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红与黑三个典型环境》是典型的小说,而死魂灵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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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灵》小说描写一个投机钻營的骗子(吝啬鬼)——假装成六等文官的乞乞科夫买卖死魂灵(俄国的地主们将他们的农奴叫做“魂灵”)的故事

乞乞科夫来到某市先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打通了上至省长下至建筑技师的大小官员的关系,而后去市郊向地主们收买已经死去但尚未注销户口的农奴准备紦他们当做活的农奴抵押给监管委员会,骗取大笔押金

他走访了一个又一个地主,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买到一大批死魂灵,当他高高興兴地凭着早已打通的关系迅速办好了法定的买卖手续后其罪恶勾当被人揭穿,检察官竟被谣传吓死乞乞科夫只好匆忙逃走。

《死魂靈》是俄国作家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亚诺夫斯基创作的长篇小说,出版于1842年

小说的中心人物是乞乞科夫,他在小说的结构上起着穿针引线的重要作用乞乞科夫是唯一从俄罗斯生活的总的画面单独分离出来的人物,小说中唯一有传记的人物在揭示他的形象时,作者叙述了他的出身和性格的形成描写了他的生活细节。

他出身于没落贵族之家父亲留给他的是微薄的遗产和遗训:努力学习,讨恏老师和上司最主要的是爱惜和积攒每个戈比。乞乞科夫很快就明白了所有高尚的观点只会妨碍自己目标的实现。他用自己的力量鈈靠任何人的庇护往上爬。

他的财富的获得是建立在别人身上的:欺骗行贿贪污,舞弊是他的手段。任何受挫和失败都改变不了他的“一心想发财”的野心每次做了不光彩的事后,他都很容易给自己找到辩解的理由

在果戈理的笔下,首先出现的是玛尼洛夫与后来絀现的地主相比,他的相貌倒还“招人喜欢”一副甜腻腻的样子,在对人的态度上表现出毕恭毕敬的姿态。

至少在他自己认为自己还昰有十分高雅的道德品质的作者还把他描写成为多情善感的丈夫,尽管结婚已有八年但他还是坚持与妻子分吃苹果、糖果和胡桃,还鼡一种甜腻的动人的称呼“张开你的口儿来呀,小心肝我要给你这一片呢。”

所以他给别人的第一个印象总是:“一个多么可爱而出銫的人啊!”但如果进一步的接触就会发现他是多么的庸俗和无知,他参与一些文化活动只不过是为了装腔作势和附弄风雅而己。尽管这样比起后来出来的其余四个地主来说,玛尼洛夫至少还讲究文明和情感

对生活还有一些想法,尽管是空想他是五人之中唯一的關心法律、关心国家和俄罗斯利益的人,尽管他对重要问题的言论带有极其愚蠢的性质往往使人发笑的性质。

跟着玛尼洛夫出现的是女哋主科罗博奇卡与玛尼洛夫相比,她的枯燥而单调的缺乏精神的生活自然而然地就显露出来了她缺乏具有高等文化修养的要求,却有著非常幼稚可笑的“朴素”她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作为一个地主她有发财的念头,力求从一切事物中获得利益

她不谙世事,态度冷漠、庸俗、呆板、固执、愚蠢当乞乞科夫向她买死魂灵时,她却向乞乞科夫推荐她的蜂蜜当乞乞科夫与她商量价格时,她竟异想天開地想等别的买主来买比一比价钱再作决定。在这里果戈理深刻地揭露出她的贪婪而又愚蠢的自私心理。

封建的孤辟和愚蠢的商人心悝决定了科罗博奇卡的精神生活的极端缺乏和灵魂的堕落在她身上,读者看到了思想僵化了的没有精神的地主形象尽管这样,与后来絀现的几个地主相比她还称得上是个安分的地主,只是一个只靠剥削农奴的劳动为生的地主

《死魂灵》[俄]果戈理著

  俄国莋家果戈理的代表作《死魂灵》是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发展的基石也是果戈理的现实主义创作发展的顶峰。别林斯基高度赞扬它是“俄国文坛上划时代的巨著”是一部“高出于俄国文学过去以及现在所有作品之上的”,“既是民族的同时又是高度艺术的作品。”

  小说描写一个投机钻营的骗子——六等文官乞乞科夫买卖死魂灵(俄国的地主们将他们的农奴叫做“魂灵”)的故事乞乞科夫来到某市先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打通了上至省长下至建筑技师的大小官员的关系,而后去市郊向地主们收买已经死去但尚未注销户口的农奴准備把他们当做活的农奴抵押给监管委员会,骗取大笔押金他走访了一个又一个地主,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买到一大批死魂灵,当他高高兴兴地凭着早已打通的关系迅速办好了法定的买卖手续后其罪恶勾当被人揭穿,检察官竟被谣传吓死乞乞科夫只好匆忙逃走。

  《死魂灵》的发表震撼了整个俄国在作者锋利的笔下,形形色色贪婪愚昧的地主腐化堕落的官吏以及广大农奴的悲惨处境等可怕的现實,揭露得淋漓尽致从而以其深刻的思想内容,鲜明的批判倾向和巨大的艺术力量成为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定杰作是俄国文学,也是世界文学中讽刺作品的典范

  果戈理()是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界的奠基人,被车尔尼雪夫斯基称之为“俄罗斯散文之父”他出生于乌克兰一个不太富裕 的地主家庭。他所处的19世纪上半期正是俄国农奴制瓦解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发展的时期。1830年开始了他的創作生涯年第一部浪漫主义故事集《狄康卡近乡夜话》,引起了当时进步文学界的注意1835年,发表了中篇小说集《密尔格拉德》和《彼嘚堡的故事》给作者带来了声誉。在描写“小人物”悲惨命运方面的作品中以《狂人日记》、《外套》最有代表性。1836年发表了讽刺喜劇《钦差大臣》以现实主义手法,深刻而无情地揭露了官僚集团恣意横行违法乱纪的丑恶面貌,获得了惊人的成功1842年发表的《死魂靈》,辛辣地讽刺、暴露了地主阶级的贪婪和残暴描绘了一幅丑恶、腐朽的专制农奴制画卷。

《死魂灵》(上)〔俄〕果戈理著


  一輛漂亮的轻便马车赶进省会N市一家旅馆的院里马车车身不大,却装有弹簧底盘坐这种车的一般是单身汉:退役的中校啦,上尉啦镓有一百来个农奴的地主啦,等等总之,全是些被称为中等绅士的人马车里坐着一位先生,虽不是美男子可也还算英俊;不太瘦可吔不很胖,不能说他太年轻可也不能说他老。此人的来临在市里并没有引起什么异常变化也没有带来任何轰动,仅有两个俄国乡下人站在旅馆对面的酒店门口发了几句议论可是他们议论的与其说是车里的乘客,倒不如说是那辆马车他们一位对另一位说:“伙计,瞧那轱辘!


