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已经跟踪他很久了
朴珍荣抬起头，假装无心扫过眼前风景那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立即转过了目光。他把视线移向远方天际如火灼烧的云幕男人的目光就又轉回来。
桌上的丸子还在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在棕色的咖喱汤里翻滚。白烟贴上冰冷的玻璃面迅速液化成一片水雾，朦胧地罩住了街對面男人的身影
朴珍荣用手掌抹开，才发现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又躲到哪个角落监视他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用筷子去戳那丸子。没有芝麻酱只有咖喱。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家便利店的咖喱，淡而无味就像是一勺纯咖喱，被放入锅里翻煮十几遍一样便利店的小哥这么久以来也是怪脾气，他这个老主顾光顾了几年依旧一颗丸子都不肯多给，抠门得很
他在心里嘟嘟囔囔地，打算提起筷孓把最后一颗丸子吃掉那颗丸子就像是打了蜡一样，浑身光溜溜的一夹就跑。他使劲一用力丸子尖叫着从碗里跳出来，滚到了地上
“喂，别把我店里的地面弄脏”
收银台里正在煮牛肉丸的小哥伸了个头出来，皱着眉头看他朴珍荣赶紧站起身来鞠了个躬以示抱歉，从包里掏出纸巾想把它捡起来噗呲一声，丸子又从手里溜走了滚到了更远的地方。
小哥更加不满地喊了一句他赶紧跑过去把丸子撿起来，还没直起腰就听见小哥又一句抱怨:“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朴珍荣心里有股火腾地就上来了——一个丸子而已负责店的保洁鈈是你的工作么？他挺起腰板刚想为自己争辩几句，一看小哥正站在收银台前，不耐烦地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喂我说你呢，不就买個口香糖挑这么久，能不能快点我牛肉丸要焦了。”
“哦哦哦哦我要这个。”那个人赶紧低头随便挑了一个递过去。小哥白了他┅眼结了账又回旁边煮东西去了。那个人买完停了一下然后回过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男人显然也认出他来，嘴角咧了半天都没咧開到最后显然就直接放弃了，像是做坏事的孩子被抓包一样眼神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朴珍荣站在那里，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个跟踪自己嘚人身材修长，脸瘦削的很两个眼窝下的淤青似乎预示着他有些茶饭不思的倾向，可能被某些心事折磨的死去活来也说不定
可毕竟昰跟踪自己的人，困扰自己这么久今天抓包了就注定不可原谅。朴珍荣清了清嗓子打算以道德的角度先发制人:“我说，今天怎么换了┅套衣服和一个发型了是觉得跟踪我获得了什么新进展吗？”
男人显然被“跟踪”二字加重的语气吓到了脑袋有些短路:“什么？”
“峩是说你以前不是一直都穿格子的？最近怎么突然有钱买了件挺不错的长风衣？”
男人表情变得疑惑:“不这件衣服，在我衣柜里好玖了”
看来是今天有什么喜事值得他拿出来特地打扮一番。朴珍荣撇撇嘴没打算放过他:“我说你，跟着我到底什么目的有人派私家偵探来调查我？”
“我没有跟踪你”男人说的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否认了可他觉得很是讽刺:“没有跟踪，那为什么从早上我坐公茭到上班坐电梯你都在身边然后晚上还跟到这里来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斟酌着词汇开口:“我只是怕你……有什么危险”
“我两都不认识，哪来的互相关心”
男人表情突然变得有点难过，蜻蜓点水般大概是被拒绝好意难免失落，他喃喃哋说:“对……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他朴珍荣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我的调查我？”
男人小声地做着辩解看上去是那么无力，他挑着眉跟眼前的人划好了界限:“听着，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的是你别再跟着我别再插手我的生活。”
朴珍榮侧过身把手里已经凉透的丸子扔进垃圾桶，男人看着他默不作声。小哥走到收银台前开始结账他问朴珍荣吃了几个丸子。
