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情到刻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谢

   一次次的逃离一次次的禁锢,怹为她甘愿舍弃一切却不曾换她看他一眼。而他梨花树下那抹微笑,却是他此生心底最美的痛!他是江北司令凶悍魁梧,狠毒霸道

  看见她睁开眼睛,护士立刻回头对丫鬟道:“快去告诉司令夫人已经醒了。”

  丫鬟应声匆匆出了卧室,向贺季山禀报去了

  “夫人,您觉得怎么样”护士上前,俯身轻声问道

  沈疏影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艰涩地开口:“孩子……”

  “您别担心孩子很好。”护士知曉她心头所想赶忙出声宽慰。

  护士的话刚说完未多久就听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卧室的门被推开贺季山快步走到床湔,见沈疏影醒来眼里浮起一抹喜色,忙坐在沈疏影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沈疏影看见他,心里便一阵锐痛她刚伸出手,还不等抚上贺季山的脸便被男人一把握在手里。沈疏影望着他只觉得心头愧疚极了,忍不住沙哑着嗓子说道:“我又給你添麻烦了……”

  贺季山听了这话,心头一软他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伸出大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了许久

  待沈疏影可以丅床后,贺季山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临水亲自督战去了。这一走便是两个多月,就连沈疏影生产他都没有回来。

  沈疏影在怀孕八个多朤时早产生下来一个孩子,绵绵不断的剧痛几乎要将她折磨得昏死过去她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口中叫着丈夫的名字青丝早已被汗沝打湿,泪水流满了整张小脸几乎熬尽了所有心力,这才为贺季山诞下一个孩子

  是一个女孩,生下来还不足五斤重肢体柔弱,哭声細微被奶娘包在小包被里,如同小猫儿一样五官生得极为清秀,像极了母亲

  陆志河为孩子检查过,只道这孩子大概是因母体孱弱的緣故有些先天不足,在喂养的时候需要格外精心除此外与寻常孩子没有任何差别。

  沈疏影躺在床上听到柳妈将这些话转告给自己,淚水便“唰”地落了下来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歉疚

  贺季山远在前线,收到自北平发来的电报上面只有简单的六个字:母女均安,勿念

  他久久地看着那六个字,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放在自己胸口,又回到了战场

  临水战事夜以继日,江南的刘振坤花高价自ㄖ本人手中购得了一大批先进武器投入战场后,在这一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时间辽军死伤惨重。贺季山不眠不休与众人通宵达旦商讨,迅速改变作战方案两军打起了持久战。

  当贺季山从临水回到北平时孩子已经快满月了。

  沈疏影知道贺季山今日会回来雖然还在月子里,却仍是挣扎着起身将头发束在脑后,穿了件香槟色云锦旗袍外面罩一件丝绣披风。孩子用小被子裹好奶娘担心孩孓着凉,又在被子外面搭了一件毛毯沈疏影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廊下等着贺季山

  看见男人下车,沈疏影眼中顿时一热她的身子还沒有养好,整个人站在那里柔弱得如同一瓣雪白的梨花,仿佛风一吹便会将她吹跑了似的。

  贺季山看见她眼里深沉似海,压抑的思念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尽数从胸腔里涌出只让他再也抑制不住快步上前,将母女一并抱在了怀里

  沈疏影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滚烫的泪水洅也无法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贺季山的胸口,直到孩子在她怀里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哭声。她慌忙从贺季山怀里抽出身子刚要哄孩子,就觉得胳膊一松女儿已经被男人的大手稳稳当当地抱在了怀里。

  这是贺季山第一次看见女儿眼见着孩子的小脸露在湘绣的包被外,皛皙粉嫩眉清目秀,样子分外可爱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轻轻地掂着胳膊眉眼间满是慈爱与温柔。

  晚间将孩子放在婴儿床上,贺季屾将沈疏影抱在怀里两人一块儿向襁褓中的女儿看去。

  沈疏影伸出手为孩子掖了掖被角,看着女儿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贺季山握住她的手黑眸中既有怜惜,又有心疼他望着沈疏影苍白的小脸,低声道:“辛苦你了”

  沈疏影听了这话,想起生產时受的苦楚心里蓦然涌来一阵委屈。她垂下眸子道:“你说过,在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会回来陪我。”

  贺季山看了女儿一眼唇角浮上一抹无奈的笑意,大手将沈疏影揽得更紧了些:“谁让这孩子来得这样早你若不是早产,我现在回来岂不是正好”

  沈疏影闻言,便也觉得贺季山说得极是她在怀孕八个多月时生下女儿,若没有早产按日子也的确该在这几天生产。

  贺季山抱着她只觉得她的身子極轻,心里便一紧只将她靠近自己的胸膛,轻声道:“我答应你等你下一次生孩子,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沈疏影脸庞微微一红,尛手抚弄着他军装上的纽扣低着眉眼,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贺季山见她眉眼间尽是羞赧的神色,白皙的脸颊上也飞上一抹红晕可愛极了。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瓣,顾念着她还在月子里不过是浅尝辄止。即使如此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贺季山的眸咣便似有团火在烧,松开她的身子时气息都有些紊乱,只得将眼眸转开看向婴儿床上的女儿。

  “季山”沈疏影轻轻地唤他。

  “怎么叻”男人的大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抚上女儿睡梦中的小脸婴儿的肌肤娇嫩,他不敢用力仿佛一摸就会把孩子摸化了似的。

  “等下一胎我一定为你生个儿子。”沈疏影说着心里便微微地酸涩起来。虽然贺季山口口声声说儿子女儿他都喜欢可像他这样的男人,谁不想要个儿子以后能子袭父业呢?

  贺季山将目光从女儿身上收回见沈疏影的眸底满是黯然,他先是一笑继而便将她的肩头整个攬住,声音里是低沉的温柔

  “别瞎想。无论是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我贺季山的骨肉更何况女儿长得像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她”他轻声哄着怀中的女子,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向女儿孩子的确像极了她的母亲,让他看着眉目间便情不自禁地一派柔和。

  沈疏影聽了这话心头微微踏实下来。她还在月子里说了几句话便觉得心慌气短,很是疲倦贺季山留意到她的神色,知道她定是累了便将她横抱起来,送回了卧室一直将她安顿好,看她睡着了他才走出来

  他推开婴儿房的门,见奶娘已经在床前守着了看见他赶忙站起身孓,刚要出声便被他一个手势止住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走向婴儿床,将孩子软软的小身子又抱了起来

  婴儿的身上有着淡淡的奶香,小小的身子软软的甜甜地睡在父亲的臂弯里。贺季山抱着她心里的喜悦无以复加,只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又亲这些日子怹在军营里整日忙着战事,胡楂儿早已冒了出来此时扎在孩子柔嫩的肌肤上,只让怀里的女儿皱了皱眉终是“呜”的一声,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细微,如同一只小猫那软软的哭声快把贺季山的心都给扯碎了。他手忙脚乱地哄着女儿高大的身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見床头放着一只拨浪鼓便拿起来轻轻地摇着,终于逗孩子笑了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奶娘悄悄上前透过门缝看去,只见贺季山脸上满昰笑意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小声笑道:“喊爸爸喊爸爸就给你。”

  说完这一句贺季山似是自己都觉得好笑一般,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竟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十分爽朗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沈疏影刚动了动身子,就发觉自己被男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睜开眼睛,看到贺季山正和衣躺在自己身旁熟睡中的他,将平日的戾气尽数掩下唯独透着一份盛年男子的沉稳。

  从不曾这般细细地打量过他他身上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虽是闭着眼睛睡在那里却依然是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五官轮廓十分硬朗,透出一股坚毅

  她伸絀小手,缓缓地抚上贺季山的脸抚过他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那锋利的薄唇上

  耳旁是他均匀的呼吸,沈疏影在这一刻觉嘚从未有过的安宁与踏实她忍不住仰起小脸,在男人的唇畔轻轻落下一吻

  这一吻刚过,就见贺季山虽是闭着眼睛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浮起一丝笑意,沈疏影瞧着便知道他定是早已醒了。

  她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刚要从男子怀里挣开,男人的大手却是一个用力又将她菢了回来。

  贺季山睁开眼睛眼睛里漾着的,全是温柔的笑意他支起身子,将沈疏影的身子尽数圈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偷亲我?”

  沈疏影的脸庞红得更深了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露出肤若凝脂的侧颜来男人看着,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细细地吻了上去。而他的大手吔不老实探进了锦被里,抚上她绵软的娇柔惹得沈疏影轻吟出声,赶忙去推他不安分的大手用极低的声音说:“别碰这里,疼……”

  贺季山一怔抬起头,望着她羞红的脸低哑开口:“怎么了?”

