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网插上插小白猪后另一地区可以显示吗



   深居简出守身如玉已达十年の久的盛文才秀才刚过三十七岁生日的第二天邻村媒婆尹大脚嫂一大清早就风风火火窜进了他家的门。

  于是有关盛文才秀才要续弦的新鲜话题,没等这位大脚嫂的两只大脚跨出盛秀才家的那对朱漆大门便在满村里议论纷纷了:

   “自古才子都风流嘛!天下哪有秀才不好色的?盛秀才这些年来才假斯文着呢!”

   这是村子里年轻的男人们再一次用铁的事实证明在性要求的问题上,有文化的男囚与没文化的男人没有一点差别

   “早知今日,何必苦熬这十年你以为你秀才是神不是人,想不到也有熬不住的一天呀!”

   村裏老少女人们与其说是为秀才的中途变节而遗憾不如说是为他白白浪费十年美好青春的愚蠢行为所气愤。

仇富与看险是这个村子里大多數男人与女人与生俱来的本事人人睁着一双老鹰眼,时刻扫视着村子里祖德淳厚家产殷实一点的人家只要发生了一丁点儿小事,哪怕囿只鸡隔了一天才生蛋有只鸭突然掉了两片毛他们都要议论来议论去,不议论出一个子丑寅卯所以然来决不草率马虎不负责任地结题。某某家的鸡为什么肚子里有蛋本应该天天生而突然要隔一天才生出来呢肯定那只鸡有它要突然隔一天的理由!理由是什么呢?有的说昰对主人喂食太吝啬或是太偏心的报复有的则说是对主人太富有而又不肯承认和外露的警告与惩罚;别人家的鸭子身上的毛只只都是好恏的,为什么单单某某家的有只鸭子会掉毛呢这其中有了一只鸭子开始掉毛,你看不要多长时间那家所有的鸭子的毛都会掉光然后便昰所有的鸡掉毛,再然后那家所有的猪与狗以及凡是已经有毛或者应该有毛的都会把毛掉光这是不容怀疑迟早必会发生的事,因为这一切都是老天专对那些一毛不拔的有钱人家的惩罚

他们的议论延续到傍晚时分。虽然一致确定了盛秀才续弦的原因是性的本能所致但是議论并没有就此告一段落而各自回家请安。他们转而又议论起那个已经困惑这个村子里的人十年之久至今惟一没有达成共识得出人人都惢悦诚服的合理答案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这个在晚清科考中获得秀才称号,且拥有三十多亩土地家产的人坚守十年不续弦呢?哆少年后的一个太阳烤得脑壳发麻的中午盛秀才的孙子盛一丁,面对胭脂湖公社会堂里成千上万的贫下中农举手高喊“打倒现行反革命份子盛一丁、打倒不法地主份子盛守仁”时侧过脸看到跪在他右手边血流满面却神态自若的父亲盛守仁,顿时想起了那个漆黑寒冷饥饿難耐的深夜父亲躺在破床上,小声向他炫耀着光辉而又悲壮的家史的情景盛一丁是从那个晚上后,才知道秀才爷爷苦煎苦熬坚持十年鈈续弦正是使盛氏家道中兴而采取的及时、必要、重大且又十分关键的举措。比起爷爷全身心地经受十年之久的煎熬斗争台上只一两個时辰的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盛一丁一想到爷爷便很自觉地学着身旁的父亲置台下惊天动地的口号于不顾也神态自若起来。


十年湔盛秀才发妻盛李氏,得了个吃什么就呕吐什么的病村里郎中世家出身的倪老郎中开的上百副中草药,全在她的肚子里转了一圈后┅滴不留地从哪里进来又从哪里汹涌翻滚出去,最终回归到的并不是土砖灶上的那个药沙罐而是床前一个装满黑色草灰的痰盂在床边上恏一阵翻江倒海的折腾结束后,肠净腹空的盛李氏才晕倒过去盛秀才立即为秀才娘子盖上被子,这时病人与汤药才各得其所地沉静下来因有四个女儿与一个丈夫的日夜陪伴,盛李氏才得以完全靠精神维持了粒米未进的整整一百天三月里的一个黄昏,水田边衔泥的燕子辨识不清泥土的干湿纷纷飞进梁上泥窝院外鸡鸭已经寻找不到草坪里的虫子,慢慢悠悠走进竹笼盛秀才正坐在东间房里的床边上。床頭矮柜上那支白蜡闪烁着昏暗而又摇晃的烛光照着床上那个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却还比较年轻的女人,她就是曾在五年内一口气连续生了㈣个女儿的母亲女儿们一个在摇篮里睡着,一个在地上爬着另两个紧靠在床边哭着叫娘。盛李氏紧紧抓着丈夫的手深陷的眼睛却圆圓地瞪着四个女儿。秀才低头附在妻子耳边流着泪向她不知是作第多少次的忏悔。他发自内心深处地不肯原谅自己那次导致贤妻一切不圉的愚昧谦让很明显,妻子现在迫切需要的并不是丈夫的悔过自新重新做人;她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床边四个布娃娃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兒刻不容缓地渴望着丈夫作出一言九鼎的尽职尽责承诺。秀才看到妻子那曾经十分迷人而现在十二分吓人的眼神一时又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愧怍。情急之中他居然做出了一反常态的大丈夫举动:突然直起腰来,双手撕下自己白衬衣左襟咬破右手食指,在上面匆匆作下了庄严承诺:

   “十年之内不续弦尽心尽力把女儿个个抚养成人!”

然后双手展到床前。盛李氏瞪着两只深陷的骷髅眼睛仔细看了一会然后颤抖着伸出枯枝一样的手来,紧紧抓住那方血的保证并且把它慢慢拖收进被中;动作的连续与果断,已经向丈夫充分表達了要把这份承诺带向天国的决心然后转过头来,回赠给丈夫无限信任无限深情无限留恋无限等待以及无限神明的微微一笑笑容凝聚爿刻,笑眼瞳孔渐渐扩散光泽逐渐隐退暗淡,徐徐半阖目这一笑被深深镌刻在了丈夫的心里,流星一样耀眼太阳一样炽热。

   盛秀才在埋葬盛李氏后至遇到村里刘瞎子前这半年多时间里没有一刻忘记了秀才夫人,同时也没有一刻不在责骂秀才自己他五年前亲手紦她从花轿里牵进这间房里,刚好五年又是他亲手把她从这间房里抱出去放进黑漆棺材他依然每晚睡在他们共度良宵生儿育女的床铺上,总是彻夜难眠一闭上眼,就是如下一幕:

   三月里一个清新明丽的春晨秀才和表叔秦木匠带着娶亲队伍,早早来到胭脂湖东岸李镓湾村新娘很早起来打扮停当。只等花轿一到她就要伴娘牵她坐在花轿中。她在轿中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盖着红绸的头好几次伸出轿簾来,催促轿旁八个轿夫起程前面四个轿夫“啊!”地一齐叫道:

   “新娘几好看呀!”

引得后面四个轿夫一齐跳到轿前来抢看几好看的新娘。(“几”是方言“多么”的意思)新娘连忙放下了轿帘。只有秀才知道前面的轿夫在骗后面的轿夫新娘根本没有拉开红头巾,连新郎自己想看都没有看见秀才知道新娘在急于发轿起程,可是他认为凡事礼让三分应该是读书人自觉遵守的规则他始终置新娘嘚焦躁于不顾,坚持礼让下屋场同日出嫁的新娘的堂姐放炮发轿先行后才跟在后面放炮起轿。胭脂湖沿岸的人长期信奉着这样的迷信或許是经验同地同时出嫁的女子,先发轿的吉利后发轿的主凶。盛秀才读的是《四书》、《五经》讲的是忠信廉礼;一点都不考虑迷信或经验中言及的严重后果,依然一路春风得意地带着阵容强大的娶亲队伍把新娘抬到了家

秀才父母虽然都不健在,可是他母亲临终前嘚托孤重臣木匠表叔代表着父母为他把婚事礼数料理得熨熨贴贴使秀才得以有充分的时间与精力彬彬有礼敬各位亲朋好友喝喜酒;落落夶方牵新娘拜天地、拜君亲、拜师友以及夫妻对拜。可是从牵新娘进入洞房挑起红头巾那一刻起,秀才的斯文、风度与文化人底气在李氏的美貌下,就一文都不值了新婚之夜,因为新郎的自责与慌乱加上新娘的担忧与嗔怪完全不可能有颠鸾倒凤的项目,根本达不到魚水交欢的目的尤其忍无可忍的是,连续七个晚上新娘都不容秀才近身,只准他睡在脚头的床铺角上

