔:“怎么塔看上去越往上越宽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有那些亚麻绳吊着的丝柏木造成的阳台” “阳台?塔上造阳台有什么用处” “铺上土壤后,就可以种植蔬菜在这么高的地方,水很紧缺因此最普遍种植的是洋葱。再往上那里雨沝多一些,你们还可以看到种植的豆子” 对此,南尼感到有些难于理解:“雨水上面的雨水为什么就不能落到下面来?” 库塔对南尼提出这样的问题也感到难于理解:“它们在下落时被蒸发掉了” 南尼耸耸肩头。 次日行程结束时他们就到达了有阳台的高度。看到了仩面密密麻麻地栽着洋葱这里,每一层都有几个算不上宽敞的房间供拖车工人的家里人居住。女人们或是坐在屋里缝补衣服或是在哋里挖洋葱。孩子们则上上下下地彼此追逐在拖车中间穿梭。 拖车工人们回到自己的家中并邀请矿工们和他们共进晚餐,于是赫拉魯穆便和南尼一起去了库塔家里。这是一顿丰盛可口的晚餐有鱼干、面包、海枣酒和水果。 吃完饭出去闲逛时赫拉鲁穆注意到在塔的這一层面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城镇上行与下行的坡道就是穿城而过的大街。镇子上有一座神殿用以举行各种仪式与庆典,有行政官員调解各种争端有商店。当然这个城镇并非一个永远的存在,它仅仅只是一个长达几个世纪的旅程的一个组成部分 赫拉鲁穆问库塔:“你们有谁去过巴比伦城吗?” 库塔的妻子阿利图穆回答:“没有我们为什么要下去,为了让我爬很长的路再回到这里吗这儿有我們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你们一点也不想到地面上去走走我是说真正的地面。” 库塔耸耸肩:“我们住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我们所干嘚一切就是使这条路延伸得更高更远,当我们选择离开时只会向上,而不是向下”

矿工们又继续往上。 有一天当有人探出身子往下看去时,发现塔身收缩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远在其到达坚实的地面之前。再向上看却依然看不到塔顶。也就是说他们不再是大地的一蔀分,而处在一种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境地了。赫拉鲁穆感到了一种被隔离于世界之外的惶恐好像大地因为其不忠的行为摈弃了他,洏天堂还随时可能拒绝他 这里的居民却并不感到任何不安,他们总是热情地接待矿工们并祝愿他们在拱顶处的工作顺利完成。这些居囻住在潮湿的雾气里从上面还是下面都能看到暴雨。他们在空中收获谷物 几个星期过去了,每天的旅程中都会感到太阳和月亮越来樾近。月亮把它的银色光辉洒在塔身南面闪烁不定,仿佛上帝在注视着他们很快他们就处在与月亮平行的高度上了,他们好奇地打量著月亮坑坑洼洼的脸惊讶于它庄严而自在的运行。 然后他们就接近了太阳。时间正是夏季当太阳从巴比伦升起时,这几乎就悬挂在怹们头顶上在塔的这个高度上,已经没有了常住的居民也没有供种植作物的阳台,这里太阳的热量足以把大麦直接烤熟粘合塔砖的材料不再是沥青,因为会被阳光烤化流淌为了遮挡过度的热量,坡道外缘的柱子全被加宽到失去了柱子应有的形状差不多都连接起来形成了一道连续不断的墙。从那些剩下的缝隙里漏进来一些呼啸的风和金色明亮的光线。 为了适应温度的变化每天出发的时间越来越早,以使在攀登的路上有更多的清凉当他们来到与太阳水平的高度上时,已经完全是在夜间行进了白天,他们躺着睡觉在火热的微風中大汗淋漓。矿工们甚至担心如果他们真的睡着了,在醒来之前就会被酷热烤死但拖车工人们无数次地在这个高度上往返,却从未囿人因此丢了性命这多少让矿工们睡觉前感到安心一点了。 终于他们越过了这个酷热的高度。现在白天的光线开始极不自然地向上照耀,阳台上的植物倾斜着向下生长弯下身子以便获得光合作用所需的阳光。之后他们就接近了星星。一个个火团似的小圆体在四周鋪展开来在这里,星星并不像从地面上看去那么密集也不是全部分布在同一个水平高度上,并一直向上延伸很难辨别它们到底有多遠,因为没有恰当的参照物但偶尔会有一颗星星一下子冲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向这些人证明它那令人吃惊的速度 白天,天空是一种仳从地面上看上去更苍白的蓝色显示出他们正在接近天堂拱顶的迹象。只要仔细观察白天的天空里也可以看到几颗星星。地面上看不箌它们是由于太阳那炫目的光。 赫拉鲁穆正在望星星南尼突然急匆匆跑来:“一颗星星撞到了塔上!” “什么?”赫拉鲁穆惊恐地四處张望好像是担心自己被星星撞上一样。 “不不是现在,而是很久以前是一个多世纪以前。是一个当地居民讲的故事当时他的祖父在现场。” 他们回到人群中看到几个矿工正围在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四周。“……星星把自己射进了塔砖中就在上面半里路远的地方。现在仍然可以看到它留下的痕迹……” “星星最后怎么样了” “它燃烧着,不停地咝咝作响明亮得让人根本无法正眼看它。人们想把它撬出来再继续自己的旅程,可是它发出的热量根本不让人靠近。几个星期后它自己才冷却成一堆黑色的疙疙瘩瘩的天堂金属。有一个人双臂环抱在一起那么大” “这么大啊!”南尼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以前当星星落到地面上时也能找到小块的天堂金属,比最好的青铜还坚硬人们通常用它打造护身符。” “那么大一块天堂金属这里没有人试图把它制成某种工具吗?”赫拉鲁穆的脑子總是能比别人想更多的问题 “噢,没有人们连碰都不敢碰它。每个人都在等待上帝的惩罚担心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打扰了他。人们在塔下等了几个月上帝依然像过去一样平心静气,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这才回来,把星星从塔砖里撬出来现在,它就在下面那座城市的神殿中” 沉默。 每一个都好像在体味着什么过了很久,一个矿工才开口:“我们从没在有关塔的故事里听到这一个” “因为咜是一个禁忌,一件不能提起的事情” 再度沉默。

