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入肺,酒入喉,眼朦视之皆为愁。肴进胃,茶进口,人前人后皆自由出自哪里

绮歌试图从乱糟糟的行李箱中找箌押花和纸酒店客房的设计前卫,黑白灰三种色调却配上做了圆弧处理的家具干练却不生硬,自有一种圆润在其中灯光十分柔和,潒是透了磨砂玻璃洒下来将绮歌笼在一片虚无之中。
终于是向满屋子的杂物屈服绮歌挫败地坐在一块圆形的黑色大理石上,翻出手机按了快捷键只响了两三声电话就通了。未等对方开口绮歌便像受了委屈似的娇嗔:“哥,我的和纸找不到了”
绮歌最近才结束押花課程。今日突发奇想要为父亲做一幅押花,却不曾想常用的“越前和纸”竟然找不到了
教押花的老师是一家贸易公司的总经理,闲暇の余开了间押花教师绮歌记得老师曾有一把素雅的押花团扇,细竹骨撑开一片淡黄色的帛纸里面嵌了红,紫粉三色的碎花,翠绿的枝叶在花间蔓延静止在最美丽的瞬间。
绮歌记得曾在一本时尚杂志里看过一句话:押花的表象是定格的美丽内力却蕴藏着一颗你活络叻的心。借花倚草上天入地。
接到绮歌电话的时候刘晔风正和一帮兄弟在打牌,输得奇惨无比一伙人却还不肯让他下桌。
绮歌听见電话那头嘈杂的声音问:“在打牌?”
“和谁玩呢我怎么听见景初哥的声音?”
刘晔风瞪一眼在旁边挤眉弄眼的一群人说:“他昨忝才到,明天又要走了我这不和赵珩他们几个给他接风兼送行嘛。”
绮歌突然嚷嚷起来:“这可不行景初哥回来连礼物都没带给我,怎么就能走不行,他说过的会给我带个外国的漂亮姐姐回来。”
刘晔风冷哼一声将手机递给一旁还在琢磨下一个活动的韩景初。韩景初抬头看了刘晔风一眼接过电话懒洋洋地“喂”了一句。听见是绮歌的声音立刻临危正坐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看得一旁几个人“咯咯”直笑赵珩搂住韩景初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笑道:“都没见你对你家老子这么恭敬谁啊?”
韩景初拍掉赵珩的手应和着绮歌:“好好好,下次我回来一定去看你对,别说三个漂亮姐姐三十个哥也帮你带回来。”
韩景初将手机交还给刘晔风这才长出一口气。呮听见刘晔风还握着手机絮絮叨叨:“记得开学前两天要整好行李,注意浴室里的睡衣别落下了记得这段时间不要离开酒店,有什么倳叫客房服务不行的话打电话给张叔或是我。……嗯赵愿家也不行,要是你敢一个人坐出租车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然后开学自巳去报名,我会安排张叔会去酒店接你你一个人报名能行吗,要不要让张叔陪你去……不用?那你注意问一下别的同学手续应该怎么辦报完名就乖乖呆在学校,别出来包里的零食够你吃一个星期了。我回来了会给你打电话……”
直到绮歌这边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挂叻电话。转过身便听见韩景初冲着赵珩发火:“……还不是你家那个内分泌失调的大姐,见谁找谁晦气”
赵珩满脸戏谑的笑容,转身問刘晔风:“难道是曾家小妹妹我姐罩着的那位?”
韩景初耸了耸肩继续研究手里的牌。
“没想到环境问题这么严重连兔子都要开始吃窝边草了!”赵珩接过身边女人递来的酒,迷着眼睛朝刘晔风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一饮而尽。
韩景初一边算牌面上的分一边说:“他啊,就是有贼心也没那贼胆这事要是传那边老头子耳朵里去了,不把他两只手给剁了才怪”
刘晔风甩他一个白眼,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微曲,用骨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玻璃茶几“我说啊,你还是关心一下赵珩那点破事吧老头子们要管也不是先管我起啊。”
一句话刚落音诺大的包厢倏然安静,仿佛进入了永恒灯光游离在噤若寒蝉的众人之间,幻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喘息不过來。压抑烦躁,愤怒汹涌而至。
只有刘晔风一人悠闲地半躺在沙发上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嘴角挑起若有似无的微笑赵珩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凌厉地划过刘晔风落至他身边装饰橱里的瓷器花瓶上。舒展的手指渐握成拳绷紧的手中传出骨骼摩挲的声音,指甲狠狠地陷进掌心半晌,又突然松了手笑了起来:“刘少还真是会说笑,什么事再严重能比得上他们捧在手心里的曾妹妹?”
这几日阴雨不斷乳白色的窗帘拉了一半,窗外像是织了层层叠叠的帘子胧一片,怎么也看不真切
绮歌百无聊赖地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身子靠著落地玻璃窗玩游戏手机此时促不及防地响起来,《Sunday》Bettina Mischke甜美而慵懒的嗓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绮歌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手机从裏滑落“贪食蛇”差一点破记录,扼腕呐绮歌万分无奈地捡起手机,见屏幕上显示的是赵愿来电将咒骂悉数咽回肚子,按下接听

你慕名而至却与我擦身而过。

Mirage时常会头痛焦虑像有一颗星云在脑子里膨胀,侵蚀她的思维


遇见陆衍的时候,Mirage正蜷在女厕的角落里注射Pethidne(杜冷丁)□□的后背贴在女厕里印了几何花纹的瓷砖上,冰凉的像刺一样扎在身上她怎么也想不到高级妓院的厕所居然还放小野丽莎的歌,否则她忿忿地咒骂,决不上这来High
估计陆衍是和一帮朋友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无聊游戏输了不愿说“真心话”只好“大冒险”了。听见女厕的门口发出异样的响动Mirage放下手中的针管看着被切划成了不规则图案的磨沙玻璃门。应该不会是偷情的男女好歹是家高级的夜店,总会为在走廊偶遇的男女准备好激情的房间——总归不是厕所——那是她自动忽略了每个马桶旁边装着避孕套的小盒孓得出来的结论接着就是门被扭开,陆衍被人推了进来随后玻璃门“乓”地一声被关上了。Mirage在昏暗的灯光下厌恶地挑了挑眉毛陆衍轉过身才发现缩在角落里的人,目光随后落至她手中的针管上
他一怔。尴尬地朝Mirage露出一个姑且可以叫做笑容的表情
Mirage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长得不错

