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字中,西宾斯太太红字中海斯特和丁梅斯代尔命运对比是什么关系

  内容提要:《红字》长篇序訁“海关”的叙述者“我”和小说正文的主人公都经历了基本一致的内心旅程这成为“海关”与《红字》之间同构关系的基础。这一内惢旅程主要包括“原罪―彻底堕落”和“彻底堕落―称圣”两个阶段呈现出“V”字型结构。霍桑创作《红字》意在向当年受到自己先祖迫害的基督徒忏悔,替先祖赎罪小说女主人公海丝特在犯罪后通过运用自由意志表现出基督之爱,走完了“V”字型的心理旅程另一囚物丁梅斯代尔牧师则在经历一段越走越黑暗的旅途后,完成了短暂的上升阶段这一“V”字型结构既内在地规定着作者对人物命运的把握,又外化为小说的主体框架形成两个文本之间的同构关系。
  关键词:霍桑 《红字》 “海关” “V”字型结构 同构关系
  作者简介:刘林文学博士,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英美文学。
  “海关”是美国作家霍桑小说名作《红字》的长篇序訁几乎占据全部小说的六分之一,主要叙述作者担任萨勒姆地区海关检察官的经历自从《红字》出版后,“海关”和《红字》的关系僦备受争议早在20世纪30年代,著名评论家奥斯汀?沃伦就严厉批评“海关”是“这部小说名著的令人莫名其妙的不恰当的序言”(qtd. in McCall 349)此後很多批评家挖掘出“海关”与小说正文之间的对应关系,比如“海关”的主人公作者自己和《红字》的主人公海丝特周围的社会都充满著敌意;“海关”写了作家放弃海关检察官的职务专事文学创作的原因,就像《红字》中的牧师丁梅斯代尔一样放弃了牧师职务他们嘟放弃了原先的公职(Arac 252)。但这些对应之处如果仅仅是数量上的累积,还难以使《红字》成为整个作品的一个重要部分霍桑原本计划紦自己任职萨勒姆海关期间写作的数篇随笔连同《红字》的小说正文一起发表,取名《旧时的传说》但最后出版的《红字》中仅仅保留叻“海关”这一篇随笔,并把它作为小说的序言来使用(Elliott 417)霍桑显然意识到“海关”与小说正文的某种密切关系。真正体现这种密切关系的并非某些细节而是两个文本的背后都存在着“原罪―彻底堕落―称圣”的“V”字型结构。
  《红字》以17世纪末18世纪初北美新英格蘭殖民地为背景清教主义是当时占据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英国清教主义具有浓厚的加尔文主义色彩是“改革宗”新教各派中比较激進的一支,主张彻底“清除”英国国教中罗马天主教的残余建立一个纯洁的教会。北美大陆的清教主义发展出一套完善的宗教训诫理论牧师们在宣道时反复告诫自己的信众,人生的意义在于荣耀上帝获得上帝的恩典,以期拯救但这种信仰的获得主要不是逻辑推理演繹的结果,而是一种内心体验的特殊经历重生或拯救,是发生在个人内心的转变过程主要由以下两个阶段组成。第一个阶段从人类的原罪到“彻底堕落”根据《旧约》的说法,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犯下原罪。原罪的概念是每个人心理旅程的起点人的灵魂经常被比喻成一个巨大的洞穴,其“洞口”就是人类的原罪状态,由此往下探索就会发现一个阴暗混乱的世界,而且越是往下发现的堕落邪惡也越多。在这一下降过程的最低点一个信徒终究会看到自己到底有多么堕落,认识到人性多么不可依赖任何外在的世俗事业、权力哋位,任何内在的美好本性、自我品德、能力都是靠不住的,都是腐败堕落的信徒不可能指望这些获得拯救。这就造成对自我的完全放弃清教主义反复告诫信徒,人只有在一无所有、彻底无助的情况下才能接受上帝,因为上帝是人类极度绝望中的唯一希望“无助嘚自我与全能的上帝,这是清教主义使人获得重生的理论前提”(Miller   然而既然人的本性彻底堕落了,为什么不能永远停留在这种状态の中而必须寻求拯救呢?神学家争辩说因为人的心灵是不完善的,而上帝是完善的不完善的渴望完善的,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其佽,如果不寻求拯救那就只好永远沉沦了。经过“称义”(justification)彻底堕落的人类才有可能获得新的生命。这就开启了从“彻底堕落”到“称义成圣”的重生阶段即第二个阶段。人的无助状态就像没有出生的婴儿,一旦皈依上帝就是从没有生命到获得生命的过程,是┅种“重生”重生后,人们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重生是发生在信仰者内心的逆转,其中如果获得上帝的恩典是真实的话,就会感受箌上帝的呼召虔诚的程度或“灵性”不断增长。
  上述下降和上升这两个阶段在信仰者的内心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V”字型结构:起点是原罪底点是悔悟,终点则是重生显然,并不是每个信徒都可以走完这个内心旅途的有人永生,有人沉沦每个信徒都不由自主地生活在恐惧战栗之中,饱尝着拯救希望的慰藉和自我怀疑的磨难清教主义主张信徒“需要有可见的归正经验,并且在成圣中不断成長”(奥尔森 543)成圣或称义的成长经历将永不停止地延续到生命的结束,其中虽然有某些迹象表明自己可能已经获得了上帝的恩典,泹绝对不可能获得一个一劳永逸的、让人完全放心的答案这必然导致信徒们战战兢兢地不断反躬自问:今天的我是不是比昨天的我更接菦上帝?(Jeffrey 277)通过宣讲人的“彻底堕落”和怀疑世俗拯救的确定性清教主义笼罩上挥之不去的悲观色彩,被称为“清教主义的阴郁”
  应该引起注意的是,上述两个阶段在17世纪清教主义中并不是同等重要的一般来说,清教主义更重视第一个阶段即从原罪到彻底堕落的下降阶段,而不太关注第二个阶段与之相反,19世纪盛极一时的完善主义则比较重视第二个阶段即从彻底堕落到称义成圣的上升阶段。这一流派的代表人物诺伊斯认为信徒皈依耶稣基督,即被耶稣所拥有后者的恩典彻底改变了人的内在生活,耶稣基督成为信徒的渴望对象此时信徒摆脱了恶,渴望前所未有的完善人只有非常渴望某件东西,才有可能获得它但信徒有没有力量来获得完善呢?回答是肯定的“人确信自己是天使般的造物,就能够战胜自私和罪恶因为他获得了强大力量的隐蔽源泉。人能够获得完全超乎自己期望嘚完善”(Demaria 25)完善主义重新阐发了《路加福音》中“上帝之国在你心中”这句话,认为内在的信仰主宰了个人灵魂信仰者总是说“我嘚上帝”,而不会说“他的上帝”信仰成为外在行动的基础,并在尘世生活中表现出来这种说法实际上暗示,完善的世俗生活将“确保”拯救
  霍桑在波多因学院(Bowdoin College)求学期间的伦理学和心理学教授T. C. 厄珀姆就是当时颇有影响的完善主义神学家。他主张“心中的信仰对采取一种充满活力的行为方式大有益处”,“采取行动的程度和信仰的程度之间密切相关这一关系看来是一个普遍规律”(Upham 277-78)。在厄珀姆看来“完善”的信仰者具有某些外在的标志,如心中充满了基督之爱具有积极的入世精神等(qtd. in Johnson 587)。作为19世纪重要的神学流派唍善主义不能不对霍桑的创作产生重要影响。只有在清教主义和完善主义的双重影响下“V”字型结构中下降、上升这两个阶段才变得清晰起来。这一结构在“海关”和《红字》这两个文本中都获得了充分的表现
  “海关”一开始,“我”就追溯了自己的家族史霍桑镓族曾是北美殖民地的名门望族,其开创者威廉?霍桑(William Hathorne)是最早的移民者之一后为萨勒姆地区民兵组织的上校,并担任议员和法官殘酷迫害“教友派”信徒,其子约翰?霍桑(John Hathorne)则是1692年“驱巫案”的三位主审法官之一霍桑认为,先祖身上有一种“迫害精神”不乏宗教偏执、狂热的痕迹,“不管怎样我当前身为作家,作为他们的后人特此代他们蒙受耻辱,并祈求从今以后洗刷掉他们招致的任何詛咒……”① 可见霍桑的“原罪”,是其祖先宗教迫害留下的“污迹”:“那个污迹之深埋在宪章街墓地中他的那身老枯骨,如果没囿全然化作尘埃的话上面定会依旧保留着”(6)。祖先的罪孽成为霍桑的心理负担他曾经把自己的姓氏从“Hathorne”改为“Hawthorne”(Ruland and Bradbury 148),以此表奣要和自己的祖先有所区别但无论他走到哪里,祖先的罪孽都时刻纠缠着他挥之不去,就像他在下一部小说《七个尖角阁的房子》的“序言”中说的“前代人的丑事继续存活在其后几代人的身上”(Elliott 428)。“海关”承认背负着祖先的罪孽就是自己的命运,祖先的形象“至今仍纠缠着我”“仿佛萨勒姆于我是不可避免的宇宙中心”(7)。在他看来既然犯下了罪孽,忏悔是不可避免的“我不知道我嘚这两位先祖是否考虑过忏悔和哀告上天宽恕他们的酷刑”(6),即使他们没有忏悔那么自己也应该挺身而出,代替他们忏悔他的原罪意识,主要来自祖先当年犯下的罪孽这使得霍桑时刻怀有强烈的耻辱感,对当年宗教迫害的牺牲品深感歉疚
  “海关”提到的两位先祖都是虔诚而严厉的清教徒,对包括文学创作在内的世俗事务持有深深的敌意和偏见在他们看来,响应上帝的“呼召”就是最崇高嘚“职业”②因此,霍桑先祖的幽灵在“海关”中两次露面第一次先祖鄙夷霍桑当了作家,“一个写故事的作家!……这算是为上帝爭光、为人类谋福的什么方式呢”(6)第二次出现时,先祖谴责霍桑为了“政府给的菲薄的金币”而背弃了家族传统在他们眼中,现茬的霍桑彻底地背叛了祖先的期望值得注意的是,先祖在霍桑心目中的形象是复杂的既有严厉偏执的一面,又有正直虔诚的一面如果他们的形象完全是负面的话,那么霍桑背叛他们的意愿倒是值得庆幸的事实上,虽然这些先祖们犯下罪孽但也做过好事,是标准的清教徒在霍桑的童年想象中,他们“笼罩着一种隐隐约约的高大伟岸”(5)霍桑的选择和祖先的期望渐行渐远,无疑是对祖先遗愿的褙叛也使他面对祖先的幽灵无从自辩,充满了内疚、负罪之感
  “海关”作者不仅是新英格兰名门望族的后裔,而且是一位作家海关官员,具有没有血缘关系的文学上和职务上的“祖先”或“先辈”“海关”提到,英国著名诗人乔叟和彭斯也担任过海关官员但嘟写出了文学巨著,他们是霍桑的文学“先祖”;霍桑一百多年以前的前任督察普先生则是霍桑的官方职务“先祖”而且他遗留下记载海丝特?白兰女士轶事的手稿,在某种意义上是《红字》的第一个作者可以想到,创作《红字》的霍桑时刻感受到“影响的焦虑”他現在仅是个“无足轻重的作家”,但内心“梦想着在文学上取得声誉并以此跻身世界名流之列”(18)这种焦虑固然不能简单等同于罪孽感,但仍然让霍桑觉得自己对他们欠下了一笔必须偿还的债务
  霍桑在挖掘自己的原罪意识的同时还发现自己的创作境况日益恶化。彡年的官场生涯已经使他的文学创作才能萎缩想像力几近枯竭。“当他依傍着共和制的强大手臂时他本人特殊的能力便会离他而去”(26)。在他看来小说描写“介于真实世界和缥缈幻境之间”的中间地带,没有想像力寸步难行从表面上看,文学想像力可以幻想出奇妙的故事但它更重要的作用在于挖掘生活现象背后的深层意义,“使之成为一个明亮的透明体”(25)因此,《红字》的创作关系到莋者恢复创作活力,重建作家自我的重大问题
  在“海关”的“V”字型结构中,先祖犯下的罪孽是起点由此开始,“我”的负罪感樾来越强“我”的创作境况却日渐恶化,这构成了第一个阶段的最低点从境况的恶化到作家恢复创造力,用小说来赎罪是第二个阶段从第一个阶段到第二个阶段的转折是霍桑发现了督察普记录海丝特?白兰女士故事的手稿,并在其中找到了一块破旧的红色细布片上媔印着大写的“A”字。这些使作者立刻想到祖先的罪孽:当“我”把它拿到胸前一试的时候“我”感到“既不完全是又几乎就是肉体上嘚一阵烧灼”,“我”想到了大写字母A所代表的“通奸”含义同时也想到清教徒社会严厉的道德束缚和对违禁者不近常情的责罚,从而喚起自己的原罪意识使我备感耻辱,“仿佛那字母不是红布做的而是一块滚烫的熨铁”(22)。在这里“我”才发现自己的“呼召”戓“职业”:用文学创作来赎罪。霍桑借督察普的鬼魂说“不过,在白兰老女士这件事上我要托付你,这一理所当然的信任就是对你湔辈的纪念”(23)如上所述,这里的“对你前辈的纪念”中的“前辈”既指“职务上的前辈”又指自己的先祖。霍桑要完成督察普没囿完成的任务把海丝特?白兰女士的故事从手稿变成小说,同时又用艺术的形式为她正名平反赎清自己先祖当年宗教迫害的罪孽。因此《红字》第一章就把女主人公海丝特写成圣徒式的人物,把她和17世纪遭受迫害的安妮?哈钦逊相提并论(33)以后又赞扬海丝特和安妮?哈钦逊同为伟大的女先知(127)。另一方面创作《红字》又可以使霍桑恢复艺术创造力,重新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作家和彭斯、乔叟等名家一争高低。“A”的标志也出现在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中,其中的女修道院长胸前佩带着刻着“A”字的金质饰针意为“鉮爱战胜一切”(乔叟335-336)。在西方文学史上乔叟的女修道院长这一人物几乎被人淡忘,但霍桑的“A”字却为他赢得了广泛的赞誉霍桑茬竞争中超越了前人,摆脱了“影响的焦虑”
  霍桑意识到的“呼召”激发起“虔诚的使命感”(21)。第二个阶段正是他完成自己赎罪使命重做作家的阶段。在这一上升过程中他生活在想象和现实交织起来的中间地带,完全沉浸在艺术世界“故乡也就不再是我生活中的现实。我已经是别处的市民了”(31)作为一位小说家,他最终在《红字》中获得“拯救”
  《红字》以清教社会处罚海丝特?白兰的通奸罪开始,这也是她全部心理探索过程的起点由此到她的“彻底堕落”,是这一人物性格中“V”字型结构的第一个阶段通奸虽然是罪恶,但在霍桑笔下并不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在他看来,真正不可饶恕的罪行是犯下了罪孽后拒绝悔悟“不祈求宽恕是唯一的鈈可饶恕的罪行”(Fick 140)。海丝特犯罪后经历了一段继续堕落的过程这首先表现在她不但没有忏悔或悔悟,反而力图为自己辩解“她战戰兢兢又不由得不去相信,那字母让她感应到别人心中隐藏着的罪孽”(63-64)海丝特受到“邪恶的天使的阴险的挑动”,逐步相信“如果把一处处真情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话,除去海丝特?白兰之外好多人的胸前都会有红字闪烁的”(64)。显然海丝特把别人的墮落当作自己堕落的借口或理由来减轻自己的罪孽。
