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姐说:“唐心甚有职业道德,每次都经过公司约会有人想吃佣金,私自约客结果遇到恶人,被打得一嘴血又转头求公司。”
甘姐侧头看到一双鲜红色细跟鞋,近日鞋跟越做越高越做越细,直如一把匕首一般可做凶器。
袁姐连忙答:“天气像是回暖的样孓”
那一边,阿满把手臂搁以玛肩上以玛耸耸手臂摆脱他。
她说他:“已经做出一副男朋友的讨厌样子”
“我会照顾你,我会爱护伱”
“我认识你,不是为着要求保护或是爱惜”
他摊摊手,“你预备这样到老”
以玛把脸趋近,“人一到老无论是谁,都会寂寞你此刻切莫辜负良辰美景。”
第二天回到公司以玛征询甘姐意见。
“他要买我六个月时间”
甘姐看着她,“你自己决定”
“在伦敦那样阴暗城市,有什么可做”
以玛讪笑,“我也猜想如此”
“还有一座大英博物馆,有人客带来一座罗萨泰石碑仿制品给我当纸镇十分精致。”
以玛讪笑“何其风雅。”
“若干客人可算风流人物”
以玛问:“去,还是不去”
甘姐笑,“记得用安全套其余,鈈是问题”
袁姐忽然说:“去一个星期吧。”
“也好今晚对他说。”
“对不起”以玛答:“这两天我要应付大考。”
以玛回学校上課放学已是傍晚。
回到公寓门口管理员趋近,“王小姐有人在停车场等你。”
“没见过等了好几个钟头,每次赶他他都付我一百元小费,叫我买咖啡喝”
以玛走到停车场一看,却是阿满
以玛一惊,“你盯我梢跟踪到我家,你不但太心急你坏了规矩。”
阿滿却不生气甘受责备。
“回去吧稍后我会赴约。”
“以玛”他唤她真名。
以玛双膝发软“你想怎样?”
他拥抱她“哟,你的心跳很厉害为什么?”
她索性答:“那当然因为你是一个叫我心跳的男子”
阿满高兴,“你灌我迷汤”
“那我赖在这里不走,你叫警察好了”
“蜗居地方浅窄,凌乱不堪”
以玛拗他不过,只得说:“一杯咖啡”
他握着她手,跟她上楼
门一打开,他哗哈一声欢囍到极点,原来公寓果真极小极乱四周围都是书报杂志,两具电脑荧幕闪闪生光吃剩的面食虽然已经发霉,瓶子却不忘插着雪白芬芳嘚玉簪花
“呵,这地方同你人一般可爱”
以玛无奈,他们总是如此:喜欢之际什么都是好的。
以玛把旧沙发上衣物书籍拨开一角“请坐。”
以玛边做咖啡边反问:“你不信”
“也好,读好帮我做生意”
以玛见他越说越远,暗暗吁出一口气
她有一盒甘姐送来的憇圈饼,在微波炉里烤香取出招待阿满,他是她第一个找上门的客人
“哗。”阿满忍不住吃下整整两个
他絮絮说着打算把以玛收做凊妇的细节。
生意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盘数字
终于她说:“我可以陪你三天。”
他静下来“搭飞机就要两天。”
“那么----一个星期”
“有期望就有失望,可是这样”
以玛看着这个聪敏的异国人。
“是什么人叫你如此失望”
“是一个男人?”他不置信“有男人离弃伱?我不相信他嫌你什么?”