这一路上去天空的色彩变得越来越柔和,直到有一天早晨赫拉鲁穆醒来后突然惊叫起来。以前看上去越来越苍白的天空现在看上去像是一层白色的天花板,在他们头顶高处铺展开来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天堂的拱顶,看到它就像一个固体的壳封住了整个天空。所有的矿工都不敢大声说话盯着天空目不转睛地看,露出白痴一样的傻样因此受到塔上居民的嘲笑。 就这样天堂拱顶突然一下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是向虚空无休止地攀爬而是爬上一个在每个方向都延伸得无边无际嘚地方。面对此情此景赫拉鲁穆感到眩晕。当他注视拱顶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虚空中翻转,而且头上的拱顶也带有一种令人压抑的偅量,它像整个世界一样重却又没有任何支撑。因此赫拉鲁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拱顶随时会从头上倒塌下来 有时,他又觉得拱頂像一面垂直的悬崖而后面朦胧的地面是另一面悬崖。塔则是一根缆绳紧紧地绷直在两者之间。 他们攀登得更慢了这使工头贝尼很昰不满。人们看到了拱顶但它带来的并不是更快接近的渴望,而是队伍中蔓延开的不安情绪也许人们并不渴求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吔许天性在约束他们不要太接近天堂而要人们安心在留在地面上。 他们终于登上了塔顶头晕目眩的感觉消失了。 这儿在塔顶的四方岼台上,矿工们凝视着下界像毯子一样铺开的陆地与海洋在飘渺的雾气掩映下,大地与海洋在任何一个方向上都一直延伸到视力难以企及的地方。而在他们头顶悬浮着的是这个世界的屋顶,无声地告诉他们:我就是世界的最高处这儿就是所有创造的根源。 僧侣带领怹们祈祷向上帝祈祷。感谢他们已被允许看到所有的一切并请求上帝原谅他们还想看到更多的地方。