  如果上莫斯科这车轱辘能不能拉到?“那另一位伙计答道:“能拉到”
  “如果上喀山呢,我看够拉到的吧?”“仩喀山可拉不到”另一位答道。议论到此为止再有就是马车驶近客店的时候,对面遇到过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穿着一条白条纹又细叒短的布裤子,一件苦心模仿时新式样的燕尾服里面露出一件罩胸,用图拉产的一只小**式样的青铜别针别在衬衫上年轻人转身看了看馬车,便用手捂着险些被风吹掉的帽子迳直走过去了。马车一进院一位伙计的欢迎,是注定的——这种伙计在俄国客店里也叫店小二殷勤麻利,会围着你团团转弄得你眼花缭乱,连他的长相都看不准却说那伙计灵巧地跑了出来,一块大餐巾搭在胳膊上细长的身材,穿着一件细长的线呢外套衣服后身儿高得几乎要顶到后脑勺上去了。他甩了一下头发便赶快把这位先生带上楼穿过木走廊去看上渧恩赐给这位先生的房间去了。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一种房间也就是说和各省会里常见的那种客店一模一样,往来客商一昼夜只须花上两個卢布就可以住进这样一个房间房间里有象黑枣干一样从各个角落探头探脑地偷看着的蟑螂,还有一扇通往隔壁房间的门总是用一口伍斗橱挡着;一位旅客通常住在隔壁房间里,尽管沉默寡言举止文静,但却非常好奇极想知道隔壁来人的各种底细。客店的外观同它嘚内景十分相配:一幢很长的楼房共有两层;没有刷颜色的墙底层,暗红色的砖暴露在外边本来就有些脏,再加上风吹雨淋色调变嘚更昏暗了;千篇一律的黄色则是上层;楼下开着一些小铺,出售马轭、绳子和小面包圈儿在把边儿的一个小铺里,或者确实些说在紦边儿的一个窗口里出售热蜜水,一个红铜茶炊放在窗口售热蜜水的人的脸也跟那茶炊相仿,是红铜色因此从远处看去还会认为窗口放着两只茶炊呢,要不是另一只茶炊上长着一把漆黑的胡子的话在前来住宿的这位先生打量自己房间的时候,有人拿进来了他的行李:先是一只白皮箱已经有些磨坏,表明它已不是第一次被带着上路了皮箱是车夫谢利凡和手下彼得鲁什卡抬进来的,——谢利凡个子矮矮的,一件光板皮袄穿在上身;彼得鲁什卡三十来岁穿一件肥大的旧外套,看来是老爷穿过给他的这年轻人看上去显得有些凶悍,嘴唇和鼻子都很大继皮箱之后一只用美纹桦木精工镶嵌的小红木箱子,一副靴楦子和一只用蓝纸包着的烤鸡被拿进来。这些东西都抬進来以后车夫谢利凡便到马厩侍弄马匹去了,亲随彼得鲁什卡则把自己的住处整理在黑洞般的狭窄的过道里他已经把自己的大衣拿进來了,同时也把他身上特有的一种气味带进来了随后拿进来的那个装着仆人需用也有这种味道的各种衣物的袋子。在这个黑洞里他靠牆安放好一张三条腿的窄床,把一个很小的象垫子似的东西铺到床上这东西又硬又薄,象一块死面油饼上面的油腻也可能赶上他从店主人那里要来的那张油饼了。在仆人们安顿和干活的时候到大厅里来了主人。这种客店的大厅是什么样子——每个经常出门的人都很清楚:那也是用油漆刷过的墙高处被烟熏得乌黑,低处被各种过往客商的脊背蹭得锃亮;不过来用脊背蹭墙的更多的还是本地的商人因為在集市贸易的日子里当地商人经常三五成**地在这里来喝上两壶茶;那天花板也被烟熏得乌黑;垂挂着许多玻璃坠儿的枝形烛架,也被烟熏得乌黑当伙计熟练地晃动着茶盘(茶盘上摆着那么多茶碗,简直象海边上落的海鸟似的)跑在磨得破损不堪的地板胶布上的时候这些玻璃坠儿就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墙上也跟别处一样挂满了油画一张画上画的仙女,那乳房之大一定是读者从来不曾见过的。鈈过在各种历史画上也时常可以看到这种畸形夸张的手法,这种历史画不知何人、何时从何处带到我们俄国来的;有的是一些爱好艺术嘚高官显贵听信他们的马车夫的建议从意大利选购来的新来的这位先生摘下帽子,一条五颜六色的毛围巾从脖子上摘下——已婚者围嘚这种围巾,都是太太亲手织的而且交付使用时还要娓娓动听地教授一番围法;单身汉围的,那只有上帝知道是谁给织的了我是从来沒有围过这种围巾的。他把围巾解下来后便吩咐吃午饭于是给他端上了客店里经常准备的各种菜肴,如青菜汤和特意为旅客留了几个星期的酥皮小煎包牛脑烩豌豆,油煎小灌肠配焖白菜烤肥母鸡,酸黄瓜和随叫随到的常备的酥甜点心在给他上这些热菜和冷盘的时候,他就叫伙计(或者称为店小二)来回答他各种无聊的问题——这家客店的东家从前是谁现在是谁,客店钱赚多少;当问到掌柜的是否昰一个大坏蛋时伙计照样回答说:“噢,先生他可是个大骗子啊。”
  在文明的俄国现在也如同在文明的欧洲一样有很多身份高贵嘚人在客店里吃饭非同伙计闲谈一阵不可有时甚至还要拿他开开心。不过这位先生可并非都问无聊的问题:他极其详细地打听了谁是此哋的省长谁是公证处长,谁是检察长——总之没有漏掉一个重要的官员;但各个地位显赫的地主的情况:他问得更为详尽乃至深表关切的是有多少农奴,住处离市区多远连脾气秉性怎样以及隔多久进一趟城都问到了。他也详细地打听了本地区的情况:省里是否流行过什么瘟疫——流行性疾病啦致人死命的疟疾啦,天花啦等等极其仔细认真地问这一切,可见他决不是单纯的好奇这位先生的举止很囿派头,声音特别响得拧鼻子摸不清他是怎么弄的,不过他的鼻子确实象喇叭一样响这个看来微不足道的长处却赢得了客店伙计的许哆尊敬,于是那伙计每次听到这种声响都要甩一下头发身子毕恭毕敬地挺一挺,低下头说一句:有什么吩咐吗?吃完饭以后这位先苼享用了一杯咖啡,便坐到沙发上在背后塞了一个靠垫(俄国客店里的靠垫,不是有弹性的羊毛装在里面而是一种极象砖头瓦块样的什么东西)。随后他就打起哈欠来,于是吩咐伙计送他回房间去;回到房间倒头便睡一睡就是两个小时。睡够起来便应客店伙计的偠求,在一个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官衔、姓名以便向有关方面申报警察局伙计拿着纸条一边下楼梯,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吃力地读着:“陸品官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奇奇科夫地主,私事旅行”在伙计吃力地读纸条的时候,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奇奇科夫已经动身到街仩逛街去了他好象还满意这个城市,因为他发现这城市丝毫不亚于其他省会:石造房屋上刷的黄色鲜艳夺目是木造房子上朴素淡雅的咴色。房屋是一层、两层和一层半的都有一个阁楼,省里的建筑师们认为这种阁楼是很美观的有些地方的房屋好象要消失在如旷野一般宽阔的大街和无边无际的木板院墙中间;另一些地方则鳞次栉比的房屋挤成一堆,这里就显得热闹一些常常可以看到一些被雨水冲刷嘚字迹模糊的招牌,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上面画着面包卷儿和大皮靴在一个招牌上画着一条蓝裤子,并写着“华沙裁缝店”
  ;另一个招牌上画着一些便帽和制帽写着“洋商瓦西里。费奥多罗夫”
  ;还有一个招牌上画着在玩台球的两个人身上穿着我国在剧院最后┅幕戏结束时一些人登台去接见演员穿的那种大礼服,手里托着台球杆在瞄准手臂微微后翘,两腿弯曲好象刚刚完成了一个两脚悬空楿踢的舞蹈动作。在这幅画下边写着“游艺场在此”有些地方,干脆靠街摆着桌子出售榛子、肥皂和酷似肥皂块的蜜糖糕饼。一个小飯馆招牌上画着一条大肥鱼肥鱼上插着一把叉子。颜色发乌的双头鹰国徽还是最常见的现在已被简练的“酒馆”二字取代了。马路到處年久失修他还到市立花园去瞥了一眼。花园里只有几棵细弱的半死不活的小树都用三角架支着下边,三角架用绿色油漆刷得很美這些小树尽管长得没有芦苇高,但是报纸上描述本市节日灯火盛况时却说:“我市由于市政当局的关怀有美丽的花园一座,园内浓荫如蓋树木参天,夏日消暑清爽宜人”
  ;并且接着说:“市民感念市长大人之恩泽,莫不热泪盈眶心潮澎湃观此情景令人不胜感动”。
  他向岗警详细打听了去教堂、衙门、省长官邸等处的近路然后动身去看看经过市中心的那条河,路上把钉在木柱上的一张海报順手撕了下来以便回去慢慢地读读。他目不转睛地端详了一会儿走在木板人行道上的一位相当标致的太太太太身后跟着一个家童,身穿仆人制服一个包裹拎着手里。他端详完了又环视了一下周围,好象要记牢这里的景物似的然后就直接返回客店,客店伙计轻轻搀扶他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吃完茶他坐到桌旁,吩咐给他拿来蜡烛然后从衣袋里摸出那张海报,凑到蜡烛跟前微微眯缝着双眼,开始读起来不过海报上并没多少吸引人的东西:正在上演科策布先生的戏,波普廖文先生饰罗乐贾布洛娃女士饰科拉,其他角色就哽不吸引人了;然而他却一下读完演员名单甚至还读了池座的票价,而且还看到了海报是省公署印刷厂印的;然后又把海报翻过来看:怹想寻找一下背面可有什么名堂不过在背面他也没有找到什么,于是便揉揉两眼仔细叠起来海报,装进小红木箱里这是他的习惯,見到什么就要往那小箱子里放什么看来这一天要以一盘凉牛肉、一瓶冒汽的克瓦斯和在疆域辽阔的俄国有些地方打呼噜来结束所说的了。第二天一整天用到造访上去了来客出门访问了市里所有的高官显贵。他去参谒了省长省长原来同奇奇科夫一样,既不瘦也不胖安娜勋章挂在脖子上,听说他已被邀请授与金星勋章了;不过他是一个大好人,有时候甚至透花纱还要亲手绣一绣后来他又去拜会了副渻长,接着又拜访了检察长、公证处长、警察局长、包税人、官办工厂总监……遗憾的是当今世界上所有强者的名字记住的确有些困难嘫而说一句来客进行了非常寻常的访问活动也就足够了:他甚至还去向医务督察和市区规划师表示了敌意。后来他又久久地坐在马车里考慮着谁还应当去造访不过本市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官员了。他跟这些掌权人物谈话的时候每一个人会很巧妙地夸奖每一个人。他向省长恏象无意似地提到进入他所管辖的省份就象进入了天堂一般,宽广的道路象铺上了天鹅绒般平整如此贤明的官员政府能够被挑选理应受到大力颂扬。有关岗警的阿谀之词他对警察局长说了一些在同副省长和公证处长谈话时,虽然他们只不过是五品官却故意错称了两佽“大人”,讨得了他们俩的欢心这一切的结果是,省长请他于当天出席家庭晚会其他官员有请他吃午饭的,有请他玩波斯顿牌的吔有请他在家里喝杯茶的。来客来访力避多谈关于自己;即使谈那也是一般客套,显得极其谦虚;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话多少有些转文,说他是当今世界上一条无足轻重之蛆虫颇不值得诸公如此垂青,说他生平由于廉洁奉公而命途多灾屡遭攻讦,树敌甚多有人竟欲置他于死地,而今他盼望安闲度日周游各地以求一安身立命之所,说他到达本市以后认为不容推卸的责任乃是自己向当地官员表示敬意。这就是本市的人从这位来客嘴里听到的一切来客立刻就要去到省长的家庭晚会上露面了。为了准备应约赴会他足足花费了两个多尛时。那么仔细认真修饰打扮即使走遍天下也未必能碰第二个人。午饭后他睡了一小觉便吩咐打水来洗脸。在嘴里他用舌头顶着腮帮孓用香皂擦洗了好久,而后从客店伙计肩上拿过手巾来先对着伙计的脸喷了两三口气,就从耳根开始向四面八方擦把自己的胖脸擦叻又擦。后来对着镜子戴好罩胸把从鼻孔里伸出来的两根鼻毛拔掉,随后就穿上了带小花点绛红色的燕尾服这样穿戴完毕之后,他便唑上自用马车在无限广阔的大街上颠簸。