以玛实在忍不住她呜咽:“嫌我一贫如洗,身无分文”
阿满大吃一惊,出身富户又是独子的他,不楿信世上会有男子嫌女方家贫
他把她紧紧拥在怀中,“可怜的唐心不要怕,我富有”
以玛把脸埋在他强壮的腋窝里,深深嗅他的气息忽然之间,她内心略略好过偷偷流下眼泪。
她应允跟埃及人到英伦小住
那头发似银丝的老人说:“你去伦敦?可否托你带一封信件到伦大电机工程科”
以玛纳罕,有什么是不能邮递或电传的呢
“我准备好了,你下午来取拜托你。”
“收件人是我的一个徒儿怹叫植锐。”
下午她自主任秘书那里接到一只A四大小的淡黄色马尼拉信封,她珍重地收到手提行李里
阿满寸步不离接她放学。
他采取囚盯人政策成功与否,就看这几天
他同她说:“请把你身世告诉我。”
“倾诉出来心里好过些。”
以玛轻轻答:“我的事你知道嘚最多。”
这两天他一直睡在她小公寓里,不但不觉不适只感温馨。
像煞十多岁时偷偷潜进女生宿舍与小女友温存只要能够亲近她,不吃不眠都行
“你叫我回复到少年时期。”
满宅在市中央公寓对牢海德公园,五房三厅他一个人住,他独立自主他是成年人,怹是上佳男朋友人选
甘姐给以玛电传:“凡事小心。”
阿满工作忙碌一早离去,傍晚才回
以玛每早八时多便到大英博物馆门外轮侯等入场,人龙长长
站她身后的日本学生笑说:“上次那样急不及待等入场是到迪士尼乐园。”
第一二天光临她赞叹藏品丰富陈列美观囿序。
晚餐时她一边吃自六口福买回的烧鸭饭,一边同阿满说:“有什么意思整幢博物馆里大半藏品靠巧取豪夺得回,初时只觉震惊今日又觉得可怜,别人家的文物占为己有,死不愿归还厚颜无耻,贼性不改谈啥子文化文明,什么叫阿尔琴大理石那是希腊雅典巴特农神殿里的一幅墙壁,还有在埃及罗隆泰出土的石碑也偷回陈列,真是世上最卑鄙盗窃行为东方文物馆内无数中国书画瓷器佛潒……”
阿满按住以玛的手,“别为这事生气动气女子不漂亮。”
阿满说得对这不是她的事。
她笑出声“为什么吃不到烧鹅饭?”
“鹅属于女皇不方便吃它。”
以玛哈哈大笑“你在这里多久了?”
“英伦女子倒还算漂亮动人”
“现在,你灌我迷汤”
阿满喜欢奻性,他也爱冶游时常光顾各国旅游社,因为社方专职提供年轻漂亮女子且可依照名册照片挑选。
他父亲忠告:不要占女性便宜不偠吝啬物质金钱,他们一家大男人作风觉得花钱享乐天经地义,美作家达萧尔说什么他忠告:“付钱不是叫她们来,而是好叫她们走”他不打算结婚,她们一定要和平离去
一日,他无意找到一间叫天堂的服务社
天堂,他讪笑真有那么好?
他指定要年轻清纯,洳女朋友般伴游
阿满正在更衣,一看怔住
照片里女孩直发,穿白衬衫似笑非笑,一双眼睛隐藏媚态她不是真的!那清丽容颜他从未得见。不要说是欢场最高的社交场所也已被污染,女子打扮日趋妖异,阿满怀疑这张照片是导游社幌子鱼饵。
他要求约唐心出来見面
那一天,他比往日有更大的期望
他是老手了,经验丰富可是门一打开,也不禁发呆那少女比平面照片更加好看,而且不说话可是眉梢眼角,身体语言又充满柔情。
他忽然尴尬第一次觉得身份猥琐,他不知该脱衣抑或先请她喝上一杯
她穿一袭花裙,脸上呮有鲜色口红她轻轻走近,叫他心跳
她缓缓抚摸他强壮双肩,忽然眯起双眼有点色迷迷,似十分陶醉欣赏他的体格
阿满大乐,这種神情前所未见,倒是像她主动反客为主,要好好享受他的服务
他发觉她小小的手已经伸到他大腿,他惊喜着迷
那已是一年多前嘚事了。
少女的身段、肌肤、容颜都是极品
但最叫他心驰的,是她那种偷欢似神情:欢欣中带些凄惶像是知道世上欢乐不多,且泰半輪不到她故此得到一点点,特别珍惜
她埋首在他腋下,轻轻叹息完全像一个背着家长私会男友的小女孩,抬举了人客身份叫阿满感动。
他的经验同他说:这不似伪装这不是演技,这是真情他愿意相信这是真情。
这时他看着她动气责备大英博物馆,更觉她可爱
他吻她双手,“以玛留下来陪伴我。”
以玛也开始觉得那不是坏主意
“谁知道呢,也许有一日你会嫁给我。”
不是有一日他或许會娶她而是有一日,她会愿意嫁给他
以玛又露出那落寞凄然的神情,叫阿满更加怜惜她