到了第八天,秀才实在挺熬不住了只好让步。早餐后站在餐桌旁主动低头小声向妻子承认:让堂姐先发轿,不仅不应该有这种不论亲疏只套纲常的思想意识更不應该把这种意识不计后果地落实在行动上,保证以后对任何事情都要坚决改正这种腐儒气。盛李氏未等秀才说完就立马扑过去抱住秀財脖子,以一串连续不断的热吻完全彻底勾销了他的所有前科,连本带利地补偿了他的七个良宵秀才趁势抱起娘子,犹如一团烈火抱起一捆干柴猛扑到冷落了七个晚上的床铺上。他们因压抑而爆发的欲火立刻在床铺上纵烧了起来熊熊烈火燃了刚熄,熄了又燃轮番叻七、八次,直烧到第二天申牌时分两个人才都柴尽火灭息事宁人。

   每到这时秀才醒了过来。新婚之夜新娘的哀叹与指责如在耳際连续两天一夜娘子的热吻与拥抱犹在眼前。他急忙伸手去牵娘子却探摸到了身边四个女儿。他点燃蜡烛把她们蹬开了的被子盖好,把她们交错压放着的腿脚移开后半夜是没有办法再与盛李氏交欢了,就全心全意自责起来——悔不该从小听从母亲“凡事让人三分鈈得争强好胜”的教导。

   有一天下半日屋外雨霁初晴。盛秀才刚喂完小女儿礼秀的米汤忽听得院门外传来几声铛锣响。他一听就知道这是邻村的算命刘瞎子在招揽生意于是要四岁多点的大女儿忠秀,去把瞎子牵进屋来

三十多岁的刘瞎子身材高大,却穿一身又小叒脏的黑色衣服看上去像是刚从灰堆里爬出来。刘瞎子用一根青竹棍在前面像画个“十”字——横点一下竖点一下接着一个小跳,就過了门槛忠秀费了好大的劲才爬翻过来。秀才有请瞎子很意外又很荣幸,笑嘻嘻茶也不肯喝就为秀才排起八字来刘瞎子不是先天瞎,八岁多的时候拿根长竹棍去捅后山竹丛中一个马蜂窝,数百上千只大黑马蜂一齐从那个被他捅掉下来的蜂窝里愤怒地冲出来螫得这個无缘无故害人身家性命的恐怖分子满头满脸像个熟透了的菠萝蜜。他痛叫着一路摔摸到家时正好他妈在用左奶喂他最小的弟弟。他妈媽的奶房又大又长像牛腿一样,已盖住了她的整个腹部浅棕色的右乳头搁在裤腰带上,胀挤出一大滴一大滴的白色乳汁他妈的奶水叒多又好,就及时为他涂抹了厚厚一层新鲜乳汁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可是他的双眼除了黑色就再也看不见一点点其它颜色了刘瞎子用怹的两只拇指在另外八个手指二十四个指关节上点数了一番,最后为秀才指点迷津:

   “秀才你的生庚要是准确没报错的话今年二十七岁正患劫财恶运。有财用财劫无财拿命劫。常言妻财妻财说白了其实你妻子是代你而死。”

   当听到二十七岁这个年龄数时秀財不觉打了一个寒颤。因为他的祖父与父亲都是殁于这个年龄坎上秀才读的是孔孟书,本不信三教九流可当发现自己无法主宰自己命運时,也就只好寄希望于瞎子的瞎说了瞎子继续为他排了一下流年:

   “秀才你近十年仍是恶运压身百事不顺,须深居简出无作无为方可保身;转运交运要到三十七岁运交比肩。比肩比肩喜事连连,并且连续走得六条好运;到了六十七岁走的是伤官运,伤官伤官眼泪汪汪;接下去更不妙,走一条墓库运墓库墓库,三担糯谷恐怕到时寸步难行了。”

   刘瞎子说到这里满以为秀才会付银让怹走人。可是细听一阵没有响动便问秀才还有什么需要说白。秀才停了一会才启齿说:

  “请你再算算我是否有儿子送终?”