街上只有偶尔从窗户里射出来的微弱灯光来照明不过省长官邸依然灯火通明,颇有举办大型舞会的气派;一些挂着车灯的马车停在门前两个宪兵站在门口,驭手赶牲口的声音又从传来远处——一句话,应有尽有走进大厅以後,奇奇科夫只好把眼睛眯缝一小会儿因为蜡烛、灯火和仕女们服装的光亮太耀眼了。一切都闪闪发光飘动着的黑色的燕尾服,一会兒在这儿散开一会儿又在那儿聚拢,好似炎热的七月盛夏老管家婆在敞开的窗户前边把大块晶莹洁白的精糖砸成闪亮的碎块时围着闪亮嘚糖块飞动的****苍蝇一般:在旁边孩子们好奇地看着管家婆挥动锤子的干瘦的手臂而苍蝇们则围成飞行轻骑队,驾着轻风趁着管家婆老眼昏花和阳光刺眼的机会,大模大样地时而稀稀拉拉时而成**结伙地到香甜可口的糖块上麇集;食物丰盛的夏天本来到处都盛满了佳肴美味苍蝇们早已吃得肚满肠肥,它们决不是为了吃来到这里只不过是想来露露面,在糖块上随便走动走动彼此蹭蹭前腿或后腿,或者用爪子在自己翅子下面挠挠或者伸出两只前爪搓搓自己的头上,然后转个身飞走随后再同新的惹人的轻骑队一起飞回来。奇奇科夫还没囿来得及看清楚周围情况已被省长挽住手臂,立即介丝给了省长夫人来客当然没有失礼:他说了一句恭维话,非常合乎一个官衔不太夶可也不太小的中年男人身份当人们双双起舞,把不跳舞的人推到墙边时候他背着手非常专注地看了跳舞的人大约两分钟。女客们虽囿许多人衣着讲究、入时但也有些人穿的是省城里能弄到的服装。在这里男人们也跟在任何地方一样分成两类:一类是瘦子,他们总昰绕着女客们转悠;其中有些人很难同彼得堡的绅士们区分开不是留着一部梳法极其时髦的连鬓短须,就是有着一张招人喜欢刮得极其咣滑的脸蛋儿他们在太太们的身旁那么潇洒地坐,满口法国话总会逗太太们开心,完全象在彼得堡一样男人中的另一类是胖子,或鍺象奇奇科夫这样:既不太瘦也不太胖这类男人同第一类不同,他们看着太太们她们躲开,只是左顾右盼地关心着省长官邸的仆人是否把打惠斯特牌用的铺绿毡的牌桌在什么地方放上了他们的脸又胖又圆,有的脸上甚至长着个痣有的脸上还有几点麻子,他们的头发既不留成蓬起的鸡冠式也不烫成卷发,也不理成法国人说的“听天由命”式——他们的头发不是短短地剪着,就是光光地抿着他们哆半是滚圆胖大的脸型。这些都是本市的达官贵人是啊!胖子比瘦子要善于立身处世。大多瘦子是听人吩咐的或者只不过在哪里挂个洺,成天东游西逛;他们好象是过于轻浮的存在、完全靠不住胖子们却从来不坐偏座,坐的总是正座一坐下来,就稳当牢靠即使座位被坐坏压碎,也还是照坐不误他们不喜欢摆阔;他们身上的礼服不象瘦子身上的剪裁的那么讲究,可是他们的钱匣里却装满了上帝的獎赏用不上三年瘦子就会把农奴典押得净光;胖子则不声不响,可是一看——他却用太太的名义在市区的一头儿购买了一所房子接着茬市区的另一头儿又买下了另一所房子,不久在市郊又添了一座小村子然后连同农田买进了一座大村庄。最后为上帝和皇上尽职尽责嘚胖子,赢到了人们的崇敬之后便告老还乡,当地主、当体面的俄国式绅士老爷过起慷慨好客地生活来,而且过得极好在他身后一些瘦弱的继承人接着便出现;这些瘦子呢,就会按着俄国人的惯例把父亲的家产以驷马难追的速度挥霍一空。毋庸讳言奇奇科夫在观察这个社交场面的时候心里几乎就是这样想的,结果他便加入了胖子的一伙他在这堆人里几乎见到的全是一些熟悉的面孔:督察官,长著两道乌黑的浓眉时而眨巴一下眼,好象在说:“跟我来老弟,到另一个房间去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事实上他却很少说话老成歭重;身材矮小的邮政局长,谈吐诙谐爱发哲理性的议论;处事精明的公证处长,待人和气这些人跟他都象欢迎老朋友似地打招呼,渏奇科夫则报之以微微侧身的鞠躬虽然侧身,无愉快之感顿生在这里他认识了待人随和、彬彬有礼的马尼洛夫,以及看来有些笨手笨腳的索巴克维奇——第一次见面这人就踩了他一脚说了声:“请原谅”。大家立刻把纸牌塞到他手里同样他也有礼貌地鞠了一躬,把牌接过来他们围着铺绿毡的牌桌坐下,一直坐到吃夜餐象开始全神贯注地做一项重要工作一样,都停止了一切闲谈邮政局长尽管是┅个很爱高谈阔论的人,可是就连他纸牌一经到手脸上也立即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下嘴唇裹起了上嘴唇在打牌的全过程中始终没有放。出大牌的时候他总是用手使劲地敲着桌子,说一句什么——如果出的是皇后他就说:“神父的老婆娘,去吧!”如果出的是国王他就说:“坦波夫的乡下佬,去吧!”公证处长出牌的时候则说:“我揪这老头的胡子!我揪这婆娘的胡子!”到打牌桌上的时候一會儿会听到这样的话音:“嗳!
  没有别的出,听天由命了红方块出马吧!“或者几声简单的吵闹:”红桃儿!虫蛀的红桃儿!黑桃兒!“或者”小黑桃儿!黑家伙!发黑的小桃儿,“或简单地喊一声:”黑东西!“——这些浑名是他们在自己的圈子里给各种花色的牌起的牌打完以后,照例他们斗起嘴来声音极高。我们的来客也参加了斗嘴但他非常巧妙得斗,使大家都看到他的嘴也没有闲着却叒感到他的话并不难听。他从来不说”您出错了牌“而是说“蒙您错出了牌”,“我有幸收了您的两点”等等。为了争取对方更多地支持自己的观点他总是先递过去镶着珐琅花纹的银鼻烟盒,人们可以看到鼻烟盒底上的两朵紫罗兰增添香味用的。上边谈到的两个地主马尼洛夫和索巴克维奇引起了来客的特殊关注他马上把叫公证处长和邮政局长到一旁,开门见山地打听起这两个地主的情况来他向怹们提出的几个问题说明,他不单是好奇而且是有深谋远虑的,因为这两个地主各有多少农奴庄园的情况如何,他首先问清了然后財问到这两个地主的尊姓大名。他没有用多少技巧就完全迷住了这两个地主地主马尼洛夫,还根本不老甜得象糖一样的两眼,总是眯縫起来笑他已经对奇奇科夫喜欢得无以复加了。他久久地握着奇奇科夫的手诚恳地邀请他赏光到他的离城里只有十五俄里远的农庄作愙。对此奇奇科夫微微颔首、彬彬有礼地真诚地握着他的手答道,他不仅非常乐于从命而且认为这是他至高无上的责任。索巴克维奇吔简练地插了一句“也请光临敝舍”两腿靠拢脚跟。他脚上穿着那么大的很难找到有谁的脚能正好穿上的一双皮靴特别是如今大力士茬俄国也开始绝种的时候。第二天奇奇科夫到警察局长家应邀赴宴并参加晚会。从饭后三点钟坐下打牌一直打到下半夜两点。他在那裏又结识了地主诺兹德廖夫一个极为活泼三十来岁的人,三四句谈话以后就开始对他以“你”相称。跟警察局长和检察长诺兹德廖夫也很亲热以“你”相称,但是坐下玩大赌注时,警察局长和检察长却非常留心观察他吃掉的牌并且差不多注视着他打出的每一张牌。次日奇奇科夫参加了公证处长家的晚会,穿着略有油垢的便袍处长迎接宾客虽然客人中有两位什么人的太太。以后他又参加了副渻长家的晚会,出席了包税人举行的大宴会出席了检察长举行的规模虽小,耗资却很大的小宴会——出席了商会会长在做完日祷之后举荇的一次便酌——虽说便也能抵得上一次宴会了一句话,在客店里他连一个小时也没有闲呆过回来他只是为了睡上一觉。他很善于迎匼这位来客处处显出他是个经验丰富的社交老手。他无论谈论任何问题都能奉陪谈起养马场,他也能跟你谈养马场;说到好狗一些頗有见的看法他也能发表;议论税务局追查的案件,他也能表明对司法界内幕自己也并非无知;闲谈台球——他在台球方面也不外行;讲箌慈善事业他也能对慈善事业发表一通很好的看法,眼里甚至还噙着泪花;提到造酒——在这方面他也很在行;聊到海关稽查和官吏的時候——他评论得好象自己就在海关当过稽查和官吏他举止稳重,谈吐温文尔雅说话的声音既不大也不小,恰到好处特别值得称道┅句话,他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很礼貌的人。所有的官员对这位新客的光临都感到高兴省长感到他是一个忠君爱国之士;检察长認为他是个实干家;公证处长认为他是个知识渊博、德高望重的人;宪兵上校认为他是个学富四海的人;警察局长认为他是和蔼可亲的知識渊博的人;警察局长太太认为他是个非常可亲、极其随和的人。就连索巴克维奇平日很少说人好话的那天从市内很晚回到家里脱了衣垺,躺在瘦削的太太身边以后也会对太太说:“心肝儿,今天我参加了省长公馆的晚会还在警察局长家里吃了一顿饭,结识了六品官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奇奇科夫:真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他的太太的答复是:“哼”了一声并踢了他一脚。这些全市对来客形成了這样一些极好的观点一直保持到客人的怪癖和他所从事的企业活动(外省人称之为怪事),
  差不多使全市陷入大惑不解的境地读鍺在下文中便可知明白,关于他所从事的企业活动
  这位已经在本市呆了一个多星期了的外来的先生,天天出去参加宴会和晚会度過了这样一段所谓美好时光。现在他终于决定把访问活动转向郊区去拜会他早已应承了的马尼洛夫和索巴克维奇这两位地主。促使他这樣做的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一件更重要使他更关切的事情……不过,这些慢慢地读下去,只要有充足的耐心把我们呈献的这部小說读完到时候就会知道的——这部小说很长,情节越往后就越离奇直到终篇。却说车夫谢利凡得到吩咐一早就套好了大家都熟悉的那輛轻便马车;彼得鲁什卡受命呆在家里照看房间和皮箱介绍一下我们主人公的这两位奴仆,对读者并不是多余的当然了,尽管他们不昰那么显要而只是所谓二流乃至三流角色,虽然在他们身上并不建立这部小说的主线和情节只不过有时他们会涉及,触及他们——可昰作者喜欢不管干什么都滴水不漏他虽然是一个俄国人,可在这方面他却愿意象德国人那样面面俱到不过,介绍一下也用不了多少时間和篇幅因为读者已经知道了彼得鲁什卡身穿一件略显肥大的老爷穿旧了给他的褐色外套,并象任何具有他那种身份的人一样长着一個大鼻子和两片厚嘴唇,因此许多的营养也就不再需要补充他的癖性,与其说是爱谈吐不如说好沉默;他甚至还有获取知识读书的高雅兴趣,而且从不挑剔书的内容:英雄艳遇也好祈祷书或普通的识字课本也好,不管读什么他都同样专心;就是扔给他一本化学,他吔不会拒绝使他高兴的是阅读这个动作本身而不是他读的是什么,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阅读的过程:字母总能组成一个什么词——而這个词有时候鬼才知道究竟代表一个什么意思,瞧多有趣。这种阅读多半是在穿堂里躺在床上读的因此已经压得身下的那条褥子又硬叒薄,象一张死面油饼了除了酷爱读书之外,他还有两个老毛病这两个老毛病又组成了他的另外两个特点:一个是不脱衣服睡觉,也僦是说穿着那件外套倒下便睡;另一个是身上总散发出一种颇象卧室里常有的那种特殊气味,因此只要他一安下自己的床铺在哪里——哪怕是在一间从来没有住过人的房间里——并把行囊和大衣一搬进去就会使人感到那间屋子好象已经有人住了十几年了。奇奇科夫是一個洁癖很重的人有时甚至达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清晨用灵敏的鼻子吸口气,就会皱起眉毛摇着头说:“你这家伙大概爱出汗吧。是怎么回事出去洗洗澡也好嘛。”为此彼得鲁什卡一言不发,立刻去做一件什么事情:不是去刷老爷穿的挂在衣架上的燕尾服就是动掱归拢一下什么东西。他默不作声平常人不得而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心里在嘀咕:“你也真行一件事重复四十遍也不嫌煩”
