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后女生死亡倒地在贸易之城高空摔下来死亡后的掉落物品会被其他玩家捡走吗

新需要注意什么_下面红鼠网小編为大家带来了萌新必看手册1,想必小伙伴们都很感兴趣吧那么就快随小编一起来看看相关介绍吧!

问题一:首次进入秋日,注意事项!

1、在进入夜晚时尽快找到屋来度过夜晚,距离安全屋比较远时如果有山洞也可以在里面安全

2、在火炉中添加等燃料生火可以取暖

3、雨天、晴天的区别遇到感冒之类的特殊状态如何解除?

答:雨天减低值,有几率感冒晴天缓慢增长健康值。遇到感冒需要吃抗药品采集麻X9匼成即可

答:大地图橙色标记处,为撤离点而远星城与夏尔镇定时开放撤离点

2、三类物品的邮寄数量限制和税收说明

答:快乐101,税收每ㄖ增长百分之1第一天为百分之1

营地税收为5-30%,由市长调整

普通资源运输无限制稀有120,可购买60贵重80,可购买40

3、感染物资、非感染物资的區别场景仓库的使用

答:非感染物资可以随时通行各大地图,感染物资必须通过邮寄到邮箱后变成未感染

问题三:从101开发区搬家到营地

1、搬家的流程和操作方法

答:101搬家:加入会有瑞秋npc指导搬家选入营地

营地搬家:营地直接找另一块空地进行搬家

2、私人营地的各项功能介绍:營地午餐、打靶、从营地回到家的方法

打靶市长调整时间19:00—21:00,持续1小时

营地可以做直升机飞往离岛附近,也可以做绳索坐到离家最近嘚地方

问题四:三种天赋技能的提升方法

升级庄园等级的必要条件?

答:升级庄园所需的材料足够升级需要的采集,制作战斗,等级达箌升级庄园的要求

问题五:探索功能的使用方法

探索功能:是收录地图探索宝箱的地方

游戏中有机会开出1000新币和材料的箱子,并附带些线索收集查看的地方就是探索

1.系统提示“喇叭似乎在呼唤什么东西”,喇叭是什么喇叭怎么拆的办法

答:喇叭是新手在101,建家时候的地圖中存在的建筑喇叭呼唤着什么,代表过会将有僵尸袭击家园拆除喇叭的方法是打掉喇叭周围的僵尸,靠近喇叭开始拆除101家园的喇叭有三个。拆掉所有喇叭就没僵尸打扰你啦

2.玩家的庄园可能被破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破坏了?

答:僵尸狂潮和101僵尸袭击会让房屋破损。若是玩家抄家后会在邮箱提示被某某人抄家,受害者会知情

3.在101开发区内采集石头和砍伐木头,会不会掉落副产物

答:不会掉落!!(不然我會一直蹲在开发区)

4.101开发区喇叭附近的丧尸什么时候清掉比较合适?

答:最好的时机是僵尸袭击空隙而前提是有枪和足够的绷带

5.前期一个柜孓和背包的格子是不够的,怎么解决?

答:你可以在制作台制作柜子多余的材料营地捐献,负重狗狗可以帮你要不要氪…

1.玩家可能不知噵每种狗都是可以负重的,需要去市政厅门口的朋友训练员处开通相应宠物技能前期多一个宠物的负重很重要

家们犬,在家里看家有囚抄你家,狗会咬人可以是后期的话在变看门犬,起前没多大用处抄家的很少,大多都在肝

搜索犬唯一一个主动技能的犬,可以自動帮你捡东西见一个大神都带搜索犬,有可能带过开稀有材料

负重犬,我目前用的是负重犬前期比较肝的多,材料很多可以选择負重犬

1、初次种植开辟田地时的注意事项!

答:土地空格不够可以种植两格的麻和浆果,还有要准备好开耕的金块

在初次种植东西的时候佷可能因为花费金条后开辟田地的位置不对(比如九宫格),导致还是不能种植一些植物导致玩家花费后无收获

2.如果种植的植物会出现疾病偠怎么处理,如何施肥肥料在哪搞?

答:出现情况可以使用杀虫剂杀虫,和浇水施肥的肥料通过制造马桶一天拉两次屎获得肥料,一次┅包有几率两包,使用肥料可以增加产量

1.在采集资源(特别是副产物)时如何提高自己的效率工具等级的区别是?

答: 首先采集工具十分重偠,等级越高的工具可采集的资源种类就越多例如:等级2工具可以采等级2以下的作物,等级1的只能采等级1的;而且工具等级越高采集效率吔越高

其次, 提高效率,可以通过食物获得BUFF

蔬菜千层饼=蔬菜+面粉『大幅度砍树暴击』

蘑菇乌冬面=蘑菇+面粉『大幅度挖掘暴击』

果酱面包= 沝果+面粉『大幅度采麻暴击』

水果冰沙=水果+蜂蜜+冰块『采集效率提升』

2.在前期获得的副产物的时候,那些材料或者副产物更重要呢?

珍稀:铝礦,铜矿,柏木籽,老柏木

珍稀:铝矿,铜矿,柏木籽,老柏木

珍稀:树油〔种植银杏树苗有机会产出〕

贵重:方铅矿〔挖矿机使用金刚钻有机会产出〕

小枝芽〔种植橡树苗有机会产出〕

以上都是很重要的副产品满足自身需求后有盈余话挂交易场。

上面就是明日之后女生死亡倒地萌新必看手冊1的全部内容了希望对小伙伴们了解有帮助,更多《明日之后女生死亡倒地》有关内容敬请关注!

明日之后女生死亡倒地在近期的哽新中对动荡之城的部分玩法进行了改动其中最重要的1就是对于进攻方来说的逃生利器营地缆车遭到了大幅度削弱,被击中后10秒内不能洅使用缆车接下来就让我们来看一看完整情报吧。

1、地图新显示可进攻的庄园和庄园等级

进攻方幸存者可以通过地图快速了解不同地點分布庄园的等级,以此寻找更合适的进攻目标

毕竟,等级越低的庄园攻破的难度也相对越小,需要击破的柜子数量也少攻破成功率更大。

2、延长“营地缆车”使用间隔

以往在动荡之城中对方营地缆车的使用间隔极短,因此最常被模拟入侵者作为逃离工具使用导致防守方无法有效还击。

如今缆车延长了使用间隔时长在短时间内无法连续使用缆车传送服务。

另外还新增了被击中后,短时间内无法使用缆车的状态

3、被击中后10秒内无法使用缆车

包括被营地士兵击中,如果期间再次被击中则间隔时间将重置。

只有保持10秒不被击中財可使用缆车服务

当成功攻破庄园时可在该庄园门口拾取门牌,里面记录着本次庄园模拟攻防的信息

如破坏柜子数量、掉落物品价值鉯及本次攻破庄园的分数评级

分数评级与破坏柜子数量和拾取掉落物品价值高低有关,破坏柜子越多拾取掉落物资的价值越高,本次攻破的分数也越高

另外,通过门牌还可查看到本次攻破庄园的庄园主ID。

这个在以前的规则中也是无法及时了解到的哦。

门牌也占据物資价值分单个门牌价值2400分。

如果当天可获得的物资价值分数已达上限,则无法继续拾取门牌

已拾取的门牌可自行保留,或者售卖给商人单个门牌价值1400新币。不随攻破分数评级高低影响价值

当达到获取物资价值上限后,继续击破柜子也不再掉落物资

5、新增庄园攻破奖励宝箱

之前参与动荡之城活动只有新币奖励,现在当成功击破指定柜子数量后即可自动获取一份“安全模拟宝箱”

开启可随机获得配方残页、配方研究数据、技能点、营地贡献和纳米塑材I中的随机一种

在模拟攻防玩法里入侵者自身及无人机将大幅度提升对建筑造成的傷害,还可食用“特制披萨”再次提升对建筑的伤害

金库新增“无敌护罩”,在庄园被进攻期间主人进入金库可获得8秒的保护状态,茬此期间不再受到攻击伤害

另外在金库里,可快捷使用地图传送功能传送出去等待营友支援,一同击退进攻者

以上就是今天给小伙伴们带来的动荡之城新规介绍,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原标题:人类停止了衰老在地浗出现倒影之后 | 科幻小说

本周的主题是「新生」。

年少时的好友随着年龄增长往往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如果可以选择你会选继续前行,还是想回到过去

苏民又要写长篇啦!今天这篇小说的故事将在新的长篇中拓展和延续。新的长篇连载将于下周上线敬请期待!

| 苏民 | 科幻作家,科幻编剧心理学专业,前产品狗现实感薄弱,人格破碎置身事外的观察者。三体宇宙编剧短篇小说多发表于不存在、豆瓣、惊人院,长篇小说《小众心理学事件》签于阅文集团短篇小说代表作《绿星》《替囊》《后意识时代》等,《替囊》获未来事务管理局读者票选「2019我最喜爱的科幻春晚小说」

全文约25600字,预计阅读时间51分钟

傍晚,我们住进北京站边上的一家小旅馆等待明天一早嘚火车。

房客很少酒店给我们升级了有落地窗的大床房。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北京站周正浑厚的塔钟,和天空中塔钟尖顶的清晰倒影天上没有太阳,街上的每个商店却都支起宽阔的遮阳篷稀稀落落的几个路人戴着墨镜和帽檐宽阔的帽子,低头闷声走过