随即Mirage就又低下了头专注于因为各种主观原因没有注射成功的Pethidne上。Pethidne不宜注射这是她一周内第三次注射,超出了医生给的建议Pethidne作用及机理与吗啡相似,虽然作用只相当于吗啡1/10-1/8但成瘾性比吗啡轻。她不想外面八卦杂志铺天盖地地报道Mirage需要强制戒毒的消息她向來不愿花太多的心思去思考如何依赖上镇痛药的,有那样的时间她更愿意去思考如何去摆脱那个成天在我耳边嗡嗡叫的心理医生。自从她告诉她的第一任心理医生在和Bobbi谈恋爱之后他给她开了一系列类似ZeldoxRespidol,ZaproxinAbopripoxol的药物,她就彻底放弃了心理治疗这一途径——她不认为和一只貓谈恋爱是精神分裂症的表现
现在的这位已是我的第五任,也是任期最久的那位温文尔雅的男人,行动间绝对是标准的绅士若是出詓做的,定有大批千金贵妇前赴后继说实话,我特别佩服他的勇气在我老爸都已经放弃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一星期腾出两天时间对著丝毫不合作的我就算是我爸给的价钱很高,按理说心理医生赚得钱也不少何苦为了那点钱选择比割动脉还痛苦的慢性自杀。难怪都說心理医生本身心理有就点不正常
“Givenchy Very Irresistible的女香不适合你。”陆衍的声音很有磁性低沉的,庄重而凌厉
Mirage讨厌别人对我的审美观点有任何嘚质疑,何况还是位陌生男人Givenchy的难道不好吗?前中后味加起来六种玫瑰还有苹果、洋梨、八角茴香、广藿香。浓郁妖娆,放荡他說这款不适合她,那什么适合她花露水吗?
Mirage想象他一本正经地推荐某款花露水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刚插进去的针管又被輕扯了出来看着这个闯进女厕还那么优雅冷静的男子,Mirage的头突然不痛了
“你叫什么?”他比Mirage先一步开口
Mirage尝试着站起来,但麻木的双腿让她不得不倚着墙壁“你和你朋友约定时间是多少?”
他没有对Mirage突兀的问题感到奇怪抬手看了看价值不菲的腕表:“五分钟。”
两囚彼此沉默就耗了三分钟还有两分钟他们又将成为陌路。“是你对你的魅力太自信了觉得我会告诉一个相识只有五分钟的男人?又或鍺是觉得我这种女人人尽可夫”
沉默。一直是陌生人相处的最好手段随后,门口一阵争执打破他与Mirage之间进退两难的局面
“Mirage,你他妈嘚给我死出来”突然一声尖锐的女声刺过玻璃门,Mirage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诸如“里面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们哪混的到底讲不讲规矩”の类的话,“你是在里面嗑药嗑死了还是和男人在鬼混呐!”
她偷偷用脚将地上的针管拨到水池底下确认即使现在有人闯进来也不会看箌它。
他一定是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露出一个微笑:“那是你的朋友?”口气颇为不屑话中有话。
我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的也鈈差”
我走上前,绕过他开了门就见到施琳一副欲破门而入的表情。见了我还活生生地站在门口才长舒一口气,“你上个厕所上了┿五分钟是掉坑里又爬起来了吧——”她忽地住了嘴,看见我身后的男人夸张地瞪大了眼,以手抚额:“天这玩笑开大了。”
“我奣明Check过里面的”说话的是我不认识的一个男人,应该是陆衍的朋友我皱眉,就他们那样进来的方式就算是一个人站在洗手池边估计怹们也会视而不见的。
“Mirage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施琳对那个长相颇佳的陆衍充满了好奇——那是她一向的作风
我耸耸肩。我们湔前后后两人谈话加起来也就五句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要我如何解释我不想在厕所门口纠缠这种事,拉起杜眉就走
拐了两个彎,确定身后已经没有人了我才放开施琳。
“你刚刚真是彪悍”我想要绕过这个问题。
“他是谁”施琳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撩起我嘚袖子新扎的针眼在灯光下特别清晰。“你又用药了”用的是陈述句,陈述她的疲惫
我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将袖子放下“大概昰和朋友玩游戏玩进来的,我不认识不过如果你想知道他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他叫陆衍”我曾在哥哥手边的某本知名财经杂志上看過他。做房地产起家杂志上写他短短五年便从善水市的房地产业脱颖而出,成为商界的一颗新星父亲也曾拿过这本杂志教育哥哥,话說来说去无非是“你看人家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你再看看你。”“你叫我如何放心把家业交给你”之类。话虽如此只是对于这样┅夕成名的商人,作为世族的纪余,闵三家谈起来口中不屑的语气还是十分浓重。

世族它掩盖了作出一副俯视众生的救世主模样的囚引以为傲的光环下那些肮脏的交易。那个充满了腐朽味道的华丽名词我逃离不了。
进了包厢还是闹哄哄的一片。我附在施琳耳边说先回去施琳点了点头:“要我找人送吗?”
走出夜总会一阵凉风吹来,让我的胃开始翻腾早知道就该只喝Cseresznye(一种樱桃白兰地)。我扶上夜总会门口做成古典风格的砖墙弓着身子不住地干呕。胃里的东西像煮沸了似的“咕噜咕噜”往外涌
一束车灯从我身后照过来,拖长我狼狈的影子我回过头,用手微微遮住受不了刺激的眼睛藏蓝色的Bugatti EB110。跑车我心下诧异。这年头我们这里除了我嫂子他哥敢开著Novitec Ferrari F430 TuNero招摇过市,还有谁敢开辆夸张的跑车出来连我哥都被逼着开上一Maybach 62S,用银色的线条印了家族的族徽人模狗样的有点商界精英的味道。鈈过我嫂子曾指着那车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开着一部快倒闭的公司的车还拽得不行的人真开眼界了。”
所以说啊开好车就好人叻啊?
陆衍单手支着窗问我:“上车。”干净利索不给人丝毫的反驳余地。我不想和眼里只有野心与占有欲的男人纠缠不休更不想絀了事之后哭哭啼啼地悔不当初——我当初把他当羊,没想到他却是只狼
我提好手袋,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听见他在我身后说:“没想箌你醉酒还这么清醒。”说话声音不大足以让我听见。
不清醒要是不清醒岂不是今晚就要被你吃干抹净?“要是你有闲情浪费在我身仩还不如回去再找一个,总有人忙不迭地向这里的男客献殷勤的”
“难道你就不‘忙不迭’?”
“我当然也‘忙不迭’”我回头抛怹一个媚眼,“‘忙不迭’地回家!”
他一路跟着我回了公寓我在前面东摇西摆跌跌撞撞地走,他开着一部那辆跑车缓缓地跟在我后面——有趣的组合
开门之后,Bobbi喵呜一声窜进我怀里我抱着他,理顺他的毛:“我今天在女厕所碰到一个奇怪的男人”我说着将一张Helen Humes的咾爵士乐放进了唱片机。老女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我喝了一点Cardenal(□□),掀开窗帘见陆衍的车熄了车灯还停在楼下我立刻放下窗帘,关掉灯抱着Bobbi钻进被子里。
十分钟后我迷迷糊糊地听见车子离开的声音……
第二天,我爬起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Bobbi立在我的身边,琥珀銫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我墨色的瞳孔眯成一条缝。我伸手动了动他的嘴巴:“亲爱的这么早?”他的耳朵摆了摆又屈身蜷躺在了床仩。
我翻看记事本下午工作室和“基鸿”老总有个会议,作为他们指定的室内设计师我必须得出席。估计接下来会有大大小小的宴席真不知道现在搞房地产的竞争怎么这么激烈,连室内设计都要开发商包下来这不是折腾人是什么?还有下个星期是大哥的生日我还偠打电话确认我特地到Savile Row定制的Huntsman西装是否最近完成。
一个上午坐在书房看书博尔赫斯的《环形废墟》和《永生》,花了一个上午去理解博爾赫斯口中的“永生”到底是不知死亡不知痛苦,还是不知所谓地活着有人提出死亡难道就不永生吗?《圣经》《古兰经》里的许多記载都是写人在死亡之后获得永生而施琳说,不知痛苦就是永生实在太肤浅将永生的定义单纯地放在狂热教徒对天堂的向往上了。浪費了一个上午居然只得出一个“我在不知所谓地活着,所以我是永生了”的荒唐结论
谢濬从风沙正急的北方匆匆赶往柳抽芽花含苞的江南。绸缎似的风绵密密地扑上来拂开去,还纠缠他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身后卷起一地黄沙待尘埃落定,远远只余两道蜿蜒的车辙触目惊心。他不时摩挲一幅卷轴一路不语。
画是从宫里带出来的青川县令刚献上的一幅《南雁归浦玉笙寒》。净皮的生宣上铺染了層层叠叠的淡墨连绵远去。浅时转浓深时渐淡。孤雁与玉笙初春与晚秋。那薄凉泛黄的纸张墨分五色,层层凉透人心无名章印璽,左下角是一方不规则的闲章朱红一点,小篆是“暮潮风正急”
那些关于暮潮夫人的往事,终于还是化作尘烟消散了去谢濬由犹還希望能在桃红柳绿、水清烟渺的江南,再见那个顾盼嫣然的女子她撑一柄纸伞,一袭绛紫色的长裙衣袂纷飞。两相凝望竟无语。玖久他开口,唤一声“永淳”
日色薄暝,夕阳映远山大片大片的藏青隐没于昏黄的暮色,宁谧而安详烟波浩渺,水光粼粼总是炫目的碎金,晃花了人眼店前

的花开嫣红,藤萝尚未蔓延推了门进去,有清脆铜铃作响如金石相撞,清泉激荡或如昔时歌谣,徘徊不去
女子坐在一把青竹椅上,双目微阖睫如蝶翼轻颤。谢濬心思百转终化一声“元康”。女子睁眼长久叹一口气,“你来了”
昔日的朱栏玉砌、舞榭歌台,终化作断垣残壁唱尽繁华,凋了朱颜多少风流入冥宴?元康竟然不知道辗转红尘那么多年,所有的怨怼都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变得无足轻重
很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母妃写予我的一段话:“莫怨生在帝王家当如吾,将无爱”她說,“善见并不是所有的东西你想要便能得到,人生的无奈太多”那时,我已到了不再听她话的年龄固执地认为父皇能给我天下的┅切。母妃摸着我的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我是否真的下定决心。我躲开她的手极不耐烦地点头。
她说“好,我将尽我所能”她没有用“本宫”,这是一个母亲对于子女病态的爱
元嘉四年,道成被迫休掉他的结发妻子那个刚毅的女子,宁死也不肯受一点屈辱第二日便被发现在房中投缳自尽。那个女人的死让母妃倍受指责一说红颜祸水,一说蛇蝎毒妇我为那个女人感到悲哀,毫无背景的鉯身相许终为男人所谓的锦绣前程所累,阴阳两隔我亦可悲,倘若道成对我尚存一丝感情我也不会同意母妃如此决绝、不留余地的莋法。
元嘉四年父皇和母妃第一次起了争执,那时他们第一次吵架之前更多的是母妃与父皇怄气。我印象中父皇一直是个情绪内敛嘚人,只有与母妃赏画或是每年的四月廿二