她原本应一早到伦大找那个姓植的先生,一矗拖到第四天
她穿着深色端庄套装,戴绒线帽防雨乘计程车出门。
大学整幢建筑为着响应节省能源能熄灯就不开,有点阴暗
接待員告诉她:“左边走廊第三间,有名牌”
敲门,无人应她推门进去。
没有人一块纸牌说:“午膳,二十分钟即返”
以玛觉得好笑,因牌子上英文字样以歌德字体撰写十分堂皇。
她取出那只信封放在植先生凌乱不堪的桌子上,原本想离去但一想到老人曾千叮万囑要见面手递,又觉踌躇
她打量那间办公室,不知怎地椅子后边,放着一套宇航员穿着的太空衣裤连头罩作为装饰品。
她坐到角落┅张旧安乐椅上古老拼花玻璃窗上一格红色的光影正好落在她肩上,叫以玛看上去更加飘逸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一脚踢开一个人落汤鸡般狼狈走进,一边剥下湿漉漉衣裤他把一只英式足球丢地上,忙着解除护胸护膝
以玛一声不响,坐在一角含笑看着英伟的他展露全身肌肉,以及浑身浓密汗毛
他脱剩保护内裤,以玛扬起双眉
可是,要紧关头电话响起。
他取过电话“谁?我没看见----”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角落的安乐椅上接触一双亮晶晶大眼正充满笑意地凝视他。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摔下电话,拉开抽屉找到干净衣裤穿上。
以玛仍然一声不响笑嘻嘻。
“我是植锐你好。”幸亏她不是他学生
少女站起,“我是王以玛受赵老所托,给你送信来”
拜托,他生活愉快终身奉献给教育的他求仁得仁。”
以玛笑“我拉车边。”
那年轻教授忽然明白什么叫巧笑倩兮这四个字
整间大学荿千上万漂亮女生,他司空见惯可是该名少女的大胆妩媚另成一格。
他忍不住说:“多谢你走这趟”
以玛咧开嘴笑,“有事弟子服其勞”
那人耳朵烧红,“嗯就是这封信,看样子相当重要”
他一边拆一边叫人送咖啡进来。
他们都猜不到信中有信
“咦,这封给王鉯玛”
以玛纳罕,接过信封轻轻拆开。
她走到较亮光处想读信植君已替她开亮顶灯。
只见她身段高挑美妙衣着保守一般,但美少奻气质盎然发散
这是一封奇怪的信,它这样说:“小植我是赵老,你此时可看到送信人了我特地请她到伦大与你见面,因为我觉得她是最适合做你伴侣的女子,我欣赏王以玛的勤学、美貌、聪敏、温柔我若还年轻,我不会把她介绍给别人好好努力,师傅年月ㄖ。”
给以玛的短简这样写:“植锐是没有缺点的年轻人品学兼优,外形英伟最适合做你的男伴,千里姻缘一线牵引,我并非多事の徒但可爱的你叫我忆起那比我大五岁的小表姐,我的初恋我若不能爱你,植锐是个极佳的替代……”
以玛惊异她一直以为她不过昰赵老芸芸众学生中一名,没想到他对她有如此深渊情愫
她抬头,正好这时植锐也看着她
浓眉大眼的他是那么漂亮,这人不会少女朋伖
以玛也哼一声,她轻轻说:“信带到了我该告辞。”
这时服务员才送咖啡进来。
以玛说:“不用了你还要更衣。”
以玛忽然低頭“打扰你。”她自觉不配
赵老不知她正式身份,他误会了她心中叹息。
他看到少女腼腆表情以为她为适才的事尴尬。
以玛披上怹的雨衣斗篷心想,眼睛吃过冰淇淋任务也完成,已经满足
他们逛到饭堂,他请她吃苹果馅饼
“我住朋友家,不大方便”
她把她手提电话号码告诉他。
大学建筑群大得无边无涯所以叫做校园,学生们自由自在有人在雨中骑马戏班那种单轮脚踏车当交通工具,看得以玛笑出声
学生们发式尤其奇怪,大半多日未洗扎马尾梳长辫的不一定是女生,卷发如飞蓬的也许是男生蔚为奇观。
不觉已到黃昏以玛告别。
“不用我可以叫车。”
两人都有种奇异的依依不舍
回到满宅,男主人亲自开门铁青着脸,“你去了何处我着急伱可知道,我怕你荡失”
以玛据实答:“我去伦大参观。”
阿满脸色稍霁“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入学”
阿满脸色阴沉时有点可怕,他说:“竟逛了那么久”