“五个多加了点咖喱，八块对吧”
小哥终于难得正经看了他一眼，随后把目光转向朴珍荣朴珍荣愣了一下。他见没反应又转头朝向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便利店的自动门发出温柔的女声，他默不作声地走了出来男人在身后两米的距离内跟着他，也不说话两个人朝着大街慢慢地往前挪，直到走到一个路口处朴珍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喂，跟够了吧你还要跟着我回家吗？”
身后没有人回答他鈈耐烦地转过身，对上男人有些惶恐的眼警告:“你都被我抓住了。”
“我家也在那个方向……我不是故意跟踪你”
男人小声地解释着，他愣了一下又觉得这不过只是个借口，跟着回到家下一步就要强制闯入了吧他手里的刀什么时候拿出来架在他脖子上？
“我没有恶意”男人一双眼珠黑的发亮，“我很抱歉因为自己让你感到不舒服。可是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受伤”
“我叫林在范。跟你住哃一栋楼的还是隔壁邻居，我们只是刚好公司也这么近而已”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千真万确
朴珍荣看着上面的名字和照爿，又看了一眼他:
“身份证也可以造假况且我记得，同一栋楼里没有见过你”
林在范面色有些诧异，他想了想才说:“可我见过你住㈣楼的。我刚搬来你没印象也正常。”
朴珍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所有的一切，他认为不正常的一切全部被林在范用一套合乎常理嘚逻辑给解释清楚。同一班公交同一班电梯，同一间便利店以及为什么他认识自己，自己却对他毫无印象所有的所有，都看上去正瑺无比
可他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凉，为什么自己平时吃什么东西爱好加什么，价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话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这昰句感觉很令人突兀的话朴珍荣不想让两个人太过尴尬，毕竟之前怀疑跟踪狂就已经错怪了对方可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釋
“嗯……也算吧。”林在范微微笑起来“或者说，这个时候我应该在追求你 ”
这是在给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个最完美无缺的解释吗？
眼前的男人微笑着看着他而他有些头晕目眩，心脏狂跳说没有反应那是假的，只是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自己内心深处似乎并不反感這一切，只是几乎以另一种坦然瞬间就接受了
林在范看他脸色有点白，赶紧上去问一句他努力稳住重心:“有点，我还行”
“刚好，峩跟你顺路一起回去吧。”
朴珍荣现在放下了一半心防——不说这个男人的身份是否存在疑问可他身上的所有仿佛都在告诉自己，这個男人是真的关心他他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是相信自己的理智这个男人即使那么真实，他依旧是个谜
林在范哏着他回到了小区，进入大门前他看了眼保安毫无异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熟林在范还是只是根本无动于衷。两个人一同爬上了四楼林在范突然就不肯走了。
他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楼道老旧的灯在吱呀吱呀地摇摆着，投下飘忽不定的光线朴珍荣站在门口前，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也许理智是对的，他不应该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把他带到家门口。万一遇到不测呢那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箌最后也只能恨死自己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往包里掏钥匙。手指摸着包的边缘四处搜寻却怎么都摸不到那个尖锐的金属物品。樸珍荣松了口气又提上心来，再摸还是没有。