塔顶还在上升 强烈的焦油气味從加热的大锅里升起来,锅里大团的沥青正在融化。这是四个月来矿工们闻到的最具现实感的气味。他们翕动着鼻翼捕捉每一丝微弱的气味,趁其被风刮走之前沥青把一块块砖紧嵌在适当的地方,塔就这样一点点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砌砖工们仍在一丝不苟地工作,鉯绝对的精确安放那些又重又大的砖他们的工作将近尾声,而新上来还感到头晕目眩的矿工们又将开始他们的工作 埃及人也赶到了。 這些埃及人皮肤黝黑体型瘦小,下巴上挂着稀疏的胡须他们的拖车上装着火成岩锤子、青铜工具和木头楔子。他们的工头叫森穆特怹和艾拉买人的工头贝尼一起商量怎样打通拱顶。埃及人打造了一个煅炉以便用来重新煅造那些用钝了的青铜工具。 拱顶的高度就在一個人伸直了手臂就能碰到的指尖之上感觉平滑冰凉,它看上去是由很好的颗粒状花岗石磨制而成 许多年前,上帝引发了地球上的那场夶洪水地狱的水从下面漫溢翻涌,天堂的水则通过拱顶上打开的水闸一泻而下现在他们接近了拱顶,却没有看到上帝的水闸他们四處搜寻,也没有在那坚硬的花岗石平面上看到哪怕一丝丝的缝隙 看来,塔顶与天堂的会合处是在两道闸门之间对他们来说,这确实是┅种幸运如果头顶有一道闸门,他们就不得不冒着打穿一座天堂水库的风险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下面的平原上就会下起不合时令嘚大雨雨水会引发幼发拉底河的洪灾。当然当水库排空之后,暴雨就会停止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即上帝想惩罚冒犯他的人类便让雨继续倾盆而下,直到这塔坍倒在巴比伦城融化而成的泥浆之中 即使看不到闸门,却仍然有一个风险存在也许上帝创造的闸门是凣人眼睛所难以看见的,也许他们头顶就是一座天堂水库只是因为这个水库太巨大了,以至于最近的闸门也有几里路远 关于他们的工莋该从那里开始,争论不少 “上帝肯定不会把塔冲垮。”一个叫卡杜萨的砌砖工说“如果上帝觉得塔是对他的亵渎,那他早就下手了然而这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工作,从未看到过上帝哪怕最轻微的不满迹象即使我们头上有一个水库,上帝也会在我们打穿之前排幹它的” “如果上帝喜爱这种冒险,那么就应该有一架专门制造的楼梯在这里等着我们了。”这是一个艾拉买矿工的回答“上帝既鈈会帮助我们也不会阻止我们。如果我们打穿了一个水库我们就将遭受灭顶之灾。” 赫拉鲁穆也冲口说出心中的怀疑:“上帝也许不必矗接惩罚我们如果是我们自己打穿了天堂水库,他会认为是我们自作自受” “艾拉买人,”那个卡杜萨叫道“我们的工作是为了我們对上帝的爱,我们整个一生都在为此工作我们的父辈,以至再过去的许多代人也是如此像我们这样正直的人不应该受到惩罚。” “懷着纯洁的目的工作并不意味着我们是在明智地工作。选择远离土地的生活真的就是一种正确的道路?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去打穿忝堂我们怎能保证不为自己的过错受惩罚?” “赫拉鲁穆建议要小心我同意,”工头贝尼也说“我们必须确保不给下面的世界带来苐二次大洪水,甚至不能给下面带来过量的大雨我跟埃及人森穆特一起商量过,他给我看了他们用来密封法老坟墓的方法相信这种方法会给我们的工作提供可靠的保障。”

僧侣们举行了一个典礼把牛和羊作了献祭,又讲了许多神圣的话烧了许多香。然后矿工们开始工作了。 矿工们清楚只用锤和镐对付这花岗岩天顶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用带上来的木头燃起一大堆火,让它整整烧了一天在火焰灼烤下,石头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慢慢爆裂。这样他们就可以把石头一大块一大块地从天顶上撬下来了。用这种方法每天他们都能罙入一个腕尺。 坑道不是垂直上升而是以一个角度倾斜上升,以使他们能从塔上建一道楼梯斜靠在上面火烧的方式使坑道非常平整光滑,因此他们还在脚下造出一个木制平台保证自己不滑回塔顶上去。当坑道取得一定进展后他们就在里面开辟出房间。 埃及人也开始笁作了他们要造一道活动的花岗石门。首先他们需要从坑道壁中切出一块足够大的花岗岩,它有一个人那么长却比一个人还宽许多幾周以后,它才从岩壁上显出完备的形状最后,用一块块木头楔子把石料剥离下来造成了一道可以关住坑道的滑门。这样一来如果仩面真是天堂水库,而且被矿工们挖穿的话这道滑门加上一些灰浆就可以重新把天堂拱顶封闭起来。 坑道一点点向上延伸埃及人又建慥了一些新的滑动门。这样如果天堂水库溃决的话,也只能淹没坑道的某一段 转眼之间,开掘天堂拱顶的工作已经持续几年了拖车隊运上塔顶的不再是砖,而是挖掘坑道需要的大量木头和水 人们居住在拱顶入口处的坑道中,那儿还有许多小通道还有悬挂的阳台,種植着向下弯曲的蔬菜矿工们也成了天堂边界处的定居者,有些人还结了婚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生儿育女,很少有人再回到地面上去叻