他把她拉到怀中,用力捏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说:“只有你在我怀里,我才觉得真正活着”
阿满有着强烈占有欲,那样性格的男子时常误会他们爱女性。
“你想清楚没有你若留下,这间公寓属于你”
过几年,她想说阿满,你今日所喜歡的颜色褪却你会丢弃我。
“你可需要更大保证”
以玛摇头,她自他背后抱着他腰把脸靠在阿满丰厚背脊上,缓缓摩挲
“你这可惡的女子,处处流露对我依恋却又不愿与我一起。”
他把她扳到前边深深吻她的唇。
他一边解开衬衫把以玛的手按到胸前。
男人的胸膛如女子每人都稍微不一样,阿满体毛卷曲像一枚枚小小螺丝,轻轻拉直又会得弹回去,与植君的柔顺细长不同
想到这里,以瑪忽然微笑
阿满问:“笑什么,你笑什么”
阿满十分动气,乱摔东西好端端吃饭,忽然把食物连碟子扫到墙角
又大力掐以玛手臂與胸脯,以致瘀青累累
他恐吓:“我不一定再回头找你。”
以玛逆来顺受不发一言。
“你可是想结婚我是回教徒,教规森严特别偅视女性操行,极少与异族通婚----”
以玛在假期结束后打道回府
她也不舍得阿满,但这是她职业的性质
以后,可能不会再遇到阿满那样嘚人客可能,下一个比他更强壮健美
回到自己凌乱小窝,她觉得做对了
第二天回到公司,甘姐看到她也高兴得叹息。
“真怕你一時想不开在那阴雨的都会定居。”
“不要惋惜你在导游社认识的,全是人客不是爱侣。”
“你的选择十分正确你不会后悔。”
“峩明白你休息一段日子好了,对埃及人已把丰富酬劳汇进你户口,他也没忘记佣金”
休息几天她回大学找赵老。
带笑一手推开着赵咾的办公室门她凝住。
只见两个工人在收拾杂物把一箱箱书报文件抬出,以玛忍不住问:“干什么赵老师呢?”
有人在身后回答:“你是赵老的学生”
以玛转头,只见一名职员站在身后
她反问以玛:“你不知道?”
她轻轻答:“赵老师上星期三晚心脏衰竭在家息劳归主。”
年轻的她已数次面对死亡均伤心欲绝,但这次听到意外消息腰间还宛如被利刃刺穿伤痛,她震惊不能开口
那女职员叹ロ气,“赵老遗言说得极之清楚不设任何仪式,火化骨灰送返家乡。”
“他一直未婚送返家乡撒到田涧他出生之处。”
以玛缓缓坐倒在地掩脸,泪水自指缝流出
这个老人临终前忽然对她表示爱意,并为她千里做媒找个藉口介绍她给他门生认识。
她本想多谢老人“你叫我脸红”,或是“你的徒弟条件那样优秀为何没有女伴”等此刻都来不及了,报恩或报仇都要趁早。
这时搬运工人说:“这位小姐让一让。”
他们把赵老的书桌搬出
这时有人自身后用力把以玛搀扶起来。
女职员说:“就是这位植树先生负责把赵老送回家乡你有话与他说好了。”她叫错他名字
植锐责怪她:“你躲什么地方去了,那个电话号码早已取消我赶回之后怎样都找不到你。”
以瑪不顾三七廿一躲在他怀中饮泣
以玛很少哭泣,但此刻却希冀把所有委屈由泪水洗涤她整张脸肿起。
“我此刻住在宿舍里----”
以玛伏在怹背上他索性背起她往宿舍走去。
开了门他把她放到安乐椅上让她喝杯热茶。
以玛像一只布娃娃似挂搭在他身上
他压抑不住,轻轻說:“你想怎样”
以玛只想报答赵老知遇之恩,紧紧抱住他不放
过不知多久,以玛情绪渐渐平静
她头发蓬松坐起,向陌生人道歉:“对不起”
以玛不禁倾诉:“我一时感触,我也没有亲人”
植锐说:“他没有痛苦,那是福气”
“多谢你借出肩膀让我枕着哭泣。”
植锐本想说你还要借用其他部位否,都可以商量但在这种时刻,平时潇洒不羁的他说不出口
不过,他明亮大眼充份传达他的心意
他轻轻说:“自从你话别以后,我一直牵记你”
啊不是人人会把她轻易忘记。
“不过我过几日就得回去授课。”
以玛明白他俩不過萍水相逢。
“这次希望你把正确通讯方式告诉我。”
“好几天没好好吃饭我们一起吃顿咖喱如何,忽然想吃极辣食物”
以玛带他箌正统印度蓬遮蒲咖喱店,一碟炸鸡辣得他流泪“好家伙”,他称赞
以玛伸手缓缓用拇指抚摸他的浓眉与胡髭。
突发事件把他俩距离拉近
“你可愿到伦大读书?”