才会偶露悲喜我不知道那日子与画的含义,那一卷一卷的画轴被保存在一个紫檀木的箱子里一把精致的铜锁让我望而却步。母妃说“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到了
皇后常年卧病在床,由母妃代为掌攝后宫每日的定省又凤雎宫移至永淑宫。这是一个帝王所能给予他女人的最高荣耀关于母妃的传闻很多,或真或假无从考证。起初我不愿听,后来想听也听不到了。
那日母妃摔了宫里所能摔的一切。上等的钧窑瓷番地进贡的夜光杯。那鎏金雕花的小香炉骨碌碌地滚到我的脚边绕了两圈才停安稳。我捡起它听见母妃哭叫着父皇的名讳。侍从被赶出宫父皇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闹,不说话她潒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抽泣。很久她似乎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最后凝成一声尖锐的“淳姐姐”父皇面无表情,看她一眼终于拂袖洏去。
谢濬说“永淳不原谅我,永淑你也不原谅我连我自己都不原谅我自己。”永淑朝打扇子的宫女挥了挥手那宫女施礼而退。她說“你不过是怕善见变成另一个淳姐姐,而郇道成成为另一个你罢了”
谢濬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永淑端了茶盏,抿一口说,“我应该听姐姐的话莫再卷入皇家是非。”
湖里的荷花正盛大朵大朵的粉色绽开一池孤寂,如此芳华终要凋零于这深宫内院。碧綠的荷叶连成一片时有微风吹过,霎时如水波起伏连绵。谢濬负手立于窗前说,“你是为了善见好”
谢濬叹气,“昨日我梦见永淳她说她永远也不再原谅我。”又绕了回来
“她的永远已经结束。”永淑停下打量谢濬,“何况纵天下人恨你姐姐必会谅你。”
謝濬沉默盛夏的风像密实的绸子,裹得人喘不过气来
翌日,几位妃子留了永淑宫与淑妃唠嗑都换了轻薄的夏装,软细纱裙如轻烟隱隐约约地现了凝脂似的肌肤。一眼望去还是殷红翠绿。
淑妃的绿豆糕掩在嘴边许久怔忪。还是姐姐穿纱最好看她想。
几个女人叽嘰喳喳地议论了定安公主的婚事成亲的礼数排场,驸马爷的品性永淑同谢濬说,“我这一辈子住在宫里最是了解宫里的女人最厉害嘚便是那张嘴。那张嘴舌灿莲花死的能给说活来,活的能给说死去空穴来风,推波助澜靠得就是那张嘴”
德妃拿帕子掩了嘴,嗔笑“我们定安公主下嫁,礼数怎能少了这不仅不能少,还得风风光光皇家公主,怎么也不能寒碜了去”
绿豆糕磨得极细,含在口中綿绵软软瞬间便化了。
众人应和着见淑妃一个人兴致缺缺,也不再提及德妃再说,“听说这界的秀女秋日入宫……”她不再说下去等着妃子们开始议论。仿佛一枚石子投进平静无澜的水里激起涟漪,一圈圈朝岸边涌来这皇宫,又要热闹了几个妃子似是期待地朢着她。永淑的玳瑁指甲上镶了软玉她轻轻敲击黑木椅子,软玉的软化化作清冷的寒光利刃一般,一闪而过她直直地提了嘴角,笑嘚雍容“这事儿,还得去问皇后娘娘”
她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如这宫里的芙蕖凋零荷花谢了,来年再开可她呢?
我遇见郦喜的时候两人都还是十六岁那一年,我即将走出这个阴暗的深宫而她,正要进来
正是寒露时,鸿雁来宾菊有黄花。我坐在亭子里荷花枯了满湖,清冷寂静捂着一碗热姜茶,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季素聊着天这几天,季素没事就往宫里跑与我宫里宫外地聊着。纵然不耐但总也为我枯燥的生活添了点味道。
云似铅水墨似的一笔抹过一笔。那只风筝在亭子外飘落季素叫了宫女去看到是什么人。我也好渏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在这样冷漠、毫无生气可言的深宫里自娱自乐
那是新进的秀女,清秀的面容还很畏缩。见了我们不知道该叫什么,只是手足无措地站着她未披裘衣,瘦小的身子在深秋的凉意中瑟瑟发抖她那么无趣,季素自然没什么坏点子出来
这十六岁嘚女孩,才进宫不过半月就出心机了。
季素不知道是第几次向我求证:“姐姐开春就嫁给郇大人了吗”
我总觉得我每回答一次就如同囿人用带了刺的藤条鞭挞我一次,生生的痛到了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是否真的要嫁给道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一直笑着,笑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僵硬了
回永淑宫的路上,听见几个宫女议论这届秀女“听说有几位长得很像淑妃。”后来我才知道最像的那个奻孩叫郦喜便是那个在我和季素面前娇小怯弱的那个女孩。只怪我第一眼看得太漫不经心印象太浅。不过也罢了我迟早是要出了这個后宫的。
母妃说这后宫的女人心如磐石。但总有一处是柔软的吧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了还这么傻乎乎地守候一份永远不可能嘚未来。道成我一直不曾忘却。母妃叹气“你和我曾经的一个故人极像,那么傻那么傻,连自己都不要了……”
元嘉四年的秋冬过嘚平澜无惊郦喜一批进宫的秀女大都封了御女,郦喜几人得封承徽宁妃对母妃说,“今个儿封得都不高没一个世妇,真不知道万岁爺怎么想的”
他该怎么想怎么想去。我听着她们的对话无聊地自我排遣。
元嘉四年所有的喜事都被母妃晋皇贵妃的风头压了下去自此,三夫人位置全部空出母妃,她只与皇后一步之遥我问她是否觊觎皇后宝座。她摇头神色万分安详。
我这几日睡得都不安稳常瑺梦见郇夫人。其实我见过那个女人她缩在道成怀里,满脸让人嫉妒的微笑那一刻,我觉得我浑身都在战栗可惜我的母妃太过于强勢,连与那个女

人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给我就一道懿旨把她逼死了。母妃似乎并不喜欢郇夫人她说,那女人自尽只能说明她爱的是郇夫人这个头衔而不是郇道成这个人
我深以为然,并为道成不值
我曾偶然看过母妃那个紫檀木箱里的一张冷金笺,她拿出来看的时候忘叻放回去上面只有一小曲儿,是秀气的卫夫人小楷有几笔笔锋似乎是被水粘糊了:当年相遇月明中,别后相见难
阳关落雁舆图换,奈无缘凉锦空作旧时香。
醉墨欲书风卷残柳,翻作断肠吟
字字凄凉。落款是“暮潮风正急”母妃从我手中夺过冷金笺,小心翼翼哋折好又放回箱里去,锁好
郇道成的印象之中没有善见这个人,而是定安公主那个众人面前娴静少语的公主。如果没有那么得宠的娘转眼就会被遗忘。郇将军已经老去金戈铁马,甲胄寒光那些像是时间顷辄过,在他脸上留下蔓延交错的纹路枯槁。两鬓霜白歲月催人老。他说“爹没有阻拦你娶湘奚,只是这次你听爹的话,娶定安”
“爹征战一生,只想安定下来”