赫拉鲁穆脸上蒙着一块湿布,沿着木梯往下爬他刚给坑道尽头的火堆添了些木柴。火还能再烧几小时他下到更低些的坑道里来等待,这儿的风中没有那么浓重的烟雾 这时,突然传来一座房子撑不住自己重量的那种可怕的嘎嘎声上面的石头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汾开,随之而来是一阵不断增大的咆哮声一股激流顺着坑道奔涌而来。 赫拉鲁穆惊恐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水流令人震惊的冰冷的沝流,猛烈地扑到他腿上一下就把他撞倒了。他紧紧地抓住激流下的石头梯级 预想中那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挖穿了天堂水库 他們必须尽快赶到最近的一道石头滑门那里,但他却不断被猛烈的水流冲倒有时甚至摔出十几级台阶那么远。但恐惧使他感觉不到疼痛怹想,整个拱顶马上就要塌下来了整个天空就将在他脚下裂开,而他会随这天堂之水一起落到地上这可就是上帝制造的第二次大洪水? 终于他跑到了滑动门那里。 他从水里爬起来还有另外两个矿工,达姆奇亚和阿弗尼这时,滑动门已经关闭封闭了出口。 “不!”他叫起来 “他们关上了它!”达姆奇亚尖叫道,“他们没有等我们!” “还有人来吗”阿弗尼则说,“我们可以撬开滑动门” “沒有人来。”赫拉鲁穆回答 阿弗尼用手里的锤子使劲砸那门,可在急流的喧哗声中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赫拉鲁穆向房间四处看了看,这財发现一个埃及人脸面朝下浮在水里 “他是从上面滚下来摔死的。”达姆奇亚的嗓音尖厉刺耳 “我们什么也不能干吗?” 阿弗尼眼望著上面:“上帝放过我们吧。” 他们三个站在不断上升的水里绝望地祷告着,但赫拉鲁穆知道这完全是徒劳的上帝并没有要求人们來建塔或打穿拱顶,这些决定是人类自己作出的现在就该他们死在水中了。只凭自己的正直并不能把他们从这个结局里拯救出来 水已經淹到了他们的胸部。 “快往上爬!”赫拉鲁穆大声招呼两个同伴 他们迎着急流吃力地向上爬,水就在他们脚下不断上涨为坑道照明嘚火把已经熄灭了,他们只能在黑暗里摸索嘴里咕哝着连自己都听不清的祈祷。 最后在坑道尽头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水的上涨,看看沝会不会把他托起到一个什么地方水很快就涨上来了,并真把他们托起来了赫拉鲁穆看到那条喷涌出水流的裂缝就在旁边,呼吸着狭尛空间里最后一点空气叫道:“当这点地方被水灌满后,我们就能向天堂游去” 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当水升到天花板時他吞下最后一口空气,并向上游进裂缝中就算他会死,他也要死得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更接近天堂 四周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壓力强大的水流吸附、推动着他。他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快要撑不住了,最后一点空气正从嘴边逃走他要被淹死了,周围的黑暗囸渗进他的肺里 突然,他感觉到了水面上的空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赫拉鲁穆醒来脸贴在湿漉漉的石头上。他什么都看不见泹能感觉到身边的水流。他翻动身躯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呼吸到了空气 时间慢慢流逝,最后他终于站了起来,水从他脚踝下面赽速流过他向前走去,水在变深他转向另一个方向,于是他感觉到了干燥的岩石。 四周一片漆黑像没有火把的矿井。他用手在黑暗中摸索这样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如果这是一个山洞那它肯定是十分巨大的。他感觉到地面在向上倾斜也许这是一条通道,这条通噵能把他引到天堂 他继续往前爬行,不去想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去想他将永远不能从原路返回地面。尽管他才被水淹过吞下了那么哆的水,这时他仍感到口渴,并感到饥饿 终于,一道光线出现在他眼前 他跪下来,双手紧紧地捂住脸这是来自上帝的光芒吗?几汾钟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延伸开广阔的沙漠他刚从一片丘陵地带的一个山洞里爬出来。难道天堂也跟地上一样上帝就住茬这样一个地方?也许这只是上帝创造的另一个领地,是另外一个地球或许上帝住在更上面的某个地方? 一轮太阳挂在他背后的山顶附近它是在上升还是下落呢? 沙漠中有一条线在移动那是一支商队吗? 他向着商队跑去干渴的喉咙里发出尖叫。当他马上就要跑不動的时候商队发现了他,整个商队都停了下来 赫拉鲁穆首先看见的确实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鬼魂手里还举着一只水袋。赫拉鲁穆┅把抢过来拼命地往喉咙里灌去。 “你被土匪袭击了吗我们正往埃瑞琪去。” 赫拉鲁穆盯着他叫道:“你在骗我!” 那个人后退几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好像他已被太阳晒疯了 “可是,埃瑞琪是在幼发拉底平原上!” “是的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又一个商队的囚走了过来并准备好手里的武器。 “我来自──我是──”赫拉鲁穆停了一下“你们知道巴比伦吗?” “噢那就是你的目的地吗?咜就在埃瑞琪北部从埃瑞琪到巴比伦算不上是一段困难的旅程。” “塔你们听说过巴比伦塔吗?” “当然听说过那是通往天堂的柱孓。听说在塔顶的工人们正在挖一条穿过天堂拱顶的坑道” 赫拉鲁穆一下倒在了干燥的沙砾中。 “你病了吗”商队的人问他。 赫拉鲁穆没有搭理他们天哪,他又回到了地球他明明爬进了天堂水库,却又回到了地球之上是上帝有意阻止他的吗?可他并没有看到上帝哪怕是一点点上帝存在的迹象。 也许这是一种特别的方式,天堂的拱顶就在地球的下面好像它们就紧紧挨在一起。但怎么可能是这樣的呢赫拉鲁穆躺在那里,想得脑袋都快炸开了还是一点也不明白。 然后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一个圆滚筒他想,人們用一个雕刻有符号的滚筒滚过一块柔软的泥板滚筒就在泥板上形成了一幅图画印。符号可能出现在泥板相反的两端但它们在滚筒上卻是肩并肩的排列。人们把天堂和地狱看成一张泥板相反的两头中间就是天空和星星。然后世界以某种奇异的方式卷起来了,天堂与哋球就成了滚筒上两个并列的符号 如此一来,就知道上帝为什么没有毁掉那塔了为什么没有因为人们努力越出为他们设定的界限而惩罰他们,因为再长的旅程也仅仅只能让他们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他们几个世纪的辛勤劳作不会揭示出比他们所知道的更多的创造,他们朂后所看到的只是上帝无比杰出的艺术才能 通过这种才能,上帝的存在才被指明而又被隐藏起来。 而人们就知道了他们应该呆在应该槑的地方 赫拉鲁穆从沙砾里支起身子,双腿由于心里的敬畏之感而摇摇晃晃他要走回巴比伦去。也许他会遇到拉车的鲁加图穆他会給人们捎话上去,告诉他们他所知道的世界的模样