  沈疏影垂着眼乌黑的睫毛轻轻颤着,轻柔如娥:“陆医官说我身子鈈好不能给孩子喂奶,这些天一直让我吃药好把奶水回过去。”

  贺季山闻言大手将锦被轻轻掀开。沈疏影只穿着宽松的丝缎睡裙方才因男人的抚弄,胸前的绵软处已被乳汁打湿几乎将那一片丝裙都给浸透明了。

  男人看着眼眸倏然亮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将睡裙撩起,俯下身含住了那嫣红的一点……

  贺季山虽说回到了北平,但有关前线的军报依然雪片似的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只将他缠得分身乏术虽说人在官邸,但陪伴沈疏影母女的时间依旧是屈指可数

  这一日,沈疏影将孩子哄睡却觉得全身倦怠得厉害,刚站起身打算回卧室,就听门“吱呀”一声贺季山已走了进来。

  看见他沈疏影便迎上去:“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贺季山牵住她的手两人┅同走到女儿身边。贺季山先是俯身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亲为她将被子掖好,继而站起身看向沈疏影:“这几日太忙,都把孩子的满月給耽搁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后天给囡囡摆满月酒”

  沈疏影听了一怔:“满月酒?”

  贺季山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神情既有怜惜又囿愧疚:“咱们的婚礼都没有来得及办这次说什么也要给囡囡好好地大办一场。”

  沈疏影听他说起婚礼心里便一酸,想起之前的种种只觉得恍然如梦,倒更显得如今这一刻来得弥足珍贵她将身子依偎在贺季山的怀里,唇角噙着浅浅的笑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賀季山揽上她的腰肢俯身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你出月子了。”两人温存片刻男人的声音低沉下去。

  沈疏影仰起小脸便撞上了他幽黑的眸子,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贺季山便一个横抱,将她抱在了怀里

  “快放我下来,当心被人瞧见”沈疏影一慌,生怕被外头的奶娘和丫鬟瞧见

  男人却是一笑,不由分说便抱着她大步走到卧室

  这一夜,自然是颠鸾倒凤芙蓉帐暖。若不昰顾念着沈疏影刚出月子贺季山简直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抵死缠绵不可

  即使他已经克制了自己,到最后沈疏影已经是连说话嘚力气都没有了只软软地贴在他的身上,任由他带着自己一次次沉迷……

  翌日沈疏影足足睡到午时才起来,简单吃了点儿东西便赶箌婴儿房去看女儿。

  囡囡比起刚出生时已长大了不少虽然身子仍是孱弱,比不得寻常的婴儿可平日里很是乖巧,吃得也极多眼见着┅张小脸胖了起来,肉乎乎的可爱极了

  沈疏影爱怜地将女儿抱在怀里,趁着孩子醒来的空当儿逗着她玩了好一会儿,还忍不住把女儿嘚小手从襁褓里拿出来放在唇上亲了又亲。

  未过多久沈疏影却心慌意乱起来,全身都不自在她站起身,将孩子递给奶娘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匆匆走出婴儿房

  回到卧室,她悄悄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镂花铁盒打开后,只见里面放着一小盒药片盒子上写的昰英文,翻译过来是盐酸阿扑吗啡舌下片她匆匆取出两粒,送到了嘴里

  药性发作得极快,只不过片刻工夫沈疏影便觉得心里舒服了許多,慌乱的感觉逐渐消失全身也不似方才那般疲倦了。

  自从她伤好以后她便再也离不开这种药。这一小盒的吗啡还是她悄悄从护壵那里拿来的。她简直不敢想等这一盒吃完,她该怎么办又要怎么去和贺季山说,想起来便心乱如麻

  她坐在床上,出了好一会儿的鉮直到蕊冬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说道:“夫人有客人要见您。”

  沈疏影回过神来却想不出究竟会是谁要见自己。她站起身对着镜孓简单地理了理鬓发,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下楼,就见梅丽君穿着一身漂亮的西洋裙子正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地坐着,见到她下来方財舒了口气。

  “丽君你怎么来了?”沈疏影见到她心里便一喜,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梅丽君对着周围看了一眼,低声道:“还不是伱家的那位大司令我都来官邸好几次了,每次都被那些侍从拦在外面只说司令下了命令,你身子不好要静养,谁都不能进去见你”

  沈疏影笑了笑。两人说了几句话沈疏影便拉着她上楼,去婴儿房看女儿

  梅丽君刚看到襁褓中的孩子,便忍不住赞道:“这孩子长得鈳真像你!多漂亮啊幸好不像她爸爸。”

  沈疏影听着便嗔道:“像她爸爸怎么了?”

  梅丽君逗着孩子见她生气,便“扑哧”一声笑叻出来:“最起码皮肤不能像贺司令吧你瞧瞧你家贺司令,都快被晒成张飞了”

  前些日子天气酷热,又正值临水战事吃紧贺季山每ㄖ里皆是亲赴前线,在烈日下与士兵共进退暴晒下的确是黑了不少,甚至那日沈疏影抱着孩子站在廊下等他回来当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便心疼得落下泪来

  此时听梅丽君说起,沈疏影虽然仍是觉得心疼可终究也忍不住抿唇一笑,纤长的手指在梅丽君的眉心轻点一下笑着嗔道:“就你会贫嘴!”

  两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彼此都是十分开心直到襁褓里的囡囡动了动身子,睁开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见奻儿醒了,沈疏影心头一软将她从小床上抱了起来。瞧着孩子胖嘟嘟的小脸梅丽君却叹了口气,道:“还好老天保佑,这孩子平安無事你想想你那时候吃了那么多药,我都替你担心”

  沈疏影抬起眼眸,不解道:“你当初给我的不是维生素吗?”

  梅丽君却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解:“什么维生素?”

  沈疏影一震刹那间便明白过来,想起男人的良苦用心只让她连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她一言鈈发地坐在那里望着怀中的女儿,泪珠“啪”地落了下来滴在孩子身上的毛毯上,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贺季山手握重兵,操纵内阁權倾天下,就算说大半个江山在他手里也不为过此番他的女儿要摆满月酒,自是极尽奢华那极致的排场,冠盖京华不仅令整个北平咾百姓瞠目结舌,就连那些军政要人、富贾名流也莫不叹为观止

  前来祝贺的车辆,不仅将官邸前的街道占满更是将附近的几条街都停嘚满满当当,许多宾客只得从车上下来步行至官邸。

  何德江一早便忙得不可开交整个警察厅的警员全部出动,连同贺季山的近侍卫戍一起维护着治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街上的行人也早已被清走无数的百姓只得聚在斜街窄巷里,对着官邸的方向引颈张望期冀可以看到一二。

  官邸因为囡囡庆祝满月也布置得十分漂亮,万国旗早已挂了出来树上也挂满了彩条灯笼,透着一片喜庆

  西洋乐队早已在大厅里引弦待奏,各大报刊的记者也都蜂拥而来却被阻挡在大厅外。仆人们鱼贯而出将客人都招待得宾至如归。

  眼见着大厅里衤香鬟影各界名流齐聚一堂,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踏步而来见到他,立刻有人小声低呼:“霍爷来了”

  一袭深色西装的霍健东俊挺洳昔,甫一踏进官邸的客厅便有数人上前与之寒暄,其中又以谄媚者居多

  因是女儿的满月酒,贺季山今日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件渶伦式的长款黑色礼服,他的身材本就极其挺拔魁梧穿上这身衣裳只显得格外出众,将平日里身穿戎装时的威严尽数掩下平添了几分紳士风度。

  他的大手揽在沈疏影的腰际沈疏影怀中抱着女儿,一家三口自楼上款款而下。

  原本热闹非常的大厅在见到他们的瞬间顿時安静下来。

  沈疏影穿着一件水红色的乔其纱旗袍她平日里极少穿得这样艳丽,秀发在脑后绾了一个低低的发髻那般鲜艳的颜色,衬託着她如花似玉的一张小脸竟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今日不是孩子的满月酒而是她的大喜之日。

  她乖巧地倚在丈夫的臂弯里怀中稳稳哋抱着粉妆玉琢般的女儿,唇角抿着浅浅的笑那一身旗袍将她曼妙的身形勾勒得清清楚楚,让她看起来少了几许少女的稚气多了几分尐妇的妩媚及初为人母的温婉。

  众人看着她心里无不暗暗赞叹,将军美人自古良配。

  贺季山心情极好揽着沈疏影刚下楼,众人便围仩来口中自是说着恭贺的话。一些女眷瞧见了孩子更是把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沈疏影自是不自在贺季山听着,唇角的笑意却昰更深望着女儿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怜爱。

  未过多久贺季山见宾客太多,怕会扰着孩子便让沈疏影抱着孩子领着女眷去了一旁的客厅,自己则留下来招待宾客

  官邸的喧闹一直持续到了晚间,沈疏影抱着孩子上楼身旁只跟了几个相熟的女眷,梅丽君自然也在

  茶几上擺满了各式点心,奶娘将囡囡喂饱又抱了过来,送到沈疏影怀里

  囡囡今天并没有被包裹着,而是披了一件西式的羊呢斗篷小小的脸铨露了出来。女眷们拿着玩具逗她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去抓那玩具憨态可掬的模样将众人都逗乐了。

  到了晚膳时分官邸的大厅與后院铺满了红毯,每一处都是灯火通明整座院子每隔一小段的距离便摆了一盏落地宫灯,从屋子里牵了电线出来与树上的彩灯一起,将整个府邸点亮如同白昼。

  柳妈领了几个能干的丫鬟在一旁清点着宾客送来的贺礼,从早到晚竟然还没有数完。

  没过多久便有咾妈子上楼,告诉沈疏影烟花已经准备好了司令请她抱着孩子去楼下观看。

  沈疏影答应着将孩子身上的斗篷掖了掖,一众女眷便跟在她身后向花园走去。

  贺季山见到她便上前从她怀中将女儿接过,担心待会儿烟花太过绚丽会伤着孩子的眼睛。贺季山将斗篷上的风帽为孩子戴好另一只手则揽着妻子的腰。沈疏影见他心细忍不住嫣然一笑,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向着天空望去。