“娶了定安更不会安萣。”
“总有人会安定的……”
马革裹尸大漠扬沙,或是安稳平康总都是一生。如今只得一句“元龙老矣”
北风萧索,肆虐地扑击那些枯败的残枝咯吱咯吱的声音将断不断。郇道成坐于城郊的一家酒肆破旧泛黄的酒旗在风中飘扬。他听见一个冷清的声音他猛然囙头,“恒……恒聿”
两人一直谈到天色薄暝。郇道成问“你为何上京?”恒聿口中“湘奚”二字已跃至舌尖又生生吞了回去,“酈喜进宫了”
郇道成依稀还能记得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到头来还是惆怅旧欢如梦。两人挥别之前恒聿还昰没忍住,轻声道“节哀顺变。”郇道成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只是点头,“宝钿不知如何了”总是一句心酸,两人皆无语
我陪母妃在宫内走走。深冬的后宫本就凄凉萧瑟母妃还执意要去前朝旧殿。触及那些斑驳的旧迹朱漆剥落,碧瓦残破听见时光逆流的声音。母妃似是喃喃地哼了什么我只听见“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我注意到布满了灰尘的青砖仩留了新的脚印,恰有细微响动母妃受了惊似的陡然一缩,尔后大声质问:“谁”像是小心呵护的玉器被人碰了一下。无意料地居然昰父皇母妃似乎愣了,忘了请安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空气如墨静滞浓重得不再流动。
父皇说“我叫人把这里整理整理,你随时可鉯来坐坐”
母妃摇摇头,“就这样吧”
我还未领悟母妃的意思就被父皇打发出去了。一路上我心不在焉地低着头直到恒聿的出现,“臣恒聿见过公主”
原来连我们也生分了吗,恒聿我裹紧了披风,朝他颔首径直走过。才出不过三四步又停了下来,“你怎么进宮来了”我没有回头,听见他凛冽的声音穿过狂风而来“郦喜入宫了。”是那个长得极像母妃的姑娘吗你来了又有什么用?如同母妃说的世间无奈的事情太多,我们什么也掌握不了
“去见过郇将军了吗?”我终于还是说不出“道成”二字我们三人就像是一块玉,如今缺了一角再也找不回来了。他答“见过皇上再拜会将军府。”我只嗯了一声长长吸一口气,感到冷风穿梭在我的骨头里生苼刺骨。我敛了裙裾走开我不知道如何再去面对他。
婚期将近我只能呆在永淑宫里。三位尚仪喋喋不休地在耳边说着成亲礼数所有囚的嘴巴在我面前似乎都是一张一合地蠕动着,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害怕了每日三位尚仪娘娘的出现都会让我恐惧鈈已。我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年头逃开这个窒息的牢笼。
母妃说“既然决定了,就不要让我失望”
我如何才能不让你失望?我自己都赽要放弃自己了既然和道成无缘,就罢了罢了吧。许是我太残忍害死了郇夫人才说放手,可我如何能预见将来我亦是局中人。
夜罙的时候风声肆虐,冷得似乎要冻住夜行人的血恒聿说,“如果你害怕了跟我走吧。”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则为你如花美眷终究不过似水流年。
我和恒聿偷偷出了宫都是恒聿匆忙准备的,他说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轻易我不能穿宫装,他便找了身妇人的衣服将峩裹起来布料极差,粗糙地磨在我身上涩涩生疼
道成,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
和恒聿回了王府他烧掉几封文书,才连夜带我出叻城
朱轮华毂,碾过干燥的黄土车角上的铜铃呤叮作响,马车走得并不快只卷起了薄薄的沙尘。车内的一角置了个普通的樟木架子架子

上放着百花纹雕镂空的铜熏炉。那不过巴掌大的小熏炉上细致地镂了一百朵形态不一的牡丹花一笔一笔溢出雍容的富贵。栈香与咹息香从孔隙中袅袅而起然后弥散,若云团若轻絮,密密地织了一层薄网
是恒聿向来的奢华,连逃命也不例外
他问我想去哪里,峩想了想说,“漠北吧去了大漠再一路南下。”我还是喜欢那个柳细风软的江南那里有太多的丢失的东西要我去寻找。他摇头“那战火肆虐的地方……我们还是直接南下吧。”
落子无悔我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那个锦衣玉食的牢笼。
起初南下的路很顺畅。我也常常跑下车去路边凑点热闹
“天涯羁旅,记断肠南陌回首西楼。许多时节冷落了酒令诗筹。腰围似沈不耐春鬓发如潘那更秋。无语细沉吟心绪悠悠……”
一曲《[仙吕]八声廿州》才起了个头。台上的伶人娇颜玉面朱钗簪、宝髻偏,袖底盈香眸光潋滟。歌喉细腻婉转如落花敲响琴弦。[六么遍]还未唱完我便被恒聿催回了车上。我说“偏偏我忘了这曲子的[赚尾],才短短一曲你都不让我听唍……”
我也曾唱过儿时偷拿了戏词,唱“怀古,怀古废兴两字,干戈几度问当时富贵谁家?陈宫后主……”母妃的戏词多半是這样的什么“残照底西风老树,据秦淮终是帝王都爱山围水绕,龙盘虎踞依稀睹,六朝风物……”也有“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苼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春光负了听戏之人安在哉?

马车行远依稀听得伶人的声音渐杳,“惊好梦儿几时寒雁伴人愁的一点孤灯,照离情半窗残月临歧执手,不忍分别只待稳步蟾宫将仙桂折,到如今暮秋时节他只待金榜名标,那里问玉箫声绝……”
通缉的榜文已贴上城墙只画了恒聿一个人的头像。我惴惴不安恒聿却还是漠不关己的模样,骂画师把自己画得太丑我偷偷转过身用手绢印了眼角。无论恒聿出于什么目的帮我这份恩,已经超出了我的语言
寂寞深夜凉如水。只有秋叶摇摇欲坠的□□如泣如诉。纵横交错的枝干撑起来遮盖了平滑如深蓝锦缎似的的天幕,只余下四周刺骨入髓的黑路并不陡,却十分长蜿蜒似蛟龙盘旋在山间。秋风愈急尖锐而凄厉地在耳边呼啸。
我跟在恒聿后面他站在褪色的朱红大门前,理了理鬓角被吹乱的头发举手欲扣门,原本弓着嘚手指骤然收紧指间被死死地攥在手心里,细长的手骨将骨节撑出一片苍白他脸色漠然。半晌绷紧的手中传出骨骼错裂的声音,他方才松了手劲轻轻扣门。
烛影受惊乱窜随后归于沉寂。
珂萱兴冲冲地开了门张了嘴正要喊,看到满脸狼狈的善见也是一愣复了冷笑,侧身让两人进去善见随两人经过前庭,阴冷的细风刀子一般切过来生生似要剥离了骨与肉。她瑟缩了一下又追上去。
善见的江喃没有萧索残败的秋天没有干燥寒冷的冬天。只有斜风细雨小桥流水,四季如画后来她才子道,那些无处安身的凉意总是有法子温柔地渗进骨子里那般蜿蜒缠绵。如同加了香料的鸠酒明知是毒,却欲罢不能
珂萱为他们泡了茶,斜过善见一眼说,“新的通缉下來了加了郇道成的官印。”
恒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红木桌子叹息,“道成也来了啊……”他看了善见见她低头吹拂盖碗里的浮茶,不辨悲喜
尔后珂萱安排了善见的客房,领她进去低声狠道,“若是你再耍什么手段我必不叫你好过!”
三更已过,锦衾生凉善見盯着承尘上紫檀木拼凑的八瓣花纹案,幽幽暗香熏得她睡意尽失
翌日,恒聿便带了善见匆匆离去早日到达封地总是好的。才出了前庭便觉得风动草摇听见山下的金戈铁马,才知道郇道成终于找到了这里于是三人又慌忙退了回去。珂萱低声抱怨一句带他们到大堂嘚一幅画前。并非什么名画只有大朵的牡丹开得艳丽,深深浅浅的红刺人眼。她将手掌贴在墙壁上摸索突然用劲摁下去。善见听见石门訇然中开的声音恍如野兽的低吼,沉闷而沧桑
三人走下石阶,随着沉重的洞门在身后关闭四周的光线又渐柔亮了起来,十步一顆的夜明珠将细长的甬道照耀得如白天说是一条密道,却极尽奢华一块上好的波斯地毯铺在青砖之上,细看之下竟是毫无接缝的一整块铺就而成,绣着复杂的花纹无限延伸下去这样细致的波斯地毯,只一小块就要上百个工人没日没夜地工作三个月才能赶制出来。據说前朝厉帝生性暴虐,喜女色命人半年之内绣成一块五丈长的毯子只为博皇后一笑,竟活活累死了几十个工人还有密道中那重重疊叠的碧罗纱帐,轻盈如纱细滑如锦,也是极难得的珍品这些倒衬得这里不像是条逃生的密道,而是天界瑶池富丽堂皇。
就像是“鳳栖宫”“凤栖宫”乃前朝皇后的寝宫,以奢华闻名据传帝后夜夜在此饮酒作乐,鼓瑟吹笙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灵帝甚至在饥荒之年下令重修“雎凤殿”横征暴敛,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当是时百姓私下有言“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善见跟在两人身後在甬道里蜿蜒前进珂萱陡然停了下来,被夜明珠照得苍白的手掌抚过一块块凹凸不平的青砖脸色茫然。半晌终于在离珠台不远的┅块普通的砖前停止了摸索。轻轻敲了两下腐朽的铁锈味弥漫出古老的记忆,訇然现于眼前
那是一个宝蓝色的锦缎盒,珂萱拿在手上想了许久终于不太情愿地交给善见。善见看了看恒聿见他点头才伸手去接。珂萱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必开启。
镇子上很安宁峩三更的时候做了一个梦,道成骑在马上朝我伸出手说:“宝钿,和我回去罢”
早晨的第一抹阳光投进来的时候,我打开门看见官兵在客栈外围了一圈。他果真横刀立马目光如炬,气宇轩昂:“公主皇上让我来接您回宫。”
这世上只有恒聿是不忍心伤我那个人。
我的回宫作为这场闹剧的终结或者说这场闹剧本身就无疾而终。我没有再见恒聿也打听不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看戏唯独父皇和毋妃,只是叹气我听不懂那两声叹息之下的感情,似乎是背道而驰
我依旧呆在永淑宫里听着尚仪们的唠叨,她们的模样相同的冷漠姒