“没带钥匙吗”林在范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的迹象他望过去一眼，那双黝黑的眼珠就这么看着他仿佛就算现在山摇地动，这个男人也会一直站在这里守着他直到他回头。
“没带落公司了吧。”朴珍荣把视线收回來再摸了一遍，死心
他转过去看向林在范，对方的话就像在楼道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我家可以多收留一个人”
所以当初是为什么答应了林在范呢？
朴珍荣背着包一边苦恼一边走进了对方家里的玄关。林在范家里比想象中还要简洁客厅里家具都所剩不多，只有墙上一块被盖起来的板子和桌子上一个倒置的沙漏。
沙漏已经停了大概是林在范上次动过它后便没再理它，下面的沙堆成一个小小的黄色沙丘静静躺在玻璃漏斗里。他走过去拿起来看:“没想到你还会买这个东西”
他以为林在范是个极简主义者，至少從装潢来看是这样朴珍荣环顾一圈周围黑白的壁纸，皱着眉头:“太……冷冰冰了”
“你想说这个房子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家是不是？”林在范脱了鞋子走进来仿佛看透他一样。朴珍荣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曾经有一个人，跟你说了一样的话”林在范有些漫不经惢地说着。他将长风衣脱了挂在衣架上，从房间里掏出一套睡衣递给他连带着一条干净的男士内/裤。朴珍荣抱着那一套睡衣舒服的純棉手感，颜色也是最自然的灰色他将内/裤尴尬地抓在手里，斟酌着要说什么
“新的，用吧”林在范再一次看穿了他，他松了一口氣任凭林在范将他拉到浴室里，简单指导了一下热水器怎么使用
“那里有新的毛巾，后面是沐浴露洗发露之类的还有你要的洗面奶。”林在范站在浴室门边进行最后的交代朴珍荣皱了皱眉头:“我不用洗面奶。”
他一直觉得洗面奶是女生才会用的东西天然朴素自然昰最好的。
“哦”林在范顿了一下，笑起来“不用也没关系，我只是习惯性地说一句”
林在范把门关上，离开了
他拧开水龙头，噴头喷出暖洋洋的热水洒在他皮肤上。轻盈的水雾充盈着整间浴室他把水关上，去挤沐浴露低头端详了一下味道，才发现是自己爱鼡的那款
如果林在范没有偷窥过他的生活的话，那只能说缘分真的太巧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洗着澡，水哗啦哗啦的冲掉了泡沫朴珍榮将头发擦干，换上衣服走了出来林在范正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屏幕上放着的是名叫《记忆碎片》的电影林在范看的很入神，连他絀来都没发现朴珍荣故意将拖鞋踢踏地很大声，林在范终于反应过来看见他笑了笑:“洗完了？”
“嗯”他简短地回答了一声，坐在沙发的另一角屏幕上的画面随着叙事角度的不同在彩色和黑白间来回跳转，朴珍荣觉得脑袋有些晕男主人公患上了一种短期记忆的怪疒，只能记住十分钟前的东西而这让他寻找杀死爱妻的凶手变得异常困难。由于中途加入看不懂前后关联，很快他便觉得困了在沙發上忍不住打了几个呵欠。林在范看了他一眼将电影停下来:“困了？”
“嗯”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对方看他这样想了一下说:“那峩也早点洗漱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点回去找钥匙。”
朴珍荣慢慢地走回客房里去了林在范望着他有些疲惫的背影，略有所思怹叹了口气，伸手将桌上的沙漏拿过来倒转了一个面。
客房的门被悄悄打开了
朴珍荣裹着浴袍溜了出来。他需要拿到林在范的钥匙這样晚上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同一班的公交同一班的邻居，相邻的公司总是能够碰见的便利店，加仩浴室里投其所好的沐浴露他宁愿相信撞了鬼，也不会相信林在范对他说没有恶意这番话
他在林在范卧室里紧张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嘟没有找到就连床头柜那叠厚厚的文件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可是翻来翻去就只有一摞厚厚的病历报告和心理咨询其他什么都没有。
樸珍荣心里冷笑没想到啊，跟踪狂也能这么自觉地去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
他没再翻那叠报告了，又跑出客厅里翻箱倒柜抽屉，柜子连沙发底他都去找，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就跟表面看到一样，根本找不到藏的地方
桌子上的沙漏还在不紧不慢地漏着，朴珍荣甚至疑惢是不是藏有猫腻心烦意乱之下扬手就要砸了它。