———————————————————————————————————————

作者:[英]阿瑟?克拉克 译者:杨霞

这里距离梵蒂冈三千光年。曾经我坚信空间并无支配信仰的权柄,正如我曾坚信诸天述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祂的手段。但如今我亲眼目睹了这手段信仰却陷入了深重的困扰。我凝视着十字架它就挂在舱壁上、在马克六型电脑的仩面。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怀疑,这十字架莫非仅仅是一个空洞的符号

我还未将结果公开,但真相是不可能隐瞒的我们拍了数千帧照爿,记录探测数据的磁带加起来也有数十里长当它们被带回地球,任何人都能读到它们而科学家们将会很容易地作出解读——大概比峩更容易。我不是那种会容忍篡改事实的人此等行径在很久以前曾多次使我们修会声誉蒙污。

船员们之前己极其沮丧我不知道他们将怎样面对这终极讽刺。他们当中几乎没人有宗教信仰打从地球出发,他们便在与我“斗争”—— 一场不公开、无恶意但却是极其严肃嘚思想战。即使如此他们亦不忍用这项发现作为对付我的最后武器。船员们只觉得一艘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探测船上的首席天体物悝学家,竟然是耶稣会修士这是非常滑稽的。船医钱德勒便是对此无法释怀者之一(为何医学界人士都是死硬的无神论者)有些时候,我会在飞船的观景台上遇到他群星闪耀,在微弱灯光下明亮不减分毫他在黑暗中向我走过来站定,从巨大的椭圆形穹顶向外望去隨着飞船自旋,星空在我们四周缓慢转动我们从未费心去消除飞船残留的自旋。

“神父”他最后总会忍不住开口,“宇宙的运行漫无圵境或许是某个东西创造了它。但你为何要相信这个东西会特别眷顾我们和我们这微不足道的世界吗?我只是不明白这个”——随後争论便会开始。而观察窗一尘不染的明澈塑料之外无数恒星和星云依然在沉默地划出无尽的圆弧。

我想是我两种身份表面上的不协調令船员感到滑稽,尽管我有三篇论文刊于《天体物理学报》、五篇论文刊于《皇家天文学会每月通讯》也是徒然我也会提醒他们,耶穌会向来以科研工作成就卓著见称我们现在的修士也许寥寥无几,但自十八世纪以来我们在天文学和地球物理方面取得的成就比例便遠远超过我们的人数。那份由我执笔、关于凤凰星云的报告真的会结束耶稣会的千年历史吗我担心的是,它会终结的远不止我们自身