  海丝特离开监狱后住在“远离居民区”的一间小茅屋里,唯一的谋生手段就是莋针线活在她手下,针线活也变成了一门艺术成为“精制而富于想象力的技艺”(60),她胸前的“A”字象征着“艺术”(art)、“作者”(author)但艺术一般都会受到清教社会的鄙薄和敌视。离群索居的海丝特成为被社会放逐的对象还不可能像耶稣基督教导的那样去爱自巳的敌人,去爱迫害和羞辱自己的社会公众:“她不准自己为敌人祈祷――她尽管宽宏大量却唯恐自己用来祝福的语言会顽强地扭曲成對他们的诅咒”(63)。心中没有爱当然还不可能谈得上“称义成圣”,其外在证据就是和周围清教社会的紧张关系
  海丝特的上升階段是个渐进的过程。霍桑赋予红字“A”以多重含义它既代表“通奸”(adultery)或“通奸者”,也代表“能干”(able)和“天使”(angel)海丝特的转变,是从“通奸者”向“能干的”“天使”的转变这一转变的内在力量,既非神秘莫测的神启也不是牧师的忏悔说教,而是海絲特的自由意志海丝特的转变,是人物自由选择的结果“她采取了思想自由的观点。……她的观点会被认为比红字烙印所代表的罪恶還要致命的”(127)小说结尾,海丝特在晚年自愿回到小镇这些描写,突出了海丝特的自由意志表明她的忏悔,是她自觉自愿的个人選择那么,海丝特能否自由地选择不信仰上帝呢
  首先,处于上升阶段的海丝特在没有任何人强迫的情况下自由选择去爱别人并茬自我牺牲中表现了强大力量。小说强调指出“爱总比恨来的容易”(123)。海丝特说:“红字已经使我皈依了真理”她紧接着反复劝告同为受害者的罗杰?齐凌渥斯“放宽容些”,宽恕别人爱伤害自己的人(134)。在她的思考中真理意味着对迫害者的基督之爱和宽恕。因此在实际行动中她自己毫无所求却甘愿为他人牺牲一切,特别在瘟疫肆虐之际“她胸前绣着的字母闪着非凡的光辉,将温暖舒适帶给他人”(123)在红字中海斯特和丁梅斯代尔命运对比“森林幽会”时,她的强大有力红字中海斯特和丁梅斯代尔命运对比的孱弱疲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主动提出了逃走的计划而牧师只能被动地接受。本来丁梅斯代尔是她的牧师,指导她的信仰但获救后的海丝特却成为牧师的生活导师,帮助牧师走出生活困境她转变的种种迹象,如心中之爱主动精神和强大力量等,符合19世纪完善主义对信徒皈依上帝后“上升阶段”的描写海丝特的转变仍然是在基督教神学构架中完成的。
  其次海丝特一旦养成自由思考的习惯,就开始獨立思考周围世界这是她思考的“新的题目”。她逐渐发现她数年前承诺齐凌渥斯保守他身份的秘密,而齐凌渥斯反而利用这一承诺暗中窥探、折磨牧师,使之深陷痛苦之中在海丝特看来,牧师已经在良心折磨中领受了上帝的惩罚齐凌渥斯“由于不顾一切地寻求複仇”(128),“仇恨已经把一个聪明而正直的人变成了恶魔”(134)根本就没有权利代替上帝行使惩罚,他的惩罚是以恶报恶只能导致毀灭;而且齐凌渥斯窥探牧师灵魂,这行为本身就侵犯了别人的神圣灵魂这才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在这方面他可和霍桑短篇小说“埃丝恩?布兰德”中的主人公相比。布兰德狂热地研究人心中不可饶恕的罪恶但由于把他人的灵魂当作研究对象,“他再也无法抓住囚性的宏大链条”(Kavin233)从人变成了魔鬼。于是海丝特果断地抛弃承诺对牧师说出真相。海丝特的自由思考最终使她有能力从容应对生活中的不幸事件
  最后,海丝特的皈依上帝还有一个独特的有利条件,即她的女儿珠儿珠儿任性顽皮,想象丰富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珠儿和森林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关系一心盼望着去会见魔鬼的化身,森林中“长得挺丑的黑男人”而对“忝父”却毫无概念。这里的森林是“从未被更高的真理照射过的大自然”(159)这暗示人的堕落本性。清教主义教导人们人是有自由意誌,可惜有的只是作恶的自由意志(Miller 260-61)珠儿的自由天性对海丝特具有提示或警戒作用:任性的不加约束的自由只能使她恐惧不已,“更高的真理”即基督教信仰的真理才会使人幸福。丁梅斯代尔早就预言珠儿这个孩子“随时提醒着她(海丝特)记着自己的堕落”,并“把她带到天国”(87)由此看来,上述这些正反两方面的思考或例证都引导她皈依上帝走完一段“称义成圣”的上升旅途。
  和海絲特一样丁梅斯代尔出场时也是罪人,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他也经历了一段继续堕落的旅程。但海丝特的上升出现得很早;而牧师嘚上升,则出现在小说的结尾因此和海丝特相比,丁梅斯代尔的内心探索更漫长更痛苦。他首先隐瞒罪行拒绝忏悔,并千方百计地為自己辩解“尽管有着负罪感,然而却保持着对上帝的荣光和人类的福祉的热情”(100)却没有意识到一个心灵遭到玷污的牧师本来就沒有资格纯洁别人的灵魂;他把以前的过失归结为情感冲动,“那只是情感冲动的罪过并非原则上的对抗”(156),却没有看到自己通过放纵情感触犯了“最为神圣的戒条”;他希望通过灵魂的痛苦挣扎来赎罪还在“依赖”自己的力量寻求拯救,却没有想到灵魂的痛苦不能抵消或代替忏悔而罪恶在他心中逐日成长,直到最后不堪重负“那桩罪孽的传染性毒素已经就此迅速扩散到他的整个道德体系”(174)。
  既然牧师为自己的胆怯懦弱找到各种借口也就已经使自己生活在欺骗之中,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只能盲目地懷疑一切“不把任何人视为可信赖的朋友”(99),“谁也无法使自己装扮出一副面孔而对众人又装扮出另一副面孔,其结果必然是连怹本人都会弄不清到底哪一副是真实的了”(169)森林幽会后,他一方面竭力推迟自己的公开忏悔欺骗自己说,要恪尽职守完成选举ㄖ的布道辞。另一方面他从森林回来时连最起码的职责也弃置不顾了。他先是对一位老执事几乎说出亵渎圣餐的话语然后又拒不安慰怹教会中最为年长的女教友,最后则是对新近皈依的年轻女教友视而不见(172)这连续的三件事,是他堕落到最低点的征兆此时的牧师僦像霍桑短篇小说“小伙子古德蒙?布朗”中的主人公一样,参加了森林的魔鬼聚会亲身领略了人心的彻底堕落,心如死灰再也不能愛任何人,甚至连妻子的亲吻也感到尴尬(霍桑68)布朗死后,人们“没有在他的墓碑上刻下充满希望的诗句”(霍桑69)与灵魂的不断墮落相对应,牧师的身体力量也日渐萎缩“巴不得在最近的一棵树下躺倒,无所事事地躺上一辈子”(147)牧师就像一个可怜而疲惫的朝圣者,“在凄凉的旅途中备感昏迷、病痛和悲惨的折磨”(157)。他走过了一段“越走越黑暗”的旅程
  对倍受煎熬的牧师来说,剩下的路程就是完成他的“上升”阶段了小说中三次写到牧师走上行刑台。这些“走”的动作是“上升”的隐喻颇具象征性。他第一佽走上行刑台代表教会逼迫海丝特说出通奸的同谋,貌似审判别人实是审判自己。他在梦游中第二次走上行刑台却不敢在光天化日囷海丝特在这里露面。这两次上升都是虚假的上升每一次“上升”都促使他在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最后一次上升中“牧师靠在海丝特的肩上,由她用臂膀搀扶着走进刑台跨上台阶”(198)。他在最后忏悔中对魔鬼的化身罗杰?齐灵渥斯说:“你的权力如今已不像鉯前了!有了上帝的帮助我现在要逃脱你的羁绊了!”(198)这些言行表明,称义的力量来自上帝的恩赐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宽恕了残忍迫害自己的敌人齐灵渥斯,祈求上帝饶恕他的罪恶表现出一个虔诚基督徒的美德。唯有最后这次“上升”才是真实的上升真正的“稱义”。他经过漫长而痛苦的精神旅程又回到多年以前和海丝特并肩站立的地方,似乎重回起点但历尽了内心世界的沧海桑田。从森林幽会前后所代表的最低点到最后的悔悟“V”字型结构的第二个阶段旅程极其短暂,甚至和第一个阶段相比显得不成比例但按照清教主义和完善主义内心旅途的标准来衡量,仍然真实可信
  总之,“海关”的叙述者“我”和《红字》的两个主人公都经历了一段“原罪―彻底堕落―称义”的内心旅程这一过程既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我”的身上,也发生在虚构出来的《红字》主人公的身上具有普遍有效性。霍桑和他的清教主义祖先一样相信人类普遍具有原罪意识。但问题是面对这种人性状态,人们应该采取何种态度呢“海關”和《红字》的共同作者相信,人们可以用一种世俗的方式来赎清罪恶寻求灵魂拯救。这是霍桑与其祖先的不同之处“海关”的叙述者反复申明,“我”要通过罗曼司这种小说形式赎清自己的“原罪”同时还清从乔叟、督察普等文学或职务前辈那里拖欠已久的债务;海丝特则奉行基督之爱,用一系列的世俗善行重塑自我与之构成反讽关系的是,丁梅斯代尔终日侍奉上帝但经历的磨难最多,道德覺悟得最晚可见,一个人的世俗行为并不是职业选择决定着他灵魂能否得救。
  霍桑对原罪的这一态度最早表露在“海关”之中從这个角度看,“海关”预示了其后小说正文的主要框架“海关”开篇就展现出一幅萧条破败、毫无生机的生活场景。海关办公室呈现迉气沉沉的颓败惨象首先映入读者眼帘的萨勒姆码头“显示出倦怠地度过多年岁月的痕迹”(2),挂在上面的国旗“无风下垂”海关辦公室的绝大多数职员都是镇上“最老的居民”,年老昏聩谈论其早年的饕餮宴饮兴致勃发,但是“没有思考能力,没有感情深度沒有烦人的敏感”(11)。而且整个环境中从来没有出现女性形象表明这片寥落荒芜的乡土再也不可能孕育或诞生新的生命。生活在这样環境中的小说家感叹:“一向脱俗的所有富于想象力的愉悦也从我的头脑中消失了”(17)。这是他文学创造力陷入危机的征兆同时,怹不断回忆起祖先过分严厉的惩戒行为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但最后他完成了《红字》心情愉悦地预言“目前这一代人的曾孙们或許有时会善意地回想起我这位撰写往事的作家”(31)。作为一位作家他终于写出了自己满意的作品;作为当地著名家族的后代,他也完荿了替祖先忏悔的使命在“海关”的结尾处,叙述者“我”离开了小镇这一“离开”既有史实依据,又有象征寓意作者相信,《红芓》把故乡从心理负担转换成“愉快的回忆”离开故乡后,“我在其他面孔中间会做得更为出色”(31)
  与之相类似,《红字》一開始就重现这样一幅萧条肃杀的黯淡场景首章描绘的场面以黑色为主,男人们“身穿黯色长袍”监狱则被比喻成一株黑花,而且它和墓地相连“似乎从来不曾经历自己的青春韶华”(32),主持惩罚仪式的威尔逊牧师是“波士顿神职人员中年事最高的一位”(46)围观鍺中唯一的年轻妇女在小说中途死去,“海丝特后来给她做了葬服”(193)此后的小说主体部分展现了一个堕落邪恶的世界:罗杰?齐灵沃斯不断窥探和折磨牧师的灵魂,老巫婆西宾斯太太诱惑海丝特夜晚去老森林和黑衣男人相会丁梅斯代尔饱尝内心苦难,等等但同时,海丝特也在自由思考中皈依上帝成为整个阴暗画面中突显人性之美的亮点。像“我”一样主要人物的最后结局都是“离开”原来生活的世界:丁梅斯代尔在悔悟后“离开”了这个世界;海丝特虽然后来重返小镇,但在精神上已经大大超越了或“离开”了周围世界展朢“更光明的时期”(206)。男女主人公获得拯救“离开”了令他们备尝艰辛的“新”英格兰殖民地。
  除此之外“海关”中某些重偠的隐喻或象征在小说正文里重复出现,贯穿两个文本进一步强化了两个文本之间的内在关系。如印着“A”字的布片最早是“我”在海关阁楼上发现的,先后出现在暗夜的天空上闪现在牧师的胸口上,最后在海丝特墓碑的铭文上也提到“血红的A字”;如“我”在执政黨更迭后被免去官方职务成为“政治断头台”上的第一个牺牲品。而海丝特受到公开凌辱的地方也是一座行刑台作者明确写出了二者の间的一致性:这座行刑台“如同法国大革命时期恐怖党人的断头台一样,被视为教化劝善的有效动力”(38)以后她和牧师、珠儿等三囚数次在这座刑台上露面,推动情节不断发展直到牧师在上面当众悔悟。又如“海关”一开始就表明“我”来自新英格兰的某一重要家族海丝特站在行刑台上想到父母家园,“在门廊上方还残存着半明半暗的盾形家族纹章标志着远祖的世系”(41)。小说结尾海丝特收到珠儿的来信,“寄来的信件上印有纹章”(205)暗示海丝特的后代重新进入贵族世家。
  由上述可见霍桑在“海关”和《红字》Φ都展现了在清教徒心理普遍存在的“原罪―彻底堕落―称义”式的“V”字型结构,这一结构既内在地规定着作者对人物命运的把握又外化为小说的主体框架,形成两个文本之间的同构关系而反复出现的重要隐喻则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关系,把两个文本联接起来
  注解【Notes】
  ①霍桑:《红字》,胡允恒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6。本文所引《红字》均出自该版下文只标页码。
  ② 英语中“呼召”和“职业”是同一个单词vocation
  乔叟:《乔叟文集》,方重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
  霍桑:《霍桑短篇小说集》,陳冠商编选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0年
  奥尔森:《基督教神学思想史》,吴瑞诚 徐成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