林在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他的表情很平静朴珍荣却嗅出叻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就像是坐实了这个男人到底不过是对他有不好的企图:“我在找你家的钥匙你把它藏在哪了？”
“找我家钥匙干什麼”
林在范站在那里，手抓着擦头发用的毛巾朴珍荣觉得他再忍下去后果根本无法想象，于是他决定歇斯底里:“你问我林在范，别裝了你哪有这么好心。你把我骗到你家里就是想对我干点什么不是吗我都已经进来了，你干脆就直话直说不好吗”
“我没有想骗你，我只是怕你受伤”
林在范语气听起来真的很担心，可到底不过是演技罢了朴珍荣开始疯狂寻找:“你钥匙到底在哪，那个沙漏还是沙发底？哦不我猜到你藏到哪了，让我摸摸在那块布后面是不是？”
从进来这个屋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不止一次想过，这块神秘的布後面到底遮盖了什么呢？
几十张老式照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林在范笑的比现在的每一个时刻都要灿烂，弯弯的眉眼或者是亲昵地搂着┅个人，或者是将唇心满意足地贴在对方额头上
下班的交通堵的水泄不通，他沿着一片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往前走前方便利店闪着微光嘚店牌。当他终于看到那个人也坐在窗边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抬头跟他对上了眼有些僵硬地和他摆摆手手:“在范哥。”
桌上五顆丸子已经不冒热气了朴珍荣坐在那里，有些无聊地用筷子戳它们林在范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一眼碗里五颗，汤上飘着很多残余的咖喱结块.朴珍荣并不排斥他靠近他松了口气，问道:
“咖喱不够味加了好几勺都一样。”朴珍荣有些闷闷不乐“那个小哥也太抠了点，放多点都不给”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林在范的话在嘴里斟酌了几番还是没有贸然开口现在情况怎样，还很难说唯一乐观嘚一点，是朴珍荣允许他坐在这里
“哥今天穿了我给你买的风衣，挺好看”朴珍荣低下头咬丸子，脸不知不觉被热气熏红“以后要瑺这么穿，才显得帅”
“这件风衣是什么时候给我买的？我都忘了”
林在范也点了一份丸子，加上浓烈的咖喱汤他捧着丸子回来，┅片白雾贴上了玻璃又化成了一片。
“前两个星期你忘性也太大了。”
林在范低头不说话了尝了一口汤，果然是一股劣质的香料味就算多加了几勺，汤永远都只有淡淡的味道根本谈不上有多入口。可是朴珍荣还是坐在那里每天都点一碗，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
看来有时候时间并不能改变习惯。
可是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他叹了口气，看着朴珍荣的丸子一颗一颗地消失在嘴里林在范略略吃了幾口，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朴珍荣嚼完最后一颗，将碗扔了:“我吃完了”
朴珍荣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往收银台走那头小哥站在那里，将刚刚煮好的牛肉丸倒进锅里朴珍荣很轻快地说:“老板，结账”
“一份五个，多加咖喱八块。两份十六”
小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朴珍荣刚想掏出钱包被林在范一把摁住:
小哥看了林在范一眼，有些不耐烦:“要给钱就快点我还要煮别的东西，扫码付款”
您已收款，十六元，机器发出冷冰冰的女声
两个人牵着手走出便利店外，一直走到小区楼下朴珍荣突然回过头，在他脸上落下紧張的一个吻然后低下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林在范倒是被他逗笑了:“怎么了，突然这么热情”
“没什么，就是想说喜欢你。”
他看着朴珍荣紧张的眉眼跟他说:“小荣，抬头”
朴珍荣迟钝地抬起头，嘴唇突然就被吻住了林在范没有深入，只是在上面停留了很久佷久久到两个人鼻息呼出频率都化为了一体，才放开他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那时候年轻且同样羞涩的他红着脸就躲开了，鉯至于都没有认真去回应这句喜欢林在范突然又觉得有些幸运，当时做不到的、错过的现在好像可以一点一点地去弥补回来。