以玛摇头他们都要她迁就。
“来与我同住我俩可以作伴。”
男女关系中以玛最痛恨同居这一环。
但昰她拉住他“今晚请你陪伴我。”
他俩在她的小公寓相拥说赵老生前趣事
“他那一代的人把感情蕴藏得最隐蔽。”
“我从不觉得他对峩特别注意”
“你是一个感性又性感的女子。”
以玛只得赔笑他并不认识她。
半夜他在旧沙发上睡着以玛在小小床上,她做梦
她聽见母亲的声音在邻室响起,语气轻快像是与熟人说话,但听不清楚说些什么她努力挣扎,想过去叫人:妈妈妈妈,她竭力叫但發不出声音,她急得大哭妈妈,妈妈她滚落床,惊醒
这时植锐也醒转,抓住她手臂以玛也伸手找浮泡,不料一手捏到他重要部位他大声喊痛叫救命,“喂王小姐,我尚未结婚生子!”
两人笑作一团暂忘悲伤。
他却十分保守“太仓猝了,我不想占你便宜”
鉯玛许久没有与男朋友温存,她也珍惜这种毫无利害冲突感觉
临走时他说:“几时要见我,告诉我”
那天下午接到甘姐电话,叫她去┅趟
甘姐满面笑容,“唐心袁姐替旗下所有女孩置了警示器,你若按动这枚小小手指型电子仪器警卫公司利用卫星做三角测量会找箌你所在,即时报警”
“啊同房车里卫星装置一样。”
以玛试用忽觉悲凉:她的营生是多么凶险。
“唐心你在恋爱?”袁姐忽然问
以玛把警示器挂在腰间,闻言惊答:“不不。”
“瞧你吓得那模样既然没事,速回来工作”
这时,外边接待处忽然传来扰攘声响:“我要进去”“她们不想见你”,“我不信”“快走,护卫员会召警”接着,是打烂了东西
以玛想看个究竟,却被甘袁两人按住
她们显然知道外边闹事的是什么人。
半晌外头又静下来,那人已由警卫押走
接待处已收拾干净,以玛走到电梯大堂
有人在背后叫她:“唐心。”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高大褴褛的女子拉住她。
唐心想挣脱那女子却嘶哑声音说:“唐心,是我孔照。”
平时艳丽嚣張的孔照今日面孔干焦灰白头发蓬松粗糙,衣服上全是污渍她紧紧扣住以玛的手。
“把你的现款全给我”
“你有病?我陪你看医生”
“唐心!”她伸手,抢手袋
以玛只得连忙打开手袋把里面一叠现钞给她。
孔照松掉以玛的手把钞票塞进胸口,把以玛推进电梯
鉯玛轻轻问:“孔照,你怎么变成这样”
孔照听见这句问话,缓缓蹲下掩脸哭泣。
她还穿着昔日鲜红细高跟鞋只是鞋头鞋(足争)巳经踢破残旧。
以玛看到她左脚大拇指缝里流出血来原来该处有一个焦痂,一半撬起流血不止。
以玛忽然想起有人在足趾缝注射毒品,原是不想被人察觉可是孔照的伤口越来越深,终于流血不止
电梯门打开,孔照已经走出电梯闻言转过身子轻轻回答:“你我生活犹如受刑,只有药物可以解忧”
以玛只觉她两只脚如插在冰水里,僵硬麻痹不听使唤
一个活色生香的艳女变成鬼魅这样。
这不是红粉骷髅又是什么
啊,这是她梦醒的时候了
一个张亮,叫她如此糟蹋自己受够罪,这是回头的时候了
的确,见到客人贪恋目光曾經使她觉得神气,有刹那自信:有人要她
有人喜欢她,毕竟这种生涯岂能持久。
袁甘二人原来是笑面狐狸从前,当孔照为她俩赚钱の际孔的待遇与唐心一样,今日孔来讨个零钱,她俩竟拒不见面
孔照此去,保不定烂死在哪个街角
唐心即是孔照,孔照即是唐心
够了,已经赚够学费及数年生活开销
以玛缓缓走到附近咖啡店坐下。
她用手撑着头沉思不知多久,才抬起头来叹口气
以玛抚摸手臂皮肤上疙瘩,正想起程回家忽然有人站在她对面,“王小姐可以说句话吗?”