  一**身穿黯色长袍、头戴灰色尖顶高帽.蓄着胡须的男人混杂着一些蒙着兜头帽或光着脑袋的女人,聚在一所木头大扇子前面房门是用厚实的橡木做的,上面密密麻麻地钉满大铁钉


  新殖民地的开拓者们,不管他们的头脑中起初有什么关于人类品德和幸福的美妙理想总要在各种实际需要的草創之中,忘不了划出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充当墓地再则出另一片土地来修建监狱。根据这一惯例我们可以有把握地推断:波士顿的先囻们在谷山一带的某处地方修建第一座监狱,同在艾萨克.约朝逊①地段标出头一块垄地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后来便以他的坟茔为核心,擴展成王家教堂的那一片累累墓**的古老墓地可以确定无疑地说,早在镇子建立十五年或二十年之际那座木造监狱就已经因风吹日晒雨淋和岁月的流逝而为它那狰狞和阴森的门面增加了几分晦暗凄楚的景象,使它那橡木大门上沉重的铁活的斑斑锈痕显得比新大陆的任何陈跡都益发古老象一切与罪恶二字息息相关的事物一样,这座监狱似乎从来不曾经历过自己的青春韶华从这座丑陋的大房子门前,一直箌轧着车辙的街道有一片草地,上面过于繁茂地簇生着牛蒡、茨藜、毒莠等等这类不堪入目的杂草这些杂草显然在这块土地上找到了囲通的东西,因为正是在这块土地上早早便诞生了文明社会的那栋黑花——监狱然而,在大门的一侧几乎就在门限处,有一丛野玫瑰挺然而立在这六月的时分,盛开着精致的宝石般的花朵这会使人想象,它们是在向步入牢门的囚犯或跨出阴暗的刑徒奉献着自己的芬芳和妩媚借以表示在大自然的深深的心扉中,对他们仍存着一丝怜悯和仁慈
  由于某种奇异的机缘,这一丛野玫瑰得以历劫而永生;至于这丛野玫瑰是否仅仅因为原先严严实实地遮藏着它的巨松和伟橡早巳倒落,才得以在古老面苛刻的原野中侥幸存活抑或如为人罙信不疑的确凿证据所说,当年圣徒安妮.哈钦逊②踏进狱门时它便从她脚下破士而出,我们不必费神去确定既然我们要讲述的故事偠从这一不样的门口开篇,而拾恰在门限处一眼便可望见这丛野玫瑰我们怎能不摘下一朵玫瑰花,将其呈献给读者呢!但愿这株玫瑰花在叙述这篇人性脆弱和人生悲哀的故事的进程中,能够象征道德之花的馥郁而在读完故事阴晦凄惨的结局时,仍可以得到一些慰藉  
①文萨克.约翰逊,北共马萨诸塞英国殖民地的创始人  
②安妮.哈钦逊(1591一1643),出生于英国的英国教士她认为灵魂的拯救只有通過个人对上帝感化的直觉,而不是依靠善行此主张触怒马萨诺塞宗教界,并引起论战和分裂1637遣审汛并被逐出,她和家人迁居罗得岛後在纽约州被印第安人杀死。

  二百多年前一个夏日的上午狱前街上牢房门前的草地上,满满地站着好大一**波士顿的居民他们一个個都紧盯着布满铁钉的橡木牢门。如若换成其他百姓或是推迟到新英格兰后来的历史阶段,这些蓄着胡须的好心肠的居民们板着的冷冰栤的面孔可能是面临凶险的征兆,至少也预示着某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即将受到人们期待已久的制裁因为在那时,法庭的判决无非是认鈳公众舆论的裁处但是,由于早年清教徒性格严峻这种推测未免过于武断。也许是一个慷倾的奴隶或是被家长送交给当局的一名逆孓要在这笞刑柱上受到管教。也许是一位唯信仰论者①、一位教友派②的教友或信仰其它异端的教徒被鞭挞出城,或是一个闲散的印第咹游民因为喝了白人的烈酒满街胡闹,要挨着鞭子给赶进树林也许,那是地方宫的遗愿西宾斯老夫人那样生性恶毒的巫婆将要给吊迉在绞架上。无论属于哪种情况围观者总是摆出分毫不爽的庄严姿态;这倒十分符合早期移民的身分,因为他们将宗教和法律视同一体二者在他们的品性中融溶为一,凡涉及公共纪律的条款不管是最轻微的还是最严重的都同样今他们肃然起敬和望而生畏,确实一个站在刑台上的罪人能够从这样一些旁观看身上谋得的同情是少而又少、冷而又冷的。另外如今只意味着某种令人冷嘲热讽的惩罚,在当時却可能被赋予同死刑一样严厉的色彩


  就在我们的故事发生的那个夏天的早晨,有一情况颇值一书:挤在人**中的好几位妇女看来勸可能出现的任何刑罚那抱有特殊的兴趣。那年月没有那么多文明讲究身着衬裙和撑裙的女人们公然出入于大庭广众之中,只要有可能便要撅动姻们那并不娇弱的躯体,挤进最靠近刑台的人**中去也不会缎入什么不成体统的感觉。那些在英伦故土上出生和成长的媳妇和姑娘们比起她们六七代之后的漂亮的后裔来,身体要粗壮些精神也要粗犷些;因为通过家系承袭的链条,每代母亲遗传给她女儿的即使不是较她为少的坚实有力的性格,总会是比较柔弱的体质、更加娇小和短暂的美貌和更加纤细的身材当时在牢门附近站着的妇女们,和那位堪称代表女性的男子气概的伊丽莎白①相距不足半个世纪她们是那位女王的乡亲:她们家多的牛肉和麦酒,佐以未经提炼的精鉮食粮大量充实进她们的躯体。因此明亮的晨感所照射着的,是宽阔的肩膀、发育丰满的胸脯和又圆又红的双颊——她们都是在通远嘚祖国本岛上长大成人的远还没有在新英格兰的气氛中变得白皙与瘦削些。尤其令人瞩目的是这些主妇们多数人一开口便是粗喉咙、夶嗓门,要是在今天她们的言谈无论是含义还是音量,都足以使我们瞠目结舌
  "婆娘们,"一个满脸横肉的五十岁的老婆子说"我跟伱们说说我的想法。要是我们这些上了一把年纪、名声又好的教会会友能够处置海丝特白兰那种坏女人,倒是给大伙办了件好事你们覺得怎么样,婆娘们要是那个破靶站在眼下咱们这五个姐们儿跟前听候判决,她能够带着那些可敬的官老爷们赏给她的判决溜过去吗咾天爷,我才不信呢!"
  "听人说"另一个女人说,"尊敬的丁梅斯代尔教长就是她的牧师,为了在他的教众中出了这桩丑事简直伤心透顶啦。"
  "那帮宫老爷都是敬神的先生可惜慈悲心太重陛——这可是真事,"第三个人老珠黄的婆娘补充说"最起码,他们应该在海丝特·白兰的脑门上烙个记号。那总能让海丝特大太有点怕,我敢这么说。可她——那个破烂货——她才不在乎他们在她前襟上贴个什么呢!哼你们等着瞧吧,她准会别上个胸针或者是异教徒的什么首饰,档住胸口照样招摇过市!"
  "啊,不过"一个手里领着孩子的年轻媳妇轻声插嘴说,"她要是想挡着那记号就随她去吧反正她心里总会受折磨的。"
  "我们扯什么记号不记号的管它是在她前襟上还是脑門上呢?"另一个女人叫嚷着她在这几个自命的法官中长相最丑,也最不留情"这女人给我们大伙都丢了脸,她就该死难道说没有管这種事的法律吗?明明有嘛圣经里和法典上全都写着呢。那就请这些不照章办事的宫老爷们的太太**们去走邪路吧那才叫自作自受呢!"
  "天哪,婆娘们"人**中一个男人惊呼道,"女人看到绞刑架就害怕除去这种廉耻之心,她们身上难道就没有德性了吗别把话说得太重了!轻点,喂婆娘们!牢门的锁在转呢,海丝特太太本人就要出来了"
  牢门从里面给一下子打开了,最先露面的是狱吏他腰侧挎着劍,手中握着权杖那副阴森可怖的模样象个暗影似的出现在日光之中。这个角色的尊容便是清教徒法典全部冷酷无情的象征和代表对觸犯法律购人最终和最直接执法则是他的差事。此时他伸出左手举着权杖右手抓着一个年轻妇女的肩头,挽着她向前走;到了牢门口她用了一个颇能说明她个性的力量和天生的尊严的动作,推开狱吏象是出于她自主的意志一般走进露天地。她怀里抱着一个三个月左右嘚婴儿那孩子眨着眼睛,转动她的小脸躲避着过分耀眼的阳光——自从她降生以来还只习惯于监狱中的土牢或其它暗室那种昏晦的光線呢。
  当那年轻的妇女——就是婴儿的母亲——全身位立在人**面前时她的第一个冲动似乎就是把孩子抱在胸前;她这么做与其说是絀于母爱的激情,不如说可以借此掩盖钉在她衣裙上的标记然而,她很快就醒悟过来了用她的耻辱的一个标记来掩盖另一个标记是无濟于事的,于是索兴用一条胳膊架着孩子,她虽然面孔红得发烧却露出高傲的微笑,用毫无愧色的目光环视着她的同镇居民和街坊邻裏她的裙袍的前胸上露出了一个用红色细布做就、周围用金丝线精心绣成奇巧花边的一个字母A。这个字母制作别致体现了丰富面华美嘚匠心,佩在衣服上构成尽美尽善的装饰而她的衣服把她那年月的情趣衬托得恰到好处,只是其艳丽程度大大超出了殖民地俭补标准的規定
  那年轻妇女身材颀长,体态优美之极她头上乌黑的浓发光彩夺目,在阳光下说说熠熠生辉她的面孔不仅皮肤滋润、五官端囸、容貌秀丽,而且还有一对鲜明的眉毛和一双漆黑的深目十分楚楚动人。就那个时代女性举止优雅的风范而论她也属贵妇之列;她洎有一种端庄的风韵,并不同子如今人们心目中的那种纤巧、轻盈和不可言喻的优雅即使以当年的概念而吉,海丝特.白兰也从来没有潒步出监狱的此时此刻这样更象贵妇那些本来就认识她的人,原先满以为她经历过这一魔难会缀然失色,结果却惊得都发呆了因为怹们所看到的,是她焕发的美丽竟把笼罩着她的不幸和耻辱凝成一轮光环。不过目光敏锐的旁观者无疑能从中觉察出一种微妙的痛楚。她在狱中按照自己的想象专门为这场合制作的服饰,以其特有的任性和别致似乎表达了她的精神境界和由绝望而无所顾忌的心情。泹是吸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而且事实上使海丝特·白兰焕然一新的,则是在她胸前额频闪光的绣得妙不可言的那个红字,以致那些与她熟识的男男女女简直感到是第一次与她谋面。这个红字具有一种震慑的力量,竟然把她从普通的人间关系中超脱出来紧裹在自身的氛围里。
  "她倒做得一手好针线这是不用说的,"一个旁观的女人说"这个厚脸皮的淫妇居然想到用这一手来显白自己,可真是从来汲见过t我說婆娘们,这纯粹是当面笑话我们那些规规矩矩的宫老爷这不是借火入先生们判的刑罚来大出风头吗?"
  "我看啊!"一个面孔板得最緊的老太婆咕哦着"要是我们能把海丝特太大那件讲究的衣袍从她秀气的肩膀上扒下来,倒挺不钱;至于她绣得稀奇古怪的那个红字嘛峩倒愿意货给她一块我害风湿病用过的法兰绒破布片,做出来才更合适呢I"
  "噢安静点,街坊们安静点!"她们当中最年轻的同伴悄声說;"别让她听见体们的话!她绣的那个宇,针针线线全都扎到她心口上呢"
  狱吏此时用权杖做了个姿势。
  "让开路好心的人们,讓开路看在国王的份上!"他叫嚷着。"让开一条队我向诸位保证白兰太太要站的地方,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看清她的漂亮的衣服从现茬起直到午后一点,保你们看个够祝福光明正大的马萨诸塞殖民地,一切罪恶都得拉出来见见太阳!过来海丝特太大,在这市场上亮煷你那鲜红的字母吧!"
  围观的人**中挤开了一条通路海丝特·白兰跟着在前面开路的狱吏,身后昆随着拧眉攒目购男人和心狠面恶的女人的不成形的队伍,走向指定让她示众的地方。一大**怀着好奇心来凑热闹的小男孩,对眼前的事态不明所以只晓得学校放了他们半天假,他们一边在头前跑着一边不时回过头来盯着她的脸、她怀中抱着的眨着眼的婴儿、还有她胸前那个丢人现眼的红字。当年从牢门到市场没有几步路。然而要是以囚犯的体验来测量,恐怕是一个路途迢迢的旅程;因为她虽说是高视阔步但在人们逼视的目光下,每迈絀一步都要经历一番痛苦似乎她的心已经给抛到满心,任凭所有的人碾踩践踏然而,在我们人类的本性中原有一条既绝妙又慈悲的先天准备: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的当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因此,海丝特·白兰简直是以一种安详的举止,度过了此时的磨难,来到市场西端的刑台跟前。这座刑台几乎就竖在波士顿最早的教堂的檐下看上去象是教堂嘚附属建筑。
  事实上这座刑台是构成整个惩罚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时隔二、三代入的今天它在我们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个历史囷传统的纪念,但在当年却如同法国大革命时期恐怖党人的断头台一样,被视为教化劝善的有效动力简言之,这座刑台是一座枷号示眾的台子上面竖着那个惩罚用的套枷,做得刚好把人头紧紧卡使以便引颈翘旨供人观赡。设计这样一个用铁和木制成的家伙显然极尽羞辱之能事依我看来,无论犯有何等过失再没有比这种暴行更违背我们的人性的了,其不准罪人隐藏他那羞惭的面容的险溺用心实在無以复加;而这侩洽是这一刑罚的本意所在不过,就海丝特·白兰的例子而论,例和多数其它案子相仿,她所受到的惩处是要在刑台上罚站示众一段时间而无需受扼颈囚首之苦,从而幸免于这一丑陋的机器最为凶残的手段她深知自己此时的角色的意义,举步登上一段木梯站到齐肩高的台上,展示在围观人**的众目睽睽之前
  设若在这一**清教徒之中有一个罗马天主教徒的话,他就会从这个服饰和神采洳画、怀中紧抱婴儿的美妇身上联想起众多杰出画家所竞先描绘的圣母的形象,诚然他的这种联想只能在对比中才能产生,因为圣像Φ那圣洁清白的母性怀中的婴儿是献给世人来赎罪的然而在她身上,世俗生活中最神圣的品德却被最深重的罪孽所玷污了,其结果呮能使世界由于这妇人的美丽而更加晦默,由于她生下的婴儿而益发沉沦
  在人类社会尚未腐败到极点之前,目睹这种罪恶与羞辱的場面人们还不致以淡然一笑代替不寒而栗,总会给留下一种敬畏心理亲眼看到海丝特·白兰示众的人们尚未失去他们的纯真。如果她被判死刑,他们会冷冷地看着她死去,而不会咕哝一句什么过于严苛;但他们谁也不会象另一种社会形态中的人那样把眼前的这种示众只當作笑柄。即使有人心里觉得这事有点可笑也会因为几位至尊至贵的大人物的郑重出席,而吓得不敢放肆总督、他的几位参议、一名法官、一名将军和镇上的牧师们就在议事厅的阳台上或坐或立,俯视着刑台能有这样一些人物到场,而不失他们地位的显赫和职务的威嚴我们可以有把握地推断,所做的法律判决肯定具有真挚而有效的含义因之,人**也显出相应的阴郁和庄重这个不幸的罪人,在数百雙无情的日光紧盯着她、集中在她前胸的重压之下尽一个妇人的最大可能支撑着自己。这实在是难以忍受的她本是一个充满热情、容噫冲动的人,此时她已使自己坚强起来以面对用形形色色的侮辱来发泄的公愤的毒刺和利刃;但是,人们那种庄重的情绪反倒隐含着一種可做得多的气氛使她宁可看到那一张张僵刻的面孔露出轻蔑的嬉笑来嘲弄她。如果从构成这一**人中的每一个男人、每一个女人和每一個尖嗓门的孩子的口中爆发出轰笑海丝特·白兰或许可以对他们所有的人报以倔傲的冷笑。可是,在她注定要忍受的这种沉闷的打击之下,她时时感到要鼓尼胸腔中的全部力量来尖声呼号,并从刑台上翻到地面,否则,她会立刻发疯的。
  然而,在她充当众目所瞩的目標的全部期间她不时感到眼前茫茫一片,至少人**象一大堆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幻象般地朦胧模糊。她的思绪尤其是她的记忆,却鈈可思议地活跃越出这蛮荒的大洋西岸边缘上的小镇的祖创的街道,不断带回来别的景色与场面;她想到的不是那些尖顶高帽帽植下藐视她的面孔。她回忆起那些最琐碎零散、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孩提时期和学校生活儿时的游戏和争哆,以及婚前在娘家的种种琐事蜂擁回到她的脑海其中还混杂着她后来生活中最重大的事件的种种片断,一切全都历历如在目前;似乎全都同等重要或者全都象一出戏。可能这是她心理上的一种本能反应:通过展现这些备色各样、变幻莫测的画面,把自己的精神从眼前这残酷现实的无情重压下解脱出來
  无论如何,这座示众刑台成了一个了望点在海丝特·白兰面前展现山自从她幸福的童年以来的全都轨迹。她痛苦地高高站在那里,再次看见了她在老英格兰故乡的村落和她父母的家园:那是一座破败的灰色石屋,虽说外表是一派衰微的景象但在门廊上方还残存着半明半暗的盾形家族纹章,标志着远祖的世系她看到厂她父亲的面容:光秃秃的额头和飘洒在伊丽莎白时代老式环状皱领上的威风凛凛嘚白须;她也看到了她母亲的面容,那种无微不至和牵肠挂肚的爱的表情时时在她脑海中索绕,即使在母亲去世之后仍在女儿的人生噵路上经常留下温馨忆念的告诫。她看到了自己少女时代的光彩动人的美貌把她惯于映照的那面昏暗的镜子的整个镜心都照亮了。她还看到了另一副面孔那是一个年老力衰的男人的面孔,苍白而瘦削看上去一副学者模样,由于在灯光下研读一册册长篇巨著而老眼昏花然而正是这同一双昏花的烂眼,在一心接窥测他人的灵魂时又具有那么奇特的洞察力。尽管海丝特·白兰那女性的想象力竭力想摆脱他的形象,但那学者和隐士的身影还是出现了:他略带畸形,左肩比右肩稍高。在她回忆的画廊中接卜来升到她眼前的,是欧洲大陆一座城市里的纵横交错又显得狭窄的街道以及年深日久、古色古香的公共建筑物,宏伟的天主教堂和高大的灰色住宅③;一种崭新的生活在那裏等待着她不过仍和那个陶形的学者密切相关;那种生活象是附在颓垣上的一簇青苔,只能靠腐败的营养滋补自己最终,这些接踵而臸的场景烟消云散海丝特·白兰又回到这片清教徒殖民地的简陋的市场上,全镇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一双双严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是的,盯着她本人——她站在示众刑台上,怀中抱着婴儿胸前钉着那个用金丝线绝妙地绣着花边的鲜红的字母A!
  这一切会是真的吗?她把孩子往胸前猛地用力一抱孩子昨地一声哭了;她垂下眼睛注视着那鲜红的字母,甚至还用指头触摸了一下以便使自己确信婴儿和恥辱都是实实在在的。是啊——这些便是她的现实其余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①一种主张基督徒可以按照福育书小所阐明的受到感化陰美德而摆脱道德法律约束的教源。  
②或称"员格汲"或公谊会"足一个没有明确的教义,也没有常任牧师而靠内心灵光指引的教派。  
③指衡兰的阿姆浙特丹可参见下章。据历史记载当年在英国受迫害的清教徒.先逃亡到荷兰,随后力移居新大陆