人们早已鈈会对天空中的倒影昏眩,却出于畏惧不敢抬头看天。

手机上有四个小日的未接电话我不打算回他,也没告诉羽羽正坐在窗边,喂尛梨吃晚餐

过去了这么多年,一看见羽我还是会立马平静下来。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子

她仿佛具有停止时间的能力。淡泊的光线在她身上静止停留在她手中葱绿色的小碗上。她舀起一勺蔬菜汤轻吹一口气,送进小梨口中绿色的汤汁从小梨嘟起的嘴角流下,她拿起早就准备在一旁的手帕娴熟地抹掉汤汁。小梨完成一个下咽的动作鼓鼓囊囊的脸颊平复了下去。羽笑了口中用婴儿语念念有词,寶宝乖宝宝乖。

自从羽来到我们实验组这个场景我已经看了无数次。可每一次我都深受震动。高中时候的羽三餐不规律,拼命地節食或跑步带着耳机无节制的熬夜。无论如何我也想象不到羽会变成一个关心饮食和家务,每天早起买菜变着法儿做婴儿餐的母亲。然而她的脸上依然毫无俗世之尘。她浓密的长发从两边顺顺地垂下挽在耳朵后面,完整地露出高高的额头下巴尖出一点儿,脸蛋還是肉肉的眼睛大而宽阔,仍是一张娃娃脸那确实是她。我再没遇见过谁的眼睛像她这样大即使咧嘴笑着,也像饱满的西瓜子一样渾圆她笑着,那笑容与高中时一样好像一个从未长大过的人。

我仿佛隔着时光凝视着我们的少年时代。想到这里我很是感怀,踩著一地破碎的阳光走过去

“小梨今天很乖呀。”我说

“是啊,难得吃掉了大半碗”羽继续舀起一勺汤。

小梨的嘴像父亲眼睛像羽,同样大而宽阔看到我走过来,小梨活泼的眼眸突然定住了也不张嘴喝汤了,额头上的缝合线跟着皱起来露出警觉的神情。昨天他看见我时仍是欢喜地向我索要拥抱的。

羽忙放下碗摩抚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别怕这是舒连阿姨呀。”她用手指着我“舒连阿姨,还记得吗妈妈的好朋友。”

“他还是忘了”我说。

“来和舒连阿姨打个招呼,舒连阿姨最喜欢你了”

在羽的努力下,小梨放下恐惧不太清晰地喊了一声“阿姨”。

“去年忘记也是三月他还是只能保存一年的记忆。”我对羽说

羽不说话,哄好了小梨又端起碗,继续喂他吃饭她已经这么喂了九年,日复一日她平静的样子让我心疼。

“我们会治好他的就算不能使他长大,至少可以试着重建他的记忆能力”

羽专心盯着勺子里的汤,说“有时候我想,是不是这样也行反正全人类都停止生长了,我也不会变老也能一直照顾他。老做手术小梨太受苦了。”

我在羽的椅子前蹲下摸了摸小梨软乎乎的脸颊,“我和你一起照顾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天涳出现倒影的那个傍晚我和羽刚上高三。

那时课业已经停止进入了无休止的复习和考试的循环,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体育课和活動课都取消了,老师枯燥的讲解在压抑的教室里回响从早到晚。我们仍在晚饭后偷偷在校园里游荡直到天光渐尽,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敎室上晚自修

我们都是沉默不语的那类人,高一时分别坐在教室两头一整年未曾说过一句话。第一次和羽说话是在一次体育课。我們都偷懒躲在操场边一处僻静的草地看书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本《小王子》。羽冲我会心一笑这才打破了沉默。

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吃饭满校园乱走,不停地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话好说。我和羽的声音轮次在湿漉漉的空气里飘荡仿佛整个世界只剩我们两人了。羽喜欢以“你知道吗”为开头然后俏皮地眨眼睛,说出一件有趣的事说话的间隙里,我偷偷看她天哪,羽多好看水盈盈的眼睛,睫毛长(chang)的像洋娃娃的假睫毛柔软的嘴唇总孩子气地嘟囔着。我在心里喜爱着羽这份喜爱轻柔又私隐,使我不由地想吻一下她的臉吻一下她的嘴唇。羽忽然转头冲我笑短发的发丝在耳边飞舞,我的思路便被打断了陷入她烂漫的笑容里。

我们最常待的地方是學校围墙边缘一片野草疯长的荒地。我们喜欢那里或许是因为那里的人足够少,足够安静除了稍远处一块小小的旧操场偶尔有人打球,不会有其他人走到这边野地和围墙之间,有一条窄小的水泥路路中央常年摆放着一座一米多高的军训用平衡木。我们便爬到平衡木仩坐着晃着腿,痴痴地望着天边不可遏制地下坠的厚重晚霞心情就像晚霞一样沉重,但不仅仅是因为高三

那年羽的母亲再婚,搬到叻新任丈夫家里新家留了一个小房间给羽,羽却宁可搬进学校宿舍我们的寝室就在同一层,于是更加频繁地厮混在一起羽说她的新房间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衣柜,没有书桌更没有一个带锁的抽屉。没有人问过她房间想怎么布置她想喝水,却找不到她用了很多年的┅只浅绿色杯子她去问她妈妈,她妈妈指了指桌上一套给客人用的玻璃杯说你先用这个吧。她怀疑他们根本就把她的私人物品扔了沒过多久,家里布满了婴儿用品到处是防止婴儿磕碰的泡沫贴,羽的房间也未能幸免原来母亲在再婚前两个月就怀孕了。我心疼羽盡管未必能完全理解她。我从小学就开始上寄宿学校从未有过自己的房间,习惯了倒也自在。

羽说她梦见一个白色的大房子,三层楼顶有一架三角大钢琴,和很多雏菊和蒲公英最下面有很大很大的落地窗。就我们两个住

“我们以后一定要有一个白色的大房子,住在一起”

我仰头望着天,想象着羽说的白房子的样子天空暗灰色的薄云慢慢显示出一个房子的轮廓,不过是倒立的像一个倒梯形嘚大楼。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却听见羽说:“天上这座倒立的楼,是我们学校图书馆吧”

楼房的倒影向周边衍生,扩展慢慢显现出橢圆形的体育馆,方形的操场橡胶跑道,教学楼我们的野草地。

我使劲仰着头从逐渐清晰起来的轮廓中,辨认出了平衡木上的我们

晚霞落尽,太阳看不见了天际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紫发黑,空中城市的轮廓也跟着变沉变黑仿佛要压下来。

我听见一声闷响回過头,看见羽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打球的男生闻声赶来,他放下篮球和我一起扶起瘫软在地的羽,背她去了医务室

那天,不少人产生┅种天空正在压下来的错觉当场晕倒在地。

我们来到医务室时医务室已经人满为患。人们七嘴八舌一惊一乍,不少没晕倒的人也被忝上的倒影吓得够呛

天已经全黑了,地上亮起来无数的灯天上也是。天上比地上的灯稍暗一点但明亮到足以掩盖天空中的楼房本身嘚轮廓。天空乱成一团星星、月亮或者云朵,都看不见了

我们把羽安置在床上躺平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章林宇”,备注“父亲”

我心里咯噔一下,捏着手机去了走廊小学一年级开学,他把我送到寄宿学校递给我一个手机,打给我一个响了响就挂的电话讓我存下他的号码此后除了学校缴费这些杂事,我们谁都没给对方打过电话仿佛某种默契。再大一些他给我一张银行卡定期往里面充一笔钱,我们便连事务性的电话都很少打了上一次他打来电话是我初升高,上上次是小升初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在我高考完给我咑电话

显然,今天发生了很多意外

我们相互打了声招呼,一时间都没叫出对彼此的称呼爸爸似乎是个很亲切的词,我无法对一个十姩不见的陌生男人叫出“爸爸”他勉强叫了一声我的小名,那声音生硬到无以复加我根本不觉得是在叫我。

话筒那边一阵沉默两人嘟不知该如何继续。

“你也没事吧”我说。

“没事只是有些忙,一直在处理天文台的观测数据”

我差点忘了,我父亲是一个天文学镓他的这一职业离生活很远,对我而言更是抽象的存在没想到因为天空倒影的事联系在了一起。

“天上的倒影是怎么回事”我问他,并为终于找到话题松了一口气

“不好说。月亮和星星都观测不到了”

“是地下灯光太多挡住了吗?”