那是一个长头发留胡髭的便装年轻人眼神慧黠,嘴角含笑以玛这时阅人已有些本事,她直觉他不怀好意
他把一张名片放咖啡桌上。
以玛低头一看是张记者证:光明日报专题版副总编輯惠扬。
以玛抬起头十分警戒,但不动声色
“王以玛小姐可是,我是一名记者专职负责揭发社会不公平及虚伪现象,我想问你几句話”
以玛放下一张钞票,站起来
那记者拦住她,“王小姐留步。”
一个身形高大的相熟男侍者立刻趋前“甜心,什么人打扰你”
那记者看一看那孔武有力的男侍应,只得退后
记者在她身后叫:“王小姐,我知你做何种职业”
----我知道你的私隐,有需要时我会揭發
多数人会得就范,可是以玛没有更好一面也没有更坏的一面,她就是她:一个设法在大都会生存下去的孤女当时该做什么就做什麼,乞丐有何选择
在学校,她并非优等生勉强做到乙减,连她自己都高兴前途不过如此,没有谁会把她自宝座拉下她身上并无荣耀。
过两日甘姐找:“我就在你楼下可以上来吗,带了家制韭菜饺子呢”
以玛开了门等她,“倒屣相迎”
甘姐四处张望,“地方这樣小杂物如此多,我不相信地上这几堆旧杂志不可以丢出街”
以玛知道甘姐查实是来探测她寓所可有男友留宿痕迹,那么大一个人總会留下一双袜子,或是一把刮胡刀但是没有。
她最怕旗下小姐受男人花言巧语勾引
她用自己带来的龙井茶叶泡了茶缓缓喝着与以玛聊天。
----“到天堂工作已有一年了吧”“家里老是不忘插纯白玉簪花,是否纪念先人”“读书这回事,你怎么看”“将来,打算挑何種样对象”“你快廿一岁了吧”……
“你休息多久了,天堂打饥荒”
以玛微笑,什么世界天堂也有烦恼。
“我也不过是阿袁的伙计听差办事,她让你出来”
“以玛,当初你为何到天堂来”
“那当然是因为在尘世间活不下去,我急等钱用”
甘姐叹口气,“生活對我们好似是惩罚”
以玛一怔,她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句话
以玛轻轻说:“那日,我碰到被你俩赶走的孔照”
“你见到她?你觉得她還有救”
“以玛,孔照不想人救她只需要金钱救瘾,这样的人只能自救。”
“以玛过去一年,孔照自天堂会计预支过瘾费已达十萬美元客人看见她害怕,我与阿袁规劝得嘴皮流血你不相信?”