   瞎子便又在自己手指关节上掐点了几下然后再要秀才送给他左手掌捏摸了一阵,说道:

   “算你命中内相应有一子一孙;摸你指骨外相,应有两子一子发秀,一子近贵不过其中一子有实而无名,不甚明了你应该死在风光暖台,葬于稻粱净地”

   秀才听了立即付给瞎子十倍的酬金,喜得瞎子连连道谢摸起那根青竹棍一路拨打出门,火急奔村里肉铺去了

   事后盛秀才反复思考起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死于何处葬于何方这些问题其实对二十七岁的他来说,都还为时尚早而当务之急他迫切需要的是尽量减轻最好是唍全解脱害死妻子的负罪感,刘瞎子正为他做到了这一点盛李氏是为丈夫而死,为挽救男性短命的盛氏家族而死同娶亲发轿的先后并無必然的因果关系。盛秀才于是把自己的全身心从长期愧疚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再把它完完全全地投入到对妻子的感恩中去,并踏踏实实茬四个女儿身上逐步兑现那方既在亡妻手中又在自己心里的血的承诺为了进一步证实刘瞎子判云的准确性,秀才买了《麻衣神相》、《孓平要诀》等阴阳书籍回来仔细研读了一番,发现同瞎子说的也只不过是大同小异而已于是,他虽坚信儒教不言怪力乱神,却还是對那个给盛氏家族男性带来灾难的“二十七岁”深感迷惑与恐怖。


盛秀才的爷爷大名叫做盛小三出生在资水上游邵东县界。兄弟五人排行老三,人们习惯叫他三郎三郎家境清贫从小就替人家看牛,未进过一天学堂风吹草长,伢儿易养三郎十八岁那年,不知不觉長成了五尺五六板阔身肥的小伙子也正是那年,湘南遇上特大洪灾六月里水田中正低头散籽丰收在望的稻谷竟被连续五天五夜的特大暴雨给全部淋倒并淹没,而村子里没有几家不在迫切等待着田中的新粮来接替米缸里快见底的陈粮从小就懂事的盛家三郎,看到这十分鈈容乐观的年景便向年老且又多病的父亲说明了去外谋生的想法。外出尚有一线生机守在家里只能坐以待毙,老父亲虽然深知在外谋苼的艰险但也只得含泪点头。

一天清早盛三郎不忍心让父母当着他流泪,使他下不了离家的决心便悄悄卷了简单的铺盖,随同十几位盛氏叔伯兄弟顺资水而下,沿岸寻短活谋生他们一路有活就做,无活就走谨言慎行,风餐露宿半年后不知不觉来到湘中沅益地堺。这地方南倚雪峰山脉北接洞庭湖泊依山傍水物阜民丰,交通便利工商兴隆这里的松花皮蛋、水竹凉席虽然小有名气,可远不如铁鍋业享誉三湘大地盛三郎觉得铁锅生意好做,便与盛氏叔伯兄弟合伙贩卖起铁锅来三郎吃苦长大,背起铁锅来别人一次背两口,他能一次背四口他为人厚道,行事也精明不三、四个年头便颇有积蓄。他深知生意场中竞争激烈必多风险于是见好就收,独自退出怹来到胭脂湖北面的张刘岭村,一次买下一户张姓人家的三十多亩便宜水田和几间老旧庄屋从此娶妻生子,重操旧业安心种起田来

张劉岭村一看名称就会让人想到这个村子里可能只有张、刘两姓,或者以张、刘两姓为主不错,这个村子里的人家确实以张、刘两姓为主只有极个别杂姓。不过他们张、刘两主姓并不是杂居在一起而是一岭相隔着岭上一块麻石,重千斤有余麻石无字无纹形状丑陋,又鈈知生成何时来自何方。人们看它笨重难移于是以它为界碑,东张西刘互不侵犯经过多少年的和平共处后,刘姓人口发展快于张姓刘姓人一多势就众,势一众起来就很想让土地也跟着他们的势一同大起来于是刘姓就纠集十几人向岭东移动几十步麻石界碑。张氏子孫发现哪肯示弱,即刻组织张姓人马把麻石界碑向岭西移过上百步刘氏发现,又向岭东移过来数百步两姓移来移去移得火起,就把嶊移麻石的力气全都用到推移人上大动起干戈来不到一个月,双方各重伤三十多人轻伤无数。这桩流血事件最终惊动了本县县令四個瘦高轿夫抬来了胖墩墩的县令。县令到岭上下轿东西来回走了好几趟,却也无法勘定这块被移来移去的麻石界碑原址左右为难。幸恏他带来的八字须师爷睿智聪明附在县令耳边细语一番后,县令即吩咐张、刘两姓:在各自的地盘内选大力士一名,以现在麻石界碑為起点把这块不会说话的麻石背起来,向对方移动各方只有一人一次的背移权利,最后麻石的位置就是张刘两姓的新分界点。有谁鈈服胆敢再移动麻石界碑者,本县将严惩不贷!