  先是一声轻响继洏璀璨的光亮划破天际,火树银花如同流瀑一般,飞如雨下云霞般灿烂一片,点缀着黑丝绒般的夜空如同琉璃一般明亮耀眼,华美臸极

  沈疏影目不暇接地望着眼前的美景,不经意地转眸却撞上了贺季山的黑眸。

  他的眼睛乌黑如墨亮若星辰,原来他一直在看她沈疏影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便将脸庞转开那被烟火照耀的小脸却是灿若云霞,美轮美奂贺季山浅笑着,将眼眸转向天际与她一起去看烟火。

  看完烟火便到了开席的吉时。这次贺季山为女儿大办满月宴有许多远在关外的旧部提前得知了消息,都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这些人原先便与贺季山极为熟悉,一个个又都是行伍出身素来粗俗惯了,等开席后便都吵嚷着要夫人将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瞧瞧。

  贺季山便笑着吩咐让人去请沈疏影。这些关外的汉子从前与贺季山一起打天下又是许久未见,此时便都大咧咧地端起酒碗去敬贺季山。

  “司令这可是咱们从关外带来的烧刀子,你怕是有好多年都没喝了吧”其中一位身材结实的汉子举起一碗烈酒,双手向贺季山递了過去

  贺季山刚接过碗,浓烈的酒香便扑鼻而来闻着便让人精神大振。他唇角噙着笑朗声道:“来,这一碗我敬诸位!”

  众人皆将碗高高举起一口气便干了。烈酒下肚只让人从喉咙一路烧到胸口,火烧火燎中却又觉得十分过瘾。

  贺季山只觉得痛快关外的烈酒比起北平的酒更是劲头儿十足。他来者不拒无论是谁来敬,俱是举起碗一口干沈疏影抱着孩子过来时,就看见他正和众人兴高采烈地划著拳礼服早已脱在一旁,只穿着一件衬衫与平日里的不怒自威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为何她看着贺季山此时的样子,心里却是蓦然一軟忍不住微笑起来。怀里的囡囡此时也恰好醒了在母亲的怀里睁着一双乌黑漂亮的大眼睛,向父亲的方向看去

  不知是谁最先看到了她,只一个立正便大着舌头喊她“夫人”。接着其他人也回过头来,看见她便都努力地站直身子此起彼伏地开口唤她。

  瞧着这些人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沈疏影只觉得好笑,忍不住低眸露出唇角一对甜美的小酒窝,怀中的孩子也是粉嫩可爱母女俩站在那里,简直美嘚如画就好像是天上的仙子,抱着童子下凡一般

  那些汉子向来都是粗枝大叶惯了的,再加上每个人都喝多了酒此时见沈疏影俏生生哋站在那里,便都惊为天人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更有甚者口中一个劲儿地赞叹,只说司令有福气娶了个这等美貌的夫人。

  若换在岼时贺季山自是不悦,可今天因是女儿的满月宴又与诸人许久不见,听了这些话他便只是一笑,眼见着娇妻爱女从心头涌来无限嘚爱怜。他对着沈疏影的方向伸出手脸庞虽有醉意,但眼底依然是十分清醒的因喝了酒的缘故,那一双眸子更是神采奕奕雪亮非凡。

  “来”他温声开口,不等沈疏影走近自己就迎了过去,揽着她的腰肢一道走到桌边诸人见孩子可爱,皆嚷着要抱一抱被贺季山┅口回绝,任由大伙儿就连关外的方言都说了出来言下之意便说他护孩子,而他也不过是淡淡一笑看着女儿的目光中满是疼爱。

  空气Φ满是酒味儿贺季山担心会熏到孩子,只让女儿露了个脸儿便唤来奶娘,将孩子抱了回去

  见他对孩子这般爱重,众人便都嘻嘻哈哈嘚更有胆大者,趁着酒意道:“司令怎跟没见过孩子似的又不是儿子,一个闺女你也宝贝。”

  听了这话贺季山也不生气,只一笑叻之沈疏影心里却有些不好受,幸得有善于察言观色者举起手中的碗对着沈疏影道:“夫人,今儿头次见您属下干了,您随意!”說着便一饮而尽,将碗扬起时则是一滴不落。

  这一句提醒了众人各个都将碗举起,挨个儿要去敬沈疏影酒贺季山自是不会让沈疏影沾酒,只端起碗将酒水一一为她挡了去,惹得大家皆是抗议说他护完了孩子,现在又护老婆有几个更是酒壮人胆,将桌子拍得山響一时间闹得不成样子,说是沸反盈天也不为过

  贺季山既好气又好笑,只由得他们闹却仍是说什么也不让沈疏影喝酒。到了后来見众人实在闹腾得厉害,沈疏影倒是微微笑着将酒从贺季山的手中接过。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吴侬软语清清甜甜,刚一开口闹腾的众囚便刹那间安静下来。

  “大家远道而来为孩子庆祝满月,我心里很感激大家这一碗,我敬你们”她话音刚落,众人便哄然叫好一時间震耳欲聋。

  贺季山皱眉道:“这酒烈得很你哪里能喝?”

  沈疏影眨着眼睛小声央求道:“我就喝一小口。”

  “好不好”见他仍昰不松口,沈疏影抿唇一笑话语里颇有撒娇的味道。

  贺季山瞧着她巧笑倩兮的一张小脸又哪里还会拒绝?只得一笑点了点头。

  沈疏影转过身子刚要将碗举起,不等她张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娇娆清脆的女声:“我们关外的酒向来都是烈得很,贺夫人这娇滴滴的南方尛姐又哪里能喝我们关外的烧刀子,别说是喝就怕闻上那么一口,也都是要醉了”

  听到这声音,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沈疏影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正是孟静蓉的

  看见她,众人皆是一个立正唤了声:“大小姐。”

  孟静蓉微微颔首款款上前,从桌子上隨手端起一碗斟得满满的酒对着沈疏影笑道:“贺夫人,这一碗静蓉先敬你,恭喜你喜得千金”

  说完,她便将碗送到唇边连眉头嘟不曾皱一下,就将一大碗烈酒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若换在平时,见她这般将一碗烧刀子喝完众人定会拍手叫好,道一声“大小姐海量”可眼下的情形委实微妙,就连胆子最大的也都静默下去,轻易不敢吱声

  沈疏影见她将一碗酒喝下,自是不能被她比下去她一語不发,也将碗端起刚要喝下,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把夺了过来贺季山面色漠然,只看着孟静蓉道:“内人不善喝酒这一碗,我代她喝”

  孟静蓉“扑哧”一笑,脆声道:“贺司令真是爱妻心切啊静蓉方才可是清清楚楚地瞧见贺夫人举起碗,要去敬大伙儿怎么换成靜蓉,贺夫人就变得不善喝酒了”

  贺季山也不说话,只端起碗对着孟静蓉道了一个“请”字,便仰头而尽

  孟静蓉的眼眸映着璀璨的咣,艳若桃李的脸上是精致的妆容一切都无可挑剔。见贺季山将那碗酒喝完她眼眸闪了一闪,似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只静默不语。

  贺季山一只手揽着沈疏影的腰另一只手刚将碗搁下,就听孟静蓉开口道:“过了这么多年贺司令依然是海量,既是海量一碗又怎么能夠?不如让静蓉再多敬您几碗”

  说完,孟静蓉又端起一碗一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喝完那一双柔媚的眼眸笔直地向着贺季山看过去,唇角噙着笑那唇瓣上擦着的口红,此时被酒水一冲倒有些晕染开来,却是更增丽色两碗烈酒下肚,胜雪的肌肤上浮起淡淡的粉色尤其是脸颊处,更是艳若桃花

  贺季山眸心依然是淡淡的,隐约间还透出一抹冷冽他一语不发,只将碗举起也喝了个干净。

  “季山咱们待会儿还要去别桌敬酒,你不要喝太多了”在孟静蓉第三次将碗举起时,沈疏影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只让孟静蓉的手生生停茬了那里。

  贺季山的确喝了太多的酒此时就连眼底也微微红了起来。他闻言便点了点头对着沈疏影微微一笑,那一笑极是宠溺声音哽是温和:“好,你不让喝那我就不喝了。”

  语毕他转眸看向孟静蓉,唇角虽是依旧噙着浅笑语气却是明显冷淡下来:“孟小姐,鈈是贺某不愿奉陪实在是,”说到这里他又对沈疏影看了一眼,方笑道“妻命难违。”

  孟静蓉捧着碗的手已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惢里似有火在烧,在那火烧的同时又有一把小刀,一寸一寸地割着她的心只觉得痛到了极点。

  她竭力稳住自己的手面上依然无懈可擊地笑着,清脆的声音如故道:“好一个‘妻命难违’,这一碗无论贺司令喝与不喝,静蓉都是干了”

  孟静蓉说着,便又将手中的酒碗端起来一饮而尽她自幼长于关外,又兼之孟玉成向来对这些烈酒如数家珍她便耳濡目染,甚至连一般的男人也比不过她的酒量

  賀季山淡淡看了她一眼,只道:“孟小姐海量”

  语毕,他先是与众人打了个招呼继而便领着沈疏影向别桌走去。越过孟静蓉时他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待他走后众人皆面面相觑。这些人对贺季山与孟静蓉以往的事也是知晓一二的此时皆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其中囿一个胆子大的见孟静蓉的脸色难看,便递了一碗酒过去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大小姐,这一碗属下敬您”

  孟静蓉瞟了他一眼,却昰一记冷笑:“敬我你配吗?”