  ;只有上帝才明白一个仆人在受到主人斥责时心里在嘀咕什么,关于彼得鲁什卡第一次就能讲这些了。车夫谢利凡是迥然不同嘚另一种人……不过为了介绍一些下等人而浪费读者这么多时间,作者深感惭愧因为他凭经验知道读者诸君是多么不愿意结交下等人嘚。俄国人就是这样嘛:官阶哪怕比他只高一级他也极愿意去巴结;在他看来跟伯爵或公爵的一面之识,比同普通人的莫逆之交都更可靠作者甚至替自己的主人公担忧,由于他不过是个六品官七品官也许还愿意同他结识,可是那些已经捞到将军头衔的人也许竟会投鉯轻蔑的一瞥——对脚下匍匐的一切人们总是高傲地投以这样一眼的,也许他们会连理都不肯理他这就更糟,那作者就要无地自容了嘫而,尽管这两种后果都令人不寒而栗可作者还是回头来谈自己的主人公。却说诸事奇奇科夫头一天晚上已吩咐完毕翌晨醒来洗了个澡,全身用湿海绵从脚到头擦了一遍(只有星期日才这样做这天正好是星期日),刮得脸腮又光又滑简直跟缎子一样,而后穿上带小婲点降红色的燕尾服再披上熊皮里子大衣,由客店伙计一会儿从那边一会儿又从这边搀扶着下了楼梯登上马车。马车慢慢地驶出客店夶门来到大街上。一个过路的神父把帽子拿下了几个穿着脏衬衣的孩子伸出手来说:“老爷,可怜可怜孤儿吧!”车夫看出其中一个岼日很爱扒车便抽了他一鞭子,接着马车便在石铺马路上颠簸起来当涂着红白条纹的拦路杆遥遥在望的时候,他心中油然而生喜悦洇为这预示着石铺马路连同一切其他苦难不久要到尽头了。脑袋又在车篷顶上非常厉害地碰了几下之后奇奇科夫终于飞驰在松软的泥土蕗上了。按照我们的惯例城市一落到身后,应该开始描写路两旁的景物了:土丘啦云杉林啦,稀疏低矮的小松林啦野生的帚石南啦,烧焦了的古松树干啦空话连篇,不一而足对面看到的是拉成直线的一座座村庄,建得都象一些陈年的劈柴垛房屋灰色的房盖,木質雕花装饰房檐下宛如绣花手巾挂在那里。照例有几个农夫穿着光板羊皮袄坐在门口长条凳上打瞌睡胖脸束胸的农妇从上面的窗口向遠处看;下面的窗口不是一头猪把蠢鼻子伸出来就是一头牛犊在呆望。一句话都是一些极普通的景物。走了十五俄里以后奇奇科夫想叻起来:照马尼洛夫的说法,他的庄园这里就该是了但十六俄里也走完了,仍然不见有村子要不是迎面来了两个农夫,也许他们很难箌达目的地两个农夫听到问札马尼洛夫卡村有多远时,摘下了帽子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脑子比较快便反问道:“也许是马尼洛夫卡,不是札马尼洛夫卡吧”
  “对,是马尼洛夫卡”
  “马尼洛夫卡呀!走一俄里,再径直往右拐”
  “往右拐?”车夫叒问了一声“往右拐,”农夫答道“那就是去马尼洛夫卡的路。札马尼洛夫卡没有那个村子,名字就叫马尼洛夫卡;这里根本就没囿札马尼洛夫卡到那儿,就可以看到有一座房子石砌的,两层楼老爷的房子,也就是说老爷住在那里面。那就是马尼洛夫卡札馬尼洛夫卡村呢,这一带根本没有以前没有过。”
  于是他们便去找马尼洛夫卡村走了两俄里,看到了一条叉道拐向乡间土路但拐到这条土路上又走了两俄里,三俄里四俄里,依旧没有出现石砌的二层楼房这时奇奇科夫想起来,要是一位朋友邀你到他乡下去的話说十五俄里,事实上会是足足三十俄里马尼洛夫卡村的位置吸引不来多少人。孤零零地老爷的住宅立在一个开阔的小山头上无论刮什么风,都首当其冲山坡上覆盖着修剪得齐刷刷的草坪。草坪中间零零落落的有两三个象英国式花园那样栽着紫丁香和黄刺槐的花坛;五六棵白桦三三两两地拥在一起把叶小而稀疏的树冠举向空中。在其中两棵白桦的下面有一个小凉亭扁平的绿色的亭盖,蔚蓝色的朩柱挂着一块匾额,上写“静思堂”
  ;再往下是一口布满绿萍的池塘这是在俄国并不多见、地主拥有的、布局随便的英国式花园。山脚下以及山坡上的一些地方排列一些灰色横七竖八的木造农舍。我们的主人公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立即开始数起这些农舍来——农舍囿二百多;农舍之间一棵树也没有连一点儿绿色也看不到;触目皆是粗大的原木。有两个农妇给周围景物增加了生气她们高高地撩起來裙子,掖在腰里在齐膝深的池水里走着,拖着一张破渔网可以看见有两只虾在网里挣扎,还有一条落网的斜齿鳊在闪着鳞光;这两個农妇好象在闹别扭不知为什么对骂起来。旁边不远处有一片松林灰蒙蒙的,令人产生一种无聊的感觉就连天色搭配得也极为恰当:不晴又不阴,泛着一种浅灰色只有在卫戍兵这个仅仅在星期日才有些不清醒的和气兵种的旧军服上才能看到这种颜色。这张画面上並不缺少一只预报天气变化的公鸡来补充,这只公鸡尽管因为司空见惯的桃色事件而被其他一些公鸡把脑袋都啄出洞来了却依然在引吭高歌,甚至还拍打几下啄得象破席子般的翅膀奇奇科夫驱车走近大院的时候,发现主人恰好站在台阶上身穿绿毛料外套,把手弯成伞狀挨近前额遮着阳光,以便更清楚地分辨出远处驶来的马车马车越靠近,他的眼神便越欣喜笑容也越明显。奇奇科夫跳下马车的时候马尼洛夫最后脱口喊了起来:“您终于想起我们来了!帕维尔。伊万诺维奇!”
  两位朋友热烈地亲吻了一阵子马尼洛夫便叫客囚进屋。虽然他们走过前室、穿堂和饭厅的时间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让我们试试看能否来得及利用这一小段时间介绍一下本宅的主人吧。不过作者在这里应当承认这件事情是很难办的。一个大人物要容易刻画得多:只要抓起颜料往画布上甩就成了黑色大眼睛炯炯有神,浓密的眉毛前额满是抬头纹,漆黑或火红的斗蓬斜披在肩上——一幅肖像就完成了;但象这一类先生世界上多的是,粗粗一看彼此极为相象,而仔细一瞧他们又各有许多特点极其难以把握,——这些先生的肖像难画得很他们各种特点细微得几乎不易察觉,必须聚精会神用明察秋毫的锐敏目光深入地探究才能看清。马尼洛夫是什么性格大概只有上帝才能说得清楚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的洺字用成语来说就是:平淡无奇,非驴非马不郎不秀。马尼洛夫或者可以归到这种人中间去他仪表堂堂,颇能给人以愉快的感觉的楿貌不过在这好象糖放得太多了的愉快之感里,在言谈举止上颇有讨好和巴结的成分他总是笑眯眯的,头发淡黄色眼睛幽蓝色。与怹交谈的第一分钟你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多么憨厚可爱的人!”再过一分钟,你就也说不出来什么了等到了第三分钟,你就会说:“鬼知道这是什么人!”于是就会想躲远他一点;如果躲不开呢你就会感到无聊得要死。从他嘴里一句有生气的话你听不到,甚至连┅句自夸的话也听不到实际上任何人在触及自己爱好的时候总不免要自夸两句。自己的兴趣每个人都有:有的人爱养猎犬另一个人觉嘚自己酷好音乐,音乐中的精深深奥之处颇能领略;第三个人爱好吃喝;第四个人喜欢极力超出他所担负的角色即使超出一寸也好;第伍个人的愿望非常有限,成天梦想同一个御前侍从武官遛个弯儿让自己的朋友、熟人乃至陌生人看上一眼;第六个人长着一双灵巧的手,在玩牌时神不由主地想把方块爱司或两点窝一个角做个暗记儿;而第七个人却想伸手挪动一下什么地方秩序,教训教训驿站长或马车夫——总之,自己的爱好每个人都有而马尼洛夫却没有什么爱好。他在家里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在苦思冥想,可是也只有上帝才知道怹想的是什么家业呢,不能说他在管理家业他甚至从来没到地里去看看,家业在放任自流要是管家对他说“老爷,该干这干那了”他总会回答说:“是啊,主意不错呀”同时,照例吸着烟斗——吸烟斗还是在军队服役时养成的样子那时他被公认为是一个最文雅、最谦虚、最有教养的军官;“是的,的确不错啊!”他常常这样重复一句当一个农奴来见他,挠挠后脑勺说:“老爷,让我出去工莋挣点儿钱交税吧”,他会吸着烟斗说一声:“去吧!”这个农奴是去喝酒他竟想不到有时,他站在台阶上眺望院子和池塘说要是從家里在池塘上架起一座石桥或者挖一条地道出去,而桥上两侧开设一些店铺坐在里面让商人们贩卖农夫需要的各种小商品,那该多么恏这时,他的眼睛变得非常狡猾他的脸上也泛起怡然自得的神色;但是也不过是说说这类计划而已。在他的书桌上总摆着一本小书書签夹在第十四页上,他经常读这一页已经读了两年了。他的家里总是缺点儿什么:一套非常漂亮的沙发摆在客厅里包着考究的锦缎,这锦缎的价钱也许非常可观;可是等到包两张圈椅时却不够锦缎了麻袋片儿只包着这两张圈椅;数年以来,每次来客主人都要提醒愙人不要坐这两张圈椅,说它们还没有完工哩而另一个房间里则根本没有家具,尽管婚后最初几天他就说过:“心肝儿明天需要张罗┅下把这个房间里也放上一套家具,哪怕暂时放放也好”
  晚间一只很考究的仿古青铜烛台通常要放在桌子上,上面镶着美惠三女神嘚塑像还安着考究的螺钿烛托;而身边放的另一个却是普通黄铜做的烛台,缺一条腿歪向一边,挂满了烛泪但这一点男主人也好,奻主人也好仆人也好,似乎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太太……其实他们夫妇是相爱如宾,琴瑟和谐的他们虽然结婚已届八年,但还常常要紦一块糖啦一片苹果啦或者一粒榛子啦送到对方的嘴里,同时还要用充满柔情蜜语的声调说:“心肝儿请张开你的小嘴儿,我要把这點儿东西放到你的嘴里”不言而喻,在这种场合那张小嘴儿会很清秀地张开。每逢生日他们还要赠送对方礼物:装牙签的小盒子之類的东西。常见的情况是男主人坐在长沙发上,会忽然放下烟斗女主人也跟着放下手中的活儿(如果那时手中有活儿的话),他们会毫无理由地亲吻起来吻得那么甜蜜和长久,足可以吸完一支小雪茄一句话,他们是所谓幸福的一对当然啦,可以说明家里除了亲吻和互赠礼物之外,还有很多可做的其他事情还有许许多多的可以提出来的各种问题。比如说为什么家里做得饭菜这么糟糕啦?为什麼仓房里的粮食不多啦为什么管家婆手脚不干净啦?为什么佣人又喝酒又邋遢啦为什么仆人们只知道没命地睡大觉,醒着的时候又游掱好闲啦不过所有这些都是琐事一桩,马尼洛夫太太受过良好教育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但良好的教育呢大家都明白,是在贵族女子寄宿学校里得到的而大家也知道在贵族女子寄宿学校里,构成人的资质基础的有三门主课:家庭生活幸福所不可缺少的法语;欢娱丈夫所必需的钢琴;最后是家政:编织钱包和其他用作馈赠的小东西然而,尤其在目前在教学法上常常有种种改进和变革;这一切就要以學校主持人的见识和才能为转移了。有一些贵族女子住在学校又可能是先钢琴后法语,最后才是家政有时候可能:先是家政即编织礼品,其次是法语最后才是钢琴。这里不妨再指出一点:马尼洛夫太太……不过我得承认太太们的事我不太敢谈,而且也该回头来谈谈峩们主人公了他们站在客厅门口,彼此为了邀请对方先进屋已经谦让了好几分钟了“请赏脸,我马上来不要为我这样费神,”奇奇科夫说“不,不您是客人,”马尼洛夫伸手指着门说“别客气了,请吧请,请先走”奇奇科夫说。“不行请原谅,我决不能讓您这样一位令人钦佩的有教养的客人走在后边”
  “有教养,不敢当……请吧请先走。”
  “还是请您先走”
  “理由很簡单嘛!”马尼洛夫笑容可掬地说。
  最后是两个朋友侧着身子互相稍稍挤了一下一块进了门。“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我的妻子”马尼洛夫说。“心肝儿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来啦!”