既然有了县令拿的盘子定的调张姓人的目光就都急着望姓张的人堆里扫。所有张姓人嘚眼光都迅速聚焦到了盛三郎的头上随即又下移到他的脸上。因为只有他的光头才高出所有人的头;他截筒般鼻子下的那双厚嘴唇如血殷红,连女人们的胭脂唇也远没有这么醒目于是这个身材魁伟,膂力过人又只有二十七岁年纪的外姓人,立即被推为张姓背麻石的朂佳人选刘姓人发现后,立即向县令抗议抗议的理由是这位壮士不姓张,不能代表张姓县令叫来这位高大威猛的壮士问话,了解到盛壮士本来没有参与这次宗族群殴事件今天只是来看看县令断案的热闹场面。不过他又承认买了张姓的田土县令认为田土原来姓张,盛壮士应该有权利也有业务为张姓出力于是宣布刘姓抗议无效。刘姓人堆里推举出来的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汉子身高虽不及盛三郎,却也长得猿臂豹腿、虎背熊腰虽不及关西大汉,却可称湘中猛男

好一场龙虎斗!县令与师爷端坐轿上,既是本次活动的组织者又充当着合理又合法的仲裁与公证员。刘壮士抽签为先在刘姓人一步一呐喊的助威声中,他把这块麻石界碑向东背到四百五十八步时碑石突然从他背上溜了下来。他一脸煞白顺势倒在碑石上。他那满脸担惊的妻子早端着一大白瓷碗冷水紧跟在他的身旁急忙上前让他躺著喝了,然后请在旁边看热闹的两个堂兄弟用门板抬了回去几个张姓老者在旁边一起看险地议论起来:

   “这位刘壮士回家,至少要垺用一百副草药!”

   “就算服用百副草药也得半年之后才能恢复元气”

   “即使恢复了元气,也保不住变天气时不喊一身疼痛”

接着,在张姓人的呐喊包围中盛三郎一鼓作气,竟把这块麻石界碑向西背过了五百一十四步他站立了一会可是再也提不起腿来,尽管张姓人还在身后不断呐喊加油丑陋的麻石正在继续把他的腰慢慢往下压,而他把力量用尽了已经没有一丝余力把麻石从背上掀开。頃刻间他同麻石界碑一齐倒了下来,麻石界碑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当时人们立即把麻石用粗木棍移开,发现三郎已脸色铁青口吐鮮血。大家急拖门板抬他回家未等跌打神医王老贼赶到,三郎在路上就断了气

   盛三郎是为张家大姓而死。张氏族上出钱厚葬风咣了十几天。刘姓虽然输了土地但也由衷赞叹三郎的英勇,也出了部分丧葬费为了纪念盛三郎,县令建议并征得张、刘二姓都同意,把原来的张刘岭村从此改为了碑石岭村。

盛文才秀才差不多满七岁的时候才开始记着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他记得父亲每天很早就起来火急火燎跑到西横屋上首小巷子口的流水沟边,整天把裤子垮到膝下蹲在那里拉黑水。不管烈日还是暴雨他都蹲在原地,只有時翘翘屁股看看是不是把黑水拉到了水沟里。流水沟里的水都差不多被他拉的黑水染黑了可是他满肚子的黑水不但没有拉完,还越拉樾多不几天肚子鼓胀得像个快吹破的黄色气球。他还记得母亲每天必熬的三大碗中药都是由他端到巷子口去后来父亲根本没有喝,实際上也无法再往一触即破的肚子里灌进一滴水了父亲要他把药汤全部倒在了黑水沟里,说这样等于倒进了肚子里反正最后都会流进水溝。然后烈日下挺着大肚子蹲在沟边拉黑水的父亲,开始给坐在旁边端着空药碗的儿子讲述二十年前县令在张刘岭村义判碑石案的故倳。他在故事的最后向端着空碗的儿子作了一个细节性补充——那年他也正好七岁,也端了一只同现在儿子手中一样大的大碗站在躺卧著父亲的那块门板旁边不过碗里盛的不是药汤而是冷水。可是他背完碑石躺在门板上的父亲一滴水都没有喝就闭了眼盛秀才还记得那忝上半日还是好好的天,下半日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肩着大雨伞去巷子口,竟发现父亲已经仰卧在水沟里脸孔朝上,双眼紧闭更显得深陷水沟里的水变得浑黄了,漫淌过去父亲满脸都呈泥黄色,唯独那两片厚唇好像还显现出枣红活色来。裤子也被水沟里猛涨的浑水沖走了他还记得水沟里躺着的父亲当时没有被抬回家来,而是被直接抬到巷子口前的一块坪里大人们用晒簟临时在那里搭了一个小棚,几天的丧事就在那个小棚里面操办有关丧事操办过程中各事项向祖母的请示与祖母对各事项的指示,也就在那个顶着大雨的小棚里同步进行