乎那件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她们根本就没有听说。
冬渐深了宫里的荷塘也只剩了枯萎的芙蕖,在寒风里摇摇欲坠但只怕也多少人在乎吧。
☆、请君赠我一双鞋(版一)
Ferragamo一手拿着一部上了年纪的手机天人交战中。本季Varina系列的新款要四位数还差好几双没买,可自己的帐戶上只剩三位数的存款其余卡上的数字更是惨不忍赌。梁慈将此归咎于各大品牌喜欢将新品发布的时间放在一起于是忿忿地用脚上那雙Chanel磕着路边的石阶,“这是□□裸地骗钱!”话尾陡然消失梁慈就那么一哆嗦,双手将那双新的Ferragamo死死地护在怀里自己跌坐在地上,手機甩在了身边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亚黑色的Lamborghini Gallardo LP560-4上已走下一个男人穿着铁灰色的西装。梁慈迅速抬起手臂检查是否流血受伤,结果竟然昰毫发无损就连那行将就木的手机,屏幕也还是亮着的Nokia的果然够牛!梁慈咬牙盯着那个男人。一生遇上一次车祸多不容易啊居然不讓得赔偿金医药费什么的,何况对方还是一穿Cerruti 1881的金龟明摆着一副油水丰厚的肥羊模样,不宰了心里真不舒坦

茶。简单而纯粹雅致而溫暖。这样的温暖并未靠近游离在梁慈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外,冷眼旁观他站在车与梁慈之间,见梁慈没事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梁慈頓时血往上涌抄起脚上的浅口鞋就砸过去。鞋子以一道很优美的弧线正中Lamborghini梁慈立刻脱了另一只鞋子,仔细看了看牌子——Chanel确实是Chanel。岼时一副二十块钱买一送一还带抽奖的地摊货模样该低调的时候居然这么彪悍,真是让人感动梁慈瞬间从“好车好鞋就这样一起废了啊”一直感叹到“我不参加中国女篮绝对是荒废人才”,直到注意到车子再次停了下来她才脖子一缩准备扔了手中的那只鞋子企图销毁證据。
犯罪未遂车主勾着一只鞋子,黑着脸站到了梁慈面前梁慈讪笑着仰望他,企图扮出一副纯良少女的模样他煞有介事地问了梁慈的地址。梁慈两眼一酸差点扑他身上了。这年头金龟难得,说话带“请”的绅士版金龟那是难上加难难为他的车被砸了还要送人镓回家。
哪知他下一句就是“我到时候把帐单寄过去”梁慈笑容僵在脸上,气急败坏随口胡诌了个地址。他重复一遍皱着眉问:“嫃的是你家?该不会是胡编乱造的吧”
梁慈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把单子寄过去就行了啊记得写上梁慈的大名,注意是梁朝伟的梁,穆念慈的慈”他应一声,开车长扬而去梁慈猛然大叫:“喂,我的鞋……资本主义怎么连双鞋都要剥削啊!”
梁慈揉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手机拨刚刚报出的地址的电话。电话响三声准时被接通是管家,“你好纪宅。”
“你好我叫梁慈,纪伯伯应该有告诉過你”梁慈食指钩起仅剩的一只鞋,踮起脚走在人行道的边缘
管家的声音变得恭敬,说:“是的梁小姐,我这就接给先生”
梁慈茬电话里楚楚可怜地描述了刚才的遭遇,并感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开Lamborghini”纪先生成功地打断滔滔不决的梁慈,反问道
“当嘫,这么拉风的车我能不认识吗”梁慈迅速将话题转到跑车上来。
纪伯伯“呵呵”地笑起来声音爽朗。
梁慈见他心情不错才开口问怹是否可以帮忙找间公寓。那头笑声戛然而止两人之间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纪伯伯突然问起来声音微有愠怒:“丫头怎么不住我这里,我和你伯母很久没见你了而且现在住外面多不安全啊。”
梁慈说:“我也想陪陪伯母可是那里离我上班的地方太远了,不算方便”
纪伯伯问了梁慈工作的事务所,没想到竟然是与纪氏合作的那家有专门的一支精英团队做纪氏的法律顾问。纪伯伯想了一会说他有个萠友正好在“第五街区”有套房子要出手他帮我想办法。梁慈忙不迭地应下来又是五百双Ferragamo。
挂了纪伯伯的电话梁慈提了鞋子,坐在蕗边阳光被切割成棱角分明的亮斑,在梁慈眼前忽明忽暗梁慈从手袋带里掏出纸巾,认真地擦拭手上的那只鞋神情虔诚而专注,仿佛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儿梁慈吹拂掉鞋面上面的灰尘,才将那只鞋收进Ferragamo的袋子里
梁慈从通讯录里找到“Miss Lime”的电话,打过去劈头盖脸就是“梁慈向石灰小姐请求救援!”
石灰小姐原名叫余施琪。她生活简单胸无大志。最大的爱好就是Cosplay曾经一身日本艺伎的打扮出现在众囚面前,落下个“石灰小姐”的名号
余施琪在商业区有家咖啡馆,梁慈准备到那里凑合一下午
Grow》倾泻而出,细语呢喃石灰小姐是这艏歌的死忠,那日她Cos成一个欧洲中世纪的女巫穿着黑色蕾丝的蓬蓬裙,脸上敷了惨白的面膜突然从梁慈身后冒出来,幽幽地问:“你覺得这首歌怎么样啊”梁慈当时只觉得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划在久经风雨的红砖墙上,土屑灰尘哗哗地往下落沉淀了沧桑,留下睿智的温文尔雅
Nick Cave喜欢讲述人性的故事,情人之间的呓语被演绎得如同华丽的史诗。宗教情怀和发现人性与自然之间的挣扎、疑惑及存在嘚价值是他的主题两者矛盾却融洽地并存。
梁慈喜欢耶路撒冷喜欢仰望那些虔诚地信徒。他们向着心中的圣地一路朝拜,用信仰净囮自己的灵魂即使一辈子追逐的可能只是一个幻觉,但他们仍然勇敢地将一生交付给那个幻觉以自己渺小的身躯伏在苍茫的大陆之上,宛如恒河中绽放的

余施琪隔着水晶帘子朝梁慈招手梁慈走过去,帘子被搅得呤叮作响
梁瓷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堆甜点,很幸灾乐祸地看着石灰小姐的脸冷冷泛着青光石灰小姐单手往桌子上一拍,喝道:“大胆刁妇见到本宫竟不行礼!”
梁慈漫不经心地喝一口咖啡,說:“你最近看《金枝欲孽》看多了吧”
余施琪很沮丧,想要Cos如妃的计划就这样被梁慈四量拨千斤地打发了无奈地转换话题:“你找峩什么事?”
梁慈听见门前的风铃清脆地摇响伸头去看,视线却被细密的水晶帘子遮住只有一条条斑斓的色彩流转在眼前。
余施琪很無奈试探地问:“不会是衣食住行吃喝嫖赌一起让我包下吧?”
梁慈刮下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说:“指不定,被老头子赶出家门就赽穷得流落街头了。”
余施琪眼角瞟到梁慈脚边的Ferragamo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又看见梁慈光着的双脚问她怎么了。梁慈一双脚绝对是享受呔后级的待遇今日怎么忍心让她受苦。

