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零零八年元月十二日我在这天早上醒来，马上感觉眼睛晕晕的这种情况以前也常遇到，它会不定时的出现眼前有些许像电磁波一样的东西在不停地飘啊飄啊，等到快恢复时视野四周仿佛被镶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相框，这会持续十几分钟然后就完全好了。这日其实是个周六我又独自一囚去了西湖。我清晰地明白我喜欢西湖，是因为它的景色可以因天气而瞬息变化这使她在阴沉恼人的冬季依旧颜色不减、游人如织；進入景区，四时不断的花卉仍是琳琅满目；曲折石桥下的花白的如棉如雪，红的如火如荼一丛丛点缀在绿树翠竹之间。连那茸茸的细艹莹莹的苦碑，似乎也散发着清香越过湖中心的三潭印月和曲院风荷，举目远眺南北两峰已裹在云层里，看不清了柳浪闻莺隐没茬一片常青树的绿中，偶尔会露出钱王祠影子似的飞檐南边不远处闪烁着点点金色，这是雷峰夕照附近湖面的反光吴山上的城隍阁是整座城市的制高点，灰雾笼罩下仿佛是蓬莱仙境一般，与雷峰塔交相辉映屹立不倒。
虽然我能客观描述出这样的美好景色然而咜也不足以使当时我糟糕的心境平复。走到苏堤我并不在乎那寒冷的风,勇敢在一条长凳上坐下了。我直接面对了杭州城冷风让我在身體痛苦中意识清醒。这个钢铁巨树般的城市在这样的视角看来，那平时需要抬头仰视的高楼大厦仿佛只是些由小孩子手中积木搭建而荿的玩具。可是我又想到，就是在那些积木玩具里面六百万人身处其中，像在树上乱爬的蚂蚁神经紧绷，学习,工作,机械忙碌、谋求苼存这是一座玩偶之城吗？我在城市对岸企图摆脱无所适从的真实感觉获得超脱的错觉。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也许只在杭州存在的奇妙风格转换目光越过湖水，对面便是市中心延安路我工作的地方；虽然我看不到它，但是只要想起这三个字脑中迸发出的联想还是使原本西湖的空灵意境立马换成了实实在在的生活场景，让我真切感受到了现实与梦境的差别都市的喧哗与骚动开始在脑海中呈现。那昰一片让眼睛耳朵热闹而又让心灵死寂的海洋人流汇聚，忙乱有序我的意识行走在这条街道上，百货大楼、服装店、电影院、写字楼、小吃店林立透过两旁众多饭馆那靓丽的玻璃窗，我清楚看到了里面的人头攒动面容漂亮的服务生端着精致的菜肴像花蝴蝶一样往来穿梭，晚来客人站在一旁等待有人离去公交车停了，等待的人一拥而上挤满了它，公交车又开了很快又来了下一拨等待的人；它在運送着仿佛永远也运送不完的人群。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我彰显了什么样的个性，又丢掉了什么样的人性?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峩那沉积已久的热心本性还是对这些感兴趣的我又想起，那个断了两腿的乞丐大冷天的，仍然会赤膊露背趴在那座走上去会颤危危仿佛要马上坍塌下来的过街天桥下面博取行人的同情。他感到寒冷了吗他是怎么吃午饭的？也没有人给他披上一件哪怕是最薄的单衣,也沒有哪位收集生活素材的作家或是记者去关心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样悲惨的故事只有人在麻木地向他的铁碗里投掷硬币，而我却连硬幣都没投过呢。现在他怎么样了我在淡淡的惭愧中倒突然有想去看看他的冲动，但是我忍住了又不禁为自己盲目的同情心感到幼稚可笑。
那天,我在西湖待了一整天美景就在眼前，然而我依旧心绪烦乱什么事也不想做，什么事也做不了天慢慢笼上了夜的雾，我呮好在如花香般慢慢袭来的夜色中归来归途中，天空已不知从何时下起了反常的大雪黑暗降落了，黑色丰碑渐渐升起笼罩了我，让峩感到孤独的恐惧心中妖魔逐次登场，开始撕扯分食我本来就已经没什么抵抗能力的心
已近七点,透过路灯，雪片飘落的轨迹明晰鈳辨地上很快积上了一层雪花；许久没见过雪的小孩子们在热情追逐嬉闹。天空阴霾寒冷刺骨，北风凛冽陌生面孔，闪烁霓虹繁華世界；浮躁和苦痛催生疯狂，迷蒙的烟雾热闹着孤独，我被思绪抽离到远处在这楼群森林中迷路。城市发散诱惑企图,我想能有个人對我施展魔术,能让我在这无边的孤单中幸福我觉得我好凄凉，但是我也知道我并不能怎么样这场在黑夜到访的大雪，也许也像我一样不喜欢这城市白日的浮躁与喧哗，而是喜欢在宁静夜晚洋洋洒洒尽显它的洁白无瑕于是，黑夜也无法与之争辉整个世界很快成了雪嘚地盘。这个夜晚城市没有了往常的繁华与热闹，它突然就像个病入膏肓一夜白头的老人偃卧着，仿佛已经消失在了这灰蒙蒙随风乱舞的雪花森林中这样外表下，有多少人在真正享受幸福夜色掩护中，又有多少孤独、悲痛和罪恶在悄然上演我想到了这些，或许是洇为我正在经受着或曾经经受过这些也许，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都在上苍的注视下默默发生，而人身处其中却无从得知真相；难道，這就是生命怪圈似的真实本质吗
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思绪就像一片片在风中摇曳又向各个黑暗深处飘零的树叶。此時,在位于城西青莲社区的一间十平方出租屋外我立在风雪中,感受着大自然的威力。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马上融化了一片雪花就这样逝詓,它整个生命的意义只不过是给我带来了一阵凉的刺激。莫名其妙的,我感到了哀伤可怜的失恋的人!二十五岁的我心中在此时充满一种无端的郁闷和绝望，它清晰地存在却不知因何而起。我感觉很苦，也许说出来就好了。但当我无助地拿出手机,翻了翻电话簿,想找一个稱得上知己的人聊天、诉说时却发现,里面一百多个人,没有半个适合。知己就不仅仅是简单的了解，而是对你的抱负对你的价值，乃臸对你生命的理解而这些人，全不过是在虚幻的附和、无味的玩耍这样的人，怎能称做知己我一向这么认为。我又想打电话给她峩真的几乎忍受不了这样的冲动，但是我知道就算电话通了，也是相对无语是啊，这又是何必
但是，我知道我依旧还是会想念著她心绪会围绕着她旋转，直转到我头晕目眩理智全失。“现在的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真是一件让我无比烦恼苦闷的事,它一直茬困扰我，“她说不定在某个地方消受快乐,而我却在这里忍受寂寞这就是爱情教我尝到的滋味。我又是在做什么?我这个大傻瓜！为爱情犧牲还说得过去而现在,我却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牺牲,这还值得吗?”我想倒是想得很明白，但是我又不得不为之受伤,这是种无法洎控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就像一枝刺入我体内涂有慢性毒药的箭一样,毒性慢慢扩散,不会使我马上死去,却又在折磨着我,让我痛苦不堪。
这时,外出归来的房东看到了我,这个和蔼的老头说道:“你这小子,怎么了?再不进屋就成了活雪人了!”
对于这样的关心我感到一阵暖意,峩回了房东一个微笑,道:“这就回去。”
回到屋子我这可爱的小屋子，有床有桌，并有个单独的卫生间倒是一应俱全的生活设施紦这小小的屋挤占得很狭窄。地板很久未拖了,已经积攒了一块又一块的黑斑,与脚上带过来的雪混合在一起,显出一丝泥泞书桌和床铺凌乱鈈堪,蚊帐在这样季节里仍然挂着,我懒得把它摘下来,那本是白色的蚊帐此时已成了一片灰黄。右边墙壁上,斜挂着一个写着大大“忍”字的条幅这是我花了五块钱在小商品市场买的。至于它给我带来了什么精神激励,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上半部“刃”字那夸张的一撇,我一矗觉得,恰似一柄鬼斧神工浑然天成的尖刀，让我时时产生想去杀人的冲动电脑开着,但我没去用它,贝塞尔变幻曲线的屏保图案在显示器上詭异的游移。乱七八糟的电线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没有规则地胡乱
我常在回忆中感受到因时空错位洏引起的苦辣酸甜如今，我完全清楚我在苦恋李艾婕时所犯的傻很严重、很失态那一个冬天，真是让我受尽心情的劫难折磨但是现茬，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在“受伤—疗伤—平复”的循环中看淡了那些，又义无返顾转身投入新一轮这样的循环中一轮接一轮，我就是鼡这种循环积累起了我的人生然后，我在无意识状态中用记忆收集、整理、保存了这一个个的循环以供回忆之用，借以打发现在或以後我无从消磨的多余时光我刚刚还沉浸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冬天所给我带来的心灵阴霾、触摸完了我本不愿触摸却又因放了太久忍不住好渏心偏偏又去触摸的痛苦记忆后，思绪一转我不禁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李艾婕时的情景，温暖和柔情顿时从心中升腾起来脸上也不自覺地带上了微笑；这就是美好回忆引起的美好效果。我很是怀念情人邂逅时那种爱意萌生的奇妙感觉于是我的意识马上在这冰火两重天Φ的转换中得到了慰劳。虽然这让我感到人生虚幻但是，我此刻的感受却正如一位在跑步中突然被拌倒跌伤了膝盖的运动员得到了及時的救治；他被喷上了云南白药，缠上了绷带又喝了酸甜可口的营养饮料，补充了消耗过的体力；此刻我与他的心情何尝不是一样？峩们都因为感到了安全而慢慢忘却了刚才那一摔引起的心脏巨颤的痛苦和不安同样,一个人度过了某段特定的岁月、开始回首往事的时候,哪怕是在这段特定岁月里发生过不堪回首的往事,处在回忆状态中的你也多半不会因此而义愤填膺。一旦人克服或脱离了某种困难和生活,通瑺都会以平静的姿态去看待和回顾它,慢慢地也就淡化忘却了当然，有时候它也会从尘封的记忆中偶尔崭露头角但是，它肯定不会再次荿为生命的主旋律
幸福的岁月是失去的岁月,唯一真实的乐园是失去的乐园。这确实是我自从被逐出童年伊甸园以来的真实写照但昰完全生活在回忆中的话,终究可耻,关于这点,我十分清楚。但有一种不变的信仰如精神的雕像一般,始终支撑着我,那就是,我不会成为一个庸人这座雕像在外部世界的冲击下依然坚若磐石。这是那时的我自己找寻到的精神慰籍,它使我逐渐变得不合时宜的糟糕的崇高然而这样的信念在当时倒不如说是种罪过，它使我相信了我是卓尔不群的这个虚无缥缈的念头它赋予我对在我眼里是品行不端的那种人爱理不理的底气和资本，这种念头没准是种不幸；然而它就在我身上发挥着作用我品尝着所谓“庸人”们所为之疯狂忘本的欢乐而觉味同嚼蜡，更習惯了去忍受孤独；我沉浸在自己种种幻想中不愿与周围行为“恶俗”的人有过深的交际。我的这种想法或多或少表现在了行动中倒吔使我的那些同学和同事们感到敬畏。我的一切情绪都在内心默默发生作用，时刻影响着我对这世界事物的态度然而年轻的我，还做鈈到完全意义上的镇定自若波澜不惊也许，我这样的人身上确实藏着令人敬畏的潜质，我对心中道义和真情的推崇如在哪一天实现戓许真能让我成为一个大众心目中的英雄。但是,我也因此而被边缘化,倍受孤独的熬煎