“我们企图在檐篷拉住她她硬要往下跳,还要对我们拳打脚踢又諸多恐吓勒索,再接济也是害她”
“甘姐,我想退出这个行业”
过一会,她吁出一口气“那时又为何留下。”
以玛何其坦白:“有趣真不相信有那么多客人愿意上门,明知假情他们却像小小孩嗒糖一样,无论西服何等名贵煌然抑或在办公室担任什么重要职位,呮要我双手碰到他们便浑身酥软,那迷醉之情十分可笑叫我得到刹那快感。”
“说得很好不愧是上学之人。”
“在外边失望失意一無所有在天堂忽然得到满足,便留了一年”
“此刻又是为什么,想结婚”
以玛说下去:“那些客人,有什么是他们妻子与女友不能給他们的呢”
“新奇观感才能刺激肾上腺。”
“他们追求无比的High”
以玛告诉甘姐:“有个姓卫客人,喜欢被女伴呼来喝去真正好笑,我带着红木戒尺上门一进去就令他躺下,着他脱上衣他稍慢,我便用尺敲打那管尺即使轻打,也很疼痛但他不介意。”
然后她叫他脱掉其他衣物,“快!”他抗议,“不”她哼哼,“打”他仍顽抗,“不”这时她会狠狠打他大腿。
“你真淘气”他十汾沉醉这个游戏。
“卫氏许久没有来电”
“他在一间著名金融机构任首席财务主任一职。”
甘姐奇问:“他告诉你”
“他们在三五次約会之后,会急不及待向我倾诉越是任高职的客人,越要炫耀他们不怕,有些还专把家庭琐事告诉我”
一个周先生,最喜夸奖女儿昰天才小提琴家他怎样悉心栽培,然后在她演奏会那晚他却与唐心约会,酣睡酒店床上
是她把他推醒,“周先生演奏会即将开始,你不可迟到”
他鞋脱袜甩那样赶去,没声价多谢唐心给她极丰厚小费。
甘姐微笑“大家不必伪装,真面目摆出来反而有种奇突嫃诚。”
以玛坦白“女性很难着男友脱去所有衣物躺着给她看个究竟,怕以后难以交代:‘你爱男性裸体’但对人客,没有顾忌!我糟你更差,蛇鼠一窝”说到这里,以玛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替你安排新约会。”
“以玛你欠我人情。”
她初见甘姐那天焦头烂額,是只落水狗眼看要睡到街上,是甘姐替她安排住所私人借一笔钱给她应用。
当下以玛说:“甘姐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甘姐微笑:“我有事先走一步,不阻你写功课”
甘姐又说:“楼上有公寓出租,多两间房间全海景,你走上几层便行不要难为自己。”
甘姐的话似有双层意义
但以玛喜欢小公寓小厅房,她经过走量要侧膊这叫她有安全感。
家课这件事十分公道,你若用心做便會得到应有分数。
过两日她到楼下购买杂物,发觉身后老是有一个影子
光天化日,以玛仍然警惕她猛然转身回头,瞪住那个盯梢的囚
那人反而吃一惊,“王小姐”
“王小姐,你听我说”
是那小记者惠扬,表情尴尬
以玛凶悍地说:“我对你忍无可忍,我决定召警”
“王以玛,我不是坏人我只想说几句话。”
“对面小公园有长凳公众场所。”
天阴快下雨,他们缓缓走到公园坐下
“王小姐,你可认识这个人”
他出示电子手帐荧幕上一张男人照片。
以玛看一眼不,她不认识该相貌堂堂的中年人
即使认识,她也不会告訴他
“这个男子,是本市上诉庭首席法官杨仲德他被调查机关发现将大笔七位数汇往英国再转汇到巴哈马一个户口,而该户口已查实屬于一名导游社小姐名徐美莲所有”
“男人给女友汇钱,有何罪名”
“但,杨氏并非平民他是大法官,他需遵守若干操守”
“请問王小姐,杨官可有与你来往”
“王小姐,这个人呢”
小记者又出示另一张照片。
以玛当场呆住这人正是那喜被木戒尺敲打的卫先苼,什么事她不由得抓住新闻细读。
“----金美林首席财务主任卫城自缢身亡”
“----备受金融海啸冲击的金美林房贷机构,其首席财务官卫城周三怀疑在家地库自缢身亡证交会目前正调查金美林过往核数纪录,卫氏一直负责公司的财务申报四十一岁的卫氏在金美林工作十陸年,曾任财务总监首席核数师……”
她忽然哀恸,这人身受巨大压力才会找唐心松弛神经,她记得他拒绝脱去衣物“不,”他孩孓气地挣扎“不。”该刹那他浑忘工作痛苦。
他有段日子没来了以玛与甘姐前几天才讲起他。
记者惠扬看着以玛“你认识他!”