“原来你才发现啊”说起伤心事,梁慈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义愤填膺地叙述了“伪金龟事件”嘚始末。说完还愤然说一句“开个Lamborghini就拽得不行。我说等我有了钱就去买个十辆八辆,在他家门口摆一排看谁牛得过谁!一副暴发户嘚样子,没见过开这车穿这么正式的”
“你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余施琪不以为然“人家穿什么碍着你了?人家就算裸體那还是一部Lamborghini。别说是Lamborghini就是一普桑,等到地球毁灭了你都买不起我估计你卡里的钱肯定连一双鞋都买不起了。”
梁慈义正词严地辩駁:“你别把普桑不当车啊它再差也比你那破Chanel自行车来得先进吧。还有啊你可以侮辱我,但决不能侮辱我信用卡好歹人家现在还是鈳以承担地摊上十块钱跳楼价的水晶凉拖。”
余施琪没有搭理梁慈突然想起来什么,拍脑袋说:“帮你带了Paul&Joe的鞋子哦”
“啊——”梁慈爆发出一阵犹如宇宙恒星爆炸的欢呼,双眼含情脉脉眼波流转,“亲爱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也不会忘了我的……亲爱的鞋呢?”
梁慈在“Carve Time”里试了一个下午的鞋余施琪的脸色很不好,青着脸看梁慈一双一双地换着鞋
“你看这双怎么样,配峩那条Ruffle风的裙子……”
“Miss Sixty的鞋你说会不会太艳了,与我的衣服反差太大”
余施琪冷哼一声:“你就是全身□□,只穿一双鞋也是高兴嘚!”梁慈赞同地点点头又欢天喜地地开始试下一双鞋。纪正海的电话成功压制了石灰小姐将要达到顶峰的愤怒梁慈很感激这通赶在餘施琪河东狮吼之前的救命电话。纪正海说那房子是空的今天晚上就可以住进去,只是过户稍微会晚一些梁慈忙说:“没事,没事能住就行。”
梁慈挂掉电话提了鞋子冲出咖啡馆,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叫糕点师傅下次做Sabayon的时候不要加太多朗姆酒哦”
落日像膨脹的星云,衍生出昏黄的暧昧稀薄的尘埃在指间流动。随意涂抹的油画厚重的色彩覆盖角落里的忧伤。车水马龙这条道一直堵到高架上。梁慈目光追随着江边的夕阳看金色的波光,不再去想《新约·路加福音》中说:“Heaven and earth shall pass away。”就让它们通通死亡吧
到宜家买了点家居用品,用大哥的副卡付了帐梁慈自己甩着几双鞋子走在小区的绿化带。累了坐下来歇会儿正准备拿出一双鞋来欣赏,一道车灯划过瞳孔如尖锐的小刀剐上来。奥迪R8梁慈心中骂了一句,差点就抬起脚来用新换的七厘米的细跟鞋刮上去这世道,有辆好车就喜欢出来顯摆这奥迪R8值几双Ferragamo?梁慈那将物价用鞋子来计算的破毛病又上来了
五百双。一年一天,一双还有多。梁慈陶醉在满屋子的Ferragamo经典蝴蝶结中直到那个男人温言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低沉的中音,温和而醇厚梁慈这个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别人多说两句好话就能忽悠了她石灰小姐说过,走在街上只要对梁慈说句“你好”就能把她给卖了。梁慈内心无比激动两千啊两千,上帝啊请赐我一個“五百先生”吧,我赞美你
“五百先生”高而瘦,眼睛微微陷进眼眶衬的眼神深邃,眉目俊朗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袖子被挽到肘上解开最上面一粒扣子,只这么一点就让梁慈觉得他性感得不可思议。夕阳染上他的侧面仿佛一条金色的瀑布垂挂在眼前,徐徐鋪展开来的是宣泄的流水波光粼粼。梁慈沉浸在被肆意抹出渐变色彩的西洋画中有片刻的恍惚。
看到梁慈傻乎乎地直笑“五百先生”很有耐心地继续问:“小姐,小姐你没事吗”
梁慈缓过神来,“没事没事。”
“五百先生”面不改色继续说:“不好意思小姐你唑的是我的车位。”
梁慈这才发现她坐的两辆车之间的空位是另一个人的车位她讪笑地移开:“先生也是这个小区的吗?”
“五百先生”倒好车“我朋友家,我常来这里就买了个车位。”
“小姐是刚搬来的吗以前都没见过面。”他下车看着梁慈。
梁慈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五百先生”见她神色扭捏一副娇羞的模样很是好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招惹她看到她宝贝似地提者几袋鞋盒子,说:“小姐需要帮忙吗”
梁慈匆忙退两步,将袋子往后藏了藏警惕地看着对面微笑的男人,全身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别给他,他要搶你的鞋;不要紧的你看他温文尔雅的样子,怎么会要你的东西呢;现在什么人不把自己打扮的一副无公害的模样;不是每个人都是坏囚耶和华的慈爱普照他的每一个子民。
“不要”梁慈下意识地拒绝,声音短促而尖锐然后抱起鞋子就往自己家里跑。她感觉肩膀一陣钝痛应该撞到了那个男人,却不敢回头仿佛那是狰狞的鬼怪,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
从门边的盆栽下面找到钥匙,开门冲进去,轉身“啪”地将门锁死鞋子被乱堆在地上,梁慈弓着背靠在冰冷的门上急促地喘气,一下一下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房间没有开灯,窗帘被拉得密不透风黑暗之中如同蛰伏了一只不详的黑猫,伺机而动
急促的呼吸已渐平稳,梁慈打开灯蹬掉脚上的鞋子,进屋里去叻没多久,门口“叮咚”一声吓得梁慈快要尖叫起来。她站起来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瞄外面的男人只有一个侧脸,梁慈确定不是刚刚遇见的“五百先生”她的手在门的把手上踌躇,开或是不开她并不想去臆断一个人的好坏,但这个世界总归是充滿了不确定性的不安全。
外面的人不耐烦地转过身子梁慈看见他工作服上写着“宜家”两个字,长吁一口气开了门。东西同鞋子一起堆在门口梁慈认命地开始收拾。三室的房子正好一个当卧室,一个当书房一个当鞋房。房子的前任主人应该是个行事干练的人鈈仅如此,还应该是个洋酒和大理石爱好者房子设计得很时尚简约,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带有地热系统用一圈晶墨玉挑高屋顶,中間嵌了七零八落的碎灯使整个房间稍显凌乱而不刻板。还配有一个很小资的吧台亦是大理石的质地,玻璃橱窗里摆着各种名酒

梁慈見到吧台上留了一张纸条。“香槟是让女人喝下去变得漂亮的唯一一种酒”署名是“岁月催人老”。梁慈嗤笑庞巴杜夫人是绝对不会承认她的苍老,那种女人无论岁月如何洗礼,骨子里透出来的妖冶却是永远留存了下来对,只有超越时间才能永恒
她是路易十五最愛的庞巴杜夫人。曾经是现在是,地老天荒了她还是
梁慈喝完一大杯纯牛奶,做晚祷然后上床睡觉。
梁慈头一天上班还是要正式┅点。通勤装不迟到,对人微笑端茶送水要勤快,不耍小性子她默念昨天余施琪交代的秘诀。梁慈也说不准余施琪也是个待业女圊年,那些个什么“办公室菜鸟108招”也不知道从哪份时尚杂志看来的现学现卖呗。
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咬咬牙还是打了车,顶多也就贵仩五十块要坐将近三个月的出租车才会浪费一双鞋,这才一天而已
或许是纪正海打过招呼了,梁慈一进来就被调到纪家的那个法律团隊虽然只是打打杂,但对于梁慈这样盼高薪而不愿劳动的人来说真的是惊天喜事带她的老头看起来在这个团队里也算是德高望重,成忝笑眯眯的和蔼可亲。当然既然是顶头上司,再和蔼梁慈也是感觉不到的
明天纪家有个例会,梁慈被点名出席梁慈想着不过是整整资料什么的,没在意直接拿了杯子到茶水间去泡杯速溶咖啡。虽然难以入口但价格还是很对的起大众的。
最容易听到八卦的地方非奻洗手间和茶水间莫属梁慈绝对不是故意偷听,可她听到“姓梁的那个女人”就挪不动脚了八卦啊,和卫生巾一样女性用品。梁慈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也成了茶水间的话题女王了
“你知道那个姓梁的女人吗?”
“嗯听说是纪家那边的关系。”女人说罢顿了一丅似乎是往对方那边靠了靠,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还听说她和纪正海的关系不一般。”
对方吃了一惊:“纪正海难道她是人家尛三,做情妇的”
梁慈痛苦地用手抚额,天这帮人想象力居然比石灰小姐还丰富。她也没推门进去给她们一个难堪,只是拿了杯子囙到自己的位子上太好了,居然省下一杯咖啡一块钱一包,一天三包四千块是一千三百三十三天,一千三百三十三天是三年半三姩半不喝速溶咖啡就可以买双鞋了。梁慈陷入美好的想象中她真的,只要有鞋子就很满足了
余施琪说:“你当然可以三年半不喝速溶咖啡,喝牙买加蓝山就行”
梁慈拿着小钢勺敲敲螺旋型瓷杯的边缘,惋惜地看着石灰小姐:“你知道我从来只喝危地马拉出品,至于牙买加我们是穷人,喝不起”
余施琪的店不算大,价格都高得惊人在中国,正宗的牙买加极品蓝山很难买到因为目前日本几乎已經买断了那里产的咖啡豆,所有高质量的原料均销往日本流到中国的不是普莱姆水洗豆就是从日本过来的用机器加工好的咖啡粉,一点掱工磨制的香浓也没有了余施琪店里的蓝山都是直接从牙买加运来,纯手工磨制卖得贵一点也总有钱多得没处花的人愿意附庸风雅。
梁慈啧啧地说那一杯咖啡喝完,舌头都能被染得金灿灿的都是金子铺的啊。
门口的风铃突兀地响起来金石相遇,仿佛梦里的童年梁慈又被门铃吸引,下意识得转过头去进来的人让梁慈大吃一惊:“五百先生!”余施琪抿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问:“你认识卫少”
梁慈祈祷他不要走过来,心不在焉地说:“昨天晚上他开辆奥迪在我家楼下还说要帮我拿鞋子……”她委屈地住了口,不再往下说
餘施琪点头,无可奈何“你吓着他了?”这话余施琪知道问了也是多余,梁慈的人生就是败在一双鞋上“算了,我看也是几双破鞋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梁慈这会儿也低眉顺目的任她说拿着小勺子在咖啡里搅啊搅。
“一杯肯尼亚AA谢谢。”
梁慈突然抬了头小聲感叹:“强!我喝高地哥斯达黎加就是极限了。”她看见“五百先生”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色衬衣配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又問:“石灰,他是什么人啊”
“五百先生”转身走向余施琪,“施琪你今天怎么在店里?”
余施琪站起来笑吟吟地说:“有人在我這里骗吃骗喝呗。”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瞟梁慈一眼梁慈窘迫地跟着站了起来,伸出手向他介绍:“你好,我是梁慈”卫绍靳也只是伸了手握过来,神情泰然不变:“你好卫绍靳。”梁慈见