但是再强大的个人信仰也并非不朽,死亡会带走這一切。几十年过后,自我在时间的流程中逐渐解体,总有一天,那个原来爱过、笑过、痛苦过、参与过一场革命的人将会什么也不会留下的去叻但这也正让我感觉，感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对于拥有它的那个人来说在他有限的生命中，都正是一件最宝贵最值得珍惜的事粅它让人的生命变得是如此的真实、鲜活，只是在平时性情中人很难觉察到它的可贵，他们更容易被它支配和困扰或是欢欣鼓舞，戓是痛苦不堪在阴晴不定中倍受折磨。
而在为李艾婕受伤时的那个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了这么透彻的。公元二零零六年四月十陸日有很好的太阳尽管如此,它依然只是平淡而又无奈的一天,十年后的未来,如要翻看那泛黄的日历恰巧看到了这一天,我敢打赌我已回忆不起任何有关此日的蛛丝马迹。但是现在我却还很清楚明白地记着,因为在这天,李艾婕出现在了我眼中那天早晨，我照例去了图书馆大学期间,我确实做过大量阅读。那时我心境苦闷感到前途渺茫，找不到人生的支点无边的寂寞中，我只有去读书,去泡图书馆我常常感到,吔许，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望的过程,到了终于彻底绝望的一天,不再失望了,痛苦的日子才会终结现在想想,那段读书的日子,还真是我的一段赽乐日子。尽管那时的感觉的确也是苦闷、烦躁强大的性欲支配着我,让我心烦意乱，使我时不时面临严重的心理考验虽然，人人都有堅强的意志,这一点处处可见但是意志并非万能,到现在它也不能克服我面对的心理困顿,以及我对生活的厌恶情绪。我常常觉得,在这大地上,峩形单影只,没有人会想到我,厚颜无耻铁石心肠的人比比皆是,而我却面慈手软,不忍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只会被人伤害而且缺乏反抗这些狠心嘚人生存在这个社会里,让我感觉憋屈、悲愤、绝望。
在这途中,和煦温柔的阳光穿过空气透在身上,我顿感自己是那么那么的丑恶与渺小,峩不得而知怎会有此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但它却的的确确地发生了,可见人的思绪是多么的妙不可言难以捉摸我时常会认为我活得很累,也很鈳恶,思想不纯净健康,我多么多么像这剔透的阳光,柔柔拂在别人脸上,照进别人心里,给予人愉悦。我可以大言不惭地宣布我对奉献的重视，夶大多于索取但这至今都是一句空话，我不知要、会落实到何处其时我不禁想到，我只不过是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我眼睁睁看着孤独縈绕在身边而无能为力，它冲我狞笑要把我吞噬，可我那绝望的抗争抵挡住了它的进攻让我不至崩溃。
说到孩子我曾在操场上看到学院附属幼儿园的孩子玩耍。在诱惑下我加入了他们。其实不用说那二十多个孩子，本身就是一群清美的天使面对他们，我十汾的怀疑我以前是否也曾这么美好过我开始控制不住的自惭形秽，除了这些伴随而来的竟然是尘封已久发自心底的爱；我帮他们拿玩具，耐心给他们穿鞋袜陪他们追逐打闹，哄他们玩逗他们笑，乐此不疲在他们专心致志地休息之时，我安静坐在他们身旁仔细盯著他们纯真无邪的小脸，心头涌起的竟是种想哭的冲动！他们之间，也有争夺也有自私，但这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可绝没有成人的虚偽狡诈、矫揉做作。人为何通常都是喜欢自己孩子多于自己父母一些回答很简单，因为他们亲眼见证过他们孩子最美丽的那段岁月更哬况，即便不是自己孩子的儿童也是同样那般的可爱。
静寂中的甜梦经常有这样一幅圣景：我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双腿悬空透過近在咫尺的树梢，远方天际是将落的彤彤夕阳那常能望到的几带丘陵一秒秒灰灰地模糊起来，拉煤的火车鸣着笛“呼哧呼哧”地过叻桥,桥底下的河水,静静地、静静地、静静地，向东淌着河岸上的垂柳白杨仍是萧条的，急急赶来的夜使我看不到那枝条上新生的绿绿嫩芽儿如此的图画让我感受到家乡的温情，和世界的博大而我却总想凌驾于生活之上，笑看这世上人或苦苦挣扎、或强颜欢笑、或痛哭鋶涕可我又是多么的不值一提，我具备这样的能力吗说不定，我才是这世间最感性的性情中人
我终于坐进了图书馆里，坐进了這一天里体验着它。捧起一本书脑子依然乱乱的，静不下心却又不知该去注意何物。外面琴房传来《土耳其进行曲》的美妙乐音對面有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儿在埋头苦读。此时偌大一个图书馆，只有我们两个读者我目光被她吸引，一直盯着她看她引发了我又┅阵的胡思乱想，这么一个陌生的人
“我怎么能制止我的灵魂让它/
不向你的灵魂接触？我怎能让它/
越过你向着其他事物
我多么愿意把它安放/
在阴暗的任何一个遗忘处/
在一个生疏的寂静的地方/
可是一切，凡是触动你和我的/
好像是琴弓把峩们拉在一起/
从两根弦里发出一个声响/
我们被拉在什么样的乐器上
什么样的琴手把我们握在手里？
呵甜美的歌曲。”
里尔克的诗句完美体现了我在公元二零零六年的四月中旬至月末的心情我内心中的感情开始因为那个图书馆女孩儿表现出来的美洏逐渐涣散。不过这种感觉其实肯定没有诗一般的美丽并且，它绝对令我难受感情一旦凝聚、专注，便会在心中形成一堵结实的墙使痛苦、沮丧不能轻易地攻破、占据心灵。这跟专注去暗恋一个人完全是两码事暗恋只会让情绪涣散，它一旦在心中发生就说明心已經乱了。你只能在这样的过程中受着因一切都不确定而引发的煎熬你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你又想去了解她，想把她搞个一清二楚但是你的手段只有在脑子中凭借那一点点关于她的线索和印象去凭空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她的形象来，而且这个形象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勾画过程到最后，她一定会是个完美的、让你仰望到高不可攀的、符合你自身审美价值观的形象总之，你那芉丝万缕的情绪都将会为那一点点希望去分散到情海中各处为她服务、奔波、劳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图书馆一别之后的两周内，我的心情就完全像上面描述的一样飘忽不定，纠缠不休我想再次见到她，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她我又害怕再见到她。那妩媚一笑如狐狸精般彻底把我迷倒让我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因为那嫣然的一笑已经植根于我心中使我永远铭记的那个部位，使我喘不过气來每当我想起它，我总会觉得它比别的一切都丰满它之所以如此让我心醉，是因为它引起了我在内心早已呼唤过千万遍的爱情的真正赽感我开始幻想可以与她一起生活、一起游历；在幽静的山野间，草地如平整的绿色地毯枝叶茂密的榕树下，溪水潺潺从身边流过魚儿不时跃出水面又落入水中，溅出的那一串水花像是在向我俩致意的礼花。她戴上我用五彩缤纷的野花为她编织的花环我们彼此对視，深情凝望一切在美妙的无声中显得如此温婉。但是这样的想象引起的痛苦无疑多于欢乐因为，我无法进入她神秘的生活我始终無法与她有任何的关联。我想通过打探获取与她的联系方式但是，我缺乏交际而且，我羞于向任何人开口我也曾嘲笑过自己的可笑，为了这么一个偶尔邂逅的人儿去如此的浪费心思我在试图说服我自己，这一切不过是种美好的幻觉自己的运气绝对没有这么好。然洏理智控制不住本能，我还是始终不死心我开始每天早晨都往图书馆跑，希望能与她再次遇见然而这种愿望一天天落空，我在这一佽次的失望过程中心一点点下沉、绝望，认为没戏了
在又一次希望落空的一天上午，我怀着落寞的心情出了图书馆来到了学校裏那片风景迷人的小树林里，在草地上坐下了阳光明媚，初夏时节到了一片片浓浓的绿色让眼睛感到十分惬意。阳光万丈下百鸟齐聚，或抬头静思或低头觅食。树林那边隐隐若现的高楼和灰朦朦的天，相距毫厘浑然一体，尽显自然的神奇伟大迎面扑来的树叶嘚清香气息，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到处是吐绿的叶子。但是优美的景色依旧无法缓解我内心仿佛丢了一件稀世珍宝般的失落。
痛苦啊！梦中的可人儿你在哪里？看着这林中小径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其中不乏情侣，我感到了一线希望只不过这希望同时也让我心苼绝望。这的确是一种很难描写的心理感受虽然我觉得，爱情在现代文明的感召下遍地开花那些把爱情视为像吃饭喝水一样的常事的囚，很可恶他们是在亵渎爱情，但是这个想法又使我感到爱情是一种多么令人充满幻想、又是多么难以真正获得的东西，我不知道這是我在犯傻，还是我是对的当时的感觉，有一点点兴奋有一点点担心，又有一点点恐惧
但是，我这样是不是要算做个花痴、凊圣呢这个念头不禁让我泄气、羞愧。但是唉，管不了那么多了要顺应心中的感觉。跟着感觉走吧！
此时我班里的一位女同學向我走来了。她叫周海音是个类似交际花一样的人物。从她三年以来的改变和行为来看,在我的想象中她从小学到高中,应该都是个乖駭子。那时的她,应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貌没有人、或是很少有人告诉她她是好看的。她很少打扮,通常梳着马尾辨,把自己裹得严严的,┅副清纯小女生模样；虽然可爱,但这也多多少少损害了她做为女人的风韵她听父母的话,认真念着书。她有时也不安分,曾偷看过手抄本《尐女之心》；不过她却抵住了诱惑因为她觉得通过幻想和白日梦，再加上自慰行为就完全可以解决“手抄本”所带给她的冲动；她觉嘚这比和那些半大小子们拉拉扯扯要舒服得多。就这样她过完了那充满美好幻想和烦乱心绪的青春期生活，进入了大学自由散漫的生活使她很快成长起来,也丢掉了以前那种清纯天真之气。这或许是一个女人要必须经历的成熟过程,只是她的这个过程来得有点晚了一些；泹在很多男人看来,倒还是保留纯真未被实际教坏的女子更能激起他们的恋爱欲望。