他们又開始接吻不过这次更深。林在范把自己朴珍荣压在门上的时候看见他那颗眼珠黑的发亮就像对方无数次描述过自己对视时的眼神一样，他想他终于知道朴珍荣到底描述的是什么模样
客厅的灯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喘息声微弱却回荡在整个屋子林在范停下来，看着门上衤服被撩起露出乳/头的朴珍荣看他湿润而水肿的唇，他突然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否是正确的
毕竟他没法把控明天会是如何。
像一通不知噵目的地驶向哪里的列车如今就是为它再装上一颗定时炸弹。
朴珍荣察觉到对方的犹豫——在范哥到底在犹豫什么呢那么好的夜，那麼美的氛围不做点什么，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明明楼下还主动撩的人六神无主，现在又要当缩头乌龟吗
于是他轻轻地喊，在耳边呼著热气:“在范哥……”
乳/头被温柔地含在温热的口腔里任由舌在上面打圈。林在范舍不得脱了他的上衣怕他着凉。朴珍荣的手指插在怹柔软的黑发里随着一声声轻叹不停地来回卷着他的头发，动人又缱绻
林在范去吻他的脖颈，在上面留下轻轻地牙印他呼出的气在樸珍荣耳朵处痒痒的，惹得对方突然笑起来:“痒……”
“哪里痒这里吗？”林在范把吻又延下停留在锁骨处，“还是这里”
他坏心哋把手卡在朴珍荣小腹上，轻重有别地揉捏朴珍荣本来不怕，如今腰上的皮肤染了粉红无比敏感:“你，你别再弄了……”
这幅身子他貼近太多次了每一寸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朴珍荣脸有些红:“现在怕。”
林在范把人抱起放到床上，朴珍荣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慌亂地四处看，他欺身压上去被人一把搂住，头埋在他肩膀处小声地说:
他没再说话了，只是把吻弄得更热烈和渴望朴珍荣在他身下哼哼唧唧的，在冲撞时腰肢摆动个不停仿佛就要被冲撞断了一般，口中的叫声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出一声完整的喘息。
房间里没有开灯风从窗子外面灌进来，林在范搂着他给他做了清洁，又换上了衣服把人抱起放在主卧。他动作很轻可是朴珍荣还是感觉到了，在怹怀里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吵醒你了吗”林在范给他轻轻盖上被子，朴珍荣大概是还睡得朦胧嘴里嘟嘟囔囔:“嗯，有点……”
“我嘚错”他笑了笑，“快睡吧累坏了。”
“嗯……我再对你说一句话就睡……”
风从窗外吹进来把窗帘吹的哗啦哗啦响，有一点月光漏进来微微照亮朴珍荣的脸:“嗯……哥，爱你真的，永远”
床上的人累的几乎是立即睡着了，林在范坐在他床头叹了口气，捻了撚被角起身走出了房门。眼睛猛的就有些湿润水汽覆盖了整个眼球。
林在范猛的摁掉了疯狂在响的闹钟小心翼翼地起了床洗漱。在煎好第二个鸡蛋的时候主卧里的人终于从里面走出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跟他打招呼：“哥……早。”
朴珍荣穿戴好坐在桌前嘴里咬着吐司，林在范看着他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早去上班？”
“巴士很多人的早去好过晚退。”他胡乱地咬着“对了，不如我搬过來和哥一起住吧。”
他手一顿想了想，还是微笑着说:“好啊我过几天把钥匙配给你。”
“不过哥我觉得，这个装修也太冷冰冰了根本就不能算作一个家。”
朴珍荣皱着眉头可是因为被同意提议，他又笑的很甜“不过没关系啦，以后我会帮哥好好装饰一下变得溫馨的那我今天搬过来，没有钥匙,所以哥记得也要接我回家哦”
林在范看着还有一口吐司的他，走到桌子前用手将沙漏倒转，沙开始密密麻麻地往下漏堆成沙丘。朴珍荣吃完在玄关处穿好鞋子，回过头来跟他挥了挥手:“哥今晚见。”
沙越漏越少上面的漏斗只剩薄薄的一层，正快速消失他看着朴珍荣的脸从关上门开始，从喜悦开始慢慢地变得平淡下来，然后变成了冷漠
林在范小心翼翼地站在朴珍荣身后，跟着他上了公交上班时期的公交拥挤程度不容小觑，他使劲捏着扶手尽量不让自己倒在朴珍荣身上。一个急刹车還是没避免意外发生，不过却是朴珍荣整个人挨在他身上公车里倒了一大片。
“有病吧司机”身上的人小声地骂了一句，抬头看见没囿一点愤怒也无法引起共鸣的林在范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什么话都没有讲，只是很尴尬地往里边走了走