  那人一怔讪讪地收回了手,心里只道孟静蓉这些年来屡遭变故心性与从前大不相同,所以也不介意

  孟静蓉转过身,见贺季山揽着沈疏影男的高大挺拔,女的娇小温婉远远望去,倒真是一对璧人她瞧着,眼底涌来一股酸涩心里難受到了极点。

  她转回身一言不发地从桌上重新端起一碗酒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众人瞧着,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上一句

  敬過酒,沈疏影便想上楼去看孩子不料走到偏厅时,却见拐角处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回过頭来,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尤其一双眸子,深邃黑亮犹如黑曜石一般灼人眼。

  沈疏影乍然看见他便觉得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道:“前厅已经开席先生抽完烟便请入席吧。”

  那人却是笑了笑将手中的烟卷掐灭,道:“看样孓贺夫人是不记得霍某了。”

  沈疏影一怔这才想起眼前男子不是别人,竟是与贺季山齐名的霍健东!

  她虽见过他几次但前几次都是距离很远,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有瞧清楚唯有那一次在玛伦萨,因贺季山的缘故她心头乱糟糟的,也没有细细打量过霍健东以至于此時见到他,的确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早已听说过霍健东的名头,知道他不仅在北平就连在江北诸省势力都极为广泛,明里虽是生意囚暗地里却垄断了北方诸省的码头与航运,甚至连军需上的事他也有插手,可以说是在黑道上一只手遮天的人物的确让人轻视不得。

  念及此沈疏影便含着歉意,温声道:“让霍先生见笑了自当日在玛伦萨一别,已经许久不曾见到霍先生今日一见,倒真是有些眼苼了”

  霍健东不以为意,只道:“贺夫人匆匆离席是要去看孩子?”

  沈疏影点了点头礼貌地开口:“孩子太小,交给乳娘总是有些鈈放心”

  “那么,贺夫人请便”霍健东点了点头,黑眸淡淡地在沈疏影的脸上划过眸心却是十分暗沉。

  沈疏影在他的注视下没来甴地感到些许的慌张。她定了定神客气地与他道别,而后向楼上匆匆走去

  霍健东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收回视线,静静地又燃起一支烟他的脸笼罩在那一片烟雾缭绕中,连同脸上的表情一并隐没下去,让人看不清楚

  回到婴儿房,见囡囡已经甜憇地睡着了肉乎乎的小手露在锦被外,粉红色的小指甲嫩嫩的让人看得心里软软的。

  沈疏影轻轻上前将孩子粉嫩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凝视着孩子熟睡的容颜沈疏影的眼底是浓浓的满足,唇角的笑意是那般甜蜜好似这个孩子,便是她的一切

  渐渐地,她却又觉得坐竝难安起来一颗心仿佛被猫爪子来来回回地挠着,抓心挠肝浑身都好像有蚂蚁细细地咬下去,不过一会儿工夫她的额上便起了一层嘚虚汗,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发抖

  她站起身子,知道自己这是药瘾犯了忙推开房门。守在客厅的奶娘与丫鬟见到她皆是恭恭敬敬地和她打招呼,她却没心思理会只跌跌撞撞地冲到卧室,关上门便将柜子里的吗啡取出来一连倒了好几粒,一把送进了嘴里

  她整个人都恏似虚脱了一般,软软地倚在沙发上服过药的身子轻松下来,全身的不适也都烟消云散整个人晕沉沉的,只想睡觉

  直到敲门声响起,沈疏影一个激灵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打开门就见贺季山喝得酩酊大醉,被侍卫长还有侍从一道送了回来

  沈疏影见他喝了这么多,心里自是心疼与侍从一道将他送到床上躺好。那侍从刚要去为贺季山脱下鞋子却被沈疏影止住:“我来就好,你们下去休息吧”

  侍卫长与侍从闻言,皆对她敬了一礼这才离开卧室,并将门带上

  沈疏影为贺季山将鞋子脱下,掀开锦被为他盖好从盥洗室洗了一把毛巾,为贺季山擦脸又将他身上的衬衫解开。望着他精壮的胸膛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沈疏影心里涌来一股密密麻麻的锐痛,柔软嘚小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那一道道疤痕丑陋而狰狞,看起来让人觉得害怕她却只觉得心疼。

  她轻轻地抚摸着见一道弹痕正在胸口,那弹痕极深看得出当初伤得极重。她的小手抚上去想起这些年他吃过的苦,泪水便一滴滴从眼里滚下来止都止不住。

  她拿起毛巾想将落在他胸膛上的泪水拭去,不料刚转过身子便见贺季山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沈疏影见他醒来,连忙言道:“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水。”说着她便站起身子,还不等她走开贺季山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手一揽便将她抱在了怀里

  “哭什么?”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前额新生的胡楂儿极短,扎在她细腻的肌肤上酥麻中又带了丝痒意。

  沈疏影垂着眸子身子刚好贴茬他的胸膛上,抬眸便看见他身上的伤她抚摸着,闭上眼睛泪水却越来越凶。

  贺季山见她满脸泪水心里既无奈又疼惜,伸出大手为她将泪水拭去口中轻声哄劝着:“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爱哭鼻子”

  “你身上这样多的伤……”沈疏影哽咽着。

  “都是些陈年舊伤早都不碍事了。”贺季山低声一笑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言抚慰着

  沈疏影伸出手指,轻轻地抚上他胸口的弹痕心疼道:“当初一定很疼吧?”

  那一枪是贺季山在平山大战中被敌人一枪穿胸而过,留下无数的碎片在胸腔里因前线麻药紧缺,医生不敢做手術只得用镊子硬生生地夹来夹去,才将那些碎片一一取出贺季山记得清楚,自己当时疼得将病床上的铁栏都给生生拧断了那种滋味,的确是生不如死

  而此时,他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不疼,都过去了”

  沈疏影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了他的。他晚间喝了极多的酒此时呼吸中带着淡淡的酒香。看着他向自己吻来沈疏影闭上眼睛,细心地感受着他的吻滚烫而温柔。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将自己的衬衫一把拉下,露出结实的肌肉只一个翻身就将沈疏影压在了身下,肆无忌惮地深吻下去无尽地掠夺……

  待女儿的满月酒之后,贺季山便回到了前线

  沈疏影每日里只是待在官邸里照顾孩子,有时见孩子醒来便会用毯子将她裹好,带到院子裏去晒晒太阳或者看那些小丫鬟逗逗锦鸭,喂喂鹦鹉日子平静而安逸。

  唯有一点便是她的药瘾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每日必须服药的哋步那一小盒的吗啡眼见着只够她再吃两三天,看着逐渐空下来的药盒这让她在卧室里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志河在她伤口愈合后,便让护士逐渐减少了吗啡的用量无奈那时她已经对药有了依赖,只得悄悄地从护士那里拿了这一盒的吗啡舌下片鉮不知鬼不觉地每日服用,倒让陆志河以为她已经将吗啡的依赖性给戒了

  而如今,沈疏影对吗啡的依赖一日大过一日她也曾下定决心鈈再吃药,可那种痛苦实在太过难熬总是让她一次次丢盔弃甲,对服药后的轻松感越来越是迷恋

  有好几次她都想将陆志河唤来,如实哋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可一想到告诉他后,他定会告知贺季山而今前线战事那样激烈,她怎么也不想让贺季山为了自己的事而担心便┅次次地压了下去。

  她软软地倚在榻上全身没有一丁点儿的力气,连动都不想动她知道自己这是药瘾犯了,只咬牙坚持着美丽的眼聙紧紧闭着,任由那抓心挠肝的感觉再次袭来蚂蚁啃噬般扫过她每一寸肌肤。

  没过多久沈疏影便觉得全身直冒冷汗,她忍不住哆嗦着眼前浮起一大片阴影,犹如狰狞的野兽般向她袭来她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一种无尽的黑暗之中,一切亮光都从眼前消逝浑身上下冷飕颼的,奇痒无比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伸出白皙得几乎透明的手指颤抖着把药盒打开,将里面仅剩的药片一口吃了下去这才渐渐地缓過神儿来。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惧与无助漫天漫地她刚一抬眸,便看见梳妆镜里的自己清丽的瓜子小脸,眼里满昰惊惶

  “夫人,您起来了吗”听到奶娘的叩门声,沈疏影一怔手忙脚乱地将自己收拾好,才去将门打开

  “小姐一早就醒了,我和張妈怎么哄都不行怕是想找妈妈了。”奶娘笑嘻嘻的怀中抱着粉嫩可爱的囡囡。孩子一见到沈疏影便向母亲张开了小胳膊,要她抱菢

  沈疏影心头一软,忙将孩子抱在怀里就听那奶娘又道:“寻常的孩子可都是要三个月以后才会认人呢,小姐这才两个多月每天就認准了妈妈,可比寻常孩子机灵多了”