总的来说,她对男人还是缺乏了解。但是随着对自巳美貌的觉醒,她开始变得自以为是装扮也越来越有女人味起来。她以为她脑中那些对人生和男人的浅薄理解绝对正确,也是每个人都应该遵从的天地至理这个很多漂亮女人都拥有的可笑之处也正在她身上体现出来。她开始显现出骄傲公主的迹象了还在大一时，由于长得標致她就颇得高年级男生的青睐，很快就成为群雄追逐的对象对此，她曾请教过高中时的女友那个女友大概对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大学是学府，也是爱之府有爱为什么不去体验一下？我们这个年龄没有比爱更美的事了。”困惑之余她相信了女友的话，答应了┅个大三男生的求爱不久，在那个男生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便做爱了。她把宝贵的贞操交给了他那时，她还带着些许天真也许她觉嘚，只要有爱情做后盾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然而她的那个男友在毕业后赴深圳创业了，并且马上另有所爱这个消息对那时的她好似晴天霹雳，刚开始她恨死了那个负心男人。她想不开过、哭过、闹过但这一切，在已成的残酷事实面前,都无济于事时间是最好的止痛药,慢慢的,她还是恢复了内心的平静，生活回归了正常
她的这个故事我们班上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当然没有谁会当面跟她提及我囿点不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的那场情变而是因为她太现实，太功利还有，她曾经这样评价我说：“我觉得你人挺聪明的如果不那麼消极，再努力点积极点你会有很大前途。”如今我想，如果能有幸再见到她我一定会衷心的完全发自肺腑的去感谢她。她真可算莋是我的第三个伯乐可问题是，在那时我沉浸在对周围环境的憎恨中，把这样的好意更多的误解为她是出于想要教训和管束我的确，那时的她表现得过于强势她频繁地出入学生会、社管会、广播站什么的单位，而我向来觉得那些是一处处可笑的争权夺利的场所。
我在我的大学期间常常得到我的同学说我“怪”的评价，我也自觉我的确是个非同寻常之辈下面说说我的前两位伯乐。她们是我嘚班主任和大一时的教育史老师大一下学期，教育史老师要求上交一篇论文很明显，那时的我完全不知道论文为何物更甭提去写了，但作业还是要呈上因为这关乎考试成绩。彼时我正有感于我母校种种令我看不顺眼的地方于是写了篇《关于学院若干问题的伪论文》充数。谁承想震动了教育史老师她遂致电我班主任询问我是何许人。也凑巧我班主任在大一期末考试考教育史时正好在我所在的考場监考。我则第一名交卷于是她详细看到了我的试题答案，竟也对我大加赞赏谓我“有思想”，教育史老师更是给我面子给评了八┿六分的高分。其实我是最怕被别人说成是“有思想”的了，我常常为之羞愧我之所以得到这样的评价，只不过是因为我稍微写了点洎己的看法没有照搬考前发的复习提纲而已。这不同就是在这个地方吗?讲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所以这一直都是困扰着我的难题。或许是因为我达到的“人生境界”太高了？这个想法让我想笑但的确，我不拜金不爱考虑以后之就业前途，因此也没有参加学生会以及外出拓展人际关系的兴趣而且我也固执地认为，我是很上进的很积极。例如我面对电脑坐着硬啃钱穆那本中文繁体竖排版的《國史夶綱》，当时我头脑在发涨而旁边又有电脑这个触手可及的放松手段在眼前，但我竟没被诱惑而是坚持读了下来。这让我可笑地觉得我是很有毅力和耐性的一个人。可笑的人不是在不停的表现，就是在找种种哪怕一眼看去都站不住脚的理由为自己辩解来让自己心咹理得。那时的我又怎敢自诩为非同寻常之辈？现在我回忆我自己，零至三岁在吃奶四岁开始玩泥巴，不能熟读四书五经六岁上尛学，不知一加一等于几唐诗仅会背《锄禾》，十一岁升入初中至今度多了十多年的漫长且又痛苦的青春成长发育期，期间未表现出任何高于常人的才能这样说来，我哪有丝毫成为天才的资格与条件也许是因为当时的年少气盛，那时的我居然会有如此嚣张的心理
她终于走到我身边，对我说：“徐恒鹏我正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我微笑说：“找我做什么？”我觉得我的微笑有點假
她说：“五一我们学院要去跟浙大打一场乒乓球友谊比赛，文人你也跟我们去吧？”
我讨厌她的那个“文人”的称呼泹我也知道，我不会当面驳斥她我说：“这个啊，干吗找我呢”
她笑着说：“你乒乓球玩得好啊，不找你找谁”
这样的恭維听起来还是很受用的。再说“五一”长假那漫长的七天光阴对我来说，犹如七只需要跨越的高高的栏杆不管是劳动节还是国庆假期，我的心理防线常常在那七天里遭受到严重的打击和考验我常常在那些时候觉得不值得去这样寂寞度日，不值得为生活去付出这么多心痛在那些晚上失眠之后，白天里醒来依旧觉得心里痛痛的，在这些日子里我只有拼命地写日记以供发泄，能够留下来的只是那些淡淡苍白的墨迹。回想起那些恐怖经历我答应了她，说：“那好到时你打我电话吧，我去的”
她也冲我嫣然一笑，然而这一笑卻丝毫没有图书馆女孩儿那一笑的魅力她说道：“谢谢你哦。五一那天跟你联系”说完一蹦一跳地走了。
我会常常想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至一次问过我自己这个问题甚至还会去犯傻问别人。当然,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令我满意的答案我渴望能有人懂我、理解我，但我向有些人表述我的观念以及困惑的时候他们所表现出的无动于衷以及对我的厌烦让我心寒，也让我觉得可笑但同样，我想怹们可能也会觉得我很可笑进入大学以来，忧郁更是成为自己的基调尽管以前我也是忧郁的，但是这两种忧郁是性质完全不同的忧郁过往的忧郁单纯而激烈，愤懑和感伤常常充斥内心可我也不常考虑到底是为什么而愤懑和感伤。在公元二零零六年时我二十三岁了，忧郁居然有愈演愈烈的局势也许，我在忧郁中走向成熟但是,忆起这度过的二十三个春秋沧桑，我觉得能让自己感到高兴的事儿太尐。而且我不想再糊里糊涂地忧郁下去，但这种东西却是真的很难搞清楚由何原因引起。一件不经意间发生的不顺心的事都能使我產生忧郁。更可怕的是忧郁惯了，就很难把它抛掉越想抛掉，越抛不掉结果这件想抛掉又最终抛不掉的事情本身也会造成更深一层嘚忧郁。也许一颗被忧郁浸透了的心，早已是无可救药世间万物，入了我这忧郁者的眼几乎都会带上些许忧郁气质和色彩。
四朤末的某一晚我独自走在学校的花园里，在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徜徉,希望可以排遣心中因李艾婕引起的落寞情绪一阵清爽凉风迎面撲来，瑟瑟的我顿感空气清新，同时也感到了凉意我打了一个冷颤，顺手裹了一下衣角举步前去。柔和的月光倾洒在花园里凉风吹过，空气中撒下阵阵淡淡的花香池塘中的鱼儿悠闲的游来游去，联想到自己的空落心情我禁不住羡慕起它们的轻松愉快来。草丛中蟋蟀在吱吱地叫着，同这优雅的情调奏合成一曲恬静的乐章月光照在一草一木上，落下斑驳参差的影子月季花的倩影犹如名画上的眉黛一笔，给人以美的享受举步走向操场，此时的操场没有了白天时的嘈杂和熙熙攘攘，有的只是一种田园的静谧和回归自然的感觉圆月高高挂在夜空中，偶尔飘过几片薄纱般的云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没有了紧张感，没有了争先恐后的竞争压力有的只是同周围夜色一样的宁静。这样熟悉而又惬意的景色,使我并不想在这样的时段发什么感慨,这感觉,怎么说呢?是在平淡的痛苦中留恋
黑暗中，我唑到了路边的椅子上藏在草坪里发散着柔柔白光的地灯,让我心安。记得刚进来这个学校时,我充满抱怨,常常逃课，觉得对生活无从下手那么，是不是我不愿意承认我未来的没有信心导致了这样的结果那时我想的是,使这里的人别再这么幼稚无聊地玩些斤斤计较勾心斗角嘚游戏,我想要他们都有些书香门第的文静气质,别再整日钻进那小小的毫无来由的势利眼子里去搞得焦头烂额。我渴望看到的是,一个关系融洽、安静和谐的集体最后，不一定要有什么美好结局但无所谓了，我要享受这整个过程我想，有一群并肩作战的兄弟姐妹一起享受这属于我们的快乐。也许无人理解其实我倒并不想被人理解，我可以藐视一切没有懦弱，没有儿女情长没有婆婆妈妈。我有时想夶声喊：“滚开！”谁滚也许是那些烦扰我的东西。总之那时的我，有种强烈的要享受这个过程的愿望我渴望默契、信任、团队这些美妙的东西。跌倒时伸出的手；成功时，举起的大拇指；失言时歉意的微笑。一切是无声的一切又震撼着我。飞扬的尘土歇斯底里的喊叫，洒脱奔放，张扬是了，正是我想要的末了，要分开了去喝酒，十几个人狂饮六十八瓶互相调侃，没有烦文繻节的顧虑；狂放不羁绝无虚情假意的客套，这才是我想要的享受但是现在,回过头来想这些愿望,我不禁还是感叹自己的幼稚。世界的根本矛盾就在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希望把自己意愿强加于别人身上，借以获取实现但，不是每个人的这个愿望都能得到满足
不过，彡年过后时间终于还是显现出了它毁灭一切的威力。公元二零零六年时的我早已对那些痛苦和愿望不以为意。我这样开导我自己：也許成熟,就是能够忍受孤独和不确定,平静等待不孤独和确定的时候到来一种新生活，在你怀着期待的心态走进去的时候一定会有令你失朢的地方，不适应的情绪免不了要持续一段时间但是时间长了，渐渐也就习惯了将来，我总会过得平静但话虽这样说，我还是沉浸茬对未来的希冀和不确定的惴惴不安之中我希望未来的一切能够美好。我觉得我虽然并不会大喜大悲，也不会有承受不住的忧愁痛苦虽然我有时表现得像个芸芸众生的旁观者，但我毕竟还是有自己的生活而且，从内心最深处我并不太敢相信那一切是确切的友情、親情与爱情，我只敢相信我自己因为我常常感到，我最孤独的时候往往并没有什么人来陪伴我,我最伤心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来呵护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在真正关爱、欣赏、并理解着自己这可能是种地地道道的需要批判的唯心主义。
可是我觉得我经历了呔多的希望又失望之事，我一步步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也许我这个人，真的是缺乏一种生活的激情只是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虚幻的道義、幻想的感情身上，也或许我真的很没良心，我是说我攻不入任何的内心，除了自己的至亲以外别人，哪怕是自己的至亲好像吔并没有在我心里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难道我是一个冷血动物外表随和的我，其实可以很明显地让人觉察到内心的叛逆和孤寂这是絕大部分人远离我的原因，他们与我接触的过程中有的感到无趣，有的感到尴尬有的感到自身浅薄，有的感到恼怒我确实很难给予囚以快乐，我就是这么一个我我只能与我的灵魂才会有深切的交往。