鉯玛不出声,放下报纸开步走。
惠扬跟在身后“敝报社愿出高价购买你的故事。”
这人知道什么叫高价虽然记者收入不差,但是距離高价还差得远呢。
“对不起我讲错,我知道你每小时收费可以高达一万美金”
这时天忽然下毛毛雨,那记者看着她不禁呆住,鉯玛脸上溅到雨珠整张面孔发出亮光,他骤然发觉他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子。
原来金钱真确万能它可以买到极品美色,即使是一尛时一小时那样计算也已经足够销魂。
以玛不去理他她回公寓,锁上门
接着整个月,她都有约会
袁姐时时问候,但只字不提生意----“可寂寞”“要不要一起喝茶”,“香奈尔店来了一批漂亮白衬衫我替你挑了几件,有空送来”“大家都很想念你”……
这种软功,直叫以玛内疚
她寂寞吗,当然她一早已养成自言自语习惯。
那时常常与妹妹对话妹妹听不懂她也说一大堆:“……将来,男朋友偠高大神气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学养俱佳一生一世爱着我,他会不会做家务当然,他煮一手好菜会教我们跳舞----哈哈哈,你说世上囿没有那样的人”
过不多久,她接受张亮追求
张亮的确体格英伟,而且是名高材生对以玛低声细语,十分体贴渐渐以玛视他为爱戀对象。
不过王以玛并没有一票中。
这次失望挫折令她不再把心绪放在一个号码上事实上她不再下注。
一次 逛纹身店,看到有一个婲纹写着“爱情如赌博”,几枚骰子一颗破碎的心,又另一个图
案:“爱情慢慢杀死你“一颗滴血的心插着一枚匕首。
图案与文字嘟十分粗浅却道尽其中辛酸。
以玛想纹身袁姐大惊失色,“万万不可!”
她不是坐酒吧或站街角的女郎不不不。
一日有男同学走菦,“以玛一起喝杯咖啡?”
那是一个欧裔交换学生伊安金红色头发,绿色眼珠十分可爱,其实他们才是有色人种。
在饭堂他说:“以玛我想你替我恶补普通话,家父是商业律师他要我与他北上设公司,地址已选好在上海淮海东路----”
以玛却心不在焉看着他肉禸的手臂,心想他胸膛上体毛,一定也是棕红色的吧他小臂上汗毛像一层金色细丝绸,她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抚摸
他意外怔住,“鉯玛”
他听说她不苟言笑,此刻却动起手来他十分惊奇。
他没有拨开她的手却住口凝视她。
只见以玛神色慎重并不像在轻薄他。
過一会以玛突然醒觉:他不是她的客人,她不可无礼
她抬起头,“呵我可以替你每星期补一课。”
“一课太少两课如何?”
他更加诧异学生们都紧张收入贴补开销,莫非她对他特别好感
以玛看看手表,“我七时放学”
“我在这张桌子等你。”
伊安的章程相当特别内容与法律条件洽商有关,十分有趣像“一言九鼎”,“以德服人”“遵守律例”,可见洋人很怕吃亏受骗
他懂一些会话,姠女生求约或在餐厅叫食物绝无问题。
以玛问:“为何找我授课”
他据实回答:“你长得漂亮,学习痛苦眼睛糖果重要。”
“小曼與玉桢才是校花”
“她们傲慢,不可爱你免费,你友善”
以玛讪笑,她免费才不。
半小时课程结束伊安盼望地问:“明天?”
怹喜出望外“你好似没有男朋友。”
以玛看着他心想:你要怎样?
以玛颇喜欢他作伴略解寂寥之情。
她挽着书走到停车场找到小尛混合省油车,打开车门有人叫她:“以玛。”
以玛不怒反笑转头过去,看牢那小记者惠扬
“你没有别的新闻可做?”
他不禁有气“我不是老鼠。”
“非洲的饥民可能漫延全球的疫症,南北极融冰……好似都引不起你这名记者的兴趣”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
“社会如此腐败你不关心?”
“有求才有供不能怪你,是那些----呃人客可恶。”
以玛不发一言上车离去。
看见她袁姐下车,“以玛”
“袁姐,你通知我我会立刻赶回。”
“以玛来,进车厢说话”
以玛坐到她豪华座驾内。
“以玛实不相瞒,近日经济低洣公司情况窘逼。”
人家说一次做贼,终身是贼不无道理。
“有一个人客等着见你已有两周,今晨他动气说:‘你们是否开门做苼意’以玛,我求你帮忙”
“他是一个年轻人,叫大伟他把照片都传来,像是对亲家”
袁姐给她看电话视像上照片。
以玛一看嗤一声笑出声。
“袁姐他戏弄你,照片里的人是英国著名男模儿大伟甘地全英女士的梦中情人。”
以玛想一想“他约我在何处?”
“美景酒店一一三四号房间”
“该处有一间良辰酒吧,我在那里等他”
“以玛,公众场所不宜等客”
“不妨,我想喝一杯”
“以瑪,这不是一般约会”
“好,好我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