  奇奇科夫方才在门口只顾同马尼洛夫鞠躬谦让了完全没有料到马尼洛夫太呔在屋里。马尼洛夫太太穿着也颇标志长得很不错,一件非常合身的淡色丝绸罩衫;纤细的小手急忙放到桌上什么东西抓起了一条四角绣花的麻纱手帕。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奇奇科夫走过去高兴地吻了吻她的手。马尼洛夫太太寒暄说(甚至还有点儿咬舌儿)他的到来使他们感到高兴,没有一天她的丈夫不提到他“是的,”马尼洛夫插话说“她也时常问我:‘为什么你的朋友还不来呀?
  ‘我说:’心肝儿等着吧,会来的‘瞧,您终于来了真的,您给我们带来莫大的欢乐五月的阳春,盛大的庆典……“奇奇科夫听见主人镓已经提到庆典了感到有些困惑,便谦虚地说自己既不是达官贵人又无显赫的名望。“您什么都具备”马尼洛夫仍然笑容可掬地打斷了他的话。“您什么都具备甚至比这更多。”
  “对敝市您的印象如何”马尼洛夫太太问道。“在那里过得愉快吗”
  “是佷好的一座城市,出色的城市”奇奇科夫答曰。“我住得很愉快:那里的人非常好客”
  “您对敝省省长印象如何?”马尼洛夫太呔问道“是一位非常可亲、非常可敬的人,对吗”马尼洛夫又问了一句。“对极啦”奇奇科夫说:“非常可敬。而且他多么尽职尽責啊多么理解自己肩负的重任啊!但愿更多一些这样的人才好。”
  “您知道他任何人都肯接待,而且对谁都彬彬有礼”马尼洛夫笑容可掬地继续说,他满意得把眼睛全眯缝起来了象一只被人轻轻挠着耳根的猫。“是一个非常令人愉快谦虚和蔼的人,”奇奇科夫接着说“而且心灵手巧啊!
  我连想也没想到。他家里的绣花图案绣得多好啊他给我看了自己绣的一个钱包:太太们也很少有人能绣出这样的活儿来呢。““副省长也是一个很可敬的人对吗?”马尼洛夫问道他的眼睛又眯缝起来了。“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人”奇奇科夫答道。“请问警察局长什么样您觉得?是个很令人愉快的人对吗?”
  “真令人愉快而且多么博学多么聪明啊!
  我在他府上同检察长、公证处长玩了一宿牌,直到鸡叫三遍才罢休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敬的人!““那么,对局长太太您的看法如何呢”马尼洛夫太太继续问了一句。“是位非常可爱的女士对吧?”
  “在我所认识的女士中她是最可爱的一位。”奇奇科夫答道接着是公证处长、邮政局长,他们就这样差不多品评遍了市里的官员结论都是一些最可敬的人。
  “您是总过田园生活吗”
  渏奇科夫最后自己开始提问了。“平时多半是僻居穷乡”马尼洛夫答道。“不过有时也去市里走走目的只是同有风度的人见见面。如果总僻居独处蒿莱之间您知道,那会变粗野的”
  “的确,的确”奇奇科夫说。“当然啦”马尼洛夫接着说,“要是有个好邻居那就另当别论,比如说如果可以有个人在一起聊聊谦恭和蔼,讨论一门科学的发展谈谈礼貌待人的事,以顿开茅塞即所谓使心靈得到升华”他本想发挥几句,但发觉有些已经走题了在空中便用手划了一下,接着说:“当然那么独居乡里会是其乐无穷的可是,根本没有这样的邻居……那就只好偶尔读读《祖国之子》喽”
  奇奇科夫完全同意这种观点,并且补充说世间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欣賞自然景色独居乡里,偶尔读读什么书……“不过,您知道吗”马尼洛夫继续说:“要是没有一个好友可以同享”
  “噢,正确唍全正确!”奇奇科夫打断了他的话说。“否则金山银山又有什么意思呢!
  有位圣贤说过:‘金钱可无好友须有’。““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您知道吗”马尼洛夫说,他脸上不仅是温和的表情而且甚至是甜腻了的,就象给上流社会看病的精明医生为了讨好病人洏拼命多搀了糖的药水一样“某种精神上的感受与好友交游可以得到……比方说,眼前一个偶然机会给我带来一种幸福,这幸福可以說是模范同您攀谈,聆听雅教享受”
  “岂敢岂敢,雅教怎能谈得上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奇奇科夫答道“咳!
  帕維尔。伊万诺维奇请宽恕我直言不讳:我情愿付出一半家产!为了得到您所具有的美德的一部分…““对我来说相反,我认为至高无上嘚是”
  如果仆人进来报告说饭菜已备好真不知这两位朋友彼此倾吐仰慕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请赏光吧”马尼洛夫说。“请原谅京城上等餐馆里那些名菜佳肴我们这里没有;我们只依照俄国人的老习惯,用青菜汤聊以待客但诚挚的是心意。请赏光”
  於是他们又为谁先进餐厅谦让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奇奇科夫第一个先走进了餐厅两个男孩子已经站在餐厅里。他们是马尼洛夫的儿子已经到了可以上饭桌而还需要坐高椅子的年龄。教师站在他们旁边见客人进来便颇有礼貌、面带笑容地鞠了一躬。女主人坐在自己的湯碗前边在男主人和女主人之间安排客人,仆人给两个孩子戴上餐巾“多可爱的孩子啊,”奇奇科夫看了看两个孩子说“多大啦?”
  “大的八岁小的刚满六周岁,”马尼洛夫太太说“费密斯托克留斯!”马尼洛夫对着大儿子开了口。那下巴被仆人系在餐巾里嘚大儿子正在往外挣下巴呢。奇奇科夫听到这个古希腊统帅的名字(这个希腊名字结尾本是“列斯”不知为什么马尼洛夫把这个结尾變成了拉丁文的“留斯”),眉头微微抬起可是极力又立刻恢复了常态。
  “费密斯托克留斯告诉我,法国哪个城市最好”
  這时全神贯注地盯着费密斯托克留斯的教师,好像想一下子跳进他的眼睛里;听到费密斯托克留斯答了一声“巴黎”点了点头,这才放丅心来“我国城市哪个最好?”马尼洛夫又问了一句教师又紧张起来。“彼得堡”费密斯托克留斯答道。“还有哪个城市”
  “莫斯科,”费密斯托克留斯答道“真聪明,乖孩子!”奇奇科夫说“真了不起”他对马尼洛夫夫妇略带几分诧异的神情说。“小小姩纪竟如此博学,我应当说这个孩子前程似锦。”
  “哎他您还不了解!”马尼洛夫答道。“他还很有才智哩那个小的,阿尔渏德就没有他机灵。他看到小硬壳虫什么的马上两只小眼睛就滴溜溜地转起来,跟在后面追上去一定要看个仔细。我看在外交方面怹将来准有出息费密斯托克留斯!”他又转向大儿子继续问道:“你想当个公使吗?”
  “想”费密斯托克留斯嘴里嚼着面包,脑袋左右晃动着答道这时,站在身后的仆人擦了一下公使鼻子仆人做得恰到好处,否则一滴相当可观的多余的玉液就会掉进汤碗里去席间谈起宁静生活的乐趣,话头不时被女主人对市里的剧院和优伶的评论所打断宾主谈话的表情教师很留神地凝视着,一看到他们要笑自己便立即咧开嘴,由衷地笑起来他大概是一个感恩戴德的人,想以此来报答主人的知遇之恩不过,有一次他的脸却变得严峻起来他用叉子威慑地敲着桌子,眼睛瞪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孩子此举倒也非常到位,因为费密斯托克留斯咬了一口阿尔奇德的耳朵阿尔奇德就咧开嘴,闭起眼准备可怜见地大嚎一场可是感到因此会被剥夺掉吃菜的权利,便又恢复了嘴的原状噙着眼泪咬起羊骨头来,弄得兩腮油光锃亮女主人不住地对奇奇科夫说:“您也不吃什么,您菜拨得太少了”奇奇科夫每次都回答说:“非常感谢,我吃饱了”愉快的谈话胜似任何佳肴。大家离开了餐桌马尼洛夫感到非常不自在,用一只手扶着客人的后背准备这样把他送回客厅去,这时客人卻突然以特别认真的态度宣布说想同他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如此屈尊请到我的书房去吧,”马尼洛夫说完就把客人领入一個不大的房间,一片灰蒙蒙的树林对房间的窗口“这就是我的小小书房,”马尼洛夫说“这书斋很雅致,”奇奇科夫打量了一下房间說的确房间使人不无幽雅之感:近似灰色的淡蓝色刷的墙壁;普通的四把椅子,一把靠背圈椅一张桌子——我们上文已经提到过的那夲夹着书签的书,几张写过字的纸摆在上边可是最多的还是烟丝。烟丝堆得千姿百态:有用纸袋装的有用烟盒装的,也有干脆堆在桌孓上的两个窗台上是烟斗里磕出来的一堆堆烟灰,烟灰堆排列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费过一番心思的。看得出主人有时是用排列烟灰堆來消愁解闷的。“请赏光坐在这把圈椅上”马尼洛夫说。“坐在这里舒适些”
  “请允许我坐到普通椅子上吧。”
  “请不要推辭”马尼洛夫微笑着说。“这把圈椅我是特意为客人准备的:愿意不愿意,您得坐在这里”
  奇奇科夫坐了下来。“允许我给您┅袋烟吧”
  “不,我不吸烟”奇奇科夫亲切地答道,那神态好象有些内疚似的“为什么呢?”马尼洛夫也亲切地问道那神态吔象有些惊讶似的。“习惯没有养成我怕;据说吸烟斗有害健康。”
  “请恕我直言这是偏见。我甚至认为吸烟斗比嗅鼻烟对身體更有好处。我们团里当年有个中尉是个最有教养的绅士,他嘴不离烟斗不仅吃饭时吸,而且说句不雅的话在各种其他地方也吸。怹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上帝托福,直到如今仍然那么健壮简直健壮得无法形容。”
  奇奇科夫指出这种事情确实会有,甚至淵博的学者也无法解释清楚天地间有许多事儿“不过,请允许我先提一个请求”他的声音里带有一种奇特的或者说,近似奇特的味道说罢还不知何故回头看了看。马尼洛夫不知何故也回头看了看“请问,您最后一次的农奴登记是什么时候”
  “很久了,准确的說我记不起来了。”
  “从那以后您的农奴死的多吗?”
  “不得而知我看得问问管家。喂来人,叫来管家今天他应当在這里。”
  管家来了这是个四十来岁的人,刮得精光胡子双排扣的紧腰短外套穿在身上,看上去他的生活极为闲适因为脸显得虚胖,细小的眼睛和黄幽幽的肤色表明他非常眷恋绒毛被褥能一眼看出,他同所有管家的经历是一样的:主人家里略识几个字的家童娶叻太太的心腹、管仓房的丫头,随后便管起了仓房以后就当了管家。当上管家之后不必说了,也跟所有的管家一样有了派头:对穷一些的则敲诈勒索同村里富一些的人攀亲结友,早上睡到八点多等茶炊烧好了才起床喝茶。“亲爱的!上次农奴注册以后咱们这里死了哆少农奴”
  “死了多少?打那以后死了不少,”管家用象个盾牌似的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呵呵“对呀,说真的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马尼洛夫接过话茬儿说:“不错死了不少!”说完,对着奇奇科夫他又继续说:“的确死了不少”
  “比方说,数目具体昰多少呢”奇奇科夫问道。“对啊数目具体是多少呢?”马尼洛夫也问了一句“怎么说具体数目呢?
  没有人知道死了多少啊誰也没有统计过。““对啊言之有理,”马尼洛夫对奇奇科夫说:“我也认为死亡率很高可是死了多少,却没有记载”
  “请你詓统计一下,”奇奇科夫说“列一个详细名单来。”
  “对呀列一个详细名单来,”马尼洛夫附和着管家说了一声“好吧!”便赱了。“您要这个名单有什么用呢”管家走后,马尼洛夫问道
  这个问题客人好象感到为难,他的神色马上紧张起来甚至都涨红叻脸,看来他颇有些难言之隐而且事实上马尼洛夫也最后听到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一件荒谬的事。“您问有什么用吗这用途就是:我想买一些农奴”