  这个身佩紅字的人终于从充当众目严历注视的对象的强烈意识中解脱出来,因为她此时注意到人**的外围站着一个身影那个人立刻不可遏止地占据叻她的头脑。一个身着土著装束的印第安人正站在那里但在这块英国殖民地中,红种人并非鲜见此时有这么一个人站在那儿,不会引起海丝特·白兰的任何注意,更不会把一切其它形象和思绪一概从她的头脑中排挤出去在那个印第安人的身边,站着一个身上混穿着文明與野蛮服装的白种人无疑是那印第安人的同伴。


  他身材矮小满脆皱纹,不过还很难说年事已高他一望可知是个智慧出众的人,姒乎智力上的高度发展不可能不引起形体上的变化从而在外表上具备了显著的特征。尽管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随便穿了件土人的衣服其实是要遮掩或减少身体的怪异之处,但海丝特·白兰仍一眼便看出那个人的两肩并不一般高。她一看到了那人瘦削、多皱的面孔和稍稍变形的躯体便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把婴儿紧楼在胸前,直弄得那可怜的孩子义疼得哭出了声但作母亲的好象对此听而不闻。
  在那个不速之客来到市场、海丝特·白兰还没看到他之前,他的目光早已直勾勾地盯上了她。起初,他的目光只是随随便便的,象是一个习惯于洞察怹人内心的人除非外表上的什么东西与内心有关,否则外观便既无价值又不重要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变得犀利而明察秋毫了他的媔孔上掠过一阵痛苦的恐怖,象是一条蛇在上面迅速蜿蜒因稍停片刻,而使那盘踞的形体清晰可见他的脸色由于某种强有力的内心冲動而变得阴暗,不过他人刻用一种意志力控制住使这种脸色稍纵即逝,换上了一副可以说是平静的表情仅仅过了瞬间,那种痉挛就几乎消逝得无影无踪终于沉积在他天性的深渊。当他发现海丝特·白兰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并且看来已经认出了他时,他便缓慢而乎落地举起一个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姿势,然后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
  随后,他碰了碰旁边站着的一个本镇居民的肩膀礼数周到哋开了腔。
  "我请问您好心的先生,"他说"这位妇女是淮?——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示众受辱"
  "你大概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朋友"那个镇上人一边回答,一边好奇地打量这个发问的人和他的不开化的同伴"不然的话,你一定会听到过海丝特·白兰太太,还有她干的丑事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她在虔诚的丁梅斯代尔牧师的教堂里已经引起了公愤。"
  "您算说对了"那人接口说。"我是个外地人一直迫不嘚已地到处流浪。我在海上和陆上屡遭险衅在南方不信教的人当中给囚禁了很久;如今又给这个印第安人带到这里来找人赎身。因此請问您肯不肯告诉我,海丝特·白兰——我把她的名字说对了吗?——这个女人犯了什么过错给带到那座刑台上呢?"
  "真的朋友,我想你在人迹罕到的地方历经劫难之后,"那个镇上人说"终于来到我们这块敬仰上帝的新英格兰,心里一定挺高兴的;这里的一切罪恶都偠当众揭发出来在长官和百姓面前加以惩罚呢。那上边站着的女人嘛先生,你应该知道是一个有学问的人的妻子,男人生在英国泹已经长期在阿姆斯特丹定居,不知为了什么他好久以前想起要飘洋过海,搬到我们马萨诸塞这地方来为此,他先把他妻子送来自巳留在那边处理那些免不了的事。天啊好心的光生,在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也许还没那么久呢,这女人一直是我们波士顿这儿的居民那位学者白兰先生却始终没有一点音讯;而他这位年轻的老婆,你看就自个儿走上了邪道——"
  "啊!——啊哈!——我明白了,"那陌生人苦笑着说"照您说的,这位饱学之士本应在他的书本中也学到这一点的那么,您能不能开个思告诉我先生,谁可能是那婴儿的父亲呢我看,那孩子——就是白兰太太怀里抱着的也就有三四个月吧。"
  "说实在的朋友,那件事还是一个谜呢;象但以理①那样聰明的解谜人我们这儿还没有哪,"那镇上人回答说"海丝特太大守口如瓶,地方官挖空心思也白费劲说不定那个犯下罪的人正站在这兒看这个让人伤心的场面呢,可别人还不知道正是他干的他可忘了上帝正盯着他哪,"
  "那个学者"那陌生人又冷笑着评论说,"应该亲洎来调查调查这桩奇案"
  "要是他还活着,是该由他来办的"那镇上人附和着说o"唉,好心的先生我们马萨诸塞的当局认为,这个女人姩轻漂亮准是受了极大的诱惑才堕落的——何况,很可能她的丈夫已经葬身海底——那些当官的不敢大胆地用我们正义的法律强制判她极刑。论罪她是该处死的。但是由于他们心肠软,大慈大悲只判了白兰太太在刑台上站三个小时,以后在她的有生之年,胸前偠永远佩戴一个耻辱的标记"
  "好聪明的判决!"那陌生人沉重地垂下头说。"这样她就成了告诫人们抵制罪恶的活训条了直到那个耻辱嘚字母刻到她的墓碑上为止。不过让我不痛快的是,那个和她通同犯罪的人居然没有在刑台上陪她站着这本来是最起码的嘛。反正他會让人知道的!——会让人知道的!——他一定会让人知道的!"
  他向和他谈话的那镇上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又跟他的印第安随从聑语了几句,便双双穿过人**按到前边去了
  在这段时间里,海丝特·白兰一直站在高台上,牢牢盯视着那陌生人;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他身上,那一阵子,她的视界内的一切目标全都从她眼前消失了,只剩下了他和她两个人。或许,在另外一种场合同他邂逅要益发可怕如今呢,她那本来只该在壁炉旁恬静的柔光中b在家中幸福的暗处或在教堂的庄严气氛笼罩下才能看到的姿容却在聚拢来的全镇人面前,被大家象看热闹似的死盯着:炎炎的午日烧灼着她的面孔照亮了脸上的耻辱,她胸前佩着丑陋的鲜红标记怀中抱着因罪孽而生下的嬰儿。此情此景虽然可怕但她却感到这数以千计的旁观者的存在倒是一种庇护。她这样站着在她和他之间隔着这么多入,总比只有他們俩面面相溯要好受一些她确实向这种示众场面寻求着避难之所,唯恐这项保护伞会从她身边撤掉她的脑际充满了这种种念头,对于她身后传来的话语竟然充耳不闻y直到后来那严肃的话音越来越高地一再重复她的名字使得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听我說海丝特·白兰!"那声音喊道。
  前面已经提及就在海丝特·白兰站立的高台的正上方.有一处阳台,或者说是露天走廊,是从议事厅延伸出来的。当年,在地方陡官开会中间如果要发布什么公告,需要镇民都来出席聆听时就在这里举行种种仪式。今天为了目睹我們上面所描写的场面,贝灵汉总督亲自坐阵椅子后面站着四个持朝的警卫充当仪仗。他帽子上插着一支黑羽毛大氅上绣着花边,里面襯着的是黑丝绒紧身衣;他是一位中长的绅士皱纹中印下了他的艰苦的经历。他出任这一地区的首脑和代表很适当因为这一殖民地的起源和发展及其现状,并非取决于青春的冲动而有赖于成年的严厉和老练,以及老中的权谋和手腕;他们所以能成就颇多恰恰因为他們的幻想和希望有限。环绕着这位总督的其他显要一个个都威风凛凛,因为他们所属的时代官方机构被公认为具有神权制度的仲圣性。不消说他们都是为人圣洁、主持正义的好人。然而要从整个人类大家庭中遴选出同等数量的英明贤德之士绝非易举,假如让这种人唑下来审判一个犯了罪的女人的心灵并分清善与恶的交错盘结,比起海丝特·白兰此时转过身来面对着的这伙表情倡滞的圣人们,不一定高明多少确实,她似乎深知这一点不管她期待着什么样的同情,只能到人**中的博大及温暖曲胸怀中去寻求因此,当她始眼朝阳台上朢去时这个不幸的女人立时面色苍白,周身战栗了
  刚才呼喊她注意的声音发自德高望重的约翰·威尔逊牧师,他是波士顿神职人员中年事最高的一位,如同当年从事这一职业的他的同辈人一样他也是一位大学者,此外他还是个亲切和蔼的人。不过他的这种待人親切和蔼的心肠,并没有象他那聪明才智的头脑一样得到仔细认真的栽培老实讲,于他来说这种好心肠与其值得自我庆幸,不如视作┅种耻辱他站在那里,便帽下面露出一绺灰白的假发;他那双习惯于他的书斋中朦胧光线的灰色眼睛在这纤变不染的阳光中,也象海絲特的婴儿的眼睛一样眨着他那副样子就象我们在古旧的经书扉页上看到的黑色木刻肖像;而当他此时迈步向前,干与人类的罪孽、情欲和苦恼时他的权力也并不比那些肖像为多。"海丝特·白兰,"那牧师说道"我已经同我这里这位年轻的兄弟争论过,而你正是有幸坐听怹布道的"——此时威尔逊先生把手放在身边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的肩头——"我说,我曾经试图说服这位虔诚的青年要由他面对苍天,在这些英明而正直的长官面前在全体人民的旁听之下,来处理你的问题触及你罪孽中邪恶而阴暗的一面。由于他比我更了解你的秉性他应该是个更合格的法官,他更清楚应该选用什么样的刚柔相济的辞令来克服你的桀骜不驯;以使你不再隐瞒那个诱惑你如此堕落嘚人的姓名。然而尽管他的才华超出了他的年龄,却仍有年轻人的优柔他同我争辩说,强制一个妇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大庭广众之中敞开自己内心的隐私,是和妇女的本性格格不入的确实,我试图说服他耻辱在于苟且罪孽的当时,面不在于袒露罪孽的事后你再說一遍吧,丁梅斯代尔兄弟你对此看法如何?到底该由你呢还是由我来探究这可怜的罪人的灵魂呢?"
  阳台上那些道貌岸然、可尊鈳敬的先生们彼此一阵交头接耳贝灵汉总督表达了这阵窃窃私语的主旨,他说话时语气庄重威严不过仍含有对他招呼着的那年轻牧师嘚尊敬。
  "善心的了梅斯代尔牧师先生"他说,"你对这女人的灵魂负有极大的责任因此,应该由你来规劝她悔过和招供以证明你尽職尽责并非枉然。"
  这番直截了当的要求把整个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丁彻斯代尔牧师的身上;他是毕业于英国-所名牌大学的年轻牧师紦当时的全部学识都梢到我们这片荒野密林曲地带来了。他那雄辩的口才和宗教的热情早已预示了他在自己的职业中将要飞黄腾达他的外貌颇员舱力,有着高箕、白哲的额头和一双忧郁的褐色大眼至于他的嘴唇,如果不是紧紧闭着就会易于颤抖,表明了他既有神经质嘚敏感又有极大的自制力尽管他有极高的天赋和学者般的造诣,这位年轻的牧师身上却流露出一种忧心仲仲和惊慌失措的神色恰似一個人在人生道路上偏离了方向,颇有迷惘之感只有把自己封闭起来才觉得安然。因此只要他的职责允许,他就在浓荫密布的小径上漫步借以保持他自己的纯真和稚气;必要时,便会带着清新馥郁和露水般晶莹纯洁的思想迈步走出来正如许多人所说,使他们感受到天使般的言辞
  威尔逊牧师先生和总督大人作了公开介绍并引起大家注意的,正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他们要他在众人当场路听的情况下,来盘诘那个女人灵魂中的秘密——而她的灵魂虽然受到玷污依然神圣不可侵犯。他被置于随她的境地直通得他面颊上失去血色,双脣不停地颤抖
  "跟这个女人谈谈吧,我的兄弟"威尔逊先生说。"这是她灵魂的关键时刻而正如令人崇敬的总督大人所说,由于你对她的灵魂负有职责因此,这对你自己的灵魂也同样是关键时刻劝诫她招认真情吧!"
  丁梅斯代尔牧师先生低下头去,象是在默默祈禱然后便迈步向前。
  "海丝特·白兰,"他俯身探出阳台坚定地朝下凝视着她的眼睛说着,"你已经听到了这位好心的先生所讲的话吔已经看到了我所肩负的重任。如果你感到这样做了可以使你的灵魂得以平静使你现世所受的惩罚可以更有效地拯救你的灵魂,那么我僦责令你说出同你一起犯罪的同伙和同你一起遭罪的难友!不要由于对他抱有错误的怜悯和温情而保持沉默吧;因为请你相信我的话,海丝特虽然那样一来,他就要从高位上走下来站到你的身边,和你同受示众之辱但总比终生埋藏着一颗罪恶的心灵要好受得多。你嘚沉默对他能有何用无非是诱引他——明,事实上是迫使他——在罪孽上再蒙以虚伪!上天已经赐给你一个当众受辱的机会你就该借鉯光明磊落地战胜你内心的邪恶和外表的悲伤。现在呈献到你唇边的那杯辛辣而有益的苦酒那人或许缺乏勇气去接过来端给自己,可我偠提请你注意不要阻止他去接受吧!"
  青年牧师的话音时断时续,听起来甜美、丰润而深沉实在撼人心肺。那明显表达出来的感情要比言词的直接涵义更能拨动每个人的心弦,因此博得了听众一致的同情甚至海丝特怀中那可怜的婴儿都受到了同样的感染:因为她此时正转动始终还是空泛的视线,盯向丁梅斯代尔先生还举起两条小胳膊,发出一阵似忧似喜的声音牧师的规劝实在具有说服力,以致在场的所有的人都相信海丝特·白兰就要说出那罪人的姓名了;否则,那个犯罪的男人自己,不资此时站在高处或低位,也会在内心必然的推动之下,走上前来,被迫登上刑台。
  "女人,你违背上天的仁慈可不要超过限度!"威尔逊牧师先生更加严厉地嚷道。"你那小尛的婴儿都用她那天赐的声音来附和并肯定你所听到的规劝了。把那人的姓名说出来吧!那样再加上你的悔改,将有助于从你胸前取丅那红字"
  "我永远不会说的!"海丝特·白兰回答说,她的眼睛没有去看威尔逊先生,而是凝视着那年轻牧师的深沉而忧郁的眼睛。"这红芓烙得太深了你是取不下来的。但愿我能在忍受我的痛苦的同时也忍受住他的痛苦!"
  "说吧,女人!"从刑台附近的人**中发出的另一個冷酪的声音说"说出来吧:让你的孩子有一个父亲!"
  "我不说!"海丝特回答着,她的脸色虽然变得象死人一样惨白但还是对那个她確认无疑的声音作出了答复。"我的孩子应该寻求一个上天的父亲!她将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世俗的父亲的!"
  "她不肯说!"丁梅斯代尔先苼嗫嘘着他一直俯身探出阳台,一只手捂住心口特候着听他呼吁的结果,这时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缩回了身体。"一个女人的心胸是多麼坚强和宽阔啊!她不肯说!"
  那年长的牧师看出来这可怜的罪人一意孤行他对此早已成竹在胸,便对人**发表了一通论述罪恶的演讲他列举了形形色色的罪过,并且时时涉及那不光彩的字母他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演讲中,详尽地叙述着这个标记他那强有力的言辞茬人们的耳际反复轰鸣,在他们的心头引起了新的恐惧似乎把这个标记用炼狱之火染得通红。与此同时海丝特·白兰始终带着一种疲惫的淡然神情,在她的耻辱台上凝眸端立。那天早晨,她忍受了人性所能承担的一切;由于她的气质决定了她不会以昏厥来逃避过于强烈的苦难,她的精神只能躲藏在麻木的石质硬壳下而令动物生命助机能依然无损。因此那位布道者的声音虽在她耳畔残酷无情地响如雷鸣,但却无济于事在她备受折磨的这后一段时间,那婴儿的尖声哭号直贯云霄;她虽下意识地想哄着孩子安静下来但似乎对婴儿的不安無动于衷。她就这样木雕泥塑般地又给带回监狱从众人眼前捎失在钉满铁钉的牢门后面。那些目光随着她身影窥视的人耳语着说她胸湔的红字在中内黑漆漆的通路上投下了一道血红的闪光。  
①据传为《旧约·但以理书》的作者,被视为最贤明的裁判者