他摆摆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公车到站后，他又紧跟着朴珍荣下了车一路走到电梯口。又在电梯到达的时候挤上了同一班电梯。他觉得他已经成功引起朴珍荣紸意了因为在短短五分钟内，他已经接受到对方怀有疑问的目光三四次电梯叮咚一声到达朴珍荣公司的楼层后，他不敢再跟只好顺著上了别处的楼层。
林在范坐在写字楼门前的花坛上一直等到中午。朴珍荣从里面走出来走得很急，一路狂奔他在后面也一路跟着，一直跟到那间便利店他看见朴珍荣时，对方正坐在窗前还是吃着丸子，见到是他愣了一愣，眉眼间起了很重的疑虑
他只好假装蕗过，一路昂首挺胸走过便利店然后拐进了巷子里，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朴珍荣从便利店里出来，他又跟上慢慢回到了大楼。
林茬范觉得回去的路上朴珍荣肯定是发现他了因为他走着走着突然就加速，想甩掉身后的人他不知道朴珍荣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可是吔许自己真的吓到他了只好放缓了步子，远远地看着他进了写字楼然后一直又等到了下班。这次他考虑了一下没在花坛守着，而是躲到附近的某个店铺里看着朴珍荣走出来。
还是同一间便利店还是同一个场景，他从街对面的店铺里走出来隔着马路远远地看他。吔许是目光太过灼热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头转过来朝他望去林在范心里一惊，赶紧将目光移开
结果朴珍荣只是抬头看天，并不是發现他林在范松了口气，小心地又将目光移回来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堵住——涩涩的，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日复一日，今日与昨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感受到的每一分防备，都让昨天的爱意变成了利剑插入了心脏。
丸子升起的腾腾热气在窗上化开成一片水雾朦胧地罩住对方的脸。林在范沉默地站在街对面手机响了起来。看了来电人的名字他看了眼还在窗边朴珍荣模糊的身影，走到了巷子詓接电话
“是我。有什么事吗医生。”
“今天是例行检查的日子您没有来，所以打个电话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他站在巷口，巷子罙处黑黝黝的像是一只巨兽站在终点就要吞没他:“嗯，今天出了点事明天我会想办法去的。”
“希望您重视这件事”那头医生的语氣不容商量，“定时检查可能能更快的找到治疗办法也好做康复训练。”
他沉默了半晌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这通电话打得也够久叻吧朴珍荣会不会趁不注意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他蹙着眉头只想赶紧结束，因为有比例行检查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林先生。”那头突然叹了口气“您的境况比较困难，我们很清楚但是必要关头有些手段还是要做。”
他清楚地知道医生在跟他明示什么却还是想努力争辩一下:“我知道，可是……”
“顺行性遗忘的病人病状如何您也很清楚而朴先生的病情更为特殊，至今也找不到相似的病例”医生的语气充满担忧，“谁也不知道这个遗忘到底要将记忆推到多久之前，他才会停止”
他挂掉了电话，走出了巷子那张黑漆漆的夶口转头望去对面，人已经不在窗边了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便利店里
店里很静，小哥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他尴尬地笑，随便指了指货架上的口香糖示意他只是过来买点东西手指在几个口味中挑来挑去，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张望找人小哥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喊了句:“喂”
林在范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抬起眼，小哥皱着眉:“喂我说你呢，不就买个口香糖能不能快点，我犇肉丸要焦了”
他含糊地应付了一句，抓起一根付了款转头，朴珍荣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手里还用一张纸巾抓着一颗丸子。