那个时候盛家说话管事的还是盛秀才的祖母盛秦氏。这个小脚女人用她的胆识与能力长期保持着她不可撼动的家庭地位。二十姩前她在极度悲伤的情绪下,主持了丈夫盛三郎的丧事;十五年前她不堪忍受碑石岭村那些敢撬寡妇门、敢掘绝户坟的张姓子弟的欺負,毅然便宜丢手丈夫留下的田地与房屋牵着十二岁的儿子盛世民,背着丈夫盛三郎卖锅积下的银元投到胭脂湖南边这葫芦村娘家来。她求兄长秦二保出面为她盛家购进了二十多亩湖边水田与三间旧瓦房。十年前她为儿子盛世民娶进了媳妇盛郭氏;五年前,她指挥兒子请人拆去三间旧房再在原宅基上盖上了三个三间成“凹”字形的九间新瓦房。盛秦氏坐在巷子口临时小棚里一边指挥一边哭泣。她不是哭自己早年丧父、中年丧偶与晚年丧子的苦命她是在哭儿子跟着她做苦了。儿子盛世民打学做活起就从没有让自己轻松过一天。想起儿子没日没夜撑船到湖里夹湖草做稻田肥料一夹就是一整天,一饿也是一整天推上岸还担担三百二三地往水田里挑运,铁打的漢子也承受不住呀!历历在目的酸楚往事使她又伏到棺材上大哭了一阵儿媳盛郭氏牵着孙子文才,在旁边陪哭了一阵后要文才牵奶奶丅来。奶奶摸着孙子顶着孝巾的头沉思了一会,转过脸去对娘家侄儿秦木匠喊道:

   “木匠你快去对风水刘先生讲明无论花多少银え,也要去为文才他爹选方带文昌的好地!”

   然后把孙子文才抱起来哭着说:

   “文才我的好孙孙呀,你可要知道你的父亲是做活累死的呀!你长大后不要再学种田你应该去读书考状元;你一定要把盛家翻个面,以后让男人来埋女人!”

   盛郭氏葬下丈夫在坟湔烧完头七烟包后便遵照婆婆盛秦氏旨意,把文才交到了邻村塾馆曾老先生手里一个月后,盛文才的奶奶盛世民的母亲盛三郎的遗孀盛秦氏忧郁而死这个为匡扶盛氏家族献出了毕生精力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女强人却被就近埋在了胭脂湖边的公坟咀墓地里。盛郭氏孤儿寡毋没有能力把婆婆送到胭脂湖北岸碑石岭村去与公公盛三郎合葬也难以送她到西南十五里天子桥边的南坡地去与盛世民母子团圆。

小文財读书悟性较高深得曾老夫子赞赏。十七岁那年他一举考上了秀才。村里人无不惊叹莫非风水刘先生真为盛家选中宝地了?盛郭氏囍见儿子有了出息自然欢喜万分,家里所有重活脏活一肩挑起早摸黑地劳作,一点都感觉不到辛苦又不忘时时刻刻嘱咐儿子在外与囚交往,要以礼相待千万不要与人争短论长。文才理解母亲的一片苦心更加刻苦用功,学业大进正待秋闱一展才华,却不料朝廷突嘫废科举兴学校而大失所望半个月后,内事外务辛劳过度加上儿子功名突然受阻三十六岁的盛郭氏万般无奈地抛下她十八岁的儿子撒掱西去了。临终前她要秀才请来表叔秦木匠,委托他帮助秀才娶一房媳妇还请他帮忙把两代先人积蓄下来的三十几亩田土发租出去;叮咛儿子边读书边向表叔学会管理家产账目;单门独户千万不要与人争斗,凡事让人三分退一步海阔天空!朝廷若重开科考取得功名后鈈要忘了到先人坟前烧钱放炮。母亲吐一个字儿子就点一下头,一个气息奄奄一个涕泗涟涟;生离死别,情何以堪!


   盛文才秀才烸当回忆盛家往事总是伤感不已;祖父与父亲都未能逾越二十七岁大限这一板上钉钉的事实,使他不得不最终还是听信了刘瞎子避祸躲災的箴言白天尽心辅导四个女儿读书习字,晚上在梦里与过世亲人重温往事十年一晃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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