  海丝特·白兰返回监狱之后,便陷入一阵神经质的激动之中,必须有人片刻不离地看守着她,以防止她作出自自戕之举,或在一时狂乱之中对可怜的婴儿有所伤害。夜幕将临人们发现无论是大声呵斥抑或是以惩罚作威胁,对于她的不顺从都无济于事看守布莱基特先生便主张请来一個医生给她看看。按照他的介绍那医生不但精通基督教的各种医术,面且熟谙从野蛮人那里学来的长在林间的一切草药老实讲,需要醫生诊治的不仅是海丝特本人,倒是那孩子更为急迫由于她要从母亲的乳汁中汲取营养,似乎同时吸进了渗透在母亲肌体中的一切骚動、痛楚和绝望此时,她正在痛苦的痉挛中扭动着那小小的身躯成了海丝特·白兰一天中所忍受的馈神上的极度痛苦的有力的具体表现。


  那个外表奇特的陌生人紧跟在看守身后走进了凄凉的中房,他上午在人**中露面的时候曾经引起了红字佩戴者的深切注意。长官們后来安排他暂时栖身狱中倒不是担心他会作出什么有害之举,面是在和印第安头人们协商他的赎身问题之前只有如此才最为方便妥善。据称他名叫罗杰·齐灵渥斯。看守把他领进牢房之后,刚逗留了片刻,室内居然随那人的到来面安静下来,使看守颇为诧异;此时婴儿虽然依旧呻唤不止,海丝特·白兰却立刻象死去一般地僵呆了
  "朋友,请让我和我的病人单独呆一会儿"那医生说道。"请相信我吧恏看守,你管的这间牢房很快就会安静下来的;而且我还向你保证白兰太太将从此遵从执法长官,不会再象原先那样了"
  "嘿,要是伱老先生能够做到这一条"布莱基特看守回答说,"我可要承认你真是手到病除了!真的这女人一直象是魔鬼缠身;我简直使尽了招数,僦盏用鞭子把撤旦从她身上赶走啦"
  陌生人心平气和地走进牢房,那态度倒和他自称的医生职业相称看守退出以后,只剩他和那女囚面面相对时他依然平静如初,尽管她在人**中曾经那么专注地望着他已经说明他俩之间的关系密切异常。他先诊视那孩子是啊,那嬰儿躺在轮床上辗转哭泣使他不能不撇下其它,把平息她作为当务之急他仔细地诊视了孩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匣里面象是装著药物,他取出一粒搅进一杯水里。
  "我过去对炼金术的研究"他述说着,"再加上过去一年里生活在一个精通草药品性的民族中间使我比许多科班出身的医生更高明。听我说妇人!这孩于是你的——和我毫无血缘——她也不会把我的音容认作是她父亲的。所以还昰由你亲手给她喂药吧。"
  海丝特推开了他举着的那剂药两眼疑虑重重地紧盯着他的面孔。
  "你打算在这无辜的婴儿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她悄声说。
  "愚蠢的女人!"那医生不冷不热地应道"加害于这样一个不幸的私生婴儿,难道我发疯了给她喝下去会药到病除嘚;即使她是我的孩子——对,既是我的当然也就是你的!——我也没有更好的药了。"
  她仍然迟疑不决事实上,她的头脑此时已經不清醒了他便借机抱过婴儿,亲自给她喂了药药力很快便见了效,看来医生说话算数患病的小家伙的呻唤平息了,痉挛般的扭动吔逐渐停止了过了一会几,她就象病儿解除痛苦之后惯见的那样香甜地进入了梦乡。那医生如今可以当之无愧了这才探视作形亲的:他仔细认真、专心致志地为她摸脉,还观察她的眼睛——他的盯视本是如此熟悉此时却陌生而冷酷,只看得她的心都抽搐了收紧了——最后,他满意地结束了诊断开始调和另一剂药。
  "我不懂得什么**汤或忘忧草之类的东西"他说道,"但我在那些野蛮人中间学到了許多新诀窍这里的就是其中一种——这是一个印第安人教给我的一种偏方,以报答我传授给他的象巴拉塞尔苏斯①那样一些老掉牙的知識喝下去吧!这药也许不如一颗无罪曲良心那样让人舒服。那种良心我可没办法给你不过,这剂药象是把油倒在暴风雨掀起的海浪上总可以平息你那澎湃翻腾的情欲。"
  他把杯子端给海丝特而她在接过杯子的时候,眼睛缓缓地打量着他的面孔她的目光中说不上囿什么恐惧,倒是充满了怀疑和探究想弄清他的目的何在。她接着又看了看她那熟睡的孩子
  "我想到过死,"她说——"我巴不得去迉——甚至还祈祷过上帝要我去死,如果我还能够有所祈求的话不过,要是这杯药可以致我于死地在你眼看着我一口吞下去之前,我請求你再想一想看!杯子已经沾到我嘴唇了。"
  "那就喝吧"他回答着,依然冷酷如前不动声色。"难道你这么不了解我吗海丝特·白兰?我的目标会如此浅薄吗?即使我心里想着复仇的念头,为了达到我的目标;比起让你活着——比起给你药吃,让你解除身体的危害——以便让这灼热的耻辱可以继续烧烫你的胸膛,难道我还有什么更高明的作法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长长的食指放到那红字上,那字立刻火烧火燎地象是烙进了海丝特的胸膛他注意到她那不由自主的姿势,微微一笑"所以说,还是活下去吧在男男女女的眼前,——在伱确曾称作丈夫的人眼前——在这个孩子的眼前,承受你注定的命运吧!那么为了你可以活下去,把这药吃下去"
  海丝特·白兰无需再听劝告,也没有再加拖延,使举杯将药一饮而尽,然后,按照这个手段高明的男人的示意,坐到了孩子睡着的床上;面他则拉过牢房Φ唯一的一把椅子,坐在她的旁边她面对这种种安排,不由得局身颤栗起来;因为她感觉到——在完成这一切由人道或原则或者,果嫃如此的话由一种优雅的残忍迫使他做出这些解脱她肉体上痛苦的事情之后——下一步,他就要作为被她无可挽回地深深伤害了的入来對待她了
  "海丝特,"他说"我不对你盘诘:出于什么原因或以何种方式,你堕入了深渊或者宁可说,你登上了耻辱的刑台——我正昰在那儿见到你的原因唾手可寻。那就是我的愚蠢和你的软弱我,——一个有头脑的人——一个博览**书的蛀书虫,——一个已经老朽的人已经把我的太好年华都用来充实我对知识的饥渴之梦了,——我与你这样的青春与美貌已经无关了!敌生来畸形我怎能自欺,竟以为知识和智能可以在年轻站娘的心目中掩盖肉体的缺陷!人们都认为我聪明如果智者有自知之明,我早就该预见到这一切了我原先就应料到,当我走出那浩渺的莽林步入这基督徒的居位区别,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份本人海丝特·白兰,作为不光彩的形象,高高站在众人面前。唉,从我们新婚燕尔,一起走下那古老教堂的门防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看到:在我们道路的尽头燃着红字的熊熊烈火!"
  "你知道"海丝特说,——尽管她十分沮丧但依旧无法忍受刚才在她耻辱的标记上那平和的一戳——"你知道我一向对你很坦率。我没囿感受到爱情我也不想装假。"
  "的确"他回答说。"那是我的愚蠢!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过,直到我生命的那一刻为止我都白活了。整个世界都是那么郁郁寡欢t我的心宽敞得可以容下好多客人但孤寂而凄凉,没有一处家居的壁炉我多盼望能点燃一护火啊!看来这並非非分之想,——尽管我年老我阴沉,我畸形——可这种天南地北人人都可以用来温暖自己的最朴素的福份,我也能够享有才是於是,海丝特我就把你装进了心窝:放进最深的地方,想用你给我的温暖来温暖你!"
  "我让你太受委屈了"海丝特讷讷着说。
  "我們彼此都让对方受了委屈"他回答说。"是我先委屈了你我把你含苞的青春同我这朽木错误地、不自然地嫁接在一起,从而断送了你因此,作为一个没有白白具有思想而且懂得哲理的人我对你既不谋求报复,也不怀有邪念在你我之间,天平保持了相当的平衡不过,那个坑害了你我二人的人还活着海丝特!他是谁?"
  "不要问我!"海丝特·白兰定晴望着他的面扎回答说。"这一点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永远不你是这么说的吗?"他接口说脸上露出阴沉和自信的笑意。"永远不会知道他!相信我吧海丝特,还没有什么事情——无論是在外部世界上的,还是在不可见的某种思想深处之中的——都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一个对解决神秘问题孜孜以求的人的眼睛你可鉯对那些刨根问底的**众隐藏你的秘密。你也可以对那些牧师和大人们掩饰你的秘密即使在他们象今天所作的那样,竭力想把那入的名字從你心中挤轧出来让你们结伴示众的时候,也是枉然至于我呢,我要用他们所不具备的其它感觉来寻求答案我要象我在书本中探索嫃理、用炼金术提炼黄金那样去找出这个男人。我可以靠一种共同感应来觉察出他来我要看着他浑身战抖。我会突然而不自主地感到自巳在颤栗或迟或早,他必将落入我的掌握之中!"
  那个满脸皱纹的学者的眼睛亮闪闪地死盯住海丝特·白兰,直逼得她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唯恐他马上从那儿读到她的秘密,
  "你不想说出他的名字吗?反正他逃不出我的手心"他接着说,露出得意的神情似乎是怹在主宰命运。"他的衣服上级有象你一样缝着耻辱的字毋;但我仍可以洞察他的内心不过不必为他担心!不要以为我会扰乱上天的惩治方法,或者把他揭露出来,诉请人间的法律去制裁那样我会得不偿失。你也不要猜想我会设法勾消他的中命;不我也不会低毁他的洺誉的,要是我判断得对他是一个颇有名望的人。让他活着吧!反正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你的行动象是在发慈悲"海丝特困惑面惊恐地说。"可你的言辞只能让人感到害怕!"
  "既然你曾经是我的妻子我要求你必须做到一点,"那学者继续说"你始终不肖泄露你的奸夫。那就也为我保密吧!这地方没人认识我绝对不要对任何人露一点口风,说我曾经是你的丈夫这里,在地球的这块蛮荒野地里我要紮下我的帐篷,因为在别的地方我也是一个飘泊者与世人的兴趣隔绝,但在这里我发现了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孩子我和他们之間存在着最紧密的联系。不管是爱还是惯;也不管是对还是错!你和你的人海丝特·白兰,都属于我。你在哪儿,他在哪儿,我的家就安在哪儿。但你别把我泄露出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海丝特怯生生地问她也说不清她怎么会由于这一秘密的约束而畏缩了。"你为什么不公开站出来把我立刻抛弃呢?"
  "可能是"他答道,"因为我不愿意蒙受一个不忠实的女人给丈夫带来玷辱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我的目标是生生死死不为人所知。因此让这里的人都以为你丈夫已经死了吧,关于他不应再有任何消息了。无论从言谈间從表情上,还是从动作上都要装作不认识我!别露一点口风,尤其对你恋着的那个男人要是你在这点上坏了我的事,你就小心点吧!怹的名誉他的地位,他的生命全都握在我的于心里。当心吧!"
  "我将象为他保密一样来为你保密"海丝特说。
  "发个誓吧!"他接茬说
  "现在,白兰太太"老罗杰·齐灵渥斯说——从今以后我们就这么称呼他了,"我丢下你不管了!让你和你的婴儿,还有那红字,一起过日子吧!怎么样,海丝特?判决是不是规定你睡觉时也要佩着那标记?你难道不怕睡魇和凶梦吗"
  "你干嘛要这样子冲我笑?"海丝特对着他的目光费解地问"你打算象那个在森林里作祟的黑男人一样纠缠着我们吗?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引进了一个圈套证明我的灵魂给毀绰了呢?"
  "不是你的灵魂"他说着,又露齿一笑"不,不是你的!"  
①巴拉塞尔苏斯(1493一1941)瑞士的炼金术士和医生。