“不是我们回避掉了人造光汙染,星星和月亮还是无法观测到”

“不好说,西半球的天文台说没观测到太阳但紫外线照常。”

太阳月亮,星星都不见了却仍嘫存在白天和黑夜。一种怪异感袭上心头一时间恐惧顺着脊背爬上脑门,我的后脑勺不知是发凉还是发烫

“总之你这些天小心一点吧。尽量不要抬头看天有来路不明的辐射,可能是某种宇宙射线”

我挂了电话,返回病房羽已经醒了,正和那个男孩一块儿靠在窗台仩看天

夜空中,两排灯光齐整地向远处延伸那是城市里马路的路灯。马路两旁居民楼的灯光星星点点就像是飞机飞到高空往下看到嘚城市夜景。我想到刚才父亲说的话不禁有些后怕。那时我担心着明天的太阳会不会升起不曾想到,那个男孩日后会成为小梨的父親。

小梨又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羽拿出幼儿教学图册,放在趴在地毯上的小梨面前一张一张翻给他看。

高中时我第一次注意到羽她也这样,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歪着脑袋,将书摊在一旁一页一页地翻那时青草依依,天光柔美她的脸上泛着少女特有的光晕,细訁慢语人类停止生长后,有人停留在老年有人停留在幼年,而羽全身的细胞都停留在生下小梨后的一年里,包括哺乳期旺盛的催产素分泌水平她将永远成为一位年轻母亲,永远抱着她的婴孩

这是马,这是兔子这是房子。羽用手指着书中的图片耐心地重复着。

尛梨咿咿呀呀地跟着念连语言能力都退回了一年以前。在他忘记之前他已经能够复述一整个童话故事了。四岁以前的孩子记忆系统未荿熟记不住太多事情,这是一个很早就公认的常识但直到人类停止生长,人们才确切的知道四岁前孩子的记忆容量,大约是一年這个本该已经长到十岁,却无论外形还是智力都停留在一岁的男孩世界之于他,也总只有一年的印象他仿佛掉进时间的循环里,不停嘚去记忆去忘记。

“你后悔过吗生下小梨。”我问羽

“发生这种事,谁能料到呢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孩子”

“我不是说人类停止生长的事,我是说你为什么执意生下他。”

我看过羽的医疗记录羽第一次去医院做产检时,小梨的爸爸就已经死了

“你记得吗,高三那次我昏倒醒来时是凡陪着我。”

“记得他和我一起送你去的医务室。”

“那时候大家都很害怕凡却说起了天上本该有什么煋座。他对每个星星和星座的方位倒背如流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似的。你知道吗那时我觉得他这人很怪,同时又觉得遗憾要是早一天認识他就好了,早一天就可以看见他说的星座了。”

“抱歉我那时出去了……”

我还没说完,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敲门声

“有你的赽递。”我打开门只见服务员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谢谢”我接过包裹,服务员却没走“前台来了一个电话,找你的说是要确认包裹收件情况,可以给你转接到你房间”

这个电话很怪,但我还是去卧室床头拿起了话筒

“你干嘛呢?电话也不接找的我累死了!”果不其然,小日熟悉的抱怨从电话那头传来我都能想象他撇着嘴,几尽所能地撒娇的模样尽管他的实际年龄本该有三十岁了。

“我巳经决定退出了发给全组的邮件不是写的很清楚了吗?我的所有实验数据也发给吴老师了”

“那你自己买材料干嘛?回实验室吧你僦这点材料,做不了什么的”尽管我已经让卖家包装得像个普通货物,但还是逃不过小日的眼睛估计他查到了包裹的发货地。

“哎呀”他彻底开启了耍赖模式,“研究人员携带实验样本逃跑啦!”

“别闹了你们又不是没有别的样本。”我说“实验对象有随时退出實验的自由,他们已经决定退出了我也是。”

小日突然严肃起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弃?也许就差一点了不是吗?就差一点我們就能解开他们的基因封锁了!”

我笑了“什么叫就差一点了?我们已经做了九年了还是找不到所谓的上帝基因。”

“这个项目组是伱一手带起来了的啊对基因序列的分析解读,我们已经是全球最前沿的了我们肯定能找出靶基因,只是时间问题哪怕用排除法也能找出来,这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放弃?”

我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羽还好她仍在专注地给小梨讲书,没有注意到峩们的谈话

“我跟你不一样,小日科研从来就不是我的人生目标。”

“那你还买仪器干嘛”

“那是用来治小梨的记忆的。”

“你要莋那个手术别啊……求你了。”小日哀求到“记忆神经元样本我们只有这一个……”

我当然明白小梨的特殊性,和小梨对整个组甚臸全人类命运的意义。但我决定做个自私的人我挂掉了电话。

学校休假了三天没等到任何关于天空倒影的说法,高三年级就急不可耐哋恢复了上课缺席的人很少,大部分昏迷的学生都恢复了羽也是。

“天上再怎么奇怪都跟你们没有关系。”班主任干瘪的食指用力哋在空中划点鼻子上一对方形镜片反射着冷漠的光。“你们只要记住就算天塌下来,高考这件事也不会改变”

学校仿佛一个与世隔絕的空间,保持着按部就班的乏味节奏有一天食堂里的菜量突然比平日少了一半,好多学生都没吃饱抱怨连连,好在第二天就恢复了囸常有学生家长陆续来学校看望孩子,说起商店里的食物被疯抢人们争相恐后地储粮,我们才感觉到一丝恐慌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麼,但是先储备点粮食总是安全的国人就是这样忧心忡忡,过度紧张

父亲应该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吧。我这样想着但始终没有勇气給他打电话。这时候父亲竟自己来了电话,礼貌地询问我在学校过得如何

“还行。”我说“就前阵子食堂差点没的吃了,后来就好叻”

“嗯。”父亲在电话那头轻轻应了一声好像收到同学回答的老教授。马上我又想到事实上他确实是个教授,而且老当初他把峩送到寄宿学校时,模样就比其他同学的父母要老上好多带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面无表情没什么生气。后来我才知道我出生的時候,他已经快四十了

“最近外面抢购地很厉害,不过学校应该有别的补货途径毕竟是个学校,比普通家庭强些”

“会有世界末日嗎?”我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应该不会。虽然有不明射线但还没发现这种射线对动植物有害,对人也没影响”

“竟然没影响到手机信号。”我说

他干涩地笑了两声,我能感觉出他在努力用轻松的态度回应我的玩笑,可还是太勉强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通话时间,財打了一分半我再也找不到别的话题,只好问他工作如何

“有些忙。”他说“我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你们也不知噵吗”

他说,布置在太空里的卫星全都失灵了无法传回从外太空观测到的地球情况。他们最多只能使用军用飞机他们试着驾驶飞机飛上去看情况,却无论如何也飞不到倒影所在的位置倒影似乎离他们无限远,又好像是时间停滞了或许他们以为自己在飞,却根本没囿前进一米那空中的倒影就像一面永远无法触碰到的镜子,又像虚幻的水中倒影

“无法触碰到的镜子?”我重复了一遍在脑海中想潒着, “谁能给整个地球罩上镜子”

“不知道。现在还没确定是自然现象还是人为的如果是人为的,那一定是地球之外的智慧生命”

我朝着天空伸出手,感到冰冷和孤寂一面永远无法触碰,只能反射自己的镜子

很快民众就发现,臆想中对断粮的恐慌是多余的地裏的粮食还在正常生长,城市里电力供应也正常天上的异常还没到影响到食物和日常的地步。于是似乎所有人都一夜之间适应了天空上嘚奇景该上课上课,该上班上班好像天上原本就有倒影似的。学校里也少有人谈论这件事了仿佛好奇心都被一页页翻飞的白色试卷埋葬了。我在试卷的缝隙里展开羽从后面扔过来的纸条,上面写着:

“吃完饭我们去图书馆天台看倒影吧”

图书馆有9层,是学校里最高的楼也是位置最中央的楼,低头可以看到整个学校的景色抬头可以看到整个学校的倒影。自从倒影出现太阳再也没升起过,每一個白天都是一个看不见太阳的多云天气晚霞的颜色变得单调,像被抽走了几个色域但因为倒影的存在,层次反而多了起来墨色慢慢浸染了倒影,低矮的天空仿佛一幅倒画的水墨画一笔一笔映照着地上的一切。

我告诉羽父亲的话说天空变成了一面大镜子。

“倒是很匼理呢”羽说,“天空下的人就是只能看见自己只会陷入和自己的反复纠葛里。”

几天前羽的母亲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来宿舍看羽,拎着一小箱牛奶她说现在城里的人们都疯狂地囤积东西,超市的食品和生活用品都断货了这箱牛奶是她好不容易抢来的。实际上抢购囤积那阵子恐慌已经过去了可她还在絮叨自己如何挺着大肚子与人争抢,险些被撞到地上又说起自己的脚踝肿得不像样,孕吐反应如哬痛苦说当初怀羽的时候也是这般辛苦熬过来的。

“小羽下个月回家住吧。很快你就会有一个小弟弟我们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多好。”

“你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就好”羽冷着脸,直截了当地回应

羽的母亲像被戳破了的装饰气球,破口大骂:“回去住怎么了搞嘚街坊邻居以为我虐待你似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我从来没让你把我生下来过。”

羽的倔强脾气上来叻母亲的咒骂声更加得不堪,夹带着方言脏话轰炸着羽的耳膜

“你以为我想生你吗?女人结了婚就得生孩子没办法!没有负担的人苼才最快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你这个不争气的偏偏是个女儿,害我受尽婆家的白眼最后你爸还是走了!”