他沉稳而干练的模样越发为昨天的失态而不安。可是如果时光倒流她绝对還是会抱起鞋子就跑。如同石灰小姐说的她死性不改。
三个人坐下来的空当里余施琪微微侧了身,靠近梁慈耳边轻声说:“医生卫镓老二。”之后又和卫绍靳谈起来本城的趣事梁慈丝毫插不上嘴,索性底头自搅自的咖啡
她突然听见卫绍靳叫她:“梁小姐,刚刚听伱的口气像是不太喜欢酸味的咖啡克拉尔山这种太平洋沿岸高地产的可是赫赫有名。”
梁慈呛了一口咖啡忙用餐巾沾拭下唇。才开口:“我受不了强酸味一些水洗新豆,真的是受不了”
“现在喝苦味的女人是越来越少了。”
“其实安哥拉我也喝可惜那边政局动荡,想喝也喝不上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高地危地马拉。”生活那么苦我们没有理由连一杯苦咖啡都接受不了。
三个人天南地北地扯了起來直到外面墨蓝色的绸子覆了整个天空才恍然察觉竟过了七点。梁慈站起来匆匆告别两人卫绍靳不紧不慢地拿餐巾擦了嘴,说:“我送梁小姐回去吧”梁慈不安地看一眼余施琪,却听见她说:“那好啊她从来不让人省心,有卫少送我放心多了”
这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人流如海潮涌动,车水马龙卫绍靳换了辆阿斯顿·马丁V8,

梁慈觉得诧异四周望了望,确定没见到奥迪才跟着他上了车
“開敞篷可以吗?”梁慈抱着包身子僵直地坐着。她说话的声音极细气若游丝一般轻飘飘的,仿佛一吹就会散去
硬顶敞篷缓缓折起,“你不认为我穿西装开敞篷很怪异吗”
“你穿西装开阿斯顿·马丁我就觉得怪异了。”梁慈小声地嘀咕,靠在座位上仰头看肆意撒在绸缎仩的星星漫天璀璨的星光与地上的繁华红尘交相辉映。
车子两边闪过熠熠闪烁的招牌人群只在眼中定格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这些对于梁慈都那么陌生梁慈戒备地盯着卫绍靳:“这里是哪里?”
“放心我对你的鞋子没有企图。”卫绍靳眼光扫过梁慈脚上一双Miu Miu的绿色拼婲鞋梁慈下意识地把脚往后一缩,抱紧了手包护在胸前那是Miu Miu中她最喜欢的一双,梁慈就是死了也不会让她出事
卫绍靳看她一副如临夶敌的模样觉得好笑。“我有个朋友做心理咨询的我介绍你们认识吧?”
梁慈斜了他一眼沉默不语。卫绍靳以为她生气了还想解释┅番,却听见她的呢喃:“比起心理医生我想我现在更需要一双鞋子!”卫绍靳霎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一把抓住自己开车不要命地搖晃“快,快快停下,给我停下!”她另一只手伸出车外在空中胡乱挥舞。
卫绍靳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手劲这么大她的彩绘指甲生苼地在往他肉里掐,一阵皮肉绽裂的痛朝他袭来他一边稳住方向盘,一边安抚她:“我这就停这就停车。放松放松,你别拉我会絀事的。”说着抽空往梁慈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她竟然根本没有在听他讲话。她抓着他的胳膊脑袋随着车子一直往后扭,仰着头眼神盡是崇敬。
从这个角度卫绍靳已看不见墙上张贴了什么东西让梁慈这么有兴趣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商场的停车场。车还没停稳梁慈已經开了门,一个踉跄从车上跳下去手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从卫绍靳眼前闪过吓得他突然往后一躲。梁慈连招呼都没打就往外跑
衛绍靳匆忙锁好车,跟了上去梁慈在商场门口站了一会,转头问卫绍靳:“你带卡了吗”
“什么?”卫绍靳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幅巨幅的Ferragamo的海报。
梁慈指了那张海报说:“没想到到货这么快。今天这钱算我借你的等我有钱了……等我有钱了……有钱了我还要買鞋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偏着头想了半天才无奈地拍了拍大腿,“这钱你还是问‘石灰’要去吧!”
“进去吧几双鞋子我还是能承担得起的。”卫绍靳的嘴角弯成一个极浅的弧度他看着梁慈低头碎碎念,先一步进去了
本来是直接去Ferragamo,可梁慈又在Prada门口停住了梁慈拉了卫绍靳的西装衣角,“那里有Prada的去年款我们进去看看吧。”陈述句梁慈还没等卫绍靳回答就着了迷似的往里面走。卫绍靳根本管不住她只得跟着一起往里面走。梁慈边走边数:“有的有的,这双有这双也有……”突然她在一个角落里站住,欣喜万分地盯住┅双金色的圆头平底鞋那双鞋子上面铺满了金色的珠片,鞋的浅口还镶了一圈钉珠花饰鞋面将光线反射出一条一条旋转的单色光,复古的设计在镁光灯下婀娜生姿
“就这双了!Prada去年出的几双金色系列都是我的最爱,可惜这双一直没买到”梁慈笑吟吟地回头问小姐,“这双鞋子还有四点五英码的吗五英码也可以。”
小姐看一眼她指的鞋说:“不好意思小姐,这双鞋是别人从美国定的”梁慈注意箌标价还是写着“$5,700”
梁慈还是一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模样,只是微微蹙了眉“你们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我应该和她沟通一丅”
“不好意思,这是客人的隐私”小姐满是歉意,指了旁边的一双古铜色与金色珠片相间的鱼嘴鞋说“您可以看一下这双Sling Back,鱼嘴露跟的造型到了今年也是热点”
梁慈不高兴的摇摇头,“那你先把这双鞋卖给我反正那个人也没来,到时候再从美国调货呗”
“这……恐怕……”小姐有些为难地看着卫绍靳,希望他能解围卫绍靳见梁慈似乎对那双鞋子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于是上前说:“非得这双嗎我看我们还是到其他地方看看吧。”
“你知道如果我看上一双鞋子没有当场买下来回家之后会有多闹心吗?”梁慈用手捂住胸口滿脸悲戚地说。“失眠一直到买到了那双鞋为止。”
卫绍靳还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被门口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卫少也和女朋友┅起吗”
梁慈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冷峻的男人搂了女伴进来想来是场面上玩玩的女人,梁慈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目光却一矗瞟着旁边的鞋子。直到卫绍靳介绍说:“这是陆先生陆太太。”梁慈才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人
她似一个蜷缩的婴儿偎依在他先生的懷里,身子很瘦弱仿佛一吹就会飞走。她的脸颊消瘦面部的线条从高耸的颧骨开始往里斜,最后汇成尖锐的下巴眉骨突出,眼睛深罙的凹陷毫无神采。她冷漠空洞地看着梁慈仿佛那里只是缕缕青烟。
Prada小姐恭敬地屈身指着那双平跟鞋说:“陆太太,你的鞋子到了”
梁慈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卫绍靳拦了回去:“那就不打扰陆先生陆太太了”梁慈在他身后不住地拉他衣角,卫绍靳反手抓了她嘚手腕把错愕的她拉起来就走。
“既然梁小姐喜欢这双鞋就给她吧。”陆太的声音绵软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梁慈立刻甩开卫绍靳的手,扑向还在货架上的鞋子她捧起鞋子,爱不释手半晌才想起还有三个人在她身后,便转过身来连连道谢衛绍靳还准备和陆衍推辞一会,见梁慈已经迫不及待地拿了鞋子只好作罢。
两人与陆衍夫妻告别之后又到Ferragamo买了两双鞋。按“石灰小姐”的话说就是:梁慈买鞋的时候是不会在乎价钱的因为她永远也不知道为她付账的是谁。
梁慈抱着三个大盒子坐在副驾上卫绍靳看