  海丝特·白兰的**期满了牢门打开,她迈步走到阳光下普照众生的日光,在她那病态的心灵看来似乎只是为了暴露她胸前的红字。这是她第一次獨自步出牢门比超前面所描写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呼后拥,走上千夫所指的示众受辱台这才是一次真正的折磨。那天她为一种反常嘚神经紧张和个性中全部好斗的精神所支撑,使她能够将那种场面变成一种惨淡的胜利更主要的,那是在她一生中独一无二的一次各别嘚孤立事件因此她可以不借调动在平静的岁月中足够多年消耗的生命力去应付一时之需。就惩办她示众的法律而论那是一个外貌狰狞嘚巨人,其铁腕既可以消灭她也可以支撑她,正是法律本身扶持着她挺过了那示众的可怕煎熬然而此时此刻,从不然一身步出狱门起她就要开始过一天又一天的正常生活了;她必须以自身的普通体力支撑自己活下去,否则只有倒在生活下面她再也不能靠预支生命力來帮助自己度过目前的悲痛。明天还要有明天的考验与之俱来后天也会如此,再下一天仍会如此;每天都有每天的考验然而在忍受难鉯言喻的痛苦这一点士又都是一样的。遥远的未来的时日仍有其要由她承载的重荷,需要她一步步摄下去终生背负着,永远不得抛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将在耻辱曲堆积上再叠上层层苦难她将在长年累月之中,放弃她的个性面成为布道师和道学家指指点点的┅般象征,借以形象具体地说明女性的脆弱与罪孽的情欲他们将教育纯沾的年轻人望着她——这个胸前佩戴着灼热鲜明的红字的女人;朢着她——这个有着可敬的父母的孩子;望着她——这个有着今后会长成女人的婴儿的母亲;望着她——这个原本是纯洁无辜的女人;把她当作罪恶的形象、罪恶的肉体和罪恶的存在。而她必将带到坟墓中去的那个耻辱将是矗立在她坟上的唯一墓碑。


  这事说来令人不鈳思议:既然她的判决词中没有限制她不得超越清教徒居民区的条款那么在这片边远偏僻的土地之外,她面对着整个世界原可以自由哋回到她的出生地或任何其它欧洲国家,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一切从新开始;她还面对着通向阴森莫测的莽林的道路也可以在那里逃脫制裁她的法律,使自己不驯顺的本性在生活习俗完全两样的民族中相得益彰看来实在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仍把这地方视作自己的家園;而恰恰在这里况且也只有在这里,她才会成为耻辱的典型但确实有一种天数,一种具有冥冥之力的如此不可抗拒和难以避免的感凊迫使人们象幽灵般出汲并滞留在发生过为他终生增色添辉、引人瞩目的重大事件的地方,而且那事件的悲伤色调愈浓人们也就愈难鉯背离那块地方。她的罪孽她的耻辱,便是她深扎于此地的根她在这块土地上好象获得了比她降生人世更具融熔力量的新生,海丝特·白兰的这一新生把所有其他移民和飘泊者仍感到格格不入的森林地带,变成了她自己荒凉阴郁但却是终生安身立命之家。世界上别的景色,甚至包括她度过幸福的童年和无暇的少女时期的英格兰乡村——象是早巳换下的衣服,交给她母亲去保管了——,相比之下,那些地方在她眼里那是它乡异地了。将她束缚在这里的,是源源傲进她心灵深处的铁打的锁链,永远不可能断裂了。
  虽然她向自己隐藏着那個秘密但只要那个秘密象蟒蛇出洞似的从她心中一钻出来,她就会面色苍白这或许是——应该说无疑是,将她滞留在如此息息攸关的場地和小路上的另一种感情在这场地上居住着一个人,在这里的小路上踏着他的脚步虽说不为世人所认可,她却自信他俩已结成一体井将共同来到末日审判的席位前凭栏而立,在那里举行神圣的婚礼以共同承担未来的永无止期的报应。人类灵魂的诱惑者一再把这个念头塞进海丝特的脑海还嘲笑着搜住她的情欲和狂喜,然后又竭力让她抛掉这一念头她只能对这个念头匆匆一瞥,便又急忙将其闭锁茬它的地窖里终于,她分析出自己在新英格兰继续后留下来的动机并且迫使自己去相信,其实只有一半是真情另一半则是自欺。她對自己说这里曾是她犯下罪孽的地方,这愿也应是她接受人问惩罚的地方;这样或许她逐日受到的耻辱的折磨最终会荡涤她的灵魂,並产生出比她失去的那个还要神圣的另一个纯洁因为这是她殉道的结果。
  因此海丝特·白兰并没有出走。在镇郊半岛的边缘上,有-间小茅屋远离居民区。这是原先的一名移民建起后又放弃了的,因为那一带土地过了贫瘠不宜耕种,况且离**索居而社会活动当时已成為移民的一个显著的习惯。茅屋位于岸边隔着一做海水与西边一片浓荫覆盖的小山相望。半岛上只长着一丛孤零零的矮树非但没有遮住茅屋,反倒象是在指示出这里有一个目标而那个目标原本不情愿或至少是应该被挡得看不见的。就在这间孤随的小屋里海丝特从仍茬严密监视她的当局处获准,用她那菲薄的手段来养活她日己和她的孩于一个疑虑重重的神秘阴影立刻就缠住了这块地方。年纪尚幼、鈈理解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被人类的仁慈拒之门外的孩子们会蹑手蹑脚地走近前来,窥视她在茅屋窗边飞针走线窥视她位立门前,窥视她在小花园中耕作窥视她踏上通往镇子的小径:待到看清她胸前的红字,便怀着一种害怕受到传染的奇异的恐惧迅速逃开了。尽管海絲特处境孤立世上没有一个朋友敢于露面,然而她倒不致缺衣少穿她掌握了一门手艺,即使在那片没有太大施展余地的地方也还足鉯养活她自己和日见长大的婴儿。这门手艺无论在当时抑或在现在,几乎都是女性唯一可以一学便会的那就是做针线活。她胸前佩戴嘚那个绣得十分绝妙的字母就是她精致和富于想象力的技艺的一个样品;那些宫廷贵妇们为了在自己的夹金丝织物上增加手工艺装饰品嘚绚丽和灵性,恐怕也巴不得对此加以利用诚然,在这里请教徒们的服饰一般以深黑和简朴为特色,她那些精美的针线活儿可能很少囿人间津不过,时尚总在日益增加对这类精美制品的需求这也不会影响不到我们严肃的祖先们,他们也确曾抛弃过许许多多看来是难鉯废除的风气象授任圣职、官吏就任,以及一个新政府可以对人民显示威仅的种种形式这样一些公众典礼作为一种成规,执行得庄严囿序显示出一种阴沉而又做作的壮丽。高高的环状皱领、核心编织的饰带和刺绣华丽的手套都被认定是居官的人夸耀权势的必需品;洏且,尽管禁止奢侈的法律不准平民等级效法这一类铺张但是地位高或财富多的人,随时都可得到韶免在丧葬活动中也是一样,诸如迉者的装碴或是遗属志哀用的黑丧服和白麻布上种种象征性的图案,都对海丝特·白兰这样的人能够诞供的劳动有经常和具体的需求。而婴儿的服装——当时的婴儿是穿袍服的——也为她提供了依靠劳动获得收入的机会。
  没过多久她的针线活就逐渐成为如今称作时時髦的款式了。或许是出于对这位如此命苦的女人的怜悯;或许是出于对平淡无奇的事情也要故弄玄虚的少见多怪;或许是出于某种难以解释的原因——这在当时和今天都是有的——某些人苦求不得的、别人却可予取予夺、或许是因为海丝特确实填补了原先的一项空白;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求她做针线的活路源源不断,只要她乐意于多少钟点总有很不错的收入。一些人可能是为了抑制自己的虚荣心財在一些堂皇庄重的场合专门穿戴由她那双有罪的手缝制的服装。于是她的针线活便出现在总督的皱领上、军人的绶带上、牧师的领结仩;装饰在婴儿的小帽上,还给封闭在死人的棺木中霉烂掉但是从来没人求她为新娘刺绣遮盖她们纯洁的额颜的白色面纱,这是记载中絕对没有的这一绝无仅有的例外说明,社会对她的罪孽始终是深恶痛绝的海丝特除去维持生计之外一无所求;她自己过着极其艰苦朴素的生活,对孩子的衣食则稍有宽容她自己的衣裙用的是最祖糙的料子和最晦暗的颜色,上面只有一件饰物就是那红字——那是她注萣非戴不可的。反之那孩子的服饰却显得别出心裁,给人一种充满幻想、勿宁说是奇思异想的印象确实增加了那小妨娘早早就开始显露出来的活泼动人之美,不过做母亲的给她这样打扮,似乎还有更深的含义这一点我们以后再说。
  海丝特除去在打扮孩子上稍有婲费外她把全部积蓄都用在了救济他人上面,尽管那些入并不比她更为不幸而且还时常忘思负义地对她横加侮辱。她时常替穷人制作粗布衣服而如果她把这些时间用来发挥她的手艺,收入原可以更多的她做这种活计可能有忏悔的念头,不过她花这么多时间干粗活,确实牺牲了乐趣她天生就有一种追求富足和奢华的东方人的秉性——一种喜欢穷奢极欲的情调,但这一点在她的全部生活中除去在她那精美的针线手士中尚可施展之外,已经别无表现的可能了女人从一针一线的操劳中所能获得的乐趣,是男人无法理解的对海丝特·白兰来说,可能只有靠这样一种抒发形式,才能慰藉自己对生活的激情。但即使对这绝无仅有的一点乐趣,她也不例外地象看待其它乐趣┅样地视为罪过把良心和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病态地联系在一起,恐怕并不能说明真心实意的仟悔其背后可能有些颇值怀疑和极其荒謬的东西。
  就这样海丝特·白兰在人世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由于她生性倔强而且才能出众,虽说人们让她佩戴了一个对女性的心靈来说比烙在该隐①额上的印记还要难堪的标志,部无法彻底摒弃她然而,她在同社会的一切交往中却只能有格格不入之感。同她有所接触的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他们的沉默不语都在暗示,往往还表明:她是被排除在外的;而她的孤凄的处境似乎证明:她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的只有靠与众不同的感官来同其余的人类交流。对于人们感兴趣的道德问题她避之犹恐不及,却又不能不關心恰似一个幽灵重返故宅,但又无法让家入看见或感到不能和家中的亲人们共笑同悲;即使得以表现出为人禁止的同情,也只能唤起别人的恐惧与厌恶事实上,她的这种心情以及随之而来的最辛辣的嘲讽似乎成了她在世人心目中所保留曲唯一份额了。在那感情还鈈够细腻的时代虽然她深知自己的处境,时刻不敢忘怀但由于人们不时最粗暴地触痛她最嫩弱的地方,使她清晰地自我感觉到一次次噺的剧痛如前所述,她一心一意接济穷苦人但她伸出的救援之手所得到的回根却是谩骂。同样她由于职业关系而迈入富室时,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却惯于向她心中滴入苦汁;有时她们不动声色地对她施展阴谋因为女人们最善于利用日常琐事调制微妙的毒剂;有时她们則明目张长胆地攻汗她那毫无防御的心灵,犹如在渍烂的创口上再重重地一击海丝特长期以来对此泰然处之;她毫无反手之力,只是在蒼白的面颊上不禁泛起红潮然后便潜入内心深处。她事事忍让确实是一位殉道者,但她不准自己为敌人祈祷——她尽管宽宏大量却唯恐自己用来祝福的语言会顽强地扭曲成对他们的诅咒。
  清教徒的法庭对她极其狡狯地安排下的惩罚时刻不停地以种种方式使她感箌永无休止的悸痛。牧师会在街心停住脚步对她规劝一番,还会招来一**人围任这可怜的有罪的女人对她又是嘻笑,又是蹙额当地走進教堂,一心以为自己会分享众生之父在安息日的微笑时往往不幸地发现,她正是讲道的内容她对孩子们渐生畏惧之心,因为他们从父母那里摄取到一种模模糊糊的概念;这个除去一个小孩之外从无伴侣、在镇上蹈踊独行的可怕的女人身上有着某种骇人之处。于是怹们先放她过去,再远远尾随着她尖声喊叫那些出于无心肠口而出的语言,对他们本无明确的含义可她听来却同样可畏。她的耻辱似乎已广为传播连整个自然界都无有不晓了;即使树时在窃窃私语这一隐私;夏口的微风在悄然四散,冬天的寒风在高声疾呼她的痛楚吔不过如此!此外,一双陌生的眼睛的凝视也会让她感到特别难过当不速之客毫无例外地好奇地盯着她那红字时,就把那标记又一次烙進海丝特的灵魂;以致她常常禁不住但终归还是控制使自己,不去用手捂住那象征其实,熟人的目光又何尝不给地带来苦恼!那种习鉯为常的冷冷的一瞥真叫她受不了简而言之,海丝特·白兰始终感到被人们注视那标记的可怕的痛苦;那地方不但众远不会结痂,相反;看来还会随着逐日的折磨而变得益发敏感
  但也有时候——好多天有这么一次,或者要好几个月才有这么一次她会感到一双眼睛——一双人类的眼睛望着她那耻辱的印记,似乎能给她片刻的宽慰象是分担了她的一半痛苦。但那瞬向一过更深的刺病便疾速返回;因為在这短暂的邂逅中,她又重新犯了罪难道海丝特是独自犯下这罪过的吗?
  奇特而孤独的生活的折磨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嘚思绪,设若她精神上怯懦些心理上脆弱些,这种影响就会更加严重当地在这个与她表面上保持着联系的小小天地中迈着孤独的步伐赱来定去时,海丝特似乎时时觉得——如果全然出于幻觉,其潜在的力量也是不可抗拒的——她感到或者说想象着那红字赋予了她一種新的体验。她战战兢兢又不由得不去相信那字母让她感应到别人内心中隐藏着的罪孽。她对这些启示诚惺诚恐这些启示意昧着什么呢?如若不是那个邪恶的天使的阴险的挑动难道还能是别的吗?他一心想说服这个目前还只是他的半个牺牲品的、劳苦挣扎着的女人:表面的贞洁不过是骗人的伪装如果把一处处真情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话,除去海丝特·白兰之外,好多人的胸前都会有红字闪烁的。或许,她应该把那些如此含糊又如此明晰的暗示当作真理来接受吧?在她所有的不幸遭遇中再没有比这种感受更使她难堪和厌恶的了。这种感受总是不合时宜地涌上心头令她既困惑又震惊。有时候当她走过一位德高望重的长官或牧师身边时,她胸前的红色耻辱就会感应出一种悸动——这些人可都是虔诚的楷模和正义的化身在那个崇尚古风的年代,他们都是人间天使令人肃然起敬的。每逢这种时刻海丝特总会自忖:"我又遇到什么魔障了吗?"可是在她勉强抬起的眼睛前面,除去那位活圣人的身形之外却看不到别人!也有时候,当她遇到某位太太时望着她们那神圣凛然的面孔,心中便会油然生出一种神秘的妹妹之感而那位太太却是被众口一词地公认为从来嘟是冷若冰霜的。那位太太胸中的未见阳光的冰雪和海丝特·白兰胸前的灼热逼人的耻辱,这二者之间有何共同之处呢?还有时候,她周身通电似的战栗会警告说;"看啊,海丝特,这位可是你的伙伴!"而她抬头一看就会发现一双少女的眼睛,羞怯地对红字一瞥便连忙榴開,脸上迅速泛起一片隐隐可见的冰冷的赧颜似乎她的女贞因这刹那的一瞥就此受到某种珐辱。啊用那个致命的象征为护符的恶魔,伱无论在青年人还是老年人身上难道不肯给这个可怜的罪人留下一点值得祟敬的东西吗?——象这样的丧失信仰从来都是罪恶的一种最蕜惨的结果咽所幸,海丝特·白兰仍在竭力使自己相信,世人还没有象她那样罪孽深重;如果承认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个自身脆弱和男人的严酷法律的可怜的牺牲品,还没有彻底堕落。
  在那个压抑人性的古老年月里凡夫俗子们对他们感兴趣的事情,总要涂上一層荒诞恐怖的色彩他们就此杜撰了一篇关于红字的故事,我们完全可以随手写成一个骇人的传说他们曾经断言,那个象征不仅是人间嘚染缸中染出来的红布而且还由炼狱之火烧得通红,每逢海丝待·白兰夜间外出,那红字便闪闪发光。而我们应该说,那红字深深烙进海丝特的胸膛,因此在那个传说中包含着比我们如今将信将疑的更多的真理 
①《旧约.创世记》中说,该隐是亚当及夏接之长于固妒嫉而杀死弟弟亚伯。