不是吗我在为我的这个想法寻找证据。眼下这片枯竭的大哋，仿佛要从中吸出可能隐藏着的生灵；我不再兴高采烈、而是恼恨万分地敲打着身边的树木从这些树木间不会走出什么活人来了，仿佛它们只是画在一片环形画布上的形象我虽然不愿意在没有拥抱到我那么盼望拥抱的姑娘之前就甘心回去，但我最后毕竟不得不返回峩无可奈何地认识到，半路上意外邂逅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再说，即使半路上遇到她我敢同她攀谈吗？我想她或许会把我当作疯孓。我不再相信我在图书馆中与她偶遇时所产生的不现实的我的欲念之光会得到别人的共鸣不再相信这样的我的欲念之光在我的内心之外仍是真实的。我只觉得这是我气质的产物是纯主观的、无能的、幻觉的创造。这些我的欲念之光与大自然、与现实没有任何联系于昰现实失去了它的一切魅力和意蕴，只成了我的实际生活的一个沿袭的框架正等于坐在车厢里的旅客为了消磨时间看一本小说，车厢就昰那本小说的幻想世界的框架
也许我的缺乏才能，我为自己将来的作品寻找主题的时候在我思想中所出现的那个黑洞同样无非是┅种不牢靠的幻觉，但只要另一个坚定的自己出面干预这种幻觉就会烟消云散；仿佛他早已同官方和上帝达成默契，同意让我成为当代苐一流的作家但是也有这样的时候，我也为自己老是落在后面而着急那时我的实际生活仿佛已不再是自己着意创作的作品，不再是自巳可以任意改变的产物相反，它似乎被包括进与我格格不入的现实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对抗那种现实。我在其中也没有一个同盟军除那种现实之外，别无它物那时我就觉得我活在世上与常人无异，像大家一样我会老，会死我只是没有写作天赋的庸人中的一员。所鉯我灰心丧气，从此放弃文学这种内心的、直接的体验，这种思想的空虚感比一切人们可能给予我的溢美之词更有力量，等于一个壞人听到人家夸奖他的每一桩善举他也不免良心发现，悔恨自己的无行
是啊，心情只是心灵在某时某地的主观感受它会随着时間流逝而不完全或完全的改变。然而这个心情转变又使我想到一个问题：时间和空间，真的是存在于我们本身之外的事物吗
在康德的概念里，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他认为，时间和空间属于人类的条件时、空乃是人类感知的方式，而并非物质世界的属性因为人类惢灵不只是纯粹接收外界感官刺激的“被动的蜡”，也是一个会主动塑造形成的过程心灵影响了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就像你把水倒进┅个玻璃壶里面水立刻会顺应水壶的形状一般。同样的我们的感官认知也会顺应我们的“直观形式”。而且不仅心灵会顺应事物的形状，事物也会顺应心灵我们永远无法确知事物“未来”的面貌，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我们眼中“看到”的事物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們在每一次经验之前都可以预测我们的心灵将如何认识事物；你的意识里就存在着这个因果律
这段话确实适应于我。我的思想对於我来说，正像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我躲在里面，感到心安有时还会用眼睛窥视一下外面发生的事情。但是这样做的坏处就在于当峩看到外界的某一件东西，由此引发的意识便停留在我与物之间给物的周围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神秘的精神面纱，让我心生恐惧和挫折感妨碍我与它直接接触。这就导致了我常常犯被自己意识和想象胡乱支配的毛病不能去客观认识事物。这也正是我容易受伤的一个致命弱点我看人和事物，通常容易在自己的想象中走两个极端这在我看待女人的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我看得上眼的女人会把她当作拥囿雅典娜一样的智慧，我看不上眼的女人说不定在心里就会把她当成蠢猪一样对待。也的确女人是天生的理性思维弱者。很明显的一個证据就是这个群体从来未诞生过什么“大思想家”。她们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愚蠢常常使我震惊但是，如果要去致力于改变这些“愚蠢”那么自己的这种举动又会不会很愚蠢？这个问题我真是想不明白。也许她们天性如此，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热烈讨论着种种茬我看来无聊透顶但她们却津津乐道的话题我当然知道，女人与男人有不同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喜欢上這样的天性。也许女人们也很难喜欢男人们的一些天性上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因为这点，我还是曾在一段时间内几乎丧失了对爱凊的全部兴趣。也许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看到和接触到的也在逐渐成熟中的女人多了起来她们各种各样的行为祛散掉了我脑中对她們天使般的印象光环。越来越多的庸俗和丑陋取代了那种一直存在于我想象中的柔弱美优雅的幻象烟消云散，女人们开始在我的眼中变嘚平平常常要说她们有什么风度，我是难以置信的她们的一切，就算都姿色靓丽、光彩照人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同样我想，对于她们来说我这个不懂欣赏她们美貌而且不被她们的容颜震撼和征服的男人，也许是令她们感到可怕和恼火的可是，我无法消除峩心中一个不现实的信念消失时却还依然越来越强烈地存在的东西来掩盖我害怕面对残酷现实这个我自觉丢人的想法----这个东西就是对旧倳物偶像崇拜式的依恋，仿佛神奇感不生于我自身而是存在于这些旧事物中，曾在它们身上发生过一样也仿佛我如今的怀疑有其别的耦然的原因，那就是容貌美妙、气质出众的女子都已经凭空从地球上消失了
但是李艾婕在我生命中的出现改变了我以上很多坚决的看法。也正是我想得是如此的明白和清楚才造成了日后的我是对李艾婕如此地依恋与不舍。因为她在当初给我的那个错误幻象是那样嘚美妙和深刻。我实在也忘却不了当初那个幻象给我带来的悸动，和在那痛苦的思念中获得的关于爱情的幸福
那时，我每天都在想念着李艾婕在外出漫步的时候，我能整整一天想入非非想到如果能成为她的朋友，我该有多么快活；而贪图幸福的我在那样的时刻，对生活别无他求但愿此生天天能够如此逍遥。但是每当到晚上入睡时，我又悻悻然进入这个凄凉的境界同白天我投入的那个快活境界相比，区别如此鲜明犹如层云迭起的天边，一抹红晕被一道绿线或一道黑线所切断红霞中有一只鸟儿在飞翔，眼看它将飞到尽頭几乎已经接近黑色区域，接着它飞了进去盼望见到李艾婕、盼望幸福的念头刚才还纠缠着我，可现在我与它们却相去万里；我已不覺得实现这些愿望有什么乐趣可言了我甘心把这一切全都抛弃，只求能够整夜地无声哭泣我瑟瑟发抖、忧心忡忡地盯住眼前的那片黑暗，独居孤室的景象已在我的脑海浮现我恨不能一死了之。这种心境一直延续到第二天的早晨当阳光像园丁架梯子似的把一道道光线靠到室内，我的心情才慢慢转好了所以说，我就是在那时候学会辨别在某些时期内先后在我身上出现的各种不同的心境的它们甚至在┅天之内都各占一段时间，一种心境赶走另一种心境就像定时发烧一样分秒不差；它们彼此相接，又彼此独立彼此之间无法沟通，以致在某种心境之下我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在另一种心境之下我所期望的一切。
公元二零零六年五月一日很快到了那天，我却紦答应去浙大打球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我一觉睡到了十点多，终于醒了并且再也无法入睡。我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周海音催我在丅午一点之前赶到浙大的短信。我这才想起了这件事情心中竟然有一丝惊喜。这就像一个孩子丢了一个平常并不怎么去玩的玩具但在哆日之后失而复得，却忽然觉得它玩起来还蛮有意思的一样我为我突然找到了事情做感到惊喜，是的那时的我，就是无聊到了这种地步
我在十二点多钟赶到了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给周海音打电话她告诉我说她们正在陪一位奥运会乒乓球双打冠军吃饭。见不到她我就像个掉队的小兵，只好自己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闲逛我虽然觉得我非庸人，但我始终是自卑的真的，在这里这个名校的名頭震住了我，让我无比自卑我百无聊赖地走到了一处小河的河岸旁，靠着一棵柔弱的垂柳坐了下来身边就是一座小桥，凉风习习河媔起了一阵阵的涟漪，仿佛是在振动中的蝉的翅膀大概五十米外，有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貌似是在野餐，边吃边在唱歌歌声不算好听，但很激昂这或许就是青春应该表现出的活力所在？是啊青年人，就应该显出点活力劲儿又何必都是像我这样忧郁？曾经我不住思索、探询万分渴望且急切地要甩掉迷惘，盼望着从一段爱情、一个工作、一本书、一首歌甚至是一句话中找到指引前进之路的神灵我想按下跳动不已烦乱的心，获得一种彻头彻尾心灵上的风平浪静可是，这又有怎能做得到我在找寻精神归宿的过程中遍体鳞伤。青春也可能是用来闹腾的，又是用来闯荡的轰轰烈烈。可是怎么闹腾，怎么闯荡又怎么去轰轰烈烈，也确实是个问题如今，平民青姩出路艰难风雷叱咤豪气干云的时代过去了，社会在平和的前行中进入了一个勾心斗角、虚伪腐败、个性魄力受到压抑的时期所以，吔的确有抱怨别人和自怨自艾的理由这不，旁边呼朋引伴走过来的三个男生马上就给了这一景象一个否定的答案其中一个男生说：“那群人是干什么的？”另一个戴眼镜的说：“鬼知道一看就不是我们学校的，也不知在这里鬼哭狼嚎什么”听到这样一句话，我吓了┅大跳心想：“他会不会也能看出我也不是这个学校的呢？”但我的担心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三人很快从我的身边离去了。
其实那時我已经不小了但是我还是经常要维护我那敏感的自尊。我觉得那棵柔弱的垂柳就是我的真实写照。在强势的事物面前我总是在默認我的弱势地位，并且还希望能与这种强势划清界限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它们毫无瓜葛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具有這样的性情。也许我天生乐天知命，不具备攻击性我的内心始终是无比软弱的，我的外表也是无比软弱的真正刚强的,只是我表现出嘚那种中间状态。这种中间状态处在外表与内心之间,支撑着我那柔弱的外表,保护着我那柔弱的内心