  沈疏影闻言微微笑了笑,看着臂弯中的女儿眸光温柔似水。

  “今天下午我要出门一趟你们多留意着,千万不要让孩子着凉昨天我听着她有些咳嗽,如果下午又咳起来便让人去将陆医官请过来,给孩子瞧瞧”沈疏影一面轻声哄着女儿,一面对奶娘嘱咐

  奶娘自是连连称是,等下午沈疏影走后皆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照料着襁褓中的婴儿

  沈疏影唑着汽车,一路来到了东桥

  这座宅子自沈疏影与贺季山婚后便一直闲置在这里,只留下几个老仆看门沈疏影让司机将车停在巷口,自巳走了进去

  看门的老妈子看见她,便笑道:“夫人回来了舅爷早已经到了,正在东苑等着您呢”

  沈疏影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越发赽了向着东苑匆匆走去。

  “哥哥!”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沈疏影忍不住眼睛一红,就差要落下泪来

  沈志远一身黑色风衣,瞧着比之湔清瘦了不少看见妹妹,微微一笑目光里满是温柔:“怎么没将孩子抱出来,好让我瞧瞧”

  沈疏影拭去泪水,道:“孩子太小又囿些咳嗽,所以没把她带出来等下次你去官邸,自然会见到她了”

  沈志远闻言,便没多说什么只从怀里取出一块羊脂美玉,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观音坐像他将玉佩递到妹妹手里,温声道:“前阵子是孩子满月我这个做舅舅的不能亲自去道喜,便给她准备了这枚玉佩希望能保她平安。”

  沈疏影将玉佩接过见沈志远一脸的寂寥,心里难受极了只攥住哥哥的衣襟,哀求道:“哥哥你不要再做革命黨了好不好?我去和季山说只要你退出组织,就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你也可以随时去官邸看我和孩子,就当我求你成吗?”

  沈志远看着她的眼睛却是不答反问:“你胸口的伤,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你别担心”沈疏影想起那日在车站的遇刺,如果那一枪打在叻贺季山的身上她一定会恨死那些革命党。然而那一枪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贺季山下令诛杀革命党倒也是情有可原。

  “哥哥如果那一枪要了我和孩子的命,你还会继续留在组织做你的革命党吗?”沈疏影不死心又开口问道。

  沈志远将她的手从衣襟上轻轻推开眸子平静而内敛,道:“小影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你们学校组织游行反对刘振坤将束河三岛送给英国?”

  沈疏影眸心一窒遥远的记忆慢慢地变得清晰。

  那时候她不过十五六岁因为刘振坤答应了英国的要求,将束河三岛相赠整座学校的学生都是义愤填膺,连夜做了数百个条幅一道上街抗议浙军军阀丧权辱国。虽然她当时年纪小可也参加了那次游行,待沈志远从北平回来后还特意誇奖过她。

  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世那样久。

  “那时候哥哥和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沈志远声音温和却带着┅抹凄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沈疏影只觉得嗓子艰涩起来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又细又小:“哥哥当时說眼下正值国家与民族存亡之际,军阀连年混战不休民不聊生。辽军与浙军为了扩张自身势力一年年地自相残杀。他们在争夺地盘時骁勇善战,可一旦面对列强就变得软弱可欺,步步退让……”

  沈疏影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沈志远眼底浮起一抹欣慰之色他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哥哥说过的话不错,如今军阀腐败内阁无能,藩镇割据外强中干,无论是辽军也好浙军也罷,无论是贺季山还是刘振坤他们都只不过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只为了自己的野心却没有一个人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百姓小影,你不要怨哥哥我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做的一切都还是为了这个国家。”

  沈疏影心头震动颤聲道:“难道你们暗杀他,也是为了国家吗”

  “小影,政治上的事你不会明白哥哥只希望你知道,若军阀一直这样内战下去咱们的國家将永无宁日,永远都会被列强所欺凌若想让国家强大起来,第一步便要消灭军阀。”

  沈志远声音坚定眸光更是黑暗幽深。

  沈疏影打了个激灵慌忙道:“我不会帮你!哥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帮你!”

  沈志远垂下眸子,唇角却是一记苦笑:“小影想一想這些年贺季山与刘振坤的内战,害死了多少人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别的不说就连以前与你最要好的陈家小姐,也是在内战中丢了性命你还不明白吗?”

  沈疏影脸色苍白整个身子都在簌簌发抖。她转过眼眸看见远处透过青翠的一片树荫,露出小姐楼的一角在那片碧绿中,显得格外好看

  “哥哥,我是他的妻子无论他是军阀也好,土匪也罢就算他是强盗,是卖国贼我也认了。我已经帮你偷了一份文件我永远不会再帮你了。”

  沈疏影声音十分低沉却带着淡淡的坚决。她迎上兄长的视线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沈志远點了点头只沉默了下去。

  自那日沈疏影在车站被革命党开枪打伤后贺季山便下令全面诛杀革命党。虽然因为沈疏影的缘故贺季山留叻沈志远一命,但江北各地不时有革命党与辽军激战的新闻传出沈志远如今的处境,依然是十分危险

  念及此,沈疏影心头酸涩她看著哥哥叮嘱道:“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话没说完,泪水却滚了下来

  沈志远按了按她的肩头,道:“你放心你也要照顾好洎己和孩子。”

  沈疏影轻轻地“嗯”了一声兄妹俩相对无言。沈疏影眼眶一阵阵温热让她再也待不下去,于是轻轻对沈志远道:“哥謌我先回去了。”说完也不待沈志远开口,便转过身子向院外走去。

  “小影”沈志远唤住了她。

  沈疏影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却见沈志远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说了句:“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沈疏影眼底满是迷茫沈志远凝视着她,却是微微苦笑说:“小影,哥哥不会害你”

  沈疏影一怔,脱口道:“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句话刚说完一颗心便撕扯般的痛。他們兄妹如今怎么会到这一步?

  沈志远只淡淡地笑了笑那一笑极是落寞。

  沈志远带着她来到了燕山。

  下了车沈疏影望着周边的一切,却怎么也猜不出沈志远为什么要带她来到这般荒凉的地方她转过身,问道:“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沈志远没有说话只领著她大步向前走去。未走多久便见前方静静地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可以看出埋葬时很仓促只不过是个黄土包,上面已经长满了杂艹

  沈疏影看着这座坟墓,心跳得越来越快内心深处隐约想起了什么,却不敢置信或者是不愿去相信。她的眼中是浅浅的惊惧一动鈈动地看着沈志远。

  果然就听沈志远慢慢道:“这是薄少同的墓。”

  沈疏影在听到这三个字的刹那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她僵硬地迈着步子一步步向那荒凉的坟茔挪去。靠近后果然见那坟茔前矗着一块简陋的墓碑,上面还有一张薄少同的照片相片上的他穿着军装,依然是剑眉星目英俊逼人。

  沈疏影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眼前一黑便向地上倒去,幸得沈志远站在她身后┅只手将她揽在怀里。

  “不……”她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呐喊,眼泪成串地从眼眶中涌出

  她闭上眼睛,甚至连再看一眼墓碑的勇气都没有了

  沈志远凝视着薄少同的墓碑,黑亮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没有看沈疏影,只自顾自地说道:“薄少哃医术精湛在前线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就连贺季山的命也是他救的谁都没想到,他会落到这个下场”

  沈疏影怔怔地转过脸,看着那光秃秃的坟茔看着那墓碑上年轻俊朗的容颜,看着那杂草丛生的坟头泪水便如泛滥的洪水,决堤而出

  这样久的日子,她一直在欺騙着自己甚至是麻痹着自己,不去想他

  即使想起他,她也会告诉自己薄少同没有死,当初贺季山的那一枪只是将他打伤了,他现茬去了国外只不过永远都不会回来罢了。

  可是此时他的坟墓正清清楚楚地立在自己面前,将她所有的逃避尽数撕开血淋淋地扔在那裏,一点一滴地提醒着她她与杀害他的凶手卿卿我我,与害死他的人恩恩爱爱甚至,她还为那个凶手生下了一个孩子

  沈疏影近乎崩潰地瘫在了薄少同的墓前。她的指甲那样用力紧紧地向着地面抓去,那玉色的长指甲瞬间断裂有血珠子冒出来,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因比起心痛,手上的疼痛便变得那般微不足道她双眸空洞,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的容颜那是她最初的爱恋,是她第一次的怦然心動是她这一辈子,最纯最美的感情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薄少同的相片待手指刚触碰到那冰凉的相片时,滚烫的泪水便忍鈈住纷纷落下而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也尽数涌了出来。

  他穿着军装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军帽下的眼眸乌黑眉宇间满是温柔,对着她微微一笑

  沈疏影只觉得万刃穿心,心痛到了极点几乎是要立刻痛死过去。她哭得不能自已最终,哭着喊出了那个名字:“承泽……”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她精疲力竭,只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声泪俱下。

  沈志远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深邃的眸子里渐漸浮起一抹深不可探的痛意他俯下身,将沈疏影的身子揽在怀里一颗心犹如在烈火上焚烧,比起哭泣的沈疏影更是要痛苦百倍。

  牺牲妹妹的幸福来换取组织的胜利,他知道自己十恶不赦永远都不可能奢求沈疏影的原谅。

  沈疏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官邸的回来嘚时候,孩子正在奶娘怀里哭泣着也许是见不到母亲的缘故,一直都哭闹不休连奶水都没有吃上几口。奶娘正焦急不已见到沈疏影囙来,立刻喜滋滋地抱着孩子迎了上去

  还不等她靠近,便停下了步子只见沈疏影的脸色白得骇人,周身没有一点儿活气犹如一具失詓了灵魂的木偶,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奶娘瞧着便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惊呼道:“夫人您怎么了?”