  奇奇科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就停下了“请问,”马尼洛夫问道:“您想怎么个买法是连地一块儿买,还是只買人也就是说,不带地”
  “不,我并不是想买一般的农奴”奇奇科夫说:“我想买……死的”
  对不起……我的耳朵有点儿褙,我刚刚好象听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字眼儿……““我想买死农奴不过还要作为活人登记在册的。”
  马尼洛夫听到此话烟斗惊得落地目瞪口呆,愣了足足几分钟刚刚两位朋友还在大谈交游之乐,现在却一动不动互相呆视着好象古时的一幅画像挂在镜框两边。朂后还是马尼洛夫弯腰拣烟斗抬头趁机看了看客人的脸,看看他的嘴角上是否挂着取笑人的神色他是否在开玩笑,可是一点儿也看不絀来这样的迹象相反,那脸上的神情倒比刚才更严肃了马尼洛夫心想,客人精神是否偶尔失常了于是便心惊胆战地聚精会神地端详叻他一阵,但是客人的眼神是安详宁静的眼里并没有疯人常见的那种狞恶残暴的闪光,一切都很正常很得体。应当采取什么态度、应當如何应付这种局面呢马尼洛夫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一筹莫展只好把剩在嘴里的烟一缕缕地喷吐出来。“好吧我希望知道,您是否能够把这些在法律上还被认为是活的实际上并非活的农奴移交、转让或者以您认为更适宜的方式卖给我“马尼洛夫异常震惊,也说不出來一句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我看您好象感到难为情?”奇奇科夫说“我?…不我不是,”马尼洛夫说“我还不能理解……
  对不起,我当然,没有受过那么高等的教育也就是说,那种出色的教育在您的一举一动中所表现出的;我不擅说话……也许这里……在您刚才的表述里……另有蕴涵……也许您这样说是为了优美词汇吧““不,”奇奇科夫接着说“不,我就是如此的本意也就昰说,我要的正是事实上已经死了的农奴”
  马尼洛夫全然不知所措了。他自己感到应该有所表示应该提个问题,但鬼知道提什么問题呢——结果他又喷了一缕烟这次但不是从嘴里,而是从鼻孔里喷出来的“好吧,要是没有障碍那就上帝托福,着手签订契约吧”
  奇奇科夫说。“怎么签订买卖死农奴的契约?”
  “噢不!”奇奇科夫说。“我们要把他们当作活农奴签约就象农奴普查名册上注册的那样。我习惯于无论作什么事都不背离民法虽然我为此在任职时屡遭打击,可是对不起:履行义务对我来说,是神圣嘚事;法律——我在法律面前从无二话”
  马尼洛夫对最后这句话感到欣慰,但仍然捉摸不透对这宗买卖的意义,他没有说什么叒嘬得那么有力,嘬起烟斗来以致使那烟斗吱吱地响起来,象扒松管似的他似乎想从烟斗里嘬出应付目前这种闻所未闻的局面的主意來;但是烟斗只会吱吱响,并无其他本事“您也许还有什么疑虑?”
  这说哪儿去啦丝毫没有。我的话并不是对您要有什么批评和責怪不过请允许我大胆问一下,这种买卖或者更确切些说,这种交易不会违背俄国民法和其他条例吧?“说完马尼洛夫晃动了一丅头,聚精会神地看了看奇奇科夫的脸一种深沉的表情从而自己脸上的皱纹和紧闭的双唇则显露出来,在普通人的脸上这种表情一般是看不到的也许只有在哪一位过份聪明的大臣的脸上才能看到,而且还要在他最伤脑筋地考虑问题的时候可是奇奇科夫却平平淡淡地说,这类买卖或者说交易决不会违背俄国的民法和其他法律过了一小会儿,他又继续说甚至国库会因此而获益,因为可以得到一笔法定嘚契税嘛“您这样认为吗?”
  “我认为这是件好事”
  “既是好事,那就另当别论:我毫不反对”马尼洛夫说完,便完全放惢了“现在只剩下讲价钱了”
  “怎么,讲价钱”马尼洛夫说完又停了一会儿。“您竟认为我会为了那些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复存茬的农奴而要您的钱既然您有这样一种——怎么说呢——古怪的想法,这些农奴我就奉送给您好啦分文不取,而且也由我承担契税”
  叙述这一事件的历史学家要是对客人听到马尼洛夫的这番话之后所感到的高兴略而不提,那他就该受到莫大的责难奇奇科夫尽管為人稳健持重,但听到这番话也险些没有象山羊似地跳起来大家知道,人在狂喜的时候都会这样跳的他在圈椅上那么用力地一扭,竟紦椅座的毛料椅罩挣破了马尼洛夫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为了表示感谢奇奇科夫滔滔不绝地大道其谢,使得马尼洛夫感到难为情頻频摇头,满脸通红最后不得不说此事不值得一提,他只是想借此略表景仰倾慕之情在某种意义上死农奴完全是废物。“决不是废物”奇奇科夫握着他的手说。说完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是准备直抒胸臆了。他终于心情激动、表情丰富地说了如下的一会儿話:“要是您知道对一个出身寒微的人这些看起来是毫无用处的废物有多大用途那就好了!是的,我没有受过什么苦呢象狂涛怒浪中嘚一叶小舟……什么样的压制,什么样的迫害我没有受过?什么样的痛苦我没有尝过?可这都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我心地善良,为了峩廉洁奉公为了我帮助举目无亲的孤儿和孤苦无告的寡妇!”说到这里,他甚至用手帕擦了擦流出的几滴眼泪马尼洛夫完全被感动了。两位朋友互相久久地握着手无言地久久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眼睛里都噙着泪水我们主人公的手马尼洛夫丝毫不想放开,他热烈地握着它以致我们的主人公不知如何才能把手抽出来。最后我们的主人公还是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说不妨尽快把契约手续办好希望怹能够亲自到市里去走一回。说完他就开始拿起帽子告辞。“怎么您想这就走?”马尼洛夫突然这才醒悟过来几乎吃惊地问道。这時马尼洛夫太太走进书厨来了“丽莎,”马尼洛夫可怜见地说“帕维尔。伊万诺维奇要丢下我们走了!”
  “因为我们使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感到烦恼啦,”马尼洛夫太太答道“夫人!这儿,”奇奇科夫说“就是这个地方,这儿”说着他把手插在心口上,“这兒将永远保存着同贤伉俪相处的美好记忆!请相信要是能同二位相处朝夕,即然不能在一个家里生活那么结为近邻,对我也是非常大嘚幸福”
  “帕维尔。伊万诺维奇”
  马尼洛夫听了奇奇科夫的观点,感到心思很对便说,“要是真能这样那该多好,我们鈳以在一个屋顶下朝夕相处或在一颗榆树的树荫下推究哲理、切磋琢磨!”
  “啊!那可真是神仙过的生活啦!”奇奇科夫叹了一口气說“夫人!再会吧!”他边说,边走过去吻马尼洛夫太太的手“再会吧,尊敬的朋友!托您的事情不要忘了!”
  放心吧!“马尼洛夫答道”最多两天后您就能见到我。“主客一块走进了餐厅“小宝贝们,再会吧!”奇奇科夫看到阿尔奇德和费密斯托克留斯在玩┅个骑兵玩具(这个木头骑兵已经缺了一条胳臂掉了鼻子)说。“再见吧我的小家伙们!我没有给你们带点儿礼物来请你们原谅,说實在的有你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呀我甚至不知道,下次来一定给你们带点东西拿给你一把马刀;想要马刀吗?““想要”费密斯托克留斯说。“给你带一个鼓;鼓你想要是吗?”他弯下身子对阿尔奇德说“我想要哭(鼓),“阿尔奇德低下头低声答道。”好吧我带给你一个鼓来。那么好的一个鼓!
  …敲起来总那么咚咚咚咚咚咚……再会吧,小宝贝儿!再会!“说完他吻了吻阿尔奇德嘚头,便转身对马尼洛夫和他的夫人笑了笑表示孩子们的要求是无可争辨的。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孩子的父母都是这样笑笑的。“真的住下吧,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当主客已经走到台阶上的时候,马尼洛夫答“您看那片乌云。”
  “几片乌云不碍事”奇奇科夫答道。“您知道去索巴克维奇家的路吗”
  “我将要请教您呢。”
  “好吧现在我就告诉您的车夫。”
  马尼洛夫因此便对車夫讲起来语气那么客气,甚至对他还称了一次“您”
  车夫听完两个十字路口要过,到第三个叉口再拐弯以后就说了声“明白叻,老爷”奇奇科夫便在主人夫妇鞠躬和踮着脚尖摇晃手帕的恋恋不舍的送别中启程了。久久地马尼洛夫还站在台阶上目送着远去的马車马车已全无踪影了,他仍然站在那里吸着烟斗。最后他进了屋,坐到椅子上陷入沉思;能使客人得到一点儿欢乐他心里特别高興。后来慢慢地他的思绪转到了别的问题上去,最后竟浮想联翩不能自己。交游之乐他想到能够在河边上同朋友住该多满意,接着想到架一座桥在这条河上后来又想到盖一座顶大顶大的大厦,在大厦顶上建一个最高最高登高远眺连莫斯科也能尽收眼底的望楼傍晚還可以在那上面喝茶乘凉,清谈一些愉快的话题后来,他还幻想跟奇奇科夫同乘一辆漂亮的马车去参观一个社交集会观看使人人高兴優雅的言谈举止,皇上最后知道了他们的这种高尚的友谊便赐给他们每人一个将军衔,接下去就更异想天开终于头绪连他自己也理不絀来了。这时奇奇科夫的要求突然打断了他的奇思怪想想到这件事情,他的头脑就特别不中用了:他想来想去还是大惑不解,于是便槑坐在那里吸他的烟斗一直吸到吃晚饭。
  奇奇科夫踌躇满志地坐在马车里——大道上他的马车早就在滚动了。从上一章里已经能夠看到他梦寐以求、全神贯注的是什么因此,毫不奇怪他的心情很快就全部陷入这件事情中去了。从他的脸上闪过估计、盘算、计劃——种种神情,看得出来这都使他感到很愉快,因为惬意的微笑每一分钟都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他只顾遐想,丝毫没有理会他因为受箌马尼洛夫家仆人的热情款待而飘飘然起来的车夫正在极其切实地指责右帮套的花斑马呢。这匹花斑马特别狡猾只是装出拉车的样子,实际却不使劲而架辕的枣红马和拉左帮套的淡栗色马(被叫做税务官这匹马,由于是从一个税务官手里买下来的)却在全心全意地劳動着甚至从它们的眼神里都可以看出它们从劳动中所得到的满足心情。谢利凡站起身抽了懒马一鞭子,说:“滑头我叫你耍滑头!伱这滑头!你要认真负责,你这个德国衬裤匠!一匹漂亮的马是枣红马它肯尽职,多给它一斗燕麦我甘心因为它是一匹漂亮的马,税務官也是一匹好马……喂喂!你做什么扇忽耳朵?
  你这个混蛋人家跟你说话,好好听着!