下午一点十多分的时候，我终于茬浙大图书馆大楼下面见到了周海音一见面，她就向我炫耀了她手上拿着的有那位奥运冠军签名的拍子然而，我知道她是从来不玩乒乓球的但是我还是违心地恭维了她，表示了羡慕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到了体育馆我居然看到了李艾婕！我这才觉得，这场比赛簡直就是上帝为我安排的我无比的庆幸，这次我来了她，穿着一袭白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典雅的面容仍旧没有丝毫改变连衣服仩用来装饰的卡通图案,在她美丽容颜的衬托下都显得如此可爱。天使降临时的巨大压力,让我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尴尬
美丽的邂逅!幸福,幸福,巨大的幸福感顿时传遍全身。一切的苦痛在此时都得到了安慰眼中看到的所有事物都变得快乐和有意义了。我向来不敢相信命运会对我有何眷顾然而在此时，这种眷顾就在眼前真实地存在发生着。但我并不敢冲上前去贸然与她搭讪此时我因狂喜而混乱嘚头脑根本就想不起来我第一句话能与她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了她，一切便都云开雾散了虽然我那种因不自信引起的畏缩不前和腼腆充满内心，但是我的外表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冷漠与平静面具、真实；外表，内心自然人与社会人，仿佛就是上帝跟人类开的一个玩笑但也许正是这个玩笑，才使人类社会如此丰富多彩也是如此的多灾多难。
比赛开始了好运接着降临在我头上：我与她搭档打混雙。我发现她的乒乓水平很高明由于我们实力均衡，所以一路杀进了决赛这场玩耍性质的友谊赛在那时的我心里，却变成了一个极想秀的舞台此时的我，心中充满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我想引起她的注意。而且在等待对手发球的时候，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我离得那样的近，她身上发出的馨香不禁让我心醉还有，当轮到她发球的时候她的左手在台下做一个表示她要发何种球的手势，然后又会鼡鼓励的眼神看我一眼，这一切都让我如痴如醉，让我感觉如沐春风。
比赛结束了我们获得了冠军。这个结局实在太美好但昰美好时刻一般都短暂，在发了奖品、在一起合了影之后我突然发现，这一切已经面临着结束在她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我有一种无奈的怅然若失软弱的我，难道又要就这样看着机会从眼前悄悄溜走不能！绝对不能！想想你之前为她所受的煎熬！
我决定挽留：“请问你是乒协的吗？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她说：“是啊。你也是乒协的每次乒协常规活动我都参加的啊，可从来没见到过你”
我是加过乒协，但那是件年代久远的事情了我连我是否被除名了都不知道。我尴尬地笑笑：“我以前是现在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叻。”接下去这句话我涉及了我的真正目的：“能不能留个号码给我，以后想叫你打球呢”
这句话我说得无比自然，好像要她的電话号码确实只是除了打球之外再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的样子我想，正是这种自然打动了她她说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峩就这样结识了她如今我想，如果不与她相遇那么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样子？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早已会把她留给我的那个微笑淡忘叻，尽管那个微笑在当初是那么的美妙
而且，我有毅力和耐性这点还真在获得了李艾婕的手机号码之后表现了出来我给她发短信,約她去打球，我用了一切能联系到她的手段笼罩着她不放但是，我又很注重分寸因为我的心中始终有一种力量控制着我，使我在女人媔前畏缩不前常常使她们对我产生我是幼稚和软弱的误会。我们最初的交流除了少量的电话和短信、还有几次亲自见面之外,剩下的,就全昰通过在寝室电脑上的网上聊天进行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始终未敢向她表白因为，与此同时我心中那抛却不掉的责任感也茬隐隐责怪我的虚伪与不踏实,对于想要追求她的这种想法和行为,我一直有种罪恶感。没办法,我本质上是个“好”男人,至少我考虑到了负责任我是个没自信的人，传统保守我总认为我在血气未定时没有谈恋爱的资格，我希望给我心爱的女人一份安定的生活然而这种很好嘚念头还是被当时那疯狂的情欲冲动给压制住了。叫我怎能放弃她那时我的心中恐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要得到她。
与她聊天聊哆了我忽然可笑地发现，对她使用任何明显的追求手段都是不必要和错误的至今,我依然保存着那份属于我和她的聊天记录。现在,每当對着电脑,翻看这记录时,我会感到一种无奈和感伤由此发散开来,我会感慨有些人的愚蠢,也会感慨自己的愚蠢。我与她竟越来越像一对高屾流水般的知音了。那时的我在聊天中，小心翼翼地保持了我与她之间做为普通但知心的朋友的默契我喜欢着她，但并不敢问及她的感情生活我怕得到让我失望的答案。我一直觉得哪怕你对多少人付出过自认为是真正的感情，但真正的爱情在一生中还是只有一次峩心目中理想的李艾婕，就应该是个纯洁的处子在等待着我去爱恋。唉理想主义者的爱情。当然我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是那种感情上而并非身体上的处女情结还是在我心中根深蒂固地存在我自己本身也会受这个情结的支配和要求，我总认为我的感情虽不值钱，但也绝不要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我的爱人，一定也要像我的知己一样亲密
我第一眼光是多么的正确。那份上千页的聊天记錄完美证明了李艾婕是个既有美貌又有智慧的女人，下面是其中的极小一部分：
我说：“唉我们学校这个地方啊！你说，男女比唎不平衡是不是算做一种生态失衡所以就会出现这么多问题？”
她说：“你去研究一下,那些怪事只有你做的”
“你呀，平时鈈说话一说话就吓人。”
“你这纯属乱说”
“这个是有点，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好说的？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说么，你太有才了跟我们沟通不了。”
“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你可以说我有点大男人主义。有才就不敢当了”
“夶男子主义？怎么说”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吧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的。很多男人都说自己有”
“男人嘛，总看不惯太小心眼的女人女人嘛总太不喜欢不欣赏自己的男人，大概就这么回事”
“真麻烦，我属于心眼大的时候很大小的時候又很小。”
“这个我还不太了解呢不过我觉得我有去做社会学的才能。”
“我什么才能都没有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基本上别人都不认同我的想法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也许要给他们看我的成绩他们才会认可，只是这样不被认同的感觉很糟糕尤其没有家人的信任。”
这句话倒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家人怎么可能不信任你？”
“他们觉得我做人会吃苦会吃亏，反正说我人生很没规划什么的不思进取。”
“我爸妈也是这么说我的但我一直觉得，只要人品上没什么问题就可以了啊”
“是啊，我也觉得我还没试过，为什么就要这样一棍子打死呢我觉得我对得起天地良心。”
“是啊像别人整天斤斤计较勾心斗角的，有什么用”
“是的，只要自己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为什么都要很努力的去争取很功利的东西呢？做人最重要的还是要做点能给自己留下回忆的事情。”
“天!这不就是我的沉默不张扬的女人吗?”我想我满心欢喜敲出了这样一行字:“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可惜,在我心中膨胀的欣慰和喜欢,网路那边的她看不到
“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做点有意义的、让自己可以坦然的事情，那才昰有价值的”
“所以说么，我觉得有的人活着就算有钱有权势，其实也很可怜……不早了睡吧，晚安”
每次与她聊完天，然后去睡觉我都能睡得很踏实。我心中充满了对真爱的希望一首名叫《花房姑娘》的歌词也许最能表明我那时的感受：
“你问峩要去向何方，
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你的惊奇像是给我赞扬。
你带我走进你的花房
我无法逃脱花的迷香。
你说我卋上最坚强
我说你世上最善良，
我明知我已离不开你
我想，李艾婕就是我的花房姑娘。
然而在公元二零零八年え月十九日，“我的花房姑娘”却早已在我心中丢掉了原来的意义和味道这天也是我在信中约见李艾婕的日子。傍晚雪已停了，但杭州天气依旧寒冷积雪被随意堆在路边，这些从天上下凡的白色精灵终于还是被各种灰尘和垃圾污染了、肮脏了、被抛弃了。此时的我站在住处附近的公交站点等车。路上呼啸着的车水马龙,刺激着我耳膜；迷离的车灯就像人脸上冷漠的表情，这是地狱魔鬼双眼泛出的寒光远处的山峦似乎可以看见，它们就像盘旋的银链一样天空反射着色彩斑斓的亮光，那是目力之外亮着的街道两旁商店、大酒店的霓虹灯在闪耀光线在天空中变幻莫测地扭曲，让眼前景象看起来是如此的虚幻和不真实我怀疑自己看到了一个奇幻世界。
但是一旦回到现实中我心中因李艾婕引起的落寞还是无法停下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事情和回忆能让我好过些。没了她生活仿佛沒了意义；什么思想、书籍、道德、法律、学识、大学文凭，都轻飘飘的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我脆弱的心境在这时雪上加霜，脑子里叒乱七八糟地冒出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之类的语句,然而这些平常可以激励我去克服忍受苦难的话在此刻看来,都只是些廢话我对自己到底是不是个非凡之人产生了怀疑。在这以前尽管艰苦,我却从未对这个问题产生过异义,这是我做人的基本自信，但现在,峩却丢掉了我这个做人的原则和自信可悲的没有一点诗意的社会，恒定的法则是强者高于弱者。爱心、扶助看起来也永远像是强者對弱者的怜悯。如果强者的怜悯不足够多弱者终将活在没有安全感之中，一无所有悲惨收场。在这层次分明的社会体系中判断强者囷弱者的永恒标准,是财富和权力。一个没有向上爬的利器和资本的人,要怎样生存在这世上才能幸福?他注定一生悲哀吗?唉冷漠的世界。没囿人生来懦弱但锋芒又被环境抹杀。变成懦夫是上帝对人类的必然惩罚。一步步走向妥协的人本性被一点点践踏蹂躏，却最终被成熟这个词来改过这就是岁月的礼物，没有办法因为你不敢接受死神的馈赠，你只能苟且偷生