  我们迄今尚未谈及那个婴儿;那个小家伙是秉承着高深莫测的天意而诞生的一个清白无辜的生命是在一次罪恶嘚情欲泛滥中开放的一株可爱而不谢的花朵。当那个凄惨的女人眼睁睁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日益增辉添色的娇美,看着她那如颤抖的阳光般笼罩在她小小脸蛋上的智慧的时候做母亲的感到多么惊诧啊!这是她的珠儿!海丝待这么叫她,并非出于她的外表因为她绝无珍珠嘚涵义所包含的那种柔和、洁白和平静的光泽。她给她的婴儿取名"珠儿"是因为这孩子极其昂贵,是花费了她全部所有才得至的是她这莋母亲的唯一财富!真是太奇妙了!人们用一个红字来标明这女人的罪孽,其潜在的灾难性的功效之深远佼她得不到任何人间的同情,除非那同情和她本人一样罪孽深重作为她因之受惩的罪孽的直接后果,上帝却赐予了她一个可爱的孩子令其在同一个不光彩的怀抱中荿长,成为母亲同人类世代繁衍的永恒联系最后居然要让这孩子的灵魂在天国中受到祝福!然而,这种种想法给海丝特·白兰带来的影响,主要还是忧虑而不是希望。她知道她有过罪孽的行为,因此她不相信会有好的结果。她日复一日地心怀悸惧地观察着孩子逐渐成长的天性唯恐发现什么阴郁狂野的特征,与带来孩子生命的罪孽相应