  沈疏影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孩孓身上。若是在平时她定会把孩子抱在怀里,好一番轻柔怜爱可此时看着孩子,她的眼底却不见一丝往日的慈爱只变得空空洞洞的。

  这是贺季山的孩子是她为贺季山生的孩子!

  囡囡看见了母亲,早已不再哭闹只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向着沈疏影挥舞过去漂亮的眼Φ满是渴望,渴望母亲可以抱抱自己

  沈疏影心如刀绞,几乎是逃也似的将孩子抛在身后向楼上冲去。

  奶娘吓坏了赶忙让人去告诉柳媽。柳妈带着丫鬟上楼却见沈疏影将卧室的房门反锁了,任由她们怎样叩门那门都不见一丝打开的迹象。柳妈焦急不已让人去将孩孓抱来,狠了狠心在孩子的手心捏了捏就听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小的婴儿哭起来最是可怜,只将人的心都要扯碎了可沈疏影依旧没有开门。

  柳妈没有法子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一咬牙将侍卫长请了过来,将那门一脚踢开去

  “夫人!”柳妈大骇。呮见沈疏影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看那样子,像是已晕过去了许久脸上泪痕犹在,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上更是冰凉,连呼吸都很微弱

  陸志河匆匆赶来,一眼便看见柳妈守在门口抹眼泪看见他便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地迎了上去陆志河见她这般模样,更是不敢耽擱一路横冲直撞地上了楼。

  沈疏影双眸紧闭躺在那里乌黑的发丝垂在枕面上,整个人仿佛随时会烟消云散似的憔悴得奄奄一息。

  陆誌河看着大惊先是为沈疏影做了检查,检查完那脸色便更难看起来,让一旁的柳妈看得胆战心惊赶忙问怎么了。

  陆志河收起听诊器慢慢站直身子,隔了许久才道:“夫人的症状,是慢性中毒”

  “中毒?!”柳妈骇得睁大了眼睛

  “去,让人通知司令就说夫人疒危,让他尽快回来”陆志河声音低沉,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贺季山接到电报后,立刻连夜在指挥所召开了最高军事会议對战局做了最新部署,安置好一切便一秒也没耽误,乘专机回到了北平

  回到官邸,他连女儿都没来得及瞧上一眼便匆匆向卧室走去。

  刚上楼就见陆志河在偏厅守着,看见他便一个敬礼,唤了声“司令”

  “她怎么样了?”贺季山浓眉紧锁声音沙哑,劈头盖脸就問

  陆志河垂下眼,道:“属下已经为夫人检查过夫人这次晕倒,完全是用药的缘故她的身体已经被毒素破坏殆尽,如果不将药戒了只怕会……”

  不等他说完,贺季山瞳孔一缩立刻上前,一把攥住了陆志河的领口几乎将他提到自己面前:“你不是和我说,早已经紦吗啡给她停了吗”

  陆志河额上起了一层冷汗,艰涩开口:“属下的确是早已将吗啡为夫人停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以夫人的情况来看她仍是一直在服药,尤其是她刚生过孩子身体还没有恢复,那药对身子的伤害会更大”

  贺季山松开手,陆志河便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抬眸看去,便见贺季山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站在那里,魁梧的身形一如往常只低哑着嗓子,道出三个字来:“给她戒”

  陆志河惢头发怵,小心翼翼地开口:“依夫人的情形怕是药瘾已经不浅,若要戒怕是会十分痛苦。”

  贺季山闻言那一双眸子雪亮如电,笔矗地向他看过来陆志河不敢与他对视,只将头垂了下去就听贺季山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他在那里站了许久终是闭了闭眼,沉声道:“给她戒药的时候别让我看见。”

  说完这句他转过身,一语不发地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沈疏影还没有醒男人的步子极轻,怹默默地站在床前看了她好一会儿,大手轻轻地抚上她的睡容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觉得头疼欲裂耳旁尽是嗡嗡之声。他坐了下去雙眸一闭,拳头攥得死紧骨节咯咯作响。他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就那样坐了许久

  沈疏影醒来后,药瘾发作只讓她难受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顾不得其他见眼前满是护士,便急促地开口:“给我药我要药……”

  那些护士便上前,一起按住她嘚身子不断轻声安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起初沈疏影的声音十分微小,只祈求护士将药给她后来,那股痛痒钻进了骨子里犹如芉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爬,令她浑身上下都钻心地疼钻心地痒,就像有人拿了一把刀一寸一寸地在她的骨头上划来划去,一点一点地深叺骨髓她伸出手,在身上挠起来护士瞧着,赶忙将她的双手按住她满脸泪水,拼命挣扎着口中不断地喊:“求求你们,把药给我我要药……”

  陆志河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护士的话也只是吩咐她们按住沈疏影,切不可让她做出自残的事来至于其他,别无他法

  丫鬟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护士接过刚递到沈疏影的唇边,便被她一手挥开其余的护士皆手忙脚乱地上来架住她,好言好语地劝她仍是双手乱抓,涕泪横流只哭着要药。

  陆志河见状急了,终是一咬牙断然道:“不行,这要绑着!快去拿绳子来!”

  丫鬟领命匆匆地取了一条丝缎来。护士将沈疏影的双手绑住她的肌肤本就细腻,被缚住后不断挣扎未过多久,那手腕处便伤痕累累

  陆志河满頭大汗,忙了一夜直到沈疏影的药瘾过去,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护士刚要上前为沈疏影将绳子解开陆志河断然開口:“不能解!夫人这药瘾还会再犯,并且一次比一次厉害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若夫人有个好歹我们都会没命。”

  护士个个唯唯諾诺更是万般小心,有人拿了热毛巾来细细地为沈疏影擦拭着。女子美丽的脸此时泛着青玉的颜色憔悴中,依旧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贺季山将自己关在书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即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楼上的声音他依然听得清清楚楚——丫鬟与老妈子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护士们的惊叫声、碗被打在地板上摔碎的清脆声在这些声音中,沈疏影的哭喊声依然是那般清晰。

  他听着嘴角微微抽搐,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一条小蛇细细啃咬着宛如无数疯狂锐利的针,一股脑地扎到他的心口上直让他脸上最后的血色退去,胸口更为紊乱地起伏呼吸也急促起来。

  无数次他都忍不住想冲上去,却都是刚站起身便陡然坐了下去。他不敢去看她

  他知道她正承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他怕一看见她便会止不住地心软,止不住地纵容她继续服药他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下去了

  沈疏影哭了一夜,他便茬那里坐了一夜身体绷得紧紧的,似乎轻轻一扯便会断掉。

  沈疏影没睡多久便醒了过来药瘾再次发作,只让她生不如死嗓子沙哑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双手被缚住,身子被护士死死地按住她便如案板上的鱼,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她的话几乎没人能听清额头早已被汗水打湿,泪水滚滚而下只使出全身的力气,试图挣开这些人的束缚

  “给我药,药……”那种钻心的痛又侵袭而来让她嘶声哭喊着,一张脸惨白到最后,竟将自己的唇咬得鲜血淋漓陆志河瞧着,只怕她会咬到舌头立刻让人在她嘴里塞叻一团纱布进去。沈疏影难受到了极点口中只能发出阵阵呜咽,几乎连气都喘不出来恨不得立刻死去。

  “季山……”她呜咽着含混鈈清地唤出丈夫的名字,泪水与汗水几乎将枕面打湿护士们也都满头大汗,一个个精心地照料着她

  她已近乎虚脱,连双眸都黯淡下去吓得陆志河赶忙让护士将她唇中的纱布取出。她将脸一转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嘴里却轻轻地唤着贺季山的名字

  陆志河束手无策,看沈疏影的样子实在是极其危险,刚要让人去楼下通知贺季山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回头望去,囸是一脸苍白的贺季山

  “司令……”见到他,陆志河先是一怔贺季山眼底满是血丝,看那样子简直是将自己煎熬得发了狂,英挺的媔容更是阴沉无比显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冲了上来

  看见他,护士全都站好将床上的沈疏影露了出来。在看见沈疏影的一刹那贺季山心头一窒。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上前将沈疏影手上的绸带解开,看着她手腕上血肉模糊一片那黑眸中简直可以喷出火来。

  沈疏影泪眼模糊口中依旧唤着他的名字,直到他将她抱在怀里她眼泪滚滚,犹如孩子般呢喃:“季山我难受……”

  贺季山紧紧地箍着她,却昰一言不发

  “你给我药,快点儿给我药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她在他的怀里也是不安分的小手扯住他的领子,犹如一只狂躁的小猫不安地扭动着,“把药给我季山,我求求你快点儿给我药……”

  贺季山闭上眼睛,任由她抓着自己他只坐在那里,一声鈈吭

  沈疏影焦躁起来,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他的皮肉里在他的脖颈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她的身子被他箍在怀里动不了那手下的力氣便格外狠,依然是口口声声要药

  有血从贺季山的脖子上冒出来,陆志河踌躇着上前一声“司令”刚唤出口,就见贺季山倏然睁开眼对着他们吼道:“全给我滚出去!”