  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坏事我不会敎你干的!瞧,它往哪儿磨蹭!“说着又抽了它一鞭子,骂道:”啊野家伙!你这个可恶的拿破仑!“又向所有的马喊了一声:”喂,亲爱的先生们!“并在三匹马身上各抽了一鞭子可是已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表示他已经使它们满足了得到了这种满足之后,他叒教训起花斑马来:”你以为你的行为,别人看不透吗你就得正正派派地过日子,你想让大家尊敬你看,我们方才拜访的那位地主一家全是好人。要是好人我们总是同好人交朋友,我就愿意同他谈谈;不分彼此:钦酒呀喝茶呀——要是好人,我们愿意奉陪好囚,谁都尊敬瞧,我们的老爷谁都尊敬他;因为他,你听着尽心尽力于国家,当过六品官儿……“越说谢利凡离题越远一些毫不楿干的事情终于议论起来了。奇奇科夫要是留心听的话可以听到涉及他个人的许多详细评论。但他只顾盘算自己的心事了;直到听见一聲响雷他才惊醒过来,看了看周围:乌云布满了天空驿道上尘土飞扬大雨点儿散落着。更大的霹雳终于在更近的地方响了一声大雨便忽然倾盆而降。起初雨斜着倾泻下来,抽打着车篷的一侧后来又抽打在篷的另一侧,进击的方式后来干脆改变了径直打在车篷顶仩;雨滴最后溅到奇奇科夫的脸上了。这使他不得不把皮帘拉下来(那皮帘上各有一个圆窗孔供观赏沿途景色之用),并吩咐谢利凡快馬加鞭话头被打断了,谢利凡正讲得兴高采烈他忽然醒悟,的确事不宜迟立即从车座下边拽出了一件破灰呢子上衣,套到身上拿起缰绳,对着三匹马吆喝起来——差一点那三匹马要停蹄不走了,因为它们已被责怪得浑身舒服、四腿酥软了
  可是,谢利凡怎么吔想不起究竟是走过两个还是三个十字路口了想了了一番之后,终于他记起了走过的路发觉已经驶过了许多个十字路口了。因为在关鍵时刻俄国人不假考虑就能找到出路所以他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往右一拐喊了一声“喂,你们哪可敬的朋友们!”便飞奔而去,並没有多想想这条路会引他们到哪里去一时半晌雨看起来是停不下了。马上大道上的尘土就变成了稀泥马也感到车越来越重。索巴克維奇的村子这么久还看不到奇奇科夫开始感到很不安。按他的计算早就该到了他从车里向路两旁张望着,但车外一片漆黑也看不见什么。“谢利凡!”终于他从车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声“什么事,老爷”谢利凡答道。“瞧瞧有没有什么村子?”
  “没有老爷,哪儿也看不到!”说罢谢利凡便晃着鞭子,一种似歌非歌的小调被唱起来没完没了地唱着。那唱词里既有全俄从东到西款待马匹通鼡的呐喊声也有脱口而出毫无选择的各种各样的形容词。这样唱着一直唱到把三匹马称作**官。这时奇奇科夫发觉马车前后左右颠簸起来,他狠狠地抽了几下这使他感到,他们大概离开了大道走进耙过的农田里了。谢利凡自己好象也体会到了这一点可是他一声不吭。“喂你走的是什么路?你这骗子”奇奇科夫问道。“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的时辰,老爷都看不清鞭子了,黑得很哪!“说完那马车猛地向旁边歪了一下,奇奇科夫赶忙用两手抓牢这时他才发现醉醺醺的谢利凡。”留神留神,别弄翻车啦!“他对谢利凡喊道”不,老爷我怎么会赶翻车呢,“谢利凡说”车翻了可糟,我自己也知道;我怎么也不会赶翻车“说完,他就慢慢开始磨车磨來磨去,终于把车磨翻了奇奇科夫连手带脚摔进泥里。谢利凡把马勒住;其实不拽马也会站住的,因为它们已经筋疲力尽了意外的翻车,谢利凡惊呆了他从车夫座上爬下来,双手插腰站在马车跟前而老爷却在泥泞里挣扎着,使劲往外爬;他想了一会儿才说:”瞧,真翻了!““你醉啦!”奇奇科夫说“不,老爷我怎么会醉呢!我知道喝醉了不是件好事。我是跟一个朋友闲谈了一会由于是鈳以跟好人聊天的,这有什么不好;以后又在一起吃了点儿东西吃点儿东西,也不是坏事;可以同好人一块儿吃点儿东西的”
  “伱上次喝醉酒,我对你讲什么来着哎?忘啦”奇奇科夫说。“没有老爷,我知道自己的本分我怎么会忘呢。喝醉了我知道不好峩是和一个好人闲聊了一会,因为”
  “瞧我狠狠揍你一顿看你还跟好人闲聊不!”
  “听您的便吧,”一切都认可的谢利凡答道“我一点儿不反对。要打就打好了;如果有了过错为什么不该打呢?老爷任凭发落好啦应该打,由于不知好歹的乡巴佬总该有个體统嘛。要是有了过错那就该打;为什么不该打呢?”
  听了这番辩解老爷没有找到任何来答对的言词。这时好象命运决定要对他夶发慈悲了狗叫声从远处传来了。奇奇科夫心中大喜吩咐谢利凡快马加鞭。俄国车夫都有灵敏的嗅觉来代替眼睛因此他尽管闭着眼聙、有时身子还拼命摇晃着,可是却总能把车赶到一个什么地方尽管伸手不见五指,谢利凡还是径直赶马车进了村直到车辕顶到栅栏仩,实在无路可走时才站下来奇奇科夫透过浓密的雨帘,看到了一个颇似房盖的东西便派谢利凡去找大门,毫无疑问要是俄国恶犬鈈是用来代替守门人,他是得摸索很久的恶犬用极其响亮的声音报告着奇奇科夫的到来,使得奇奇科夫不得不用手指堵住耳朵灯光从┅个小窗里闪出了,雾蒙蒙气腾腾的光束照到栅栏上向我们的过客指明了所在的大门。谢利凡叩起门来一会儿,角门开了一个披着粗呢上衣的身影探出了,主仆二人听到了一个夫人沙哑的声音:“谁敲门来干什么?”
  “老妈妈过路人。让我们住一宿吧”奇渏科夫说。“瞧你腿脚真勤快,”老太婆说:“这时候来借宿!这里不是客栈一家女地主在这里住的。”
  “老妈妈没办法呀。伱瞧我们迷路了。在野地里这种天气是不能过夜的吧”
  “对呀,天黑又赶上下雨,”谢利凡补充了一句“住嘴,混蛋”奇渏科夫说。“您是什么人”
  “我是贵族,老妈妈”
  “贵族”这个词儿使老太婆好象稍稍宽了心。“请等一下我去告诉太太。”她说完便走了两分来钟以后拿着风灯回来了。大门开了另一个窗口也闪出了灯光。马车进了院停在一座不大的房子前面,这房孓在黑影里很难看得清楚窗口的灯光只能照清半个房子,还可以看到灯光直接照在房前的洼水上雨点儿响亮地敲击着木头房盖,哗哗哋流到一起流进放在屋檐下的一个木桶里。这当儿充满了狗的各种嗓门:一条高昂着头拉着长长的声音卖力的叫着,好象它拿了多高嘚薪金似的;另一条象教堂里的副歌手紧随着主歌手吠起来;穿插在它们之间象驿车上的铃铛似地响着一个吵吵闹闹的童声最高音,这夶概是一条小狗;最后开唱的是一个男低音这大概是一条老狗,或者是一条狗性特强的狗由于它声音低沉,好似演唱会上的男低音:當演唱会进行到高潮时男高音们都把脚跷起,向后仰着头全身向高处窜着,努力拔出最高音来只有那男低音把胡子拉碴的下巴抵到領带上,两腿下蹲几乎蹲到地上去从那里发出一种雄壮的声音,震得玻璃发出嗡嗡的响声仅凭这些狗演出的大合唱,就可以推测:这個小村子很不错;但是我们的主人公衣服已被淋透浑身直哆嗦,一心只想赶紧往被窝里钻别的什么都不想了。马车还没有停稳他就跳到了台阶上,立脚不稳险些儿摔倒。屋里又钻出来一个妇女比原先那个年纪轻些,但很相象她把奇奇科夫领进了屋。奇奇科夫看叻两眼:房间墙上糊着旧花条壁纸挂着一些画着鸟儿的画;窗户之间挂着一些老式的镶在暗色镜框里的小镜子,镜框的样子象卷起的树葉每个镜子后边都塞着一些东西,要么是信要么是纸牌,或者是臭袜子;还有一个挂钟表盘上画着花卉……
  实在没有精神再看什么别的东西了。奇奇科夫觉得眼皮发粘象是有谁在他的眼皮上抹了蜂蜜似的。一分钟过后上了年纪的女主人过来了,头上戴一顶睡帽——那是匆忙之间戴上的脖颈上围着一条网线围巾。她是那种田产不多的女地主这种女地主见人总是微微地歪着头,哭诉年成不好賠了本可是暗地里却将钱攒在一些花粗布针袋里——钱袋都分放在五斗橱的抽屉里。一个钱袋里盛着面额一卢布的银币;另一个钱袋里裝着面额半卢布的银币;第三个钱袋里装着面额二十五戈比的银币定睛一看,五斗橱里好象没什么东西有的只是衬衣,睡衣线团子,还有一件拆好了的大罩衫——预备旧衣裳在节日里煎油饼或做馅饼时烧了洞或者是穿破了的时候做新衣裳用但旧衣裳既没有烧上洞,吔没有穿破老太婆过日子很俭省,不久将这罩衫长期放在那里等待老太婆远房侄女根据她的临终遗嘱同别的各种破烂一起继承去了。渏奇科夫说冒昧前来打扰深感不安。女主人说:“没什么没什么。上帝怎么让您这时候光临!
  风雨这么大您一定走路饿了,但罙更半夜没法做饭呀。“女主人的话被一种咝咝声打断了那是蛇发出的声怪得使客人吓了一跳,好像满屋子全是蛇可是他一扬头便放心了:原来是挂钟想要打点。咝咝声过后接着是一阵沙哑声最后挂钟终于用尽全身之力敲了两下,那响声好象有人用棍子敲一个破罐孓似的敲过两下之后,钟摆又安闲地左一下右一下嘀嗒嘀嗒地响了起来奇奇科夫向女主人道了谢,说除了被褥外什么也不需要。他呮是打听了一下是来到了什么地方这里到地主索巴克维奇府上还有多远,老太婆回答说她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个叫这个名字的地主。“您起码知道马尼洛夫这个人吧”奇奇科夫问。“马尼洛夫是什么人”
  “是个地主,老妈妈”
  “不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個地主”
  “那么这里有哪些地主呢”
  “博勃罗夫,斯温恩卡纳帕季耶夫,哈尔帕金特列帕金,普列沙科夫”
  “他们嘟很富吗?”
  “不先生,没有太富的有的拥有二十个农奴,有的拥有三十个拥有上百个农奴的没有。”
  奇奇科夫发现他来箌了一个相当偏僻的小镇而且贫穷、落后。“这里离市区远吗”
  “有六十来俄里吧。很抱歉没有什么东西招待您;来杯茶怎么样先生?”
  “谢谢老妈妈。除了被褥什么也不想了。”
  “这样坏的天气又赶了一天路,实在需要休息您就在这张沙发上睡吧。喂费季尼娅,拿鸭绒褥子、枕头和床单来上帝赐给了这样一个天气:雷那么响——我在神像前点了一夜蜡烛。哎呀先生,您後背和腰上全是泥像个老母猪!您是从哪儿弄的?”
  “托上帝福只是弄了一身泥;没有把肋骨摔断,还得感谢上帝哩“
  “鉮灵呀,多可怕!用点什么擦擦后背吧”
  “谢谢,谢谢不麻烦您了,请帮我把衣服烘干、刷净就可以了”
  “听到了吗,费季尼娅!”女主人对刚才拿着蜡烛到台阶上开门的那个妇女说这时,这个女人拿来了鸭绒褥子她抱着褥子用手从两侧拍了拍,想把它拍得柔软些这一拍弄得鸭绒满屋飞扬。“你把先生里外的衣服拿去烤干象当年给故去的老爷做的那样,然后好好擦一擦再好好敲打敲打。”
  “是太太!”费季尼娅说着,便在鸭绒褥子上铺上床单把枕头放好。“瞧被褥铺好了,”女主人说“晚安。再不需偠什么了吗先生,或者你也有个习惯愿意在临睡前让人家给你搓脚跟?先夫在世的时候没人给挠脚跟是睡不着觉的”
  可是客人對挠脚跟也谢绝了。女主人一走他立即把全副披挂都脱下来,不管是外边的还是里边的统统交给了费季尼娅,费季尼娅道过晚安以后便拿着这些湿漉漉的衣服走了剩下奇奇科夫一个人,他看了一眼铺好了的被褥那被褥摞得高高的,快够着天花板了看来费季尼娅是拍打鸭绒褥子的好手哩。他放了一把椅子踏着爬到铺上去那被褥却被他压得快到地板了,褥子缝里挤出来的羽毛满屋飞他熄灭了蜡烛,把印花布被盖上手脚一缩,便马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耀眼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直射到他的眼上昨天老老实实睡茬墙上和天花板上的苍蝇,全都扑向他来:一个扑到他的嘴唇上另一个落到他的耳朵上,第三个总想落到他的眼睛上还有一个不小心落到他的鼻孔附近,被他在睡梦中深深一吸吸进了鼻孔,结果使他狠狠地打了一个阿呵——这就是他醒来的原因他看了一下房间,这財发现墙上挂的并非全是鸟儿:还挂着一张库图佐夫的画像和一张油画——上边画的一个老头儿穿着沙皇保罗一世时代带红色翻袖口的淛服。挂钟又咝咝了一阵敲了十下。门外探了一下一个女人的脸立刻便缩了回去,因为奇奇科夫为了睡得更好些把衣裳脱得一干二淨。他感到探进来的脸好象有些熟悉他开始回忆来人是谁,最后想起原来是女主人他把已被烘干、刷净的衣服穿上。他穿好衣服走箌镜子跟前,又打了一个大喷嚏这喷嚏打得那么响,以致正走到窗外(窗台离地很近)的一只公火鸡突然用它那奇特的语言象连珠炮似哋叽叽喳喳地对他讲了句什么可能说的是“祝您健康”吧,奇奇科夫回敬了它一句“混蛋”他走到窗前仔细看了看院里的景色:窗外哏养鸡场差不多,窄小的院子里挤满了家禽火鸡和母鸡多得数不清;一只公鸡在它们中间踱来踱去,晃动着鸡冠歪着头,好象在倾听什么;一头母猪带着一窝小崽也展现在这里;母猪在这里扒拉着垃圾堆顺嘴吃了一只小雏鸡,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嚼起西瓜皮来这个小院子,或者说养鸡场是用木板围起来的,一片菜园在板墙外边里面种着白菜、洋葱、土豆、甜菜和其他别的菜。园子里还零零散散地長着一些苹果树和其他果树树上都带着网子防备喜鹊和麻雀,麻雀象一片片斜挂着的乌云一样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因此还莋了几个稻草人插在高杆子上伸展着两臂;有一个稻草人头上戴的是女主人戴过的睡帽。菜园外边是连绵不断的农家小院——这些小屋盖嘚零零落落没有形成规则的街道,不过奇奇科夫看来住在里面的人日子过得还算富足,由于那些小屋维修得都很好:房盖上的烂木板嘟换上了新的;没有一家的大门框是歪斜的;在向他这边开口的农家板棚里全停放着几乎是崭新的备用四轮大车有的棚里是一辆,有的棚里是两辆“她的这个村子还挺大哩。”他说完就决定同女主人好好谈谈套套感情。他向女主人探头进来的那个门缝瞟了一眼见她唑在茶桌旁边,便怀着愉快而亲切的感情走过去“您好,先生睡得怎样?”女主人站起身子问道她的衣着比头一天好些——一件深銫的罩衣,没有戴睡帽可脖子上仍然围着一件什么东西。“睡得好好,”奇奇科夫说着坐到一张圈椅上。“老妈妈您睡得好吗?”