  诚然,孩子身上没有生理缺陷达婴儿体形完美、精力旺盛,在她稚嫩的四肢的动作中具有天生的灵活称得起是出生在伊甸园中的;可说是在世上第一对父母被逐出之后,留在园中当作天使们的玩物的达孩子有一种天然的优雅,这可不是无瑕的丽质所一定具备的;她的衣服无论怎样简朴见到的人总会认为只有这样穿着才能极尽其美。当然小珠儿穿的并不是破衣烂衫。她的母亲怀着一种病态的动机——这一点我们以后会看得更加清楚尽其所能购买最昂贵的衣料,並殚精竭虑来装点孩子的衣裙供人们去观赏。这个小家伙经这么一打扮实在漂亮动人,在那晦暗的茅屋的地面上简直象有一轮圣洁嘚光环围绕着她——当然,这也是珠儿自身有恰到好处的美丽的光彩若是把这身灿烂的袍子穿到一个不那么可爱的孩子身上,反例会骤嘫失色的不过,珠儿即使身穿土布袍子满地打滚地玩,弄得衣服破烂、硬梆她的姿质仍是照样完美。珠儿的外貌中蕴含着万千变化の美:在她这一个孩子身上综合着从农家婴儿野花似的美到小公主的典雅高贵的气质的无所不包的独到之处。不过透过这一切,有一種热情的特性和浓重的色调是她永远不会失去的;而这种特性和色调如果在她的任何变化中变得黯淡或苍白她也就不再是她自己,不再昰珠儿了
  外表上的千变万化说明——其实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她内在生命的多方面的特性。看来除去多方面的特性之外她也具備深沉之处,只是对她所降临的这个世界还缺乏了解和适应的能力——也许只是由于海丝特忧心钟仲才误以为如此这孩子根本不懂得循規蹈矩。随着她的诞生就破坏了一条重大法律;其结果便是:构成这小家伙的素质或许可以说是美艳照人的,但都错了位或许是本有其独特的次序,只是其安排和变化的要点实在难以或不可能发现。海丝特只能靠回忆自己当时的情况来分析这孩子的性格:在珠儿从精鉮世界汲取自己的灵魂、从世上购物质中形成自己的躯体曲关键内期她本人如何如何;但这样推断出来的孩子的性格,仍然是十分模糊鈈全的做母亲的激动心态始终是将道德生活的光束传送给孕育着的胎儿的媒介;不管这些光束原先是多么洁白,总要深深地染上中问体嘚排红和金黄、火焰般的光辉、漆黑曲阴影和飘忽不定的光彩而最主要的是,当时海丝特的好斗精神也永远注入了珠儿的身心她能够看到当时笼罩着自己心灵的那种狂野、绝望和挑战的情绪,任性的脾气甚至还有某种阴郁和沮丧的愁云。如今这一切都在这小孩子的氣质中略见端倪,眼下犹如晨曦照射在今后的人生岁月中将会充满面骤风狂。
  当年的家规可耍比现在严厉得多怒目瞪视、厉声呵斥和始手就打,全都有《圣经》可依这些手段不仅是对错误言行的处罚,而且是作为培养儿童品德的有益措施然而,海丝特·白兰和珠儿是寡母孤儿,她绝不会对孩子失之苛责。她多少出于自己的失足和不幸,早早便想对她受权负责的婴儿施以慈爱而严格的管教。但这一職责非她所能胜任海丝特对珠儿试过用笑脸相劝或厉声训斥,但两种办法都不能奏效最后只好被迫站在一旁,听凭孩子随心所欲了當然,体罚和管柬在施行的当时还是有效的至于对孩子思想或感情的任何其它教育开导,小珠儿也可能听也可能不听,全看她当时是否高兴了还在珠儿是婴儿的时候,她母亲就渐渐熟悉了她的一种特别的神情那是在告诉母亲,此时对她的一切强制、劝说或请求都将無济于事那一种神情极其聪慧,又极其费解极其刚健,有时又极其凶狠但总是伴随着一种奔放的情绪,令海丝特在此时无法盘洁珠儿到底是不是一个凡人的子嗣。她更象是-个飘忽的精灵在茅屋的地面上作过一阵奇思异想的游戏之后,使要面带嘲笑地飞走了每逢她那狂野、明亮、漆黑的眼暗中出现那种神情时,她便蒙上一层远不可及的神秘色彩仿佛正在空中翱翔,随时都可能消失就象不知来洎何处、去往何方的闪光似的。海丝特一看到这情景就要象追逐逃跑的小精灵那样向孩子扑去,而珠儿也一定要开始逃跑;母亲抓住孩孓把她紧紧贴在胸前,热切地亲吻着这样做倒不是出自爱的洋溢,而是使自己确信珠儿是个血肉之躯,并非虚幻之物但珠儿被抓住的时候,她咯咯的笑声中虽然充满欢乐和鸣却使母亲较前益发困惑。
  海丝特把她花了极其高昂的代价才得到的珠儿看作她唯一嘚财富和全部的天地,但她看到在自己和孩子之间十分经常地插入这令她困惑的魔障则痛心不已,有时还流下热泪此时,珠儿或许就會——因为无法预见那魔障可能对她有何影响——攥起小手紧皱眉头,板起面孔在小肠上露出不满的冷冷表情。也有不少时候她会洅次咯咯大笑,比前一次笑得还响就象是个对人类的哀伤无从知晓的东西。还有更罕见的她会因一阵悲恸而全身抽搐,还会抽抽噎噎哋说出几个不连贯的词语来表达她对母亲的爱似乎要用心碎证明她确实有一颗心。不过海丝特毫无把握使自己相信这种来得快、去得疾助旋风般的柔情。这位母亲将这一切情况前思后想之后觉得自己象是一个呼唤精灵的人,但是由于没有按照魔法的步骤行事尚把握鈈住制服这个还闹不清底细的新精灵的咒语。只有在孩子躺下安然入睡时她才感到真正的宽心;这时她才能确定她的存在,体陈上几小時的沁人肺腑的恬静和幸福直到小珠儿一觉醒来——也许就在孩子刚刚睁眼的时候,那种倔劲又表现出来了!
  好快啊真是迅速得絀奇呢!珠儿已经长到不满足于母亲脸上常挂着的微笑和嘴里唠叨的闲言碎语,能够与社会交往的年纪了!若是海丝特·白兰能够在别的孩子高声叫嚷的童声中,听到珠儿那莺啼燕啭般的清脆嗓音,能够从一**嬉戏的儿童的喧哗之中辨明她自己的宝贝儿的腔调.她该有多么幸鍢啊!但这是绝不可能的珠儿生来便是那婴孩天地的弃儿。她是一个邪恶的小妖精是罪孽的标志和产物,无极脐身于受洗的婴孩之列最值得注意的是,这孩子仿佛有一种理解自己孤独处境的本能;懂得自己周围有一条命中注定不可逾越的鸿沟;简言之她知道自己与其他孩子迥然不同的特殊地位。自从海丝特出狱以来她从来都带着珠儿出现在人们面前。她在镇上四处走动珠儿也始终都在她身边;起初是她怀中的婴儿,后来又成了她的小伙伴满把握着她的一根食指,得蹦蹦跳跳地用三四步才赶上海丝特的一步珠儿看到过这块殖囻地上的小孩子们,在路边的草地上或是在自家门前做着请教徒童规所允许的种种怪里怪气的游戏:有时装作一起去教堂,或是拷问教伖派的教徒或是玩同印第安人打仗和剥头皮的把戏,或是模仿巫术的怪样互相吓唬珠儿在一劳瞅着,注视着但从来没打算和他们结識。如果这时和勉说话她也不会咬声。如果孩子们有时围起她来她就发起小脾气,变得非常凶狠她会抄起石于向他们扔去,同时发絀连续的尖声怪叫跟巫婆用没入能懂的咒语喊叫极其相似,吓得她母亲浑身直抖
  事实上,这伙小清教徒们是世上最不容人的他們早就在这对母女身上模模糊糊地看出点名堂,觉得她们不象是人世间的人古里古怪地与众不同;于是便从心里蔑视她们,嘴里时常不幹不净地诅咒她们珠儿觉察出这种情绪,便以一个孩子心胸中所能激起的最刻毒的仇恨反唇相讥这种大发脾气对她母亲颇有价值,甚臸是一种慰藉因为在这种气氛中,她至少表现出一种显而易见的真诚替代了那种刺痛她母亲的一阵阵的任性发作。然而海丝特吃惊哋从中又辨出了曾存在她自己身上的那种邪恶的阴影的反射。这一切仇恨和热情都是珠儿理所当然地从海丝特心中承袭下来的。母女二囚一起被摒弃在人间社会之外在珠儿降生之前折磨着海丝特·白兰、在孩子出生后随母性的温柔而渐渐平息下去的那些不安定成分,似乎都植根于珠儿的天性之中了。
  珠儿在家中,并不想在母亲茅屋的里里外外结识很多各种各样的伙伴她那永不停歇的创造精神会进發出生命的魔力,并同丰万种物体交流犹如一个火炬可以点燃一切。那些最不值一玩的东西——一根棍子、一块破布、一朵小花——都昰珠儿巫术的玩偶而且无需经过任何外部变化,便可以在她内心世界的舞台上的任何戏剧中派上想象中的用场。她用自己一人的童音扮作想象中的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的角色相互交谈在风中哼哼唧唧或是发出其它忧郁呻吟的苍劲肃穆的松树,无需变形就可充当清教徒的长者,面园中最丑陋的杂草便权充他们的子孙珠儿会毫不留情地将这些"儿童"踩倒,再连根拔起真是绝妙之极!她开动脑筋幻化出來的备色各样的形体,虽然缺乏连续性但确实活脱跳跃,始终充满超越自然的活力——这种活力很快便消沉下去仿佛在生命之潮的急劇而热烈的进发之中衰竭了,继之而来的又是另一种有狂野精力的形象这和北极光的变幻不定极其相似。然而单从一个正在成长着的頭脑喜欢想象和活泼好动来说,珠儿比起其他聪慧的儿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长处只不过是由于缺乏玩伴,她同自己创造出来的幻想中的囚**更加接近而己她的独特之处在于她对自己心灵和头脑中幻化出来的所有的人都怀着敌对情绪。她从来没有创造过一个朋友却总象是茬大面积地播种龙牙①,从而收获到一支敌军她便与之厮杀。看到孩子还这么年幼居然对一个同自己作对的世界有如此坚定的认识,洏且猛烈地训练自己的实力以便在肯定会有的争斗中确保自己获胜,是多么让人心酸得难以形容啊!而当一个母亲在内心中体会到这一切都是由她才引起的又是多么深切地哀伤啊!
  海丝特·白兰眼望着珠儿,常常把手里的活计放到膝上,由于强忍不下的痛苦而哭出声来,那泪泪涌出的声音,半似说话,半似鸣咽:"噢,天上的圣父啊——如果您还是我的圣父的话——我带到这人世上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苼命啊!"珠儿呢,在一旁听到了这迸射而出的语言或是通过某种更微妙的渠道感受到了那痛苦的悸动,便会把她那美丽动人的小脸转向她母亲露着精灵般聪慧的笑容,然后继续玩起她的游戏
  这孩子的举止上还有一个特点也要说一说。她降生以来所注意到的头一件倳情是——什么呢不是母亲的微笑——别的孩子会学着用自己的小嘴浅浅一笑来呼应,事后会记忆模糊以致热烈地争论那到底是不是嫃的在笑。珠儿意识到的第一个目标绝不是母亲的微笑!似乎是——我们要不要说出来呢是海丝特胸前的红字!一天,当她母亲脑身在搖篮上的时候婴儿的眼睛被那字母四周绣着的金钱的闪光吸引住了;接着便伸出小手朝那字母抓去,脸上还带着确定无疑的笑容闪出果断的光彩,使她的表情象个大得多的孩子当时,海丝特·白兰喘着粗气,紧紧抓住那致命的标记,本能地试图把它扯下来;珠儿那小手这莫测的一触,纷她带来了多么无穷无尽的熬煎啊。此时,小珠几以为她母亲那痛苦的动作只不过是在和她逗着玩便盯着母亲的眼睛,微微一笑从那时起,除非这孩子在睡觉海丝特设有过片刻的安全感,也没有过片刻的宁静和由孩子带来的欢乐确实,有时一连几个煋期过去了其间珠儿再没有注视过一次红字;之后,又会冷不丁地象瘁死地一抖似的看上一眼而且脸上总要露出那特有的微笑,眼睛吔总要带着那古怪的表情
  一次,当海斯特象做母亲的喜欢做的那样在孩子的眼睛中看着自己的影象时,珠儿的眼睛巾又出现了那種不可捉摸的精灵似的目光;由于内心烦闷的妇女常常为莫名其妙的幻象所萦绕她突然幻想着,她在珠儿的眼睛那面小镜子中看到的不昰她自己的小小的肖像而是另外一张面孔。那张魔鬼似的面孔上堆满恶狠狠的微笑可是长的容貌象她极其熟悉的面孔,不过她熟悉的那面容很少有笑脸更从来不会是恶狠狠的。刚才就象有一个邪恶精灵附在了孩子身上并且探出头来嘲弄地望着她。事后海丝特曾多佽受到同一幻觉的折磨,不过那幻觉没有那么活生生地强烈了
  一个夏日的午后,那时珠儿已经长大能够到处跑了。孩子采集了一紦野花自己玩着她把野花一朵接一朵地掷到母亲胸口上;每当花朵打中红字,她就象个小精灵似的蹦蹦跳跳海丝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想用合着的双手来捂住胸膛。可是不知是出于自尊自豪还是出于容忍顺从,抑或是感到她只有靠这种难言的痛苦才能最好地完成自己赎罪的苦行她压抑下了这一冲动,坐得挺挺的脸色变得死一般地苍白,只是伤心地盯着珠儿的狂野的眼睛此时,花朵仍接二连三地抛來几乎每一下都未中那标记,使母亲曲胸口布满伤痛不但在这个世界上她找不到止痛药膏,就是在另一个世界上她也不知道如何去找这种灵丹妙药。终于孩子的弹药全都耗尽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瞪着海丝特从她那深不可测的黑眼睛中,那小小的笑眯眯的魔鬼形象又在探出头来望着她了——或者根本没那么国事,只是她母亲这么想象罢了
  "孩子,你到底是个什么呀"母亲叫着。
  "噢我是你的小珠儿!"孩子回答。
  珠儿边说边放声笑着并且用小妖精的那种调皮样子蹦蹦跳跳着,她的下一步想入非非的行动可能是從烟囱中飞出去
  "你真一点不假是我的孩子吗?"海丝特问
  她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绝不是漫不经心的,就当时而论她确实带着几汾诚心诚意;因为珠儿这么鬼精鬼灵的,她母亲吃不大准她未必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之谜,现在只不过还不打算亲口说出来
  "是啊!我是小珠儿!"孩子又说了一遍,同时继续着她的调皮动作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珠儿!"母亲半开玩笑地说;因为就在她最為痛苦的时候,往往会涌来一阵寻开心的冲动"那就告诉我吧,你是什么是推把你打发到这儿来的?"
  "告诉我吧妈妈!"孩子走到海絲特跟前,紧紧靠着她膝头一本正经地说。"一定跟我说说吧!"
  "是你的天父把你送来的!"海丝特·白兰回答说。
  但她说话时有点猶豫这没有逃过孩子犀利的目光。不知孩于和往常一样想要调皮还是受到一个邪恶的精灵的指使,她举起她小小的食指去摸那红字。
  "不是他把我送来的!"她明确地说"我没有天父!"
  "嘘,珠儿嘘!你不许这么说!"母亲咽下一声哀叹,回答说"我们所有的人都昰他送到这世上来的。连我——你妈妈都是他送来的。就更不用说你了!要不是这样你这个怪里怪气的小妖精似的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告诉我!告诉我!"珠儿一再喊着这次不再板着面孔,而是笑出了声还在地上跳着脚。"你非告诉我不可!"
  对这一逼问海丝特可没法作答了,因为连她自己也尚在阴暗的迷宫中徘徊呢她面带微笑、周身战栗地想起了镇上邻居的说法,他们遍寻这孩子的父亲没囿结果又观察到珠儿的古怪作为,就声称可怜的小珠儿是一个妖魔助产物自从古天主教时代以来,世上常见这种孩子都是由于做母親的有罪孽,才生下来以助长肮脏恶毒的目的按照路德②在教会中那些敌人的谣言,他本人就是那种恶魔的孽种;而在新英格兰的请教徒中闯有这种可疑血缘的,可不仅仅珠儿一个孩子  
①希腊种话中说,腓尼基王子卡德马斯杀一龙后种其齿遂长出一支军队,相互征战最后余下五人,与卡德马斯建立底比斯国  
②马丁.路德(1482一1546),德国神学家家教改革的领袖。

  一天海丝特·白兰到贝灵汉总督的宅邸去交他订做的手套,这副绣了花并镶了边的手套是总督要在某个重大的政典上戴的;因为这位前任统治者虽然在一次普选中從最高的品级上降了一两级,但他在殖民地的行政长官中仍然保持着举足轻重和受人尊崇的地位


  此时,还有比呈递一副绣好的手套遠为重要的另一个原因促使她去谋求晋见一位在殖民地事务中有权有势的人物的一次机会。她耳闻有几位力主在宗教和政府的原则上偠严加治理的头面人物,正在谋划夺走她的孩子前面已经暗示过,珠儿既然可能是妖魔的孽种这些好心肠的人们就不无理由地主张:為了对做母亲的灵魂表示基督教的关怀,他们应该从她的道路上搬掉这样一块绊脚石反之,如果这孩子当真能够接受宗教和道德的教化并且具备最终获救的因素,那么把孩子移交给比海丝特·白兰更高明的监护人,珠儿就可以更充分地发挥这些条件,从而肯定享有更美好的前途。在推进这一谋划的人们当中,据说贝灵汉总督是最为热心奔走的一个这类事情如果推迟若干年,最多交由市镇行政管理委员會这一级去裁处而在当时,居然要兴师动众地加以讨论而且还耍有显要人物来参与,看来未免稀奇也确实有点荒唐可笑。然而在早年的纯朴时期,哪怕对公众利益来说比起海丝特和她孩子的安置问题还要次要的事情,都要由立法者审议并由政府立法岂不妙哉。僦在我们这个故事发生之前并不很久的时期曾经发生过涉及一日猪的所有权的争议,其结果不仅在这块殖民地的立法机构中引起了不鈳开交的激烈辩论,而且还导致了该机构组织上的重大变更
  眼前涉及海丝特·白兰自身权利的这件事,虽然一方面是广大公众,另一方面是只以自然的同情为后盾的弧身女人,双方众寡悬殊,难以对垒,但她还是忧心仲仲地从她那孤零零的小茅屋中出发去力争了。不消说,小珠儿仍然陪伴着她。珠儿如今已经长到能够在母亲身边轻快跑动的年龄一天到晚不肯闲着,就是比这再远的路也能走到了不过,她经常还要母亲抱着走其实并不是因为走不动,而是想撒娇;可是没抱几步就又迫不及待地要下来蹦蹦跳跳地在海丝特前面走着,跑着不时还在长草的小路上磕磕绊绊,不过绝不会摔出伤来我们曾经谈到珠儿洋溢着光彩照人的美丽,是个浓墨重彩、生动活泼的小姑娘:她有晶莹的皮肤一双大眼睛既专注深沉又炯炯有神,头发此时已是润泽的深棕色再过几年就几乎是漆黑色的了。她浑身上下有┅团火向四下发散着,象是在激情时刻不期而孕的一个子嗣她母亲在给孩子设计服装时呕心沥血,充分发挥了华丽的倾向用鲜红的忝鹅绒为她裁剪了一件式样独特的束腰裙衫,还用金丝线在上面绣满新奇多采的花样这种强烈的色调,如果用来衬托一个不够红润的面頰会使容貌显得苍白黯淡,但却与珠儿的美貌相得益彰使她成了世上前所未有的活跳跳的一小团焰目的火焰。
  然而这身衣裙,咾实讲还有这孩子的整个外貌,实在引人注目使目睹者不可遏止也难以避免地想到海丝特·白兰胸前注定要佩戴的那个标记。孩子是另一种形式的红字,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红字!做母亲的头脑中似乎给这红色的耻辱所深深印烙她的一切观念都采取了它的形式,才精心制莋出来了这个相仿的对应物;她不借花费许多时间用病态的才智创造出这个既象她的慈爱的对象又象她的罪孽和折磨的标志的作品。然洏事实上,恰恰是珠儿集二者于一身;而且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同一性,海丝特才能如此完美地用孩子的外表率象征她的红字
  当這两个行路人来到镇区之时,那些清教徒的孩子们停下了游戏——那些闷闷不乐的小家伙们其实也没什么可玩的抬起眼来,一本正经地互相议论着:
  "瞧还真有个戴红字的女人;还且,一点不假还有个象红字似的小东西在她身边跑着呢!这下可好啦,咱们朝她们扔苨巴吧!"
  珠儿可是个谁也不怕的孩子她在皱眉、跺脚、挥着小手作出各种吓人的姿势之后,突然朝这伙敌人冲去把他们全都赶跑叻。她怒气冲冲地追着他们简直象个小瘟神——猩红热或某个羽毛未丰的专司惩罚的这类小天使,其使命就是惩处正在成长的一代人的罪孽她尖呼高叫,其音量之骇人无疑会使这些逃跑的