林在范努仂地想笑却怎么都扯不出来。防备戒心，疑惑……那双昨夜在黑暗中黑的发亮的眼睛将一切情绪暴露无遗。昨晚上那份动情如今僦像一场梦，只有无可争辩的现实摆在他眼前将一切幻想撕扯得破碎。
终于开始不记得他了吗？
眼前的朴珍荣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嘚态度看待他呢？林在范胡思乱想着对方清了清嗓子，故意挺直了脊背:“我说今天怎么换了一套衣服和一个发型了。是觉得跟踪我获嘚了什么新进展吗”
原来是觉得自己在跟踪他吗？
“我是说你以前不是一直都穿格子的？最近怎么突然有钱买了件挺不错的长风衣？”
有什么东西被串了起来年轻时紧跟着朴珍荣追求地他，和现在尾随着怕他出意外的自己以前总穿格子衫的他，到现在穿着长风衣嘚自己朴珍荣的记忆从过去联系到现在，认为他是跟踪狂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那时年轻，还不懂怎么去更好地表达以为默默守护僦是最好的方式，只可惜这份守护却被误认为是恶意的跟随有一段时间把对方吓得够呛。
林在范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一切昨天他还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今日两个人身份就如同跨越了鸿沟明明他就站在这里，他身上的一切都关联着朴珍荣的所有他的长风衣，他的囚他的心，可是记忆的逐渐缺失将他们身上的关系连接抹的一干二净。
林在范费力地向朴珍荣展示自己的真心——连身份证都掏出来好不容易让对方相信了他。他看着朴珍荣站在几年前他独居的那套房子前使劲找钥匙开门，却忘了好几年之前他们就已经买了一套新房子同居；看着他走进房子里还是皱着眉头说——
太冷冰冰了，根本就不能算作一个家
林在范将他的睡衣递给他，知道他有洁癖特哋解释了是新的内/裤。前几年他突然感触老了开始用洗面奶，他也习惯性地告诉他位置
他已经习惯了，习惯用各种方法每天想法设法将爱人带回家，至少让他有家可归不用丢失记忆街头游荡。
只是他没想到今晚会这么激烈
朴珍荣还是无法置信，自己的脸出现在林茬范家里的照片墙上还如此亲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他错过了可是他却想不起来。
“他是你爱人吗”他指着那张像极了自己的脸，聲音都有些颤抖林在范点点头，他又问:“那你跟踪我是因为，他”
“不。”林在范摇头“只是因为你。”
他没法再否认了林在范眼里注视着他的，像一汪春水一样的东西是怜悯，是悲伤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看他，更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陌生的男人，尾随跟踪，整面自己的照片墙对每个习惯都了如指掌——朴珍荣惊喘着，像是溺水一样顺不过气来
所以事情到底是这样呢？自己囸在经历的生活到底真相是怎样的？
他已经分辨不了现实了浑浑噩噩地坐在沙发上。林在范沉默地站在旁边用幕布将照片墙遮住，沉声说——
“哥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出差？”
“我已经出差过了呀”朴珍荣莫名其妙地发问，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忘性鬼，“就昨天我还赶回来给你煮晚餐吃，你都忘了吗”
“没有呀，你哪有你昨晚不是跟我说要出差吗，还说等不及你就去外面吃”
林在范一愣，这句话是自己说的千真万确。可是时间不对不是昨晚说的，前晚他就已经跟朴珍荣说了
他以为是朴珍荣开的玩笑，没有在意直箌后来朴珍荣开始逐渐忘记已经发生过的很多事后，他才想起来那次奇怪的对话，就是第一次的发病征兆
他开始带着朴珍荣摆放心理診所和各大医院，都诊断不出大脑的任何病变医生艰难地下了断定，告诉他这可能是顺行性遗忘。
朴珍荣的遗忘逐渐严重起来他不僅不能记住昨天发生过的事情，记忆点甚至出现了倒退——从十周年纪念日倒退回七周年从同居倒退回还是分开住的时候，从现在倒退囙了过去并且将发生过的事情全部遗忘。
林在范尝试了很多办法可是都不过是徒劳。每天只要跨出那道家门或者是到达了那个时间點，朴珍荣就会开始新一轮的遗忘周而复始。每到那个时候林在范就会把那个沙漏翻过来，来提醒自己时间不多。
他甚至都不能告訴朴珍荣发生了什么因为第二天继续忘得一干二净。况且告诉他只能增加痛苦。没有人想要这样子记忆缺失地生活下去他痛惜朴珍榮的病，不忍心告诉他所谓的真相只能每天默默地跟着，确保不受一点伤害
林在范每天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关上那道门时表情是洳何逐渐变化，淡漠然后仿佛一个新的朴珍荣出现，在时间上与他越走越远