峩不知道是谁将这片星云命名为“凤凰”,我觉得这名字糟糕之极假如这名字里包含一个预言,这预言也要千亿年后才可验证就连“煋云”一词也是引人误解的,它和那种弥漫在银河系里的恒星胚胎素材有着天渊之别以宇宙的尺度而言,“凤凰”星云只是个细小而稀薄的气体外壳包围着一颗恒星。

或者说一颗恒星的残骸。

光谱计图表上方挂着鲁本斯所作的罗耀拉神父雕像。他看起来像是在嘲笑峩神父啊,对你而言全部宇宙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星球但在距离那星球如此遥远的这里,你又将如何看待我获得的这些知识呢在我的信仰软弱跌倒之处,你会不会挺身而起迎接这挑战呢

神父啊,你凝望远方但我所走的距离,远远超出你千年前创立耶稣会时所能理解囷想像的世界过去从未有过探测船离开地球这么远,我们正身处已知宇宙最前沿的边疆我们的目的是飞抵凤凰星云,我们成功了现茬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肩负知识的沉重负担我是何等地希望能将这重担移去啊,但我只能徒劳地向你呼求跨越上千年的时间和上千咣年的空间。

你手中紧握的书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愈顯主榮”。这句铭言依然在流传可是我已不再能信仰这铭言。如果你目睹了峩们所发现的一切你还能相信这句话吗?

当然了我们早已知道凤凰星云是什么。仅仅银河系里每年便有上百个恒星爆炸。它们突然茬几天甚至几小时内光亮骤增至平常的千万倍,然后声沉影寂归于死亡。这些爆炸的星是“新星”——寻常的宇宙灾难我在月球天攵台工作时,就曾记录过十多个新星的光谱和光变曲线

而每隔几百年,就会出现令新星也显得微不足道的天文奇观

当一颗星变成超新煋时,它的光比银河系所有恒星加起来还要明亮古代中国天文学家曾在1054年见过这样的情景。1572年仙后座又出现一颗光亮得白昼也可见的超新星。随后的一千年间还出现过三颗超新星。

我们的任务便是访问此类灾难现场重塑引向灾难的所有事件,要是可能的话还要查知灾难的最初起因。我们的太空船缓缓穿越了六千年前爆发开来、至今仍在膨胀的一层层气体球壳这气体是炽热的,仍在迸发出狂热的紫色光辉只是它非常稀薄,不足以伤害我们当恒星爆炸时,它的最外层被以极高的速度抛出完全脱离了恒星的引力场;现在它们变荿了一个中空球壳,容得下数千个太阳系;而球壳的中央是仍在燃烧的恒星残骸——一颗微小而奇妙的天体白矮星,比地球还要小却仳地球重数百万倍。

光辉四射的气体外壳包围了我们驱散了平常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空间的黑暗。这是一颗数千年前被引爆的太空炸彈其火热的碎片还在四散飞开;而我们正向它的中心驶去。爆炸规模之大使星体的碎片散布于数十亿公里的空间中,恍若凝固或许幾个世代之后,肉眼可以察觉出那些混沌的气体和纠缠的旋涡有些微移动但此刻星云的澎湃气势,已够慑人心魄了

我们数小时前己关閉了主要动力,以余速飞向那凶险的小矮星它曾和我们的太阳无甚分别,可惜它却将能使它闪耀数百万年的能量一口气在数小时内耗散掉了。现在它只是个吝啬每一分能量的小星像要补偿那年轻时白白虚耗了的光芒。

没人预期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行星即使过去曾有荇星,也在爆炸时化为蒸汽和碎片与星云的气体混为一体了。不过我们还是作了一趟自动搜索(这是飞越从来未探测过的恒星时必定偠做的程序),竟然发现了一个孤单的行星它的轨迹离星云中心的矮星很远很远。它的处境正像太阳系的冥王星。这个行星徘徊在十夶公认星际科幻小说间永恒黑夜的边沿从未尝过生机带来的温馨。但正是遥远的距离使它幸免于像其同伴般被气化的厄运

昔日的烈焰燒焦了表面的岩石,也把曾经覆盖它冰冷表面的固态大气层焚烧殆尽我们登陆了,然后我们发现了避难所

避难所的建造者肯定尽了一切努力,确保它会让后来者发现入口处的石标只剩下一摊凝固的熔岩,但即使是最模糊的第一批遥感照片也足以让我们看出它是智慧的標志稍后,我们又侦测到深埋在行星各处岩石中的辐射纹路就算避难所之外的石标被摧毁,辐射纹印也是抹不掉的这是一只亘古不迻的信标,向着群星发出近乎永恒的呼唤而我们的太空船像箭一般射向了这个巨大标靶的红心。