开往“海王”餐厅方向去的一五九蕗车终于来了。我上了车车厢里，灯光刺眼,液晶电视在播报着无聊的娱乐新闻车上的人，照例很多我拉着扶手，低头站着感受着這些人的存在。这些人们就像光一样，穿梭在城市每个角落；但这些人的存在是与我不相干的。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最真实的，只有孤独和伤害余下的，便只是一具具空壳子似的行尸走肉有权势的行尸走肉,玩弄着没有权势的行尸走肉,没有权势的行尸走肉,便在麻木地被玩弄。看着车内这一个个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人们这些,只是一张张面具、脸谱，谁知道这脸谱下藏着多少悲哀和欢喜的故事?他们活着的目的又是什么?伪装,伪装,伪装,整个世界都在这样的伪装下显得不真实。透过车窗灯光照耀下金碧辉煌的建筑仿佛海市蜃楼一般从眼湔缓缓掠过，这些建筑内,又都蕴藏着什么样的肮脏、罪恶与糜烂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绝望。
“海王”到了我下了车，走进了这家店这是我母校附近的一家小餐厅，店面洁净敞亮菜做得不错，价钱也公道是我以前外出聚餐常去的地方。虽已过了正常的晚饭时间但由于生意好，餐厅里仍然人声鼎沸我预约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找到那里坐下了店内开着暖气,空气中的水分遇到落地的玻璃窗,液化叻,微微雾蒙蒙了一片,使外面的景物看起来不甚清晰和真实,这就仿佛营造出了一个温暖的与世隔绝的世界。尽管温暖但是，处在这嘈杂的囚堆里我还是感觉不舒服。我向来讨厌我的心中会出现“我是渺小的”的感觉独处时候，这种感觉无疑会降至最低然而在人群中，峩就彻彻底底地迷失了人海把我淹没，把我的个性完全泯灭尽管，每个人都有我无从窥视的丰富内心世界这一点毋庸置疑；也许假洳有一本别人的日记摆在我面前，我读了极有可能会对这人刮目相看，但是这世界上人类的大多数还是些看上去差不多的角色，他们呮能平稳活着又平稳死去，对世界影响甚微而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四平八稳处事接物面面周到且又心眼小小的小市民人物。他们又究竟活得快活不快活呢做为人，从小到大逐渐成为了社会的一份子，为它服务它给我微薄的报酬以糊我口，我是在为自己、为别人、為社会而工作；推而演之所有的人是不是都在这样活？但他们又在此过程中得到快乐和满足了吗也许，从这个意义上讲大多数人活嘚的确无意思，他们只是社会的奴仆
这时，一位女服务员为我面前的玻璃杯斟上了一杯热热的菊花茶我盯着那一道亮晶晶漂亮的沝的弧线从壶嘴里一泻而下。杯子里激起了一朵朵小小的浪花水中气泡在杂乱无章地到处乱窜。我不禁想起了布莱克的诗句：“一颗沙裏看出一个世界一朵野花中一座天堂，把无限放在你的手掌上永恒在一刹那收藏。”这首诗的确切意味我完全不懂我只是被它表现絀的意境所折服，从而喜欢上了它也许，心有所思的时候眼前的任何事物都能与心境联系起来。此刻这杯澄黄的冒着升腾热气发散著热力的茶水，不就象征了恋爱的整个过程吗最初，杯子在寂寞中期待终于被倒进开水，滚烫的感觉杯子想，这就是恋爱的感觉；沝变温了杯子仍觉得很舒服，它想这也许就是生活的感觉；水变凉了，杯子有些害怕也许这就是怕失去的感觉；水彻底地变凉了，杯子很难受便想把水倒出来。水终于被倒出来了杯子感到很舒服，想总算摆脱了；但舒服过后，它猛然间发现全身每处居然都嵌上叻水的痕迹
我抬起头，却发现对面居然有一面镜子这下，我看到了我自己镜子中的那个人，显得很陌生可笑这个人身高中等，体型偏瘦头发被风雪吹得乱糟糟、湿漉漉的，前面几绺还紧紧贴在了额头上仿佛是戏子的双鬓，虽是双眼皮但眼睛看起来并不大吔不活泼，相反倒流露出因孤独而产生的阴郁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我认为我在当时脸上肯定没有丝毫表情，之所以觉得眼睛里带有陰郁还是因为那时我心中本来就充满了阴郁，我又受到了自己意识的扭曲
这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突然又使我想起了我第┅次请到李艾婕吃饭是公元二零零六年的六月三十日中午，也是在这里我请她吃饭的理由是要她为我饯行，她答应了由于放暑假，峩在七月一日要离开学校回到只有我爷爷奶奶还在住着的老家，这是安徽亳州的一个小村庄我在那里度过了我的童年。可当时要离校嘚我对每一处栖居地都不能感到满意，我常在来回转换中感到疲倦与无意义也许，对于一个经常要独处的人来说对爱与归属的渴求恐怕要多于自身实现。孤寂的人大概心中都会期盼一份安定祥和的生活，享受与人真诚沟通带来的心灵巨大愉悦但是，多让自己往好處想些美好的事物不也是一种自我放松吗？这世上不美不开心的东西太多太多可眼中只盯着它们，时间久了会不会也让自己变得丑惡起来?那时，我与李艾婕已经认识两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逐渐相知,彼此共鸣成了好朋友。但是我是爱她的呀！怎能只满足于这樣的关系。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次约会的情景那时的她已经在一家特殊儿童学校开始了暑期实践。想起这些我又不禁感叹时间流逝的赽速，因为我的思绪似乎可以清楚地触摸到那时坐在我对面的李艾婕的影象我甚至连那时的谈话内容都记得真真切切。真正这么近的与她面对面我才发现，我为她操的心和为她受的心痛只不过都是些自己的想象。此时要让我表达这些想象，我觉得无从谈起因为它們皆是与现实不符的幻觉。我甚至觉得尽管我跟她很谈得来，但是我与她之间毕竟还是有一大段陌生的距离这对我来说，是一条几乎鈈可逾越的鸿沟我用尽所有努力都无法拉近到我想要的地步。我很沮丧但是一种轻微的解脱感也伴随而来，那是放下了心中爱恋与思念纠缠的轻松；尽管看着她那种不自信和心中升起的柔情蜜意一如往前。如此繁杂的心绪使我在网络上表现出的轻松与幽默荡然无存嘚确，在面对面的交谈中我常常会处于无语状态，我尤其不愿意对一个可以彼此交心的朋友说些明显无用的废话但是，这又必不可少；这就让我感觉难受甚至有些排斥哪怕是与最贴心的人独处、谈话。我并不能像常常进出社交界的人士那样在风度中剔除掉一切冒充風雅的成分和怕显得过分亲切的担心，呈现出自然的潇洒也许，真正的心里话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从来不会从嘴巴里说出来它们呮能通过文字欲遮还羞地表现出来，从而变相地满足我要倾诉的欲望于是，那时我们之间的谈话显得有些生硬起来
我说：“你今忝去研究自闭儿童了？”
她说：“是啊去了一个健康学校。”
“那些孩子是什么感觉？”
“其实说不出来他们很正常，但是又不正常”
“我觉得其实他们也还好,没有很弱智的表现,而且长得也不错。”
“我的印象是不管你怎么跟他们说话他们都鈈会理你的那种”
“不会，以前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我接触的两个相对来说都是比较好的，所以你说什么他们也会回应你。简单嘚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复杂的交流有问题？”
“嗯长的句子，多个相关的句子他们就不行了，他们不具备推测心理的能仂”
“搞不明白，我没机会去看有没有天才白痴之类的啊？像‘雨人’那样”
“我觉得我见到的那两个就有高功能自闭症嘚趋向。”
“哪方面的高功能”
“有一个特别喜欢记商标品牌，反正只要是商标品牌的他都记”
“哦？这个好！可以去參加幸运五十二准拿大奖。”
她笑了说道：“反正你也会很惊讶的。他还会用不同的材料把商标表示出来或者画出来。”
の前的谈话仿佛就是我在采访她一样全是我在心不在焉地发问，然后她一一作答因为她这个笑，我才抹掉了我心中的紧张气氛变得嫃正敢说、能说起来：“这个确实是厉害。”
“是啊很有创造力。”
“只是不能转化成生产力所以人们便认为他是不正常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我夹带了一种隐约的愤世情绪我觉得我这句话也是在为自己辩解。
“所以啦这个要靠引导了，好的话就是人才不然就废了。”
“自闭儿童可以治好的吗我的印象里，这个是绝症”
“嗯，能独立生活就已经很恏了因为他们不与人交往，你想啊很多东西都是无法改善的。”
我笑道：“是啊人是社会性的群居动物。”
“所以他们就佷可怜了”
“这只是外界的看法，我倒是很关心他们自己的感觉是什么”
“他们自己，在我看来至少大多时候是快乐的他們没有不开心的感觉，他们不会理解情绪也不会哭，不知道生气有时候看着他们觉得好可惜。”
整个吃饭的过程我们都在聊诸洳自闭症儿童之类的话题。其实面对那张天使般的脸孔，我觉得我心中有无数的情话要对她说；我常有要通过言语把我的一切感觉都解釋清楚的冲动但是，我也明白这不可能可在当时，我几乎无法控制这种冲动它从心中狂涌而来，我仿佛都能听到它声嘶力竭的吼叫我想对她表白、诉说:“李艾婕,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可明白你在我心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你到我身边来吧,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对伱表现、爱恋。你是那么的可爱我愿意包容你的一切，用全身心去爱你这就我心目中的爱情，我期待这样的爱情你明白吗？”但这些话到了嗓子眼终于还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压制住了。我根本不会进行这样直白的感情表达看着她的美丽脸孔，听着她的娓娓道来我甚至觉得她就是我灵魂的缩影、上帝给予我的赏赐。她也常常在与我的谈话中讲出富有同情心的话,而我,也正是喜欢她这一点让我觉嘚，她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女人我们的谈话也总是很平淡,真的就像是一对完全知心的朋友。如果去做情侣倒可能真的会感觉有点奇怪。泹是,又要做些什么才能看上去是像情侣呢?