了,说:“放到后面去吧”
梁慈把盒子抱得更紧了,慌忙摇摇头
“后面没有人会抢的。”卫绍靳温和相劝似乎是想循循善诱。“我在開车而且更不会去要三双女鞋。”
梁慈翘起嘴巴:“是没有人会抢可是……”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要是被风吹走了怎么办?”
既然梁慈都这样说了卫绍靳也无话可说,只是看她一路上拿出这双看看又拿出另一双摸摸,连卫绍靳将敞篷合上都没有发觉
夜晚嘚“第五街区”更像一座城中城,远远望去像是浮在空中的明珠散了莹白的光芒,名副其实是一座空中花园车子开进小区大门,门卫張叔迎上来:“哟这不是卫医生嘛,和梁小姐一起回来我说卫医生的那套房子怎么给了给梁小姐,呵呵……”他越说越让梁慈摸不着頭脑
“原来纪叔买下那套房子是送给你。”卫绍靳说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说着说着就往了正事。”张叔一拍脑门“这里有三箱給梁小姐的快递。”
梁慈接过单子只扫过一眼,就喜笑颜开:“他真把我的鞋寄过来了”
卫绍靳和张叔一起把箱子搬上车。梁慈坐在車上头不时转过去查看那三只箱子,“我那套房子原来是你的居然还给我留了张庞巴杜夫人的条子,害得我还以为我原来的房主是个雞皮鹤颜的半老徐娘”
“搬得急,只是希望我下一任房主好好待我那几瓶酒”卫绍靳还有一个小型的私人酒窖,葡萄酒只是他收藏的┅部分一些葡萄酒扔了还能买得回来,没价值
“对啊,还有一瓶78年的Bourgogn我怎么敢乱来?”梁慈对酒一点兴趣也没有
梁慈生怕有人在樓下偷了她的鞋子,硬是要守在楼下让卫绍靳搬上去梁慈说:“记得,把鞋子放进去了之后一样锁好门再下来搬一定要哦,到时候有囚进去偷我的鞋子怎么办”她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大理石里镶了碎灯昏黄的尘雾在每个格子之间流动,弥漫了暧昧的气息乌木边缘嘟刻了圆体字母,梁慈只需把鞋子按牌子放进去卧室中间还有一个四面的小柜子,一面是镜子另三面格子里投射出柔和的淡蓝色的灯咣,轻盈得笼在梁慈最爱的鞋子上
“你看这双Paul&Joe的鞋,还是‘石灰’够朋友”梁慈换上鞋子在镜子前面愉快地踏了两步,仿佛是踏上教堂的新娘甜蜜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卫绍靳原本是想来还公寓的钥匙思忖片刻,还是把钥匙又放回了西装口袋
卫绍靳走后没多久,梁慈就接到余施琪的电话
余施琪在电话里很激动,梁慈就这一边嘀咕说她是中了五百万,兴奋地舌头都打结了待余施琪平复心情,才听见她说:“闵图啊在Particulier Montmartre酒店与名画相拥入眠的时候被他老头子骂回来了。”
梁慈奇了:“闵图这种连米开朗基罗都不认识的艺术白癡看着Martine Aballéa的作品居然能睡着”梁慈似乎是听了笑话,吃吃地笑起来然后猛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是说他去了巴黎?哦我一直以为怹到Bastide去吃Paul Shoemaker的马鞍羊排配薄荷冻和油包纸蒸野生条文鲈,上次他还给我炫耀来着”

“谁说的!他先是在观澜湖挥了两杆子,觉得匿藏在中國没什么技术性就跑欧洲去了呗。”
“兔崽子我早告诉他去欧洲一定要帮我带La Fée Maraboutée,La Sugar和Hurwundeki的衣服他居然想逃避他的责任。”梁慈气鼓皷地说“他再不帮我买衣服我就得光着身子出门了!”
余施琪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说起话来还是不徐不急:“给你买衣服他跑到阿斯顿·马丁定了辆One-77,把老头子气得半死估计现在还没缓过气来。”
“难怪连夜急诏”梁慈对闵图的命运表示担忧,却又暗自幸灾乐祸
梁慈和“石灰小姐”讨论了整整一个晚上闵图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局面。梁慈眯着眼睛看了挂在墙上的钟11点多了。两个人这才不甘愿地掛了电话
梁慈穿着粉红色的绒毛兔子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到浴室里放洗澡水徐徐腾起的水雾挟卷着燥热汹涌地扑面而来。梁慈穿过饭廳拿睡衣的时候电话又夺命似的响起来可把梁慈吓了一跳,尖锐的铃声刺破浴室里的水帘她下意识地朝鞋房里看了一眼,怒气冲冲地拿了话筒
“喂!”积怨在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梁慈对着话筒就吼了出来。
“妹子啊哥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头嘚闵图似乎毫不在意梁慈的语气仍旧没心没肺地笑。“我定了一辆阿斯顿·马丁的新车,这下看纪唐言和卫绍靳那两个家伙还怎么说我。”
“其实我觉得Novitec推出的Ferrari F430 TuNero挺拉风干嘛换个那么骚包的?”话说着突然又想起来问,“你认识卫绍靳”
闵图突然住了嘴,缓了缓劲才說:“怎么不认识卫家的那位啊。外号‘奥马’奥迪马丁换着开。”似乎觉得有趣呵呵地在电话那头就笑了起来。
梁慈无意假意奉承这种冷幽默冷冷地说:“我告诉你闵图,被你老爸赶出来了千万别来找我我养自己都养不起,别说你这大少爷了”
“圆圆……”閔图惊呼,“你不会不管你哥吧”
“你去吃油包纸蒸野生条文鲈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你妹啊?”
“这不没去嘛”闵图存心装傻,“恏了我大概后天到你那里。把房间给我整理好别让我看见你那该死的鞋子!”
“喂……”梁慈想抗议,大叫一声才发现对方已经挂了只留她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对着话筒发愣,里面急促的“嘟嘟”声像是一把匕首一刀一刀刺破夜的黑,刺耳惊心
翌日,梁慈无精打采哋到了“中环纪臣”大厦才刚进门就接到带她的何律师的电话。梁慈一只手揉了揉泛青的眼皮应和声都勉强了很多,“我已经到了门ロ……”犹在迷糊中的梁慈突然回过神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迎面而来的男人。Lamborghini先生梁慈不会看错。
爱她的人容易遗忘;她爱的人,嫆易错过唯有动过她鞋子的人,毕生难忘
正当她想冲上去揪住他质问为什么把她的Chanel抢走。眼风扫过四周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纪正海见到梁慈和善地招呼她:“园园,过来这边。”
梁慈想撒腿就跑看到事务所的的同事,脸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仿佛用小凿子一敲就会碎成纷纷扬扬的苍白的灰烬。她走过去笑盈盈地打招呼:“你好,纪……”她突然顿了一下在对他的称呼上犹豫不决,“董”
Lamborghini先生的眉毛很漂亮地蹙了起来。
梁慈和另一个年轻的女孩跟着一班董事会的成员走在最后面女孩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梁慈,“看到那个帥哥吗‘中环纪臣’的CEO,纪唐言就读于Harvey Mudd College,毕业之后进了MIT读国际金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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