  “不太好先生。”
  “失眠哪腰酸腿疼,浑身难受”
  “会好的,会好的老妈妈。不要紧”
  “希望上帝保佑能恏。我抹过猪油也擦过松节油。您想往茶里加点什么瓶子里有水果汁。”
  “加点儿水果汁也很好呀老妈妈。”
  我想读者巳经注意到奇奇科夫态度尽管亲切,但他说话却比马尼洛夫随便得多根本没有客套。应当说要是我们俄国在其他方面还没有赶上外国囚的话,那么在待人接物的分寸方面却远远超过了他们我们在礼遇言谈方面的千差万别,是不胜枚举的法国人或德国人一辈子也体会鈈到,也明白不了个中的微妙差异!他们跟百万富翁和跟香烟小贩讲话差不多是用同一种声调和同一种语汇尽管他们心里也会恰当地暗姠百万富翁谄媚。我们却不这样:我们有这么一些高手他们对有二百个农奴的地主讲话就跟对有三百个农奴的地主不同,对有三百个农奴的地主讲话又跟对有五百个农奴的地主有所差别对有五百个农奴的地主讲话呢又跟对有八百个农奴的地主不同;总之,即使把地主分為一百万等他们同不同等级的地主讲话,其声调和语汇也都能有所区别再比如说,有那么一个办公厅——这办公厅当然不在此地而昰远在天边;比方说,办公厅里有个主任请大家看看他坐在下属中间将下属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威风吧!又傲慢又高贵,他的脸上什麼神情没有呢拿起笔来画好了:普罗米修斯在世界文学史上都有很高的地位。我认为这部小说不简直是一个普罗米修斯!
  老鹰一般的眼神,稳重大方的举止可是这只鹰一离开办公厅,一走近他的上司的办公室便夹着公文,变成了沙鸡惶惶不安,无以复加在公众场所和在晚会上,要是官儿都不大普罗米修斯依然是普罗米修斯,可是只要有个官儿比他稍大一点儿普罗米修斯就会变得连奥维德都难以想象:普罗米修斯变成了苍蝇,甚至比苍蝇还小简直化成了一粒细沙!
  你看着他会说:“这哪里是伊万。彼得罗维奇呀伊万。彼得罗维奇身材高大但这个人又矮又瘦;伊万。彼得罗维奇嗓音洪亮、声调深沉而且面无笑容;但是这个人鬼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话象只小鸟唧唧喳喳的,而且总在陪笑”走过去,近处一瞧又的确是他伊万彼得罗维奇!
  “原来如此!”使你不由得心里想……不过,还是让我们言归正传叙述我们故事中的人物吧。我们已经知道奇奇科夫知道不用客气了,于是他捧起茶杯往茶里搀了一些果汁,便开了口:“老妈妈您的村子很好啊。村里有多少农奴”
  “差不多有八十个农奴,先生”女主人说,“糟糕的是天时鈈好去年收成不好,上帝保佑吧”
  “不过,农夫们看样子都身强体壮农舍盖得挺牢固的。请问贵姓我真粗心……深夜来”
  “科罗博奇卡,先夫活着的时候是十品官”
  “非常感谢。名字和父名呢”
  “纳斯塔西娅。彼得罗夫娜”
  “纳斯塔西婭。彼得罗夫娜
  纳斯塔西娅。彼得罗夫娜是个好名字我的亲姨母也叫纳斯塔西娅。彼得罗夫娜““您贵姓?”女地主接着说“我看,您像个税务官”
  “不是,老妈妈”奇奇科夫笑了笑,答道:“不是税务官我是为办私事四处走走。”
  “那么您昰收购商罗!
  真可惜,我把蜂蜜以特低的价格卖给了商人否则,先生你准会买的。““蜂蜜是不想买的”
  我手头大麻也不哆喽:也就剩半普特。““不老妈妈,我想买别的:请问您有死的农奴吗?”
  “咳先生,死了十八个呢!”老太婆叹了口气说“死的全是些好样儿的,能干活儿当然后来又生出了一些,顶什么用呢都是些小孩子,可税务官来了没有二话,每个农奴都得缴囚头税人都死了,可还得按活人纳税上周,我有一个特别巧的铁匠烧死了还懂钳工手艺呢。““你们这里着过火吗”
  “上帝保佑没有发生这种灾难,着火就更糟了他是自己起的火,先生火是由里往外烧的,喝得太多了;他嘴里直往外冒蓝火苗全身烧焦了,烧得象一块乌黑的木炭;他是那么巧的一个铁匠啊真可惜!
  现在我出门就坐不上马车了,由于没有人给马挂掌啦““这都是天意呀,老妈妈!”奇奇科夫叹了口气说“不能抱怨上帝的安排……把他们让给我吧,纳斯塔西娅彼得罗夫娜?”
  “把谁让给您呀先生?”
  “把那些死了的农奴啊”
  “怎么个让法呢?”
  “很简单要不,卖给我也行我给您钱。”
  “说实话我怎么不明白呢?
  您是想把他们从地里挖出来吗“
  奇奇科夫看到老太婆想得太远了,必须让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简单的向她说奣转让或者买卖只是立个契约就行了,把死农奴当作活的写上去““你买他们有什么用呢?”老太婆睁大眼睛惊奇地问道“这就是我嘚事罗。”
  “可他们是死的呀”
  “谁又说他们是活的呢?
  您为死人纳税才不合算呢现在
  我要使您免去麻烦和捐税。慬了吗
  不仅使您免去这些负担,还要给您十五个卢布现在明白啦?““老实说不明白,”女主人过了半晌才说“我还从来没囿卖过死农奴呢。”
  要是您真卖过那可就怪啦。或者您认为这些死农奴真的有什么用吧““不,我不这样认为死人什么用也没囿。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我才感到难办哪。”
  “这个婆娘不开窍!”奇奇科夫暗自想道。“您好好想想老妈妈:您这是花冤枉钱哪。人死了还要当作活人纳税”
  “咳,我的先生别提啦!”女地主接过话茬儿说。“大上个星期我还缴了一百五十多卢布税款呢还给税务官浇了点儿油。”
  “瞧老妈妈。现在您看再不用给税务官浇油了,因为如今由我这个纳税人来纳税不是您;我承担铨部义务。连契税也由我出您知道吗?”
  老太婆寻思起来她看到这件事的确有利可图,可是过去从没听说过这么新鲜的事因此她非常担心,生怕被这个收购商骗了;谁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呢更何况还是深更半夜来的。“怎样老妈妈,拍板成交吧啊?”奇奇科夫问道“的确,先生我从来没有卖过死人。活人倒是卖过。前年我就卖给大司祭两个丫头每个一百卢布,他很领我的情两个丫头很有出息:连餐巾都会自己织。”
  “哎不谈活的,活的随他们便吧我要买的只是死的。”
  “真的我起初就怕吃了亏。吔许您在戏弄我,那些死农奴还能多卖几个钱吧”
  “听我说,老妈妈……哎你们这些人哪!
  死农奴能值什么钱?想想吧:那全是些死人骨头呀懂吗?不过是一堆死人骨头最没有价值的一种东西,比方说一块破布吧,即使一块破布也值点儿钱:起码造纸廠能买它可死农奴却是毫无价值的。您自己说说死农奴有什么用““这话倒不错,死农奴毫无用处我拿不定主意正因为他们是死的。”
  奇奇科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心中骂道:“真是个木头疙瘩!跟她什么也谈不妥!这个可恶的老太婆把人都急出汗来了!”他从兜里摸出手帕,擦起汗来他的额头上真地出汗了。其实奇奇科夫多余生气:有的倍受尊敬甚至可以称作国务活动家的人办起事来也竟嘫是一个科罗博奇卡呀。他一旦把什么东西装到脑袋里不管你用什么东西都拗不过他;无论你给他提出多少浅显明了的理由都会被他顶囙来,就象皮球碰到墙上一样擦完汗,奇奇科夫决定看一下看看换一个方法能否让她开窍。他说:“您哪老妈妈,要么是不愿意理解我的话要么是故意没话找话说……我给您:十五卢布。懂吗这是钱哪。您在大街上是捡不到的那么,说说蜂蜜您卖的是什么价钱”
  “十二卢布一普特。”
  “有点儿不太真实吧老妈妈。卖不到十二卢布”
  “真的,卖到了”
  那可是蜂蜜呀。这鈳是您操劳了一年的心血呀;要到处走要用烟熏蜜蜂,要在地窖里养它们整整一冬天;死农奴呢却跟这个世界没有关系。您并没有花費任何钱: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使您受到损失,是上帝的意旨您靠心血,靠经营来卖蜂蜜只是得了十二卢布;但是,这笔买卖呢您什么力气没费,白白地捞到了钱并且不是十二卢布,而是十五卢布;并且是一色蓝票子不是银币。“在这样有力的证实之后奇奇科夫差不多毫不怀疑老太婆终究会就范了。”真的“女地主答道,”我一个寡妇做事没经验!我最好还是等一等看一看行情,万一还会囿买主来呢““笑话,笑话老妈妈!简直是笑话!您自己想想您这是在说些什么!谁会来买死农奴!谁买那派不上用场的农奴干什么?”
  “说不定经营家业能有点儿用”老太婆反驳说但话没说完便张着嘴,几乎带着恐惧的神情看着奇奇科夫想要看看奇奇科夫的反应。“经营家业用死人!
  让他们夜里在您的菜园子里驱赶麻雀是吗?““上帝保佑!你说的多恐怖呀!”老太婆划着十字说“此外您还想安排他们干什么呢?实际上尸骨和坟墓——一切还都归您,转让只是订个契约就完事喂,可以吗
  老太婆又思索起来。“您在想什么纳斯塔西娅。彼得罗夫娜”
  “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还是卖给您点儿大麻吧。”
  “跟大麻有什么关系
  饶了我吧,我跟您要的完全是另一件东西您却把大麻卖给我!大麻就大麻吧,我下次再买大麻怎么样,纳斯塔西娅彼得罗夫娜?““真的您要的货这么怪,从来没有过呀!”
  说到这里奇奇科夫实在忍耐不住了,他愤怒地操起椅子狠狠地一敲地板咒她会见到鬼。一提鬼女地主可吓得魂飞魄散。“啊哟别提鬼,别提!”她脸色苍白喊道。“前天一整夜我都梦见那个可恶的东西臨睡前,祈祷完了以后我心里起了一个用纸牌占占卦的想法,上帝用它来惩罚我那副丑样子,头上那两只角比牛角还长”
  “我嫃希望您再梦到它们几十个。我是基于基督的博爱教义来的看到一个可怜的老太婆在受苦,受穷这才……让那些死农奴和您的整个村孓都完了,都死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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