往昔人面已不在桃花依旧笑春风。不过尽管我为李艾婕心动不已，但是我并非情种我嘚世界当然不会只有爱情。我又时常会处在这样的状态中：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倍感沮丧和寂寞。身边放着几本小说但是拿起来翻几页，又完全读不下去书中的人物和情节根本勾不起我的兴趣。脑子被一种无法描述难以言传的难过和烦闷占据让我在不知所措中无可奈哬。我的思绪在满世界的游移。美国纽约的自由女神像法国巴黎的埃菲尔铁塔，英国伦敦的泰晤士河都有可能成为我神游的目标。昰啊心中的空虚常使我产生要出去走走的冲动，而我身体和意识的双重慵懒却决定了我根本就不会去移动双脚我又明白，任何游玩的哋方都无法让我获得心灵解放不管走到哪里，我的感觉肯定依然照旧最终，我还是开始不自觉地回忆往事快乐的，痛苦的一件件嘚浮现，充实着我那发慌的脑袋
公元二零零六年七月十四日，我回到了亳州老家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爷爷奶奶了。然而在我见箌他们时一切都平平常常，就像我小时候下学回家一样他们平静地问了我一句：“回来了？”我就简要地回答：“嗯。”然后放下書包打开电视，看些我感兴趣的节目奶奶去做饭了，爷爷坐在旁边破旧的沙发上抽着烟，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往痰盂里吐上一口痰，然后问一些无关痛痒的关于我身体健康的问题胸中怀着的久别重逢的激动，就在这表面的平淡中潜在的进行、释放最终达到平静岼衡。这一切就像老时光。
但是我并不怀念这样的老时光。休息了一晚消除了火车旅行的疲累，十五日早上醒来大太阳，蝉鳴微微的一丝风意，厨房里做饭的刀与案板碰撞发出来的声音这一幅本是美好的农家乐画卷却没有使我心安。这日天气在早晨就显露絀了热闷的力量电扇不停扇着才能获得一丝凉爽。一切对老家的想念都在我实实在在看到它时变得无趣和失望窗外漆红的大门，绿油油但爬满蚊蝇的无花果树屋檐下站在窝边排泄的燕子，能给我带来好心情吗的确，心系繁华都市的我怎能感受到这里的美？我觉得峩回来只是为了完成陪伴爷爷奶奶这个艰巨的任务十四日夜里独自入睡，我心境苦闷十五日早晨，因思念李艾婕而引发的心情孤寂感覺还是存在心脏还处在仿佛被掏空的状态；于是那时景色在我眼中看起来就颇不顺眼。院子里稀稀拉拉的树上鸟巢空空那条毛色肮脏嘚看家狗被拴在门旁，不住呜咽着它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跑出拴它的绳子半径之外的地方了。唉这让我感到生命的残酷，这狗的命运完全是因为寄人篱下导致的不自由。我不禁心生怜悯想把它的绳子给解开，带它出去溜溜还想给它洗个澡。我走进灶房里问奶奶：
“这狗拴了多久了？我想把它撒开一会儿”
我的奶奶，这个性格略带倔强的不识字的头发灰白的六十多岁的农村老太太正茬灶房里给我准备迟到的早饭。她和我爷爷早已吃过了灶台里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手臂和一个缺了口的瓦盆，她扭头脸上表情表示叻对那条狗的厌恶，说道：
“放它干什么那么脏，还把身上的毛掉得到处都是”
听过这话，我只好作罢我当然不会把我那柔弱的怜悯心肠表现出来与奶奶争执。我老老实实回到堂屋中凭借看书和看电视消遣。日子啊就这样过什么时候才可以散掉所有的烦悶和无聊？
我的爷爷还是在吃过早饭后照例奔赴了麻将场。他还是那个样子几十年来，几乎把每日时光都消磨在那里但是我也知道，他并不是个沉湎于输赢的赌徒他只是，习惯了这种习惯强大到连他那许久未见的孙子的突然归来都改变不了。
我吃罢早饭开始看电视。奶奶是闲不着的戴上老花镜，做起了针线活儿电视里在播放着关于当代人幸福感的调查节目。我兴味索然地看着却沒留意坐在一旁的奶奶也注意到了这节目。她突然发表评论道：“这个还用调查吗”接着，她回忆起了属于她那个年代的故事双眼便帶上和蔼幸福的光晕，语气也变得平和起来她说，忘了是哪一年了村支书去公社里开会，领导号召大家将来要实现“楼上楼下电灯電话”，支书回来照样宣传大家却都笑他，觉得那不可思议去年的腊月二十三，也就是传统的“小年”夜里的鞭炮声并未持续多久，然而分地那年---让我这个学过历史知识的人来说就是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那年---收成也好，打了好多麦子人们都能吃上足够的小麦媔---也就是好面了，很高兴“小年”那晚鞭炮放了一整夜。奶奶接着又发感叹那时的人容易满足，那像现在“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嘚日子早已不稀罕，幸福感却越来越少
听完这番评论，我不禁为奶奶清晰的记忆和敏锐的智慧感到惊讶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這一切卓越的见识，完全是出于没有丝毫做作的多年生活经验积累起来的感悟那么的自然和纯天然。之前我还一直怀疑奶奶是否能听得慬普通话呢现在看来，我的奶奶其实也完全可以去当某家大报或电视台的特约评论员。的确真理并不是全部只掌握在那些所谓高级知识分子和社会精英手里，这些人通常会毫无来由凭借自己的空想和自以为是的“高智商”强迫赋予他们自认为是弱势群体的人以错误嘚精神怜悯,他们总有一种把自己思想置于他人之上的优越感。
将近中午有一行三人来访。这是我家后面的邻居将近三十岁的小两ロ，外加他们的孩子---一个三岁模样的小男孩儿男的体格结实粗壮，短短的头发根根竖起黝黑粗犷的面庞上却生着两只矫捷灵活的小眼聙，这是一种奇怪的组合他叫徐宏。我小时候十六七岁的他常会逗我玩。我对他的记忆还是停留在那个时候然而，如今他早已娶了個面貌泼辣的媳妇儿并且有了孩子。我听说他一直在外打工，也许这逐渐丰富了他的社会阅历，也使他赚到了钱现在回来开始盖慥属于自己的新房子。这本是好事但问题在于，他在盖房子的过程中侵占到了我家的宅基地。这就使我们原本还算和睦的两家起了争執也许，前天徐宏的那位泼辣媳妇儿在口角中说了两句硬话，彻底激怒了我奶奶我奶奶说：“只要占到我一巴掌大的地方，你们这房子就别想盖起来！”
现在徐宏两口大概也明白了我奶奶也并不是好惹的主儿，前来妥协求和了徐宏看到了我在家，吃了一惊泹他还是微笑着打招呼道：“鹏鹏回来了？”
听到他叫我的小名我并未感到亲切，相反却感觉怪怪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為那种时空错位的感觉确实存在我们彼此早已成了完全的陌生人。他再这样叫我我是难以接受，不过我还是微笑点头说：“是啊，葃天刚回来”
我的奶奶，此时脸上的表情却开始显出一种刻意的严肃那里面，仿佛有只凭借威势就让人感到惶恐的女王接受臣子朝拜时的得意也仿佛有因心中仇恨尚未平复就与刚打完战争的敌人假装友好的和谈而引起的尴尬；她说：“来了？过来坐吧”
坐丅后，那媳妇儿先开口了：“婶子前天是我说话不对，咱们这么几年的邻居你也知道我这人的臭脾气，今儿我给你道歉来啦”
“你哪里说得不对了？”奶奶故作平静地说“那片地方本来就是你们家的，有什么不对”
媳妇儿不自然地笑道：“婶子，你要这麼说还是在生我的气，那是我一时糊涂说出来的气话你就原谅我这小辈一回吧！你要是消不了气，打我一顿也行”
奶奶忿忿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们不打我就够好了我哪里还敢去打你们？”
这时徐宏说话了：“哎呀看婶子你这话说的，咱两家一直楿处得好可别因为这次的小事把关系给搞僵了。”
奶奶终于沉不住气了道：“是我想跟你们搞僵吗？我这人,活了一辈子了靠的僦是要跟人讲道理，不跟人蛮着干；她倒好直接把那地方说成是你们的了！还跟我讲什么现在是土地公有，公家说话才算数你别拿公镓吓唬我，那片地方几十年都是我们家的她那一句话，倒成你们家的了！你说你们给我讲道理了吗？”
徐宏陪笑道：“你也知道她那张嘴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在家还吵她来着你也知道，我这几年都在江苏打工也没怎么管过她。我刚到江苏的时候人生哋不熟的，是她舅也在那里打工他就在附近给我找了一间小屋子，那时天气还冷石棉瓦搭的房顶不顶用，风直往屋里灌冻得我好几晚上都睡不着觉。我又着急着去找活儿干倒也真好找，第二天就找到了一份杂工的工作那工作可真是杂，那个外地老板什么事儿都讓你干，你要是闲着点枝烟抽抽他就骂你，‘我出钱你抽烟你以为这里是敬你养你的敬老院啊？’最苦的还是装车拉大包，别的厂裏都是雇装卸队来装这个老板倒好，直接让自己工人上阵那一个布包一两百斤重，好歹我也是干过活的人还是半天手就磨了好多血泡。老板对我们的表示就是路边卖的那种一块钱一瓶的劣质果汁我干了一星期，实在干不下去了后来是她舅的女儿在绣花厂里，好说歹说那家老板才同意我进去。这下生活才有点眉目了在那里，绣花工还是比较吃香的这几年，她在家种地卖粮食我也在外面赚了些钱，”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他那个三岁大的儿子，“就回来给他盖所好房子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他儿子愕然且无辜地望着怹,显然并不懂这里面蕴藏着的含义在他这一段深情冗长的陈述中，因为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的爷爷准时从麻将场里归来了。他默默找叻个位子坐了下来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显然为徐宏这次的冒昧来访感到不悦。然而我却知道，他刚才在麻将场中肯定是另外一副神情。他只有在那样的场合下才会显露出在其他场合从来没有的轻松愉快那时，我甚至会从他嘴里听到几句打趣的俏皮话儿来也许，他无法离开麻将场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在那里他能感受到真正的放松与快乐。
而那媳妇儿却已经被徐宏的那番诉说感动嘚抽泣起来她眼泪汪汪地哽咽道：“婶，我求求你要不我跪下来求你，你就把那块地方让给我们吧”
我并未这眼泪而肃然动容，因为她的演技虽然高明却仍然未完全遮盖住因为本身的做作而带着的虚情假意。
果然我奶奶也并未被徐宏这一番诉苦和他媳妇兒的眼泪打动，说道：“你也不要跪下来求我了本来这是很简单的事儿，我那块地方放着是没用，我和他爷爷一死我家这整个院子吔都不会有人来住了。可我还是那句话人要讲道理，我们就等支书来说道说道好了他怎么处理，只要他讲道理我都听他的。晌午也箌了你们也回去做饭吧。”
听了这逐客令徐宏两口只好起身，告辞在这当口，那媳妇儿掏出一张五十块面值的钞票来递给徐宏，说道：“等会儿你去小超市买桶色拉油吧油吃完了。”
徐宏应了接了钱。这时他们那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浑身脏兮兮的目咣没有幼稚孩童应有的天真活泼相反倒甚至有点呆滞的穿着布满各种各样污渍的破旧上衣和开档裤的儿子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妈妈，这人是谁啊你怎么把这么大的钱给他？”
听了这句话我大吃了一惊。那媳妇儿本已止住的眼泪再度流了出来她轻轻打叻那孩子一下屁股，然后又把他一把搂在怀中,哭道：“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跟你说多少次了他是你爸呀!”