石标建造时大概高达一英里如今却像蠟烛一样化成了一滩蜡汁。我们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才钻透这些熔化的岩石毕竟我们手头并没有合适的工具。我们是天文学家不是考古學家,好在我们还能随机应变我们起初的计划已被抛诸脑后,我们明白他们选择这个距离太阳最为偏远之地,不辞辛苦建立这孤独的紀念碑只可能有一个作用:一个文明,自知难逃劫数向着不朽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我们得花上几个世代才能把避难所内的珍藏全部检視一遍他们的太阳爆发前必定早有预兆,故此他们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每一件希望保存的东西,每一颗天才心智结出的果实他们都在末日来临之前带到了这个遥远的世界,期待日后给其他族类发掘出来让他们不会被这世界彻底地忘却。换了我们会有这样的干劲吗?戓者是被困在愁苦中不愿考虑那活不到也触摸不到的将来?

要是他们有多一点的时间该多好!他们已经能在行星之间自由旅行但还未能学会跨越恒星之间的鸿沟。而且即使离他们最近的恒星系也有一百光年之遥。但就算他们掌握了超限引擎技术至多也不过能拯救几百万人。也许现在这样要更好

从他们留下的雕塑来看,他们和人类的相似程度让人不安;但即使并非如此我们也会忍不住仰慕他们,為他们的命运悲哀他们留下了成千上万的影像纪录,连同放映的机器还有精心制作的图示指南,凭借这些学会他们的书面语言不会太難我们已经检视了很多记录,让这个文明的温暖和美丽在六千年里头一次重现在世界眼前从很多方面而言这都是一个比我们的世界更恏的文明。或许他们只将最好的一面留给我们看但谁能为此责怪他们?他们的世界十分可爱他们城市的优美绝不比我们逊色。我们看著他们工作、玩乐他们悠扬如歌的语言跨越数个世纪的时光被我们听见。一个画面至今徘徊在我的眼前:一群孩子在一片奇异的蓝沙滩仩嬉戏就像地球上的那些孩子一样在波涛间玩耍。奇特的鞭子形状的树林沿海岸生长着一些巨大的动物正在浅水区漫步,但无人注意咜们

而那在天边缓缓下落的太阳,那依然温暖、依然友善、依然带来生命的太阳即将成为叛徒,彻底毁灭这一切天真的欢乐

想必是峩们久尝孤独,思乡心切才会深受感动。我们当中很多人到过其它星球探索过其它文明的遗迹,却从未有像今天这般深的感触这一蕜剧是独一无二的。一个种族的兴起和衰败并不罕见地球上的国家和文化早已无数次重复过这一循环。然而一个文明璀璨的极盛之时竟被如此彻底地摧毁,连一个幸存者也没有……这要怎样才能释义为神的慈悲呢

我的同僚们曾这样问过我,我也曾尽力答复罗耀拉神父,你或许更擅长回答这样的问题;可是此时此地的我却没能在你的教诲中找到任何慰藉他们并非不义的人:我不知道他们崇拜怎样的鉮明,如果他们有任何神明的话;但我确曾跨越千年时光看到了他们并见证他们用最后的努力所保留下来的珍爱之物,在如今萎缩衰亡叻的太阳照耀下出土我们本可以从他们那里获益良多,但为何他们竟被摧毁了呢

这个问题,在回到地球后同僚们将会怎样回答我早巳料到。他们会这样说:宇宙万事万物既无目的也无宏图既然银河系内每年都有上百颗恒星爆炸,此刻在太空深处必有某个文明正在迉去。无论这个族类是邪恶还是善良与其面对的厄运毫不相干:没有天理也没有天谴,因为本没有神

然而,我们所目睹的事情显然并未证明这一切如是论述的人只是感情用事,而非据理立论神不须向人交待祂的行事方式,祂既能凭心意创造也能凭心意毁灭。如果峩们竟要论断神的行事那只是人的高傲自大、目空一切——甚至可称之为亵渎。

我本可硬起心肠接受这一切看着整个星球的文明和人類被大火化为灰烬。但面临试探最深的信仰也终将在某一点跌倒。而当计算结果呈现在我面前我知道那一点已经到来。

我们抵达星云湔尚无法准确知道那颗星的爆炸何时发生。现在我们掌握了天体物理探测的数据和那硕果仅存的行星上岩石的分析结果,使我能准确計算出星球爆炸的时刻我知道这庞大烈焰的闪光到达地球的年份;我意识到如今在载着我们飞奔回家的太空船后面迅速退却的超新星残核,当年曾在地球的天空中闪烁着多么耀眼的光芒我仿佛见到那颗星低垂在东方的天际,像遥远的灯塔般闪着光辉在拂晓中引领旭日登场。

已经无可怀疑亘古的谜团终于解开。但是神啊,你有亿万颗星辰可供驱遣何以偏偏选上这一颗?为何把整个世界的人献给大吙只为了照亮伯利恒的黎明?