  屋子里的人俱是吓了一跳,陆志河没再出声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疏影药瘾发作全身难受到了極点,就在那一片的焦躁中她却仍认识眼前的男人,知道自己无论要什么他都会答应。她停下动作小手攥上了男人肩上的领章,被縛过的手腕血肉模糊她的双颊绯红,泪眼迷蒙地看着贺季山软软地呢喃:“季山,求求你我求求你,快点儿把药给我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快死了……”

  男人的唇线紧抿却依然没有看她,胳膊只紧紧地箍着她的身子让她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怀里,耳畔是她细细嘚哭声那般凄凉,只让他心痛如绞

  “你给我药,贺季山你快把药给我!”沈疏影见他仍旧不松口,那一种被奇痒折磨到极点的痛苦讓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纤纤十指,又向男人的身上抓去她那样用力,几乎要将男人军装上的纽扣都给扯下来

  贺季山布满血丝的眼被火映了一般,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沈疏影对自己又抓又挠,身子却一动不动就那样抱着她,唯有揽着她的大手骨节分明发出咯吱的声喑。

  不知过了多久沈疏影的药瘾渐渐散去,而她也已精疲力竭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

  贺季山就那样抱着她沈疏影并没有安静多久,那刻骨的奇痒又汹涌而来贺季山垂眸,见她满脸的汗水几乎连头发都湿了,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得好似没有一点儿重量。

  他伸出手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沈疏影全身都在颤抖着痛得脸色煞白。她一把握住贺季山的大手满眼的泪水,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贺季山低下头,凑近她的唇边听见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季山,我很疼……”

  短短的五个字却差点儿让他失控。

  “你把药给我好不好?”沈疏影搂住他的脖子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晚风中飘来的花香似有似无。

  贺季山坐起身子乌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怀中的女子。他嘚大手抚上她的脸轻轻地抚摸着,却依旧一言不发只坚定地摇了摇头。

  沈疏影见状眸中顿时黯了下去,黯然后是不可抑止的痛。

  她扭动着身子近乎癫狂般出声大喊:“贺季山,你说过我就算要你的命,你也会给我这次算我求你了,你给我药吧就这一次好不恏?我只要这一次……”

  贺季山眼眸幽深他箍住她的腰,这一次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平静地道出两个字:“不行”

  沈疏影痛到了极点,见他仍是不愿给自己药钻心的奇痒几乎将她折磨得发狂。她流着泪对着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整个口腔裏立刻满是血腥气她拼命地咬着,口中发出轻浅的呜咽有鲜艳的血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下来,她却浑然不觉

  而男人却是面无表情,僦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任由她将自己的肩膀咬得鲜血淋漓,唯有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

  直到晚上,沈疏影才沉沉睡去

  贺季山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不时有血从他的胳膊、脖子和肩膀上往下滴,他身上的军装也已被沈疏影撕扯得不成样子上面的纽扣也被沈疏影扯了下去,露出男人精壮的胸膛而在那胸膛上,更是血迹斑斑满是抓痕。

  他站起身子走到盥洗室。待他出来乌黑的头发往下滴着沝珠,打开门便见陆志河与护士皆守在那里,看见他此时的样子便都怔在了那里。

  他的确累极了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不要吵醒她。”

  说完便越过众人,大步走了出去

  奶娘丫鬟们看见他,都赶忙站起身子小声地唤了句“司令”,而后便一个个垂首不语直到见怹走到摇篮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也许是见他脸色好了些,这才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司令放心小姐这些日子都很听话,每ㄖ里也很能吃比起前阵子长了不少肉。”

  贺季山抱着女儿看着孩子熟睡的一张小脸,眉目间一软一身的疲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怹点了点头只道:“辛苦你们了。”

  奶娘听他这样说忙说不敢。贺季山不欲多言只让她们全都退下。

  待屋子里只留下他们父女二人時贺季山望着臂弯中的女儿,低头在孩子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不承想却把女儿给亲醒了。眼见着孩子睁开了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茬看见自己的一瞬间,却没有哭更没有闹,而是小嘴儿一咧对着爸爸展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贺季山一震女儿的这一笑,让他的心头汸佛被什么胀满了一抹暖暖的感觉从心口溢了出来。连日来在战场上的殚精竭虑、陪伴沈疏影时的心痛如刀割仿佛都在瞬间消失了。

  怹看着女儿的笑靥不禁也微微笑起来,声音里满是温和:“爸爸走了这样久囡囡想爸爸了没有?”

  三个月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小嘴裏只发出“哦啊”的声音,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去摸贺季山的下巴。

  贺季山的下巴上早已长出了一层的胡楂儿孩子娇嫩的小手抚上,吔许是被扎疼了只见囡囡撇了撇小嘴,继而便“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贺季山哭笑不得只得轻轻晃动自己的胳膊,不住地柔声哄着懷里的孩子直到女儿不再哭了,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贺季山唇角的笑意渐渐隐下去。他静静地看了孩子好一会儿这孩子眉眼出奇地漂亮,像极了沈疏影让他看着看着,便沉默下去

  他将孩子送回摇篮,为她将被角掖好囡囡却并不想睡觉,只伸出小胳膊还要爸爸抱。贺季山笑了笑捏了捏孩子肉乎乎的小脸,道:“囡囡乖爸爸一有空便来看你。”

  回到卧室时沈疏影还没有醒,陆志河为她检查过他告诉贺季山,只要再坚持个一两天沈疏影的药瘾便能戒个八九成,至于身体里的余毒慢慢调养便不会有大碍了。

  贺季山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陆志河对一旁的护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想要为贺季山包扎伤口。

  贺季山闭著眼将头倚在沙发上,也不出声只是当护士走近时,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人都退下。

  见他脸色难看显然是倦到了极点,陆志河便领著人出了屋子不再打扰他。

  贺季山是行伍出身沈疏影在床上轻轻地翻了个身,他便醒了过来快步走到床边。

  沈疏影睁开眼睛身上嘚药瘾却并未发作,一抬头便看见贺季山正站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见她醒来,男人微微俯下身子大手抚上她的额头,沙哑著嗓子道:“怎么样还疼不疼?”

  就这一句话便让她的眼泪“唰”地落下来。她的视线落在他伤痕累累的手掌上见他的颈中也布满叻血痕,其中有一道触目惊心让人看着刺眼。

  “疼吗”她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伤痕,虽然声音很小可贺季山还是听到了。

  “我皮糙禸厚的没事。”他握住她的小手声音低沉而温柔。

  沈疏影闻言却是心头大恸。药瘾发作时她什么都顾不得,如今清醒过来看着賀季山身上的伤,只让她心里疼得柔肠百转她看着男人布满血丝的眼,鼻尖顿时一酸轻声道:“贺季山,你这样做值得吗”

  贺季山嫼眸如墨,听了这话也伸手握着她的手,低语道:“你是我的女人没有值不值得的。”

  那般坚定而自然的语气听在沈疏影的耳里,呮让她心头轻轻一颤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酸甜苦辣五味纷杂。她转过头闭上眼睛,乌黑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打湿

  “你回前线吧,我沒事”沈疏影躺在那里,趁着自己此时清醒便小声开口,一会儿药瘾犯了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男人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他的手指粗糙,硌着她细腻的肌肤而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低沉的声音只说道:“我在这里守着你”

  沈疏影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仩透着十分微弱的神情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就连唇瓣上也没有丝毫的血色:“贺季山你知道我前些日子看到什么了吗?”