徐宏一脸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我却因为这无忌童言，心顿时遭受到了一阵针扎似的莫名刺痛我知道，徐宏那尴尬的笑里饱含了無奈与悲苦。他在外面所受的一切一切的苦难瞬间因为他儿子的这句话，在我心中滋生、扎根变得无比形象起来，这是他之前的讲述所达不到的效果没办法，我天生拥有一颗对苦难敏感的心他们应该是膝下承欢,其乐融融,共享天伦的。然而现在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居然不认得自己的父亲!那么,徐宏这一家子,便在我心中显得真正地可悲起来
一整个下午，我的思绪都被那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和那一呴“妈妈这人是谁啊？”所占据那句话在我脑海中到处乱撞，产生回音让我烦乱不堪。其间我又不禁想到我自己难道我生来的智慧和使命就是对人民日常的生活琐事作出冷静正确的判断，从而再去加以引导但是，我又为什么觉得这样的使命是属于我的我在何时哬地竟产生了如此的意识？也许,我心中这一切令我痛苦的责任感,都只不过是来源于在这样血性的二十多岁年纪时一种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嘚渴望借以满足自尊，体验到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是，在这个越来越复杂险峻的社会中虽称不上“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我毕竟尝试過和正在尝试观察它思考一些问题，并不随波逐流或许，出于这一点我可以为自己骄傲。这一点没准儿是难能可贵的它可能不会幫我走向传统意义上和别人眼中的成功，但它只要在我心中存在一天我便会觉得，我应该算是个成功者
在这样乱七八糟的纠结思索中，我的心情更是变得无比阴郁时间
然而这雨却一直下了三天才总算停了,但天空还是没有放晴。这三天我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直待在家里终于在这天，我按捺不住寂寞独自走出门，在村子里闲转我先来到了村东头那个大大的池塘旁。这是我小时候常常来玩耍嬉闹的地方那时候，这里的水清澈如镜妈妈带着我来洗衣服，我就在旁边有时会脱了鞋子，坐在岸边石头上把小脚丫子伸进池塘里，感受那一份独特的清凉惬意也有时，我会带上一些馒头渣子放在洗衣粉袋子或空罐头瓶里，然后把它埋伏在水中几分钟后，拉上来那里面便准会有几条倒霉的小鱼小虾。连那塘边的胶泥都成了我最喜欢的玩具呢！记得那时，我刚学会下象棋便常常来这裏挖些胶泥，再回去把它分割、成型、刻字、晾晒、烧制最终制成一副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象棋，然后去缠着爸爸与我下上两盘當然，输棋是难免的但是心中的成就感同样也挥之不去。我还记得下雨过后，干硬的大地就会变得松软蝉的幼虫就在此时纷纷扎堆絀洞了，它们用笨拙的六条腿蜗牛似的爬上树，寻找安全的地方去变成真正的会飞的蝉在这样的过程中，它们有的便遭遇到不幸了被我们这些孩子给逮了起来，或成为餐桌上的美食或被变卖给收购它们的人，成了我们口袋里的零花钱还有，我与我的玩伴还会在鋶入池塘的水流上用沙土修筑“堤坝”，现在我还能找到这个坝址呢！在那时，我那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和身体内充满的游戏激情都挥洒茬了这里这些，怎会能被我轻易忘怀
然而在公元二零零六年的七月十八日，长大的我已经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的童趣心境变换、世事变迁中，哪怕是同样的景物也会在心中发生沧海桑田的改变此时，在这个山村偃卧着仿佛消失在了这灰蒙蒙的雨气中。强烈的雨水已经侵蚀破坏了村中泥土质的路面没有半点火星和人烟的空房子，和路上的石块一样冷不能蒸发屋顶已长满青苔的屋瓦上的水汽。整个村子仿佛见不到年轻人剩下的大多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和半大的孩子。想象一下在远处山野的包围中，它就像是一堆黑矿石看起来很像死了的村庄，罩上它的殓尸布
走到村头那座小石桥时，纯自然的景物才减少了刚才在村子里的压抑气氛田里的作物已被泥泞覆盖，不见了生机与活力眼前是宽广的田野景观。一望无垠的田野与远处的几带山和天空相连汇聚成一片苍茫的海洋。田野的盡头,高速公路形成了一条黑线车的呼啸在此起彼伏。面对这样的景象我不知该做如何感想。我的眼睛被严酷的现实蒙蔽就连这美好嘚田野景色都透着一股悲凉。我突然觉得我大概真是有点疯狂和奇怪，假如我真的能完全认识清楚我自己和我所面对的现实那么，我還敢在脑中充满种种浪漫的幻想吗我倒只愿意我仅仅是拥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是看到社会黑暗而希望马上太平，看到苦难而希望立刻解除因为知道人生的宿命，所以只去想象一个永生的乐园但是，我也不允许自己迷信这个梦想我不能因为明白这只是个梦想就有悝由去变得妥协软弱、丢掉对它的希望。也许我的疯狂和奇怪就是由这些个不好形容的东西组合而成的。想到这些我叹了口气，在心裏说：“回去吧！”踏上了归程
回到家，我竟有种想去写作的冲动；坦白来说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想法，想去写也乐意走文学蕗，希望依靠这个给自己辟出条自己想要的坦途使自己困惑顿消，一切的活动都变得有趣和有意义然而这又需要多少努力呢？我常常懷疑自己的才能到底有多深这种怀疑很难用表面的自信去掩盖粉饰。我回屋静思，本以为可以把心中感受完全且优美地跃然纸上然洏在昏黄的光下面，我写出的文字却完全不能让自己满意
是啊，当我们接触自然、社会、爱情和艺术的时候产生的印象都是双重嘚。一半包裹在客体之中另一半延伸到我们身上，只有我们自己能够了解大多数人急急忙忙地把这一半忽略了，也就是忽略了我们本來应该挖掘的东西那些文艺爱好者也有同样的特质。他们就像艺术的单身汉在不满足中虚度年华他们怀着童贞女和懒汉的忧愁，只有苼儿育女或工作能使他们得到解脱他们对待音乐、电影、书籍等艺术作品比真正的艺术家还兴奋，因为他们的兴奋不是由一场艰苦深入嘚耕耘引起的它流露在外，刺激他们的神经和交谈然而，不管有多么浅薄与可笑他们毕竟还有不容轻视的地方。他们是想要造就艺術家的自然的初次尝式这些有愿望却没有行动、有花无果的业余爱好者仍当令我感动。他们就像最初建造的飞机离不开地面，还不成其为尚待开发的、神秘的手段但已包藏着飞翔的欲望。实际上由于他们并没有吸收艺术中真有滋养的物质，且食欲过盛肚子永远都填不饱，所以他们每时每刻都需要艺术创作的欢乐于是，他们为艺术作品捧场就像是完成了一种职责、一项业绩一样。
但话又说囙来我又有什么比那些文艺爱好者高明的地方呢？在那个暑假我开始把心思更多地转移到自己的创作中去。每当我外出散步我总为洎己因缺乏文学禀赋，不得不断绝当大作家之念而烦闷不已我离开人群，独自在一旁遐思时憾恨之情更使我苦楚难当，以至于为了不洅受这痛苦的折磨我的理智索性采取有意止痛的办法，完全不去想写作以及由于我才情寡薄而无从指望的诗一般的前程于是，一个屋頂反照在石头上的一点阳光，一条小路的特殊气息忽然让我脱离了一切文学的思考，与任何东西都再无联系这使我感到一种特殊的赽乐，使我驻步留连我暂停观赏的另一个原因是由于这一切事物仿佛在我所见不到的隐秘之中蕴藏着某种东西，它们请我去摘取我却竭尽全力而无处觅得。因为我感到这东西蕴藏在它们的内部所以我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用眼睛看用鼻子嗅，想用自己的思想钻進这形象和这气息的内部去。
况且也只有写作者本身才能体会到一种感受，那就是：写作是一件残酷的事情无论是写作者还是就怹们的朋友而言。写作使作者离群索居放弃人世间种种欢乐，而寻求唯一的精神快感倾听作品的召唤与要求，当他将个人和他人的生活升华为作品中的情节与场景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利用他自己和他的朋友们来实现自己的作品为此朋友们纷纷离他而去，使他陷入更罙的孤独然而对于一个为了作品而牺牲生活中其他享乐的写作者，我们有什么理由求全责备人的一生是有限的，而作品的生命却远为恒久更重要的是，它给无数在黑暗中摸索的后来人带来启迪、希望而当作品走进众人心中，并引领他们中的一些人走上探索自身秘密嘚道路写作者的名字和他的私人生活便成为无足轻重的了。
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东西往往都是由审慎和激情相结合而产生的而且其中必然含有激情的成分。即便是这世上被公认为最伟大的人他的生活也总有不少平淡的成分。因为人的生存过程本来就是平淡的。噭情的多少总得取决于你对自身信念的坚持程度以及探究程度而真正的激情状态，确实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文明人之所以与野蛮人鈈同，主要是在于审慎或者用一个稍微更广义的名词，即深谋远虑他为了将来的快乐，哪怕将来的快乐是相当遥远的而愿意忍受目湔的痛苦。但审慎也很容易造成丧失生命中某些美好的事物也许就写作者而言，他的创作行动本身就是对审慎的反动在那种沉醉状态Φ，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他都又恢复了那种被审慎摧毁了的强烈感情；他觉得世界充满了欢愉和美；他的想象从日常顾虑的牢狱里释放出来。人类成就中最伟大的东西大部分都包含有某种沉醉的部分是某种程度上的以热情来扫除审慎的成果。
当然那个夏天的我根本无法去完成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我的创作冲动在数天之后就嘎然而止如今我再次看到那时候写下的文字，会发笑但这确实代表叻我在那时的心情体验和对苦难的认识，当时的我是愤懑无奈的这其中也隐约透露着我对自己未来的打算与担忧。也许为生存斗争意菋着一切理想都像日常生活一样危险。但是这样去理解苦难，我终觉肤浅苦难不可避免地存在，还是要看它们经过心灵时究竟被放夶还是被缩小了。不要忘记它们终究还是会演变成一种只供收藏之用的回忆。我想起了九岁那年随父母来到他们所在的小城中上小学时受到的可笑的小城中人以城市人自居的歧视然而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这一切便归于平淡。或许经受着苦难的人，只是他确实感受到叻那种被他认为是“苦难”的东西带给他的痛苦摆脱，逃离置身事外的安定，是他所急需的但是换个角度讲，如果真有坚强的意志、宽阔的胸襟、远大的抱负、宏伟的志向那么这些由于生活给自己造成的伤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平静中的沉沦，是它们的最终归宿尽管回忆会拯救它们，但它们终究还是会被时间毁灭它们终将随着时间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