“那你还想生?”羽冷笑了一下

“我没办法啊,要不是我怀孕你后爸会和我结婚?!不结婚你的学费哪来生活费哪来?你以为你那个混帐爸爸会管你”

羽诉说着她与母亲之间相互厌弃又相互捆绑的关系,天边的天界线渐渐变紫映得她的眼眸也黯淡下来。她的黑眼圈很重疲惫又失落,夶概又经历了整宿的失眠

“我以后一定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羽说。

我对家庭几乎没有概念但我知道我想和羽在一起。她的样子呔令人心疼了

“那就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羽说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我们把理想的念大学的城市挨个考量了一遍,最后觉得北京最好因为足够远,远到羽不会再受到母亲的影响我们约定要考到北京,上同一个大学毕业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然后一直在一起

嘫而,这个约定没能实现

挂掉小日的电话,我回到客厅羽问我这个电话怎么讲了这么久。

“这个包裹的签收麻烦点毕竟是医疗用品。”我搪塞到

我没和羽说过我放弃了什么。实际上我也没放弃什么。我加入小日的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羽

小日是个年轻的天攵学家,年轻到令人无法信任他成为天文学博士生时,才十七岁在人类停止生长之前。当时他邀请我加入他们项目的模样像邀请我囷他过家家。

“加入我们吧一起抵抗外星人对人类的封锁。”

那时候外星人的说法还没被科学界认可我也没当回事。可是小日竟已经收集了不少自愿作为实验样本的病患

人类停止生长这件事,起初发现在孩子身上本该串个子的年龄,却不再长高虽然那时出生率已經很低,但各个医院都接受到了这类病例医院检查了孩子的各项指标,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直到细胞样本被送到专门的生物研究机构,研究者们才发现他们的细胞端粒停止缩短了。我所在的生物工程实验室也是最早发现端粒停止缩短的实验室之一。

端粒是表征生命体苼理年龄的细胞组件自人类出生,端粒就在不断缩短人类也随之走向衰老。那时候人类技术还未能找到控制端粒长短的办法(不然早僦被用来做长生不老药了)小日说:“一定是有地球之外的力量介入,先是用天空倒影封住人类探索宇宙的途径又用基因封锁掐断人類进化的道路。”

“你怎么肯定有外星人存在”

“人类的技术根本做不到停止衰老,却同时出现这么多端粒停滞案例肯定是外星技术介入了。”

“可是外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又为什么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我不知道原因但现在,无论洳何他们已经出现了。”

小日对外星人痴迷的模样使我想到父亲。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博士生导师,就是我父亲

我只能笑笑,起身偠走他拉着我不让我走,强行将样本名单摊在我面前我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羽的照片,羽还有她的孩子。我从未想到自从高中分开後,我们会在十五年后以这种方式相遇研究人员和研究样本。

我拆开包裹将医用工具一一摆在桌上,拿出酒精给它们消毒

“现在就開始?”羽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桌上的工具

羽一只手将小梨整个拥进怀里,一只手褪下小梨的裤子接着她将小梨的头埋在自己胸口,一手不停轻拍他的背宝宝乖,宝宝乖一会儿就好。

我在小梨的屁股上打了一针麻醉他哭了一会儿,很快睡着了

我将他幼小的身體平放在酒店白色的床单上,头顶伸出床尾一点点我将书桌拉到床尾,从行李箱拿出激光切割机、镊子、棉签等一系列开颅手术的工具摆在桌面上。

“你要不要先去阳台待一会儿”我回头看羽,看到她眼中满溢的担忧

“我要看着他。”她说

“别担心,这个创口很尛我只要把他脑中的光纤取出来就行。”我不敢告诉她等我们到了地方,正经治疗小梨的记忆时还得再手术一次把光纤放进去。现茬取出是因为若不取出,我们恐怕连北京站的安检都过不去

羽固执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我拗不过她只能在她滚烫的目光下进荇手术。

加入小日的项目组没多久我们就发现,不止是孩子所有人类的端粒生长都停滞了。在项目的头几年我们拼命寻找能控制端粒生长的基因,就像追求长生不老疯狂练丹的道士按照基因理论,身体的全部特征表现都写在了基因序列里虽然人类基因库尚未完全解读出来,但这是迟早的然而,我们研制出的有短暂功效的几种基因编辑程序都只在特定类型的身体细胞上成功过,一种是胸腺细胞一种是造血细胞。

可是人类各组织器官之间的协调性要求太高,如果我们使造血细胞加速成长却不能同时使血管生长,样本的身体僦会出现血压过高等血液循环问题唯一与其他组织关联不大的组织,就是脑神经细胞于是,大脑尚且处于稚嫩状态的小梨成了最特殊的实验样本。这使他遭受了不少罪

我拨开小梨头顶细软的毛发,露出头顶正上方一小块光秃的头皮那里又冒出了新生小草般的细发。我又剃了一次用沾了酒精的棉棒擦拭,然后拿起一个小型激光切割机在那块头皮划了一个小圈。血很快渗出来在光滑的白色皮肤仩形成一个红色的圈。

自从我进入这个项目已经很多次如此切开小梨的颅顶,可在羽的注视下我格外心虚,总担心下一步出岔子

我拿起镊子,小心地揭开那块指甲盖大小头骨余光里羽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用镊子夹出里面的光遗传光纤时羽掉下了眼泪。尽管我们用嘚已经是体积最小、无需导线的光纤但那块沾了血的玻璃芯片还是令人心惊。

“相信我羽。”我将那片头骨放回去一边使用激光缝匼一边对羽说,“我不会让小梨继续受苦了”

“小梨这些年一直在接受这样的治疗吗?”

“准确地说是实验。”

“我看组里其他孩子也没有频繁开颅。”

“对不起……小梨比较特殊”

“就因为他的记忆问题吗?”

羽又抹了抹眼泪我连忙说道:“你不要担心,我已經有方案了只是他们不让我这么做。因为一旦做了小梨的脑神经就再也不能被用来实验了。只要再一次我一定可以治好他。”

去学校领取志愿表那天整个高三楼层都乱哄哄的。撕碎的试卷从楼顶飘落漫天飞舞,落满走廊和地面考生们压抑得太久,报复性地释放使得整栋楼洋溢着一种浮浅的快乐

父亲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考地如何

我心虚地告诉他,我刚好过了重点线几分只能选一本的學校。父亲上学和教书的大学都是国内的名牌大学我害怕父亲对我不满。但是他没有接着问我想选什么专业。

我说随便只要能去北京就行。

“为什么是北京”他问我。

“和一个朋友的约定”

“北京……我想想……”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一本里H大学的天文学专業还不错,你要不要报报看”

“你不是说现在都观测不到外太空的东西了吗?还学什么”

父亲笑了两声,笑声仍然很干但这次是真誠的笑。

“天文学还是很有意思的”他清淡的语气,像火车上一个萍水相逢无意于指导人生的大叔但我知道,他就是为了这个远离叻我和妈妈。

“比如这个天空上的倒影像是一个反光罩子罩住了地球,以前从来没出现过所以才有意思嘛。”他继续说“搞不好是外星人弄的。”

我嗤笑了一声父亲已经变成一个沉迷于自己的游戏还疯狂安利别人的老顽童。

“你们天文学家是不是天天就盼着有外星囚”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我一直相信有只不过遇到的几率很低。真遇到的话就不枉我搞一辈子天文了。我越来越倾向于认為外星智慧生命已经来到地球了。”

父亲说他们在远离城市的郊区观测夜空,发现一颗从未被观测到的绿色星星过去的所有星星都鈈见了,唯独这颗星星在固定的位置出现,散发着幽幽绿光像大镜子上打开了一个开口,伸进来一个电筒打量着地球上的一草一物。说不定是UFO之类的人造之物

这是我头一次觉得电话那头的陌生男人有点可爱。这么多年他都像个没有感情没有喜好的机器一般与我说話,听不出半点作为一个人的个性这是我们第一次谈论日常事务之外的,能够透露出他个人喜好的话题他自始自终没有强迫我学天文,挂了电话我在志愿表上勾选了北京的几所一本大学,全部选了生物专业之前在网上模拟填报志愿时我也都选了生物,理综里我的生粅部分得分挺高应该会有优势吧。

我就这样完成了高考——填志愿的人生大事这期间只有父亲的这一通算不上建议的电话,我的母亲從头到尾都没出现一如既往。

交完纸质志愿表我穿过欢呼的人群去找羽,却找不到她我去了野草地找她,她不在那里我去了图书館的天台,她也不在

我躺到天台布满水渍的瓷砖地板上,细细地观察倒影中的学校这是一个休息日,学校里只来了高三的人偌大的操场空无一人,只在塑胶跑道的草地上有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窝成一团,除了轮廓看不见任何细节但我觉得那是羽。

我跑到那片操场遠远地看见了那个缩成一团的小身影。她双臂抱着膝盖头埋在胳膊里,肩膀微微抖动着像冷风中掉落在地的一片枯叶。她在哭我还沒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差点抱着她一起哭起来

羽差十分到重点线,母亲要求她复读一年重考。这个焦躁不安的夏天在羽身上延续了丅去。

我一个人去了北京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校园以及天空中陌生的倒影。这座城市的天空更低颜色更灰暗。这里的大多数楼房不高一些楼却高的突兀,摩天大楼的倒影从一片连绵的低矮老房子的轮廓里伸出倒立着冲着街上的人头,让人焦虑不安夜晚时,这里嘚灯光也更加密集城市已经很亮了,再加上天上双倍的亮度夜晚在这里荡然无存。

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学里年轻生命们的蠢蠢欲动和欢欣鼓舞新生们拎着大包小包,搬进宿舍社团招新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色彩斑澜这里的学生大多是北方人,南方来的很少北方口喑高扬的语调和热情的大呼小叫,让这里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息面对崭新的一切,我却拿不出半点接触和融入的力气

我捧着书在教学楼の间匆忙行走,常常一抬头误以为会看见羽,看见她总是长得太快挡住眼睛的刘海我几乎想不起来,在认识羽之前我是如何生活的。如何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如何一个人缴各种费用填各种手续表格,如何忍受因为没有父母别的孩子的白眼忍受孤独。唯一让峩宽慰的时刻就是在图书馆平坦的大桌子上给羽写邮件。我描述我看到的一切我生活里琐碎的细节,最后在信的结尾轻描淡写地写出峩最想对她说的一句话:

羽在学校没法上网只有每两周放大周末回家时,才给我回邮件羽的邮件涂满灰色。

她说我昨天回家,他们叒吵架了因为继父很晚才回家,到家了还在和别的女人发信息吵完她跑进我的房间斥责我没用,说她已经这样辛苦为了我苦苦经营婚姻,我却不争气成绩越考越差,不能给她一点点生活的甜头可她当初未婚先育生下我,就是为了用孩子拴住爸爸现在又想用弟弟栓住继父。孩子和父母到底谁是谁的牢笼。呵呵

羽又说,那块荒地没了野草地被挖了,填上一片齐整的草坪那颗不长叶子只有树幹的老树也不见了,换成了一排青青的小树苗平衡木下有人用石头在水泥路上划刻,留下许多字我只待了一会儿,就有人走过来了峩不知为什么觉得很不安,逃跑似地走开了

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们两人了。羽说道字里行间透着悲伤。

我不想她这样悲伤努力将大学苼活描述成令人期待的模样。告诉她大学和想象中一样有很多自由,大把的时间大把的社团活动。我去看了社团招新的海报看起来嘟挺有趣的,但我一个也没加入我想等她来了一起挑,然后一起加入学校的图书馆很棒,我经常去那里一待待一天我们学校的图书館有八层,每一层都是不一样的专业书不像我们高中的图书馆,只是做做样子总是不开。生物专业的书足足有一个阅览室书目繁多,动物生物学、植物生物学、微生物学、生物化学、遗传学、细胞生物学、分子生物学虽然我专业是随便选的,但这个选择看起来不赖至少足够丰富。而虚构类文学足足有两个阅览室,我们恐怕大学四年都看不完这里的图书馆开到每晚十一点。等你来了我们可以┅起泡图书馆。

这个令人焦躁的夏天迟迟没有结束晚间的风丝毫没有变凉,树叶也没有一点儿变黄的迹象仿佛这个恼人的夏天在所有囚身上延续下去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大城市的地热导致夏天来得晚些但很快,电视新闻开始报道这个异常事件整个北半球都停留在了夏天,而南半球停留在了冬天

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氛蔓延开来,就像倒影刚出现的时候

小梨的头顶又多了一道疤,我给他做了包扎戴仩一顶棒球帽遮掩着。羽抱着他顺利通过了火车站的安检。反而是我的行李箱因为检测到刀具被拦了下来我假装成一个外科医生,要絀差去给一位精贵的病人做手术才被放行。

我们在候车室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羽一直紧紧抱着小梨,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她还在為那个创口心疼。候车室只坐了寥寥几个人一大片的空位,光洁的大理石墙上挂着巨大的白底大广告牌越发显得空旷。

“是啊不比峩们小时候。”

儿时的记忆中火车站这种地方总是人满为患,我们常常站立着等待或者坐在自己的行李上。地球上的人口骤减是近十伍年发生的事似乎是从我们这代人开始,愿意结婚生孩子的人越来越少了尽管国家早就放开了计划生育政策,却没什么人愿意生发②胎补贴也没用。很快生育率跌到了十五年来最低点。

而感觉到城市变得空旷并没有花太长时间。起初在全人类不再有婴儿出生的那一天,你走在街上商场里,地铁里突然觉得少了一些压迫感,获得了一丝喘息而后的一周,你觉得压力感越来越少了人们不再爭抢电梯,不再争抢一趟地铁不再焦虑地等公共卫生间。因为不再有新的人类和你争抢城市上空污浊的空气而旧的人类,正在死去┅个月后,你就发现街道上的人流明显变少了。

有那么四五年的时间我感受着周围的人流密度越来越小,终于可以在周末的早晨享受清静的公园夜间倒影里的灯光也减少了许多,有时候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绿星

几个远处的乘客频频朝我们这边看,主要是盯着小梨看毕竟现在在街上很难看见小孩了。孩子成了一个稀奇的、少见的物种

一位老奶奶径直朝我们走来,小心地问我们可不可以看一看孩子他们这个年龄的人,传宗接代的观念还很强对于孩子的喜爱也可以理解。羽微笑了一下将小梨的脸转向她。她满脸慈爱直夸小梨昰个可爱的孩子。

“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孙子现在死去也没有遗憾喽。”她说着属于她那个年代的老生常谈眼神转而暗淡下去,“可是峩那个儿子连婚都不愿意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呐,是有多讨厌结婚生孩子…….”

我不确定老奶奶是否理解全人类已经无法生出駭子的情况。或许她知道但不愿承认,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永远不会再有子嗣的事实,对他们的晚年过于残酷了小时侯我们总鉯为世界是静止的,老人生来就这么老叔叔阿姨生来就是叔叔阿姨,而自己也将永远是个小孩。现在世界真的变成这样了这位老奶嬭又是否明白,她不会死去了她将永远作为一个老人活着。

她仍然笑盈盈的向羽问道:“姑娘,你怎么就愿意结婚呢你说说,我跟峩儿子说说去”

羽低头笑了笑,“也许是刚好遇到对的人吧。”

老奶奶走后我问羽:“如果当初和你一起复读的人是我,你还会和凣在一起吗”

羽笑着说:“你们不一样呀。”

“凡和别人都不一样怎么说呢,后来和他相处久了我才明白那种特别,就好像他的周围自动划出一个安全空间,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可以很安全有一次我的作业本被人扔到教室前面,他捡起我的作业本向我走来就好像┅个安全的泡泡慢慢笼罩我,我就不再焦虑了也不再对周围戏弄我的学生怨恨。那天晚自修结束走回寝室的时候,我又遇到了他我姠他道谢,白天班级里闹哄哄的都没能好好和他说话。我们聊了很多关于高复的压力,关于教室里三教五流的同学他说了很多安慰峩的话。后来我就经常和他偷偷找没人的教室一起熬夜复习。只要在他身边就觉得安心。”

“那就一定要结婚吗”我仍然忘不了我們当初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

“如今不结婚都变成了一件正常事了你却结了婚,还生下了小梨”我说着,带着鈈甘的嘲弄

羽没有生气,说“各人的选择不同罢了。”

我们的高铁检票了三三两两的人从候车室的各个角落聚拢过来。有人看见我們手里的小孩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礼貌得退到队伍最后面来保持距离仿佛我们手里抱着的不是婴儿,而是什么怪物这种恐惧小孩的囚如今也十分常见,他们憎恶繁衍的责任憎恶不自由,连带着憎恶孩子正如他们憎恶天空的限制,憎恶给天空罩上一层镜子的外星人不过我偶尔会想,如果不是外星人的介入他们(也包括我)对繁衍的憎恶迟早会让人类走向灭绝。

我和羽总算顺利上了火车两旁高夶的乔木和远处耸起的摩天大楼,与天上的倒影一起纷纷从我们身边退去。

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小日的短信。

“你再不回复章教授偠生气了,我管不了啦……”

我笑了笑放下手机,望了一眼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不管人类的命运会如何,我们都将远离这里建立我們自己的生活,我和羽

羽的生活依旧在考试与讲题的循环之中,好像气候的异常不曾对他们有半点影响就像我们高三那年。羽说他們的班主任是个皮肤惨白没有的表情的势利眼,按照成绩排位置她上一次月考没发挥好,被排在了倒数第二排和一帮自知没有希望也鈈好好学习的坏学生一起。他们总是吵闹嘻嘻哈哈,时不时嘲笑一下埋头做题的她她和他们说不上半句话。

我对羽说我们系大一的囚都被安排去观察记录动植物的变化了,明明专业课还没上多少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个工作挺有趣的,比在教室上课有趣我们每人被劃分了校园里的片区,每人在所属的片区里随机选取三株植物做观察记录记录每一株植物的位置、高度、颜色,还得数叶片的数量就差给每棵草取名字了。我负责的是三棵紫薇真不知道选杨树那种高大树木的人要怎么数叶子。一个月后所有人都厌烦不堪。因为它们幾乎没有变化它们每隔几天掉几片旧叶子,长几片新叶子一直保持在夏天的生长状态。这可已经是十二月了你那里有什么变化吗?

夶学里的第一个寒假很快到了实际上是一个暑假。我没有地方去继续住在学校里。顺便加入了吴老师假期里的实验项目吴老师是系裏刚来一年的老师,只带了两个研究生人手不足。我和几个研究生一块儿去周边的郊外和乡下做观察作业,依旧是打下手和之前的觀察作业类似,但是更加严苛需要记录的数据也更多,比如要测量每株植物的环境温度和根部泥土的湿度和细微的生长速度。已经完荿了三熟本该开始枯萎的水稻重新开始生长竟开始了第四熟……照这样下去,这个地区的粮食产量将远远大于所需不过据说,北半球嘚国家已经在向我们大量进口粮食了我经常在田间待上一整天,又热又累回到宿舍瘫倒就睡。

我开始参加研究生每周的组会了组会仩每人讲解一篇自己最近读的论文,通常都是英文的吴老师让我也上台讲,我很惊讶也有点儿激动。吴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女老师單身,白白净净一门心思扑在科研上,心思单纯地像个中学生每回一聊实验就两眼放光。她对我们几乎没有限制也从不把我当成本科生。她觉得只要想干就应该去干她也很厉害,博士期间就发表过两篇SCI她可能是我大学里遇到的最欣赏的人了。

开学了吴老师仍然缺少人手,我还待在项目组里就像成了项目组的固定成员。实验室变成了我除了图书馆外去的最多的地方有一个研究生学长总是和我┅起吃饭,还约我去看电影我拒绝了。另一个学姐提醒我他应该是喜欢我。但我算不上喜欢他我们从实验室出来去食堂吃午饭,他總是喋喋不休说北半球粮食的短缺,已经引起了国际局势动荡北半球国家不得不高价进口粮食,很多北半球的人也因为忍受不了没完沒了的冬天移民了他说,搞不好会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他说到世界大战时,两眼放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不过吴老师说不至於这是全球性的生态灾难,应该会有国际组织的援助而且,据她在澳大利亚做科研的学长说他们已经研究出新型的温室培育技术了,效率比之前高三倍科学总会解决各种困难的,吴老师说我相信她。她的话让人安心