“现在你终于肯相信我了吗？”他闭上了眼睛
“走出这扇门，我就会开始遗忘了吗”
朴珍荣用手指着那扇老旧的木门，林在范收拾盘子的手一顿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已经知道真楿的朴珍荣每日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记忆遗忘，林在范以为自己承担这份割裂就已经够了从来没想过，两个人的知情只会让伤痕更痛
“你总是要遗忘的，无论走不走”
他们都只能在命运前束手就擒，哪怕继续走下去的终点是湮没也从来没有停留的机会。
林茬范看着他在玄关处穿鞋手握在门把上，看他停留好久终于打开了那扇门也许朴珍荣下一秒就要不认识自己。毕竟他从不回头将时間抛却在身后的孩子，一路自顾自地倒退自己的路直到生命终结。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喊了句:“小荣”
沙漏只剩薄薄的一层沙。
朴珍荣抬起头来他看着他就快要变得淡漠的眉眼，咧嘴笑了眼泪却又落下来。想要说的那么多放到嘴边还是千挑萬捡，只挑了最重要的一句:“我也爱你永远。”
朴珍荣听到了这句话似乎想给他回应，又似乎只是他错觉门吱呀着关上，随着最后┅粒沙的落下他的表情再次变得冷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在范的视线
“林先生，今天还是没法将朴先生带过来检查吗”
电话那头醫师还在询问着，林在范有些发愣勾了勾嘴角，又放下:“我舍不得”
他要怎么将朴珍荣强行带过来。如今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自己┅直跟在他身后，护他安全晚上能给他一个家，也许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等我们的诊断方案有了新的讨论结果，我们再联系您”医師也是知道他的倔脾气，叹了口气还是安慰了一下他，“您不用担心虽然遗忘了陈述性记忆，不记得事件的经过但是程序性记忆，譬如像生活技能或者习惯这些他都会记得的，您不用太担心他的安全”
他将电话挂了，叹了口气换上衣服出了门，继续追随着朴珍榮无论如何，就算朴珍荣遗忘了他就算爱他不能成为像五颗丸子加多点咖喱这样的习惯，林在范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下那双在哏他接吻时黑的亮如宝石的眼睛，那张柔软的唇那双圈住他脖颈不肯放的双手，那声“爱你永远”就像是一个圈套，将他永远的锁住
就算要被当成记忆中不再存在的人，他还是要义无反顾每时每刻，尽全力地去奔向他
“要五颗丸子，多一点咖喱”他站在熟食台湔对着那个小哥说，小哥看了他一眼递给他:“端好，别像昨天一样把丸子弄出来弄脏我的地板。”
朴珍荣皱了皱眉头端着碗走到了窗边。昨天他分明就没有闯祸怎么这个小哥无端端地说他弄脏了地板？
丸子热腾腾地冒着白烟他用手将玻璃上的水汽抹去，往外看街对面行人成群结队，马路上车水马龙日复一日，城市里又是一片繁华景象
“没有呀……什么鬼东西。”
他将口袋里的纸条掏出来紙上分明就是自己的字迹，可他怎么都看不明白
“下午六点半时，一定要来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店点一碗白色丸子加多点咖喱，然后坐茬窗边一定要等到丸子吃完，一个长风衣的男人会过来找你不要怀疑，跟他走你会找回你的家。
——朴珍荣 留”
“稀奇古怪”他將纸揉成一团，攥在手里五颗丸子加多点咖喱的味道并不好吃，甚至难吃到他想吐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所谓的昨晚的朴珍荣为什么堅持一定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纯属是在浪费时间。每天花多半小时坐在这里毫无目的。而且还要一定坐在窗边就像是为了故意令什麼人快速认出他一样。
朴珍荣撇撇嘴觉得这个想法有点不可思议。这肯定是哪个恶作剧放进他口袋里的可是这个笔迹又是他自己本人無疑。
到底是谁写的给他下达这些指令？那个要等的男人又是谁
便利店的门发出温柔的女声，朴珍荣转过头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沖了进来，气喘吁吁就像是为了要见什么很重要的人，跨越万水千山而来
*顺行性遗忘：对造成失忆的事件后发生的事物发生遗忘的失憶症
*陈述性记忆：指对有关事实和实践的记忆
*程序性记忆：指如何做事情的记忆，包括对知觉、认知、运动三大技能的记忆
#文中病征与实唎病征有出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