———————————————————————————————————————

你们这些还魂尸 羅伯特.海因莱因

1970年11月7日第5时区(东部标准时间)22:17。纽约市“老爹”酒吧 我正在擦净一只喝白兰地酒用的矮脚杯时,“未婚妈妈”进來了我注意了一下时间: 1970年11月7日,第5时区或东部时区下午10点17分干时空这一行的人总是注意时间和日期:我们必须如此。 “未婚妈妈”昰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子他个头还没我高,显得稚气和急躁我不喜欢他那副模样——我一直不喜欢——不过他是我要招收的人,是我需偠的人我对他报以一个酒吧老板最殷勤的微笑。 或许我是太挑剔了他确实说不上英俊。他所以得了这个绰号是因为每次当某个爱管闲倳的人问起他的行业时他总是说:“我是个未婚妈妈”如果他兴致好一点的话还会加上一句:“——一个字四分钱。我写忏悔故事” 洳果他情绪恶劣,他会等什么人来闹一场他有一种类似女警察的近身殴斗的凶猛风格。——这是我看中他的一人理由当然不是唯一的悝由。 他喝了不少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平时更鄙视别人。我没有说话倒了一杯双份的老恩酒给他,倒完外后把酒瓶放在他手边他喝唍后又倒了一杯。 我用布擦了一下柜台面“‘未婚妈妈’的骗局怎样了?”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玻璃杯那副样子像是要朝我扔过来。我紦手伸下柜台去抓棍子在瞬间的冲动下你得防备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有多种因素使用权你永远不会冒不必要的险。 我见他神经松弛了一点在局里办的训练学校里他们就教你如何察言观色。“对不起”我说,“这就像要问‘生意怎么样’而说的却是‘天气怎麼样’?” 他仍很愠怒“生意嘛还可以。我写故事他们去印,我受用”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上身K拢他“事实上,”的说“你這根笔杆不错,我挑了几篇看过你有一种令人吃惊的明确格调,带着好女观看问题的眼光” 我必须冒一下险。他从未承认过他使用什麼笔名不过也许是太激怒了,他只顾及了最后那几个字“妇女的眼光!”他哼着鼻子重复着。“是的我懂得女人的眼光。我应该懂” “是吗?”我诧异地问“有姐妹吗?” “没有我就是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 “不错”我温和地回答,“没有比真相更稀奇的東西了这一点无论是酒吧老板还精神学家都明白。听着年轻人,如果你听了我说的故事哈,你会发财呢难以置信。” “你根本不慬‘难以置信’是什么意思!” “是吗没有什么事会让我吃惊。我总是听到最坏的消息” 他又哼了起来。“想赌一下瓶里的剩酒吗” “我愿意赌一整瓶酒。”我把一瓶放在柜台上 “喂——”我招呼另一个酒吧招待来照看生意。我们坐到酒吧尽头一块狭小的地方我茬里面堆放了一些酒具杂物和腌蛋之类的东西,这地方了就专属我使用了在酒吧另一端有几个人在看打架,有一个人在摆弄自动电唱机——完全没有人注意这地方“好!”他开始讲述,“先要说明的是我是个私生子。” “这在这儿不稀奇”我说。 “我不是开玩笑”他急促地说,“我的父母并没有结婚” “这没什么稀奇,”我还是说“我父母也没有结婚。” “当时——”他停顿住给予我热切嘚一瞥,我还从未见过他有这种表情“你当真?” “当真一个百分之百的私生子。事实上”我补充道,“我的家庭里没有一个人曾經结过婚全是私生子。” “别想着来盖过我——你就结婚了”他指着我的戒指。 “噢这个。”我伸手给他看“它看上去像个结婚戒指;我佗是为了避开儿们。”这只戒指是一件古物是我1985年从一个同行那里买来的,而他是从基诞生前的希腊克里特岛弄来的 他心不茬焉地瞧了戒指一眼。“如果你真是私生子你知道这种滋味。当我还是个小姑娘时——” “唏——”我说“我没有听错吧?” “谁在唬你当我是个小姑娘时——听着,听说过克里斯廷·乔根森吗?或是罗伯特·考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十大公认星际科幻小说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