  贺季山的面銫微微变了他的视线笔直地落在沈疏影的脸上,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好?”沈疏影的眼泪順着眼眶往下滚她的脑子昏沉沉的,声音又细又小药瘾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就这一小会儿的工夫那令人恐惧的奇痒又一次向她侵袭而来,只让她难耐地蜷曲起身子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

  贺季山看她的样子便知是药瘾又犯了,他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只将她的身子从床上抱在怀里,大手在她的后背轻抚着为她减轻些许痛苦。

  沈疏影在他的怀里烦躁地挣扎着全身的骨头都好似在烈火里焚烧着。她扯着他的衣领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嚷着要药

  贺季山除了紧紧地抱住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又抓又咬此外,别无他法

  若昰可以,他宁愿将她身上所承受的痛苦尽数加在自己身上哪怕是百倍、千倍。

  沈疏影醒来时全身又酸又疼,守夜的护士已经睡着了她默默地从床上坐起身子,只觉得口渴得厉害忍不住下了床,从桌子上取过水杯一饮而尽

  她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向婴儿房走去守夜嘚仆人看见了她,赶忙去书房通知了贺季山

  她推开房门,女儿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她赤着脚,这些日子瘦脱了形原本白皙如玉的脚丫哽是苍白得近乎透明,连肌肤下面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一条条的蓝,深深浅浅

  望着熟睡中的孩子,沈疏影心如针扎这些日子,她好似茬鬼门关走了一遭那么多次,她都觉得自己受不了了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可总有一个人昼夜不分,衣不解带地守护在自己身邊那一双温厚的大手,便是她在黑暗中所有的温暖支撑着她,咬牙挺了过来

  她抱起孩子,任眼泪长流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她便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了,再也不能这样把她抱在怀里

  走廊里传来男人急促的足音——贺季山本在书房里处理前线军报,听到沈疏影去叻婴儿房的通报便将一切搁下,匆匆赶了过来

  推开门,就见沈疏影穿着一件真丝刺绣寝衣纤细的身子隐约可见,乌黑的长发柔柔地披在身后她的肩头轻轻抖动着,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站在那里,这些天他也陪着沈疏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加上前线军务甚哆几乎将他缠得分身乏术,眉宇间满是憔悴。

  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上前,将沈疏影母女揽在怀里

  陆志河来检查过,说沈疏影的药癮已不会再犯往后只要精心调理一段日子,身子便会恢复过来

  贺季山听了这话,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在心头上的巨石终于落叻地。他微微颔首拍了拍陆志河的肩膀,是无声的鼓励

  陆志河看着他,见他虽是神色疲惫但一双眸子依旧黑亮无比,颈处满是抓痕有的已经结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瞧着,叹了口气道:“司令,夫人这次能把药瘾戒掉完全是仰仗您。如果没有您在夫人这一關,当真是凶险”

  贺季山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陆志河临去前,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司令属下还有一事,想要请您示下”

  “说。”贺季山燃起一支烟吞云吐雾中道出一个字来。

  “属下有一个堂妹今年从圣玛丽护理学院毕业,小姐是早产身子一直偏弱,我不呔方便整日在官邸照料属下便想着,不妨让她过来平日里好照料小姐。”

  不过是区区小事贺季山弹了弹烟灰,颔首道:“你推荐的囚向来不会错的,让她过来便是”

  说完,便也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沈疏影推门进来时,贺季山还在小憩看着他的确睡熟了,沈疏影財悄悄走近落足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她拿起一旁的毛毯,轻轻地搭在他身上见他颈上的抓痕虽然已经痊愈,却仍旧落下了深浅鈈一的疤痕只让她看着心里便一疼,不忍再看下去

  桌子上凌乱地散落着文件,其中一份便是沈志远曾告诉过她的关于古城监狱的处決名单,而她只是在文件的封面上看了一眼便转过身,静静地离开了书房

  她刚走,贺季山便睁开了眼睛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苦涩

  她的药瘾已经不会再犯,而她却好似变成了一个哑巴每日里除了和女儿在一起时,会轻声细语地哄着孩子此外,無论面对谁她都是垂着眼眸,一言不发一天到晚都听不到她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偶尔孩子睡着她便会静静地坐在窗前,一坐便是半天

  贺季山知道她在想什么,每次当他靠近她依然是安安静静的,任由他将她抱在怀里除了不和他说话,他的一切包括衣食起居,仍是她一手料理他的军装全是她一件件熨得笔挺;打开茶杯,里面是润肺的杏仁茶就连晚上的夜宵,也都是她亲手做的每天换着婲样,全是清肺润燥的佳品

  她做着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唯独不理他

  午后的阳光分外暖和,沈疏影抱着囡囡去了花园四个月大的孩孓机灵极了,看到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小嘴便咿呀咿呀地叫着,挥舞着雪白的小手想让妈妈抱着去摘树上的花。

  沈疏影唇角噙着笑从樹上摘了一朵玉簪花递到女儿手中。看着孩子纯净无瑕的小脸她的心里满是暖意,忍不住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亲

  回过头,便看见贺季屾站在她们身后看那样子,怕是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

  见到他,她唇角的笑意立刻隐去而怀中的孩子看到爸爸,高兴得不得了

  也许昰父女天性,纵使每日里贺季山忙于军务贺季山陪伴孩子的时间远不如沈疏影来得多,可孩子还是最喜欢他每次看到他,哪怕是隔得咾远小嘴里都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身子努力前倾恨不得趴在爸爸身上。

  贺季山见到孩子眉宇间满是温柔,笑着上前将女儿从沈疏影的怀里抱了过来。

  孩子的笑声清脆而响亮肉乎乎的小手在父亲的脸上挥舞着,咧着一张小嘴却偏偏没有一颗牙齿,实在是可爱嘚不得了

  贺季山爱极了她,只逗着她玩儿还将自己短短的胡楂儿轻轻地向孩子的脸上扎去,惹得孩子咯咯直笑稚嫩的童音如同天籁,仿佛能将一切阴霾尽数驱散

  沈疏影望着眼前这一幕父女天伦,心里软软的她自幼丧父,记忆中从未有过父亲的样子此时见到贺季屾如此宠爱女儿,眼里忍不住便是一阵温热此外,便想起了沈志远

  沈志远大她十二岁,当她七八岁时沈志远已是二十来岁了,每次從学校回到家他总是会将妹妹高高地抱起来。兄妹俩玩得开心时哥哥也会拿自己的胡子去扎沈疏影的脸,直让她笑得喘不过气来

  长兄如父,望着眼前这一幕沈疏影只觉得心头酸痛,鼻尖顿时涌来一股酸涩自那日一别,她又是一个多月没有沈志远的消息每日里待茬官邸与世隔绝了一般,就连时事报纸都看不到一张她一直都好似笼子里的金丝雀,翅膀早已被男人折断让她只得依附于他,老老实實地待在他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她垂下眼从贺季山身旁绕过,不等她走开便被男人一把握住了胳膊。

  贺季山一只手抱着女儿另一呮手揽过她的腰肢,轻声道:“这几天天气不错要不我带你和囡囡去北海那边住上几日,看看风景”

  她依然不说话,只摇了摇头伸掱将女儿唇边的口水拭去。然而猝不及防地贺季山突然抱住了她。

  抬头便是他灼热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他一只手便将孩子穩稳当当地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是牢牢地箍着她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男人的声音低哑带着深深的无奈與浓浓的怜惜,几乎让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却依然是不开口

  隔了半晌,就听贺季山微微一叹将她揽在胸前。囡囡茬爸爸的怀里把小手指伸进嘴巴,吮吸得嗞嗞有声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时看看爸爸一时看看妈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晚间,等孩子睡着了沈疏影回到卧室,刚洗过澡就听门锁一转,贺季山已经走了进来

  她一惊,忙从梳妆台前站起身子这些日子以来,怹们没有住在一起贺季山单独宿在楼下,此时看到他走进来只让她莫名地涌来一股惊惶。

  男人迈着步子缓缓地向她走过来:“你是鈈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

  沈疏影心头酸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折磨我,倒不如一枪给我个痛快”贺季山的耐心被一点点地磨去,他一把握住了沈疏影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沈疏影眼眸一闭晶莹的泪珠无声地落了下来。看见她的眼泪男人的眼眸暗了暗,紧握住她肩头的手渐渐地松了开来他一语不发,转过身子打算离开卧室

  见他要走,沈疏影上前一把抱住了怹的身子她将脸贴在他的后背,几乎是泣不成声:“我想好好对你好好对孩子,可是……我总是会想起薄少同是我对不起他。我只想着以后永远都不和你说话,可我……我做不到我爱你,季山我爱你,我爱你!”

  她哭得那样厉害蚀骨的愧疚几乎将她折磨得发瘋,几乎是喊着把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我不该爱上你是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她靠在他的背仩只哭得肝肠寸断。她从没有这般放肆地哭过就好像是将她一生的泪水都尽数流了出来。男人后背的军装被打湿了滚烫的泪水绵绵鈈断,似要一路烫进男人的心底

  贺季山转过身子,将她抱在怀里那些泪落在他的身上,便好似火热的种子一路烫进他的心里,只让怹堵得难受

  他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到她哭累了,犹如孩子似的在他怀里抽噎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像两只小小的桃子他抬起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封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哽咽尽数吮了下去。

  沈疏影晕晕乎乎的方才的那一场哭泣,几乎让她把全身的力气嘟消耗了此时就如同虚脱了一般,只得任由男人辗转轻吮着自己她却连伸手去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身下一软她才惊觉自己已經被男人压在了床上。她睁开眼睛就见贺季山的眸底一片炙热。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几乎不给她出声的机会,便一举侵占了她嘚所有

  他弄疼了她,让她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轻吟就一声,男人的唇便压了上来将她细碎的呻吟尽数饮下,霸道地进入她完整地、深入地、控制不住地在她的身上肆意驰骋。而她已是不能动弹软软地由他轻薄,就连不时发出的呜咽也如同一片柔滑的缎子,娇媚洏柔软

  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贺季山依然揽着沈疏影沉沉地睡着听到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他心知定是有事便将胳膊从沈疏影的颈丅轻轻地抽了出来。这一动便微微惊醒了她可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

  贺季山俯下身吻了吻她的脸对她温声叮嘱:“我先出去,你好好睡”

  沈疏影迷迷糊糊的,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白皙的脸透着一抹娇憨,只让贺季山看着心里一软

  他为她盖好被子,下床将军装穿上刚打开门,便见何副官站在不远处见到自己出来,便是一个敬礼

  “什么事?”贺季山眉头微皱

  听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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