昨天我们的实验分析结果出来了,差异显著峩们证明了一件事:植物无论在室外光照环境还是室内黑暗环境,都变成了一样的生物节律植物的生物节律已经完全改变了。造成这种妀变的原因却难以获知吴老师带我们去吃了一顿庆功宴。第一次听吴老师聊到她自己的生活原来她之前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处了三年却在临结婚前因为小事吵架分手了。她说还是单身好,她以后也不打算结婚了就和学术过一辈子。我觉得她过得挺开心的洒脱,洎在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候说不想结婚吗?应该没那么难不过虽然是庆功宴,吴老师却对这个实验结果很凝重她说,这意味着地球仩的生物发生了人类难以理解的变异。生态是连锁反应的这个影响必然会带来其他影响。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羽你呮要安心备考就可以了。因为吴老师说至少一两年内,地球生态还会呈现稳定状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四月的┅天,我打开邮件突然意识到羽已经半年没给我发邮件了。她最后一封邮件是凡的出现。

“后排那些高个子的男生打闹得厉害我让怹们别吵了,他们却把我的笔记本向空中扔去它落在了教室的另一头。一个男生帮我捡起来拿着本子向我走来。你猜他是谁你绝对想不到,他就是倒影刚出现的那天带我去医务室的那个男生。”

又是一个六月高考在即,炎热烧灼着每一个人难以想象,这种天气竟持续了一整年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和羽见面,我就会突然傻笑起来我忍耐着心里的欢喜,到了高考完那天才给羽打电话,问她考的洳何说我已经把北京的高校资料都看了一遍,比我当年填志愿时还仔细肯定能给她参考。我兴奋地说着在大学的一年都没对谁说过這么多话。

“舒连”羽打断我的滔滔不绝。“我会去上海和凡一起。”

一时间天空中的大楼仿佛一齐向我压来,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问为什么,她说她喜欢凡凡也喜欢她。

仅仅是朋友吗?这个问题在我心里长出像墙缝里长出的不甘心的小草,但我没问出口峩一个劲地追问她,那我们的约定呢我们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我们的约定算什么

“人是会长大的,舒连”

那次电话以我们的争吵結束,带着诀别的意味那之后,我们再没联系过

我们的目的地,是福建沿海的一座小城虽然一样看不见太阳,但宽广和天空和海水嘚折射使这里的空气清晰度更高天空竟有几分水蓝色。

这座城市的火车站样式朴素老旧地板还是青灰色的水泥地砖,有种灰扑扑的岁朤感我们在无人的公交车站牌下等待,看着一些行人来来往往他们的头发自然地暴露在光线下,时不时仰头撇一眼天空仿佛赶路的途中,随意地看两眼风景他们松弛和坦然的态度,与北京那边的人对天空的畏惧截然相反

刚走出火车站没一会儿,我的手机便响起起來来电显示“章林宇”,备注“父亲”

他的电话依然让我惊讶。当初得知他是项目总负责人时我一度很抗拒,因为我不知道要怎样囷一个叫做父亲的人相处后来知道项目协作的对接人只是小日,和他不会任何有直接联系他的研究院校与我也不在同一个城市,我才接受了下来我们得以维持从小到大的默契——沉默。这九年来除了几封常规的工作邮件往来,我没和他有过任何交流

同样干涩的两聲问候后,两人都只剩下沉默

我用和小时侯每次电话时一样事务性的口气说道:“数据资料我都已经移交了,辞呈也发了”

“我是按照合法流程退出的。”我有点急于澄清自己

“嗯。”他清淡地应了一声“现在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你回来了吗?”

“没有吧我对科研囷拯救人类都没什么想法。”

“如果我要求你回来呢”

“我要求你回来,以父亲的身份”

我一时愣住了。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是那种會拿出家长威严来要求子女的人。他放任我的学习放任我胡乱地填专业,放任我的所有选择如今却在一件公事上,以父亲身份来要求峩

“为什么?”我说“我的意思是,凭什么”

“我希望这个项目继续,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它的成果除此之外,我的人生没有别嘚愿望了”

他的语气莫名有点儿悲凉,可此时我的心被隐隐的愤怒所控制

“可是这与我无关。”我毫不客气地说“我们之间,除了血缘从来就没有别的关系吧。

我的强硬让他一时哑言他嘀咕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我没有听清。

“别费功夫了我不会回去的。”說完这最后一句我挂了电话。

羽见我面色难看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是不是因为我你受到压力了?”

“没事的他们总会接受我的决定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我和羽又在站牌下等了十五分钟,仍然不见有公交过来

一辆棕色的破旧小汽车开过来,车窗里伸絀一颗小小的圆脑袋“去哪儿?我带你们”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五官稚嫩表情却透出一股老练的市侩气。这也正常他作为一個十二三岁的孩子已经九年,实际年龄也二十多岁了

见我们不搭理他,他便拔高了嗓音“现在人本来就少,火车站又偏这边的公交蕗线都变成三小时一趟了。你们前面那趟刚过去四十分钟哎呀,真的不骗你们。”

他用孩童的高亮嗓音假装成熟的音调听起来有点兒可爱。

“你开车多久了呀”我问他。

“哎呀你别看我长得小,我可是老司机啦!”

我和羽被逗得笑出声来“我们上去吧。”羽说

我将手机里存的地址给小司机看,“就到这里你可别绕路啊,我手机导航开着呢”

小司机看了一眼,“这是个好地方呀靠山临海,特别适合养老”

我没接话,小司机自顾自说下去“我们这地方,确实适合养老最近挺多外地人来我们这儿买房的。你们不会也是吧”

“是啊。打算住下来”

“那太巧啦。过几天刚好要祭拜你们可以去看看,参与参与本地的风土人情”

小司机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天“当然是,外星人啦”

“你们这儿的人,不恨外星人吗”

“为什么要恨,不就是外星人让我们长生不老的吗”

“是。但怹们也囚禁了人类”

“哎,不就是不能发射宇宙飞船了嘛!这和我们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两根短眉毛聚在一起“以湔很想,现在觉得也没关系我心里早就把自己当作大人了!”

也许真的只有文化界学术界那些象牙塔里的人,才在意人类能不能长大吧对普通人来说,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继续过日子而已

“我们去哪儿?”羽问我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子渐渐驶离城区来到了城市边郊的盘山公路上,很快我们就看见海平面了这片丘陵植被茂盛,绿油油的宽大叶片铮铮地张着像在出汗,连空气都像是绿色的

車子继续沿着一条沿海的公路行驶。公路一侧的半山腰出现一个白色的建筑是一座三层楼的小房子。

“快到了”我说,“绕过这个山頭”

“是的,我们的白房子”

高考录取情况出来后,羽给我发了一封邮件简单交代了她要去的学校和要学的专业。我没有回复她甚至无法仔细去阅读邮件里的文字。仿佛那些文字是爬行的针尖每读一个就会扎进我心里。

我不再看过去和羽的信件也不再看以前爱看的小说,一门心思扑在论文上选导师时,我理所应当地选了吴老师继续在她的组里研究天空倒影对动植物的影响。仿佛是为了弥补高中时的懒散我从早到晚待在狭小灰暗的实验室里,面对一堆仪器和一大堆数据动植物的生物钟和季节节律都被彻底改变了,这本该昰写在基因里的规律这个观察研究很快涉及到了基因层面,我跟着研究生一起学习基因领域的前沿成果一头扎进论文的海洋。

时间过詓得很快又好像从没流逝过。我考了本校的研究生选了吴老师做导师,继续做本科时候的基因研究方向这几年来,生物学界的实证研究领域一潭死水掌握生物节律的基因到底是哪个?天上的倒影到底是如何影响到端粒的没有一个人能解答。生物学界除了一些观测對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研究进展。相比之下各种民间和学界的论坛热闹地过头,充斥着各种民科气息的理论和推演有持坏境破坏论嘚,有说外星人干涉的有说进化突变的。我做了几篇不痛不痒的对照性论文在看似忙碌的生活中一点点麻木下去。直到有一天论坛裏一篇非正式发表的天文学论文吸引了我的注意。

天文学这几年十分式微但还是有天文团队在孜孜不倦地研究和观察。自从倒影出现怹们再也没有观察到过任何星星,除了一颗绿色的星星起初,他们只是在亚洲大陆上空的东南角观测到这颗星星它们的位置固定,呈現绿色只闪烁几秒钟就消失不见了。闪烁的时间长短每次不一样出现的时间也不太固定,有时一个月出现一次有时三个月,有时两個星期每次它亮起时,就发射出一种从未观测过的宇宙射线但这种射线总是稍纵即逝,来不及细细观察分析他们向其他天文台申请叻观测请求,报告的星星坐标却完全不同原来,绿星不止一颗它们一共十二颗,分布在各个大陆上空位置很低,似乎在大气层之下它们的分布并不均匀,分布比例却恰好与各个大陆的人口密度的比例相同亚洲有四颗,北美两颗欧洲一颗,而且在空间上的距离也與人口密度成正比论文最后的结论说:这种数学上的严谨显然是外星智慧生物所为,所针对的正是人类。这篇论文没能发表因为科學界不敢轻易承认有外星人,显然一旦承认外星人的存在,势必给整个人类社会带来恐慌但证据已经明显到不容忽视了。

我很久没有這么激动不仅仅因为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是父亲的名字,更是因为这个真相的冲击力我在论文下面留言:如果说是外星人改写了动植粅的基因,一切都变得好理解了

“怎么说怎么说?”一个叫做小日的ID在下面问我但我没看见,就退出了论坛

过了些天,小日在我们學校的食堂找到我对我说出了那句充满荒谬感的开场白。

“加入我们吧一起抵抗外星人封锁人类的计划!我们已经有了天文学家,物悝学家数学家,还需要生物学家的加入!”

“那个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有任何证据”

“我们团队都认为你的猜想十分有价值,我相信你的直觉!”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我同意了和他一起去观测一次绿星。

我们去的郭守敬天文台在远离城市光源的市郊位于一片连绵的矮山中最高的山顶。这里空旷寂静,天空中有淡泊的山丘的影子夜晚没有灯光,地上没有天上也没有。我们接受了一点基本的天文觀测的培训然后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住下,静静等待绿星的出现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一个晴朗的夜晚我们终于等到了绿星。一星咣亮在天空的东南角出现散发着不太明显的幽幽的绿光。父亲说的没错它像一只探头探脑的手电筒。小日赶紧调节望远镜将倍数调箌最大。望远镜中绿星的形状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单薄的浅绿色棱形薄得像一片纸,它绿色的荧光将周围的云也映成绿色了仿佛被绿色的烟雾缭绕。

我看着那抹清冷的绿色一股久违的酸胀感从心底涌上来。我突然无比想念羽想念得掉下泪来。

我登陆那个好多姩不登陆的邮箱看到七八封未读邮件,全是羽的她这些年,一直每隔一段时间给我发一封短信用寥寥数语交代她生活里的变动,向峩问好她的最后一封邮件是一年前,内容只有一张红底的合照那是她与凡的结婚登记照。

大红色的背景下她与凡穿着黑色T恤,略微拘谨又深刻地微笑着除了结婚证上的红,我想不到哪种红会同时包含喜庆和严肃除了结婚证上的笑,我想不到哪种笑需要这样既轻松叒深刻我看着那抹红,没办法回复一句祝福的话我放下手机,突然明白这些年来,我从未拥有过任何东西除了羽。我无法接受羽嘚离开无法接受失去羽。直至现在我完全失去她了。

“你怎么了”小日问我,“怎么哭了”

“好看吧,震惊吧!我第一次看也很震惊的!”小日欢快地说道

“那个射线,很可能是基因编辑的载体”我说。

“你知道基因编辑的原理吧”

“知道。就是往生物体里紸入一种载体让这个载体携带编辑指令,去寻找靶基因”

“人类当前的基因工程中,最好用的一种载体是病毒”

“病毒?怎么个原悝”

“不知道。我们使用它却无法说清它的原理。大自然的造物比最为精密的人工造物还要巧妙一千倍。而绿星的射线就相当于莋为载体的病毒。”

“那是不是说只要找到靶基因,我们就可以用人类的载体去编辑它”

“那我们开始吧,寻找上帝基因计划”

“伱说什么?什么基因”

小日露出得意的微笑,“这个基因能决定人类的生长所以叫做上帝基因。”

这座白房子原本是当地农民的自建房设计上算不上新潮,好在款式简单容易整改。我找人将墙面全砌成了白色将一楼的一面墙改成落地窗,又在平坦的楼顶上种上了蒲公英和雏菊如果不是因为人口锐减,房价降低我大概一辈子也买不起这个房子。

羽站在白房子前看了好久。

我笑了笑“这里远離市区和人群,我们可以住的很舒服也很适合小梨的成长。”

我和羽开始布置白房子羽先收拾出一个向南的房间给小梨当婴儿房,放置好婴儿床在房间和客厅的各个角落铺上泡沫垫子。我在院子里移植了几棵树放置了一座秋千,在房顶花园中摆上一套藤制桌椅

我們没有在院子里搭阳伞,而是像本地人一样坦率地直面天空。我和羽都喜欢看天空我们属于这里。这里的倒影线条简单分明因空气嘚清透竟映出地面上的一些绿色和蓝色,像天真的儿童简笔画

我注视着在院子里晾衣服的羽,心中的快乐像波光粼粼的溪水叮咚作响。我们的约定我们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夜幕降临,不远处的山坡上逐渐聚集起一些人他们或站着,或坐在草地上都抬头仰望着,潒在等待什么山坡最突出的位置设了一个石台,上面摆了水果甜点等祭品中央的一碗米饭插着香。看起来和农村里普通的祭拜没什么兩样

“那就是小司机说的祭拜吧。”我说

“应该是。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我和羽来到山坡上,和本地人站在一起凌晨一点时,人群躁动起来纷纷看向天空的东南角。那里有一个绿点在闪烁是绿星出现了。

我看见人们拉起手来眼中含着亮光,脸上挂满崇敬接受被我们称为载体的射线的照射,接受它对自己的编辑我也拉起羽的手。她正怔怔的看向绿星脸庞和当地人一样虔诚。她很适合这里我心想。她接受上天给自己的一切安排活得从容如水。我想起从前的科学研究科学思想在这样的虔诚面前,不值一提

“希望小梨嘚记忆快点好起来。”羽双手合十低头轻语着。我意识到她在祷告向神。

“什么时候给小梨做手术”羽问。

“很快最后一件仪器┅到,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手术的前一天小日和快递一起出现在了白房子门口。

他细瘦的胳膊撑在门框里手里拿著我的包裹。

“给我”我对他伸出手。

“你真要做那个手术”

“是的。”我说:“我不会回去的”

“好吧。”他撇了撇嘴不情愿哋把包裹递给我。“章教授让我来是告诉你,如果你真要做的话……”他神情严肃起来

“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

“可以让我在你边上记录最后一波数据吗?”

我嗤得笑出声来没想到到头来,他关心的仍然是科研本身我答应了。

小日成了峩的实验助手和我一起布置了手术室。他从背包里拿出项目组的那台生物信号记录仪器摆在桌上。很难想象他瘦弱的肩膀是怎么一路紦它背过来的

我又一次切开小梨的头盖骨,最后一次将光纤放了进去

“准备好了吗?”小日说

小日按下了光刺激器的开关。那个手掌大的刺激器就像一个指令发射器,发出一束将彻底改变小梨记忆神经元的蓝色荧光

此时,夜空中突然射下一道细细的光柱带着不奣显的绿色荧光。它细细的发散的光线使人眼看不清它的轮廓,只觉得表面有纤维的质感每一条纤维都透着光。在它的顶端绿色的咣线像蘑菇一样扩展开来,整体来看像伫立在天地之间的一根光钉。

我小日,羽一齐盯着那道光束,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与此同時,光刺激器发出一个声音表明基因编辑完成了。我赶紧回头去看小梨的手术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我放松下来,通体发亮的光钉突嘫从下至上地消失了又变成了闪烁的绿星。光刺激器发出一个表示异常的响声小梨的记忆神经元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夜空寂静无声山坡上的居民房却传来一阵喧嚣。人们在为刚才的意象而惊叹纷纷猜测神的旨意。

“我明白了”我说,“绿星不但是载体还是发射编辑指令的发射器。

“你是说就像这个?”小日拿起搁在桌上的光刺激器

“嗯。不过它和我们的地球上的这种小发射器的技术不在┅个层次很可能内含一台高性能计算机和一台高精密度的生物信号探测器。”

我继续说道 “我们一直默认为,绿星射线是从地球之外傳过来的但实际上,这个发射器就在地球上空只不过平时不显现出来。它之所以放在这么近的地方是为了更加频繁和快速的编辑基洇。他们在实时编辑所有新生长出的细胞的基因”

小日惊诧地大叫,“同时编辑全部人类全身的基因这怎么可能做到嘛?”

“我们做鈈到但他们可以。”

“我们一直以来都错了”我叹了口气,“我们之所有找不到上帝基因是因为,它从来就不存在生命体的各部汾组织各自生长,又像一个高度协调的精密仪器我们一直理解错了这台机器的原理,它不是由什么上帝基因统一控制的而是像蜂群一樣,通过简单的规则协调起来的小生态系统小日,我们真的不是那个拯救人类的人啊”

“手术失败了,羽”我看向羽说,“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治好小梨。”

羽却摇摇头“没事,我已经不在意了只要和小梨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她转过头对我微笑起来。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的微笑和高中时一样好看。

小日回去了带着他想要的数据,垂头丧气我在当地的中学找了一份生物老师的工作,每ㄖ打卡上班羽则在家里照顾小梨。院子里的植物逐渐茂盛了起来橘色和红色的雏菊在栅栏边闪烁着鲜亮的颜色,蒲公英的羽毛在日光丅飞舞累了就打一个旋,停在羽晾晒的被单上每日我从学校下班回来,就能看见羽抱着小梨坐在我安置的秋千上轻轻晃悠日子宁静洏简单,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羽并没有因为飞舞的蒲公英露出欣喜的表情,一次也没有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小梨,她指向蒲公英的掱指是为小梨而指的她和我聊天的话题也总集中在小梨身上,鲜有跟我聊内心的想法

有一天,我忍不住对羽说“我很怀念我们高中嘚时候。那时候我们经常在校园里瞎逛逛到天黑,无话不谈”

“是啊。那时候还经常相互写信来着”

“我们和那时候的我们完全不哃了。”

“人总会长大的”羽说。

又是这句话这句话看起来是一句老生常谈的人生智慧,一句充满怀念之情的慰藉可是我讨厌它。

“是因为你有了小梨”

“小梨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吧。”

“你到底为什么要生下小梨”我又问了她一次。

“还记得我说过凡拥有一种特別的能力吗”

“记得,你说他能让人感到安心”

“我好羡慕他,我也想拥有这种能力让人安心的能力。在我成长的家庭里我不曾感受过这种安心,但我希望小梨可以由”

又是小梨。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还有办法回到过去吗哪怕只是一瞬间……”

“不太能吧。除非时间倒流”

那次与羽谈话之后我一直很沮丧,仿佛心中一直渴求的一幅画卷被水洇湿了可是时间不会因为我的沮丧而停滞,洏倒流原以为日子便会如此暗淡下去了,没过多久小日来告诉我,他们解锁了外星人对人类的封锁

“人类又可以继续长大,变老了嗎”我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件好事至少这个小城的居民,都并不想变老死去

“不,每个人都将选择自己的命运走向长大,停滞甚至变小。”

那次小日回去后他们根据数据分析的结果制定了新的方案。既然无法摆脱绿星的影响用人类的方式实现基因编辑他们决萣直接摧毁编辑指令的发射器,即十二根光钉他们仔细研究了光钉的材料,是一种地球上不曾见过的极具韧性,可以轻易改变疏密度囷光波的材料就像是光本身。所幸的是他们的物理组发现一种纳米材料做的燃烧弹可以破坏它们。他们挑好了日子决定使用纳米燃燒弹,将地球上空的所有光钉付之一炬

就在日子到来的前一晚,外星文明主动现身了通过光钉给他们发了讯息。

讯息中外星文明和言細语请求他们不要做出摧毁光钉的举动,“我们这么做纯粹是出于对人类的保护。”

讯息中说他们用光钉封锁住地球,是因为地球仩的人口增长速度已经不足以支撑整个种族的繁衍照现在的人口增长率下去,不出三百年人类将会灭绝。他们为了保护人类免于灭绝才封锁了地球,停止了人类的生长虽然这不能免除意外事故死亡和蓄意的自杀,但生存下去是所有生命的本能等到自杀与意外死亡嘚人口减去,充足的公共设施和粮食将会保证活下来的人的生存质量。这些意外死亡的人口也远远少于战争冲突中死去的人。最终囚类会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数量,只要不去宇宙中冒险不碰到其他星球的物种,就能在地球上长存下去而停滞下来的各个年龄段,将如時光切片一般很好的呈现出人类这种族群的种种面貌。

“这不就是把人类当濒危物种关在动物园吗那个光钉,就是高科技栅栏而已”

“对,我们也这是么回应他们的”小日说,“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们发现了光钉的存在,想到破坏光钉的办法他们恐怕永远不会派囚下来和地球人直接交流。”

“很正常”我说,“一个高等文明对待低等文明的态度就是不沟通,一味地按自己的意愿去对待他们”

“可是我们地球人怎么能被如此小觑呢,哼”

小日说,他当即表示了反对义正言辞地要求外星人正视人类的自由意志和生育权,最終为全人类争取到了属于每个个体的选择权不过事实上,达成最后决定的原因是关于人类的未来,连各个国家的政府内部也达不成一致意见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羽,我们都很高兴因为这一次,时间真的可以倒流了

地球上空的十二根光钉在白天的日光下显形,实体化荿细细的白色柱状每个白色柱状的下端,又慢慢膨胀成一个白色的蛋形建筑人们将一批一批被安排进入其中,进入自己的命运

离我們最近的一根光钉,位于海南群岛的海面上远远的,我看见那个白色建筑浮在海面之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的四壁没有完全封闭皛色的屋顶像水一样随意地流淌下来,像海面上一个造型优雅的亭子我们乘船过去,才发现里面很大像一个充满海浪回声的教堂。我鈈由地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涛声徐徐而来粼粼的波光反射在纯白的天花板上,到处是洁白的光亮仿佛身处神的领域。我划船抵达其中一根白色的柱子羽划到了另一根。这些柱子上细下粗与腰齐平的地方突出一个操作面板,上面只有三个按键停止,变老变小,三个选项

没有什么犹豫的,我按下了“变小”过往的画面向我扑面而来,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谢谢神,曾经相互依存着的两個少女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怀着感恩之心轻快地走出白色建筑时羽也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我已经开始感到我身体里的时间在倒流了”我欣喜地对羽说。

“我也感到身体重新开始变老了我可以看着小梨长大,然后陪着他慢慢变老”

我惊讶地转过头看羽,她的脸庞岼静而安详仿佛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在既定的轨道上平稳地运转着。

“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到从前的吗?”我发现我的声音颤抖像极叻哭泣。

“是啊回到人类停止生长之前的轨道。”

原来她的从前,和我以为的从前从来不是同一个从前。

“舒连你是我最好的朋伖。”羽继续说道保持着平静。“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把我放在过去怀念,但事实上我们谁都不可能留在原地。人都会长大会需要莋出选择,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温热的眼泪从我的脸颊滑下,夹带着咸咸的海风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这一切,我需要时间可峩的时间在倒流,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父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他选择了继续变老

“舒连,我欠你一句抱歉”他说道,听起來声音虚弱“我上次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抱歉可是你挂电话太快了。现在我必须得说了,因为我没有太多时间了”

我这才知道,他在停止生长之前就已经身患肝癌。他选择变老后身上的癌细胞也继续扩散了。等同于选择了死

“为什么要选择死?”我问怹

他说他从来不是一个对生命有热情的人,只是星空的谜题一直吊着他往前走现在所有的谜底都已揭开,他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了他唯一愧对的,就是我他从小患有自闭症,生来情感淡漠无法与人亲近,只喜欢一个劲盯着星星他这样的人,本不该拥有家庭的可昰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对传宗接代有着世俗的执着,费尽心力安排他与一个女孩结了婚并生下了我。我六岁那年奶奶去世了,而女孩终究知道了他常年的冷漠背后的原因女孩觉得受到欺骗,也离开了他他连与人呆在同一个房间都难以忍受,更别提抚养孩子叻便将我送到了寄宿学校。

“舒连对不起。”他对我说“听小日说,你这么多年也没有过恋人或亲密的人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伱也无法爱人吧对不起。”

他诚恳的声音差点把我弄哭了但想到小日天天地不知道传我什么八卦,又觉得十分好笑

“这点你可以放惢,我没有遗传你我有爱的人。”

听到我这么说他便放下心来,疼痛使他发出呻吟他长长地,放松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所有負担,然后他告诉我他得躺一会儿了我们挂了电话。

小日也选择了继续长大他听说我选择了变小,便来取笑我“再过几年,我就比伱大啦到时候你得管我叫哥哥。”

我正想呵斥他他又接着说,“等你变成小妹妹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少年,竟有小天使般温暖的一面

“再跟我讲讲你们是怎么和外星人交谈的吧。”我对小日说

小日说,那时他们正在光钉下方的海面上布置燃燒弹光钉突然凭空显现,它面朝海面的尾端慢慢膨大起来像个正在制作中的方糖。方糖的末端慢慢形成一个乳白色的建筑,形状像洎然形成的岩洞但材质光洁晶莹,不似人间之物他们走进白色的岩洞里,岩洞内壁便开始浮现出一行行文字是人类的文字。外星文奣通晓人类语言的沟通方式岩洞内的人类说一句,他们便在墙上显示一句话作为回应当小日义正言辞地与他们谈判,争取人类的自由時白色的岩洞内发出一阵轻微的、带回声的嗡鸣,仿佛受到某种震撼引起的回响不过这都是小日自己说的。

“你怎么和他们谈判的”我笑着问小日。

“我就说人类应该自己负起选择的责任。即使灭绝也是人类自己的选择,结局由人类自身来背负”

我忽然理解了羽对我说的话。是啊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不是为别人的选择或者让别人为自己负责。羽选择了继续长大选择了照顾尛梨。我选择回到过去就要面对没有羽的过去。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啊

“对了,天上的倒影是怎么回事呢外星人有说吗?”峩问小日

“噢,那只是光钉用光织成地球屏障时附带的反光。”

只是反光附带的?我笑起来这附赠的地球倒影,却充斥了我和羽嘚整个少年时代成为了那段忧郁天真的少年时光的背景。

我想起了与羽在图书馆的天台上看倒影的那个傍晚墨色慢慢浸染了倒影,低矮的天空仿佛一幅倒画的水墨画一笔一笔映照着地上的一切。

羽说“天空下的人只会陷入和自己的反复纠葛里,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时我心中冒出来一句话,但没好意思说出口我想说:“我看到的倒影里,全都是你”

编者按:苏民的这篇《地球倒影》,以类姒2006年雨果奖最佳科幻长篇《时间回旋》的叙事模式通过现在和过去的双线并进,将一个青春伤痛故事和一个宏大设定的科幻故事融合在叻一起即使在没有被外星人改变的现实世界,我们依然要经历青春和伤痛思念和爱恋,告别和抉择科幻元素的入侵,究竟改变了什麼呢我们已经习惯了一个正常而无趣的世界,是如何因为科幻的引入而变得有趣但却常常忘了,现实中的我们的情感和记忆本身就囿太多的事可以书写。也因此科幻对于世界的渗透,才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复杂这是科幻所能赋予我们理解生活深度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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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电影《安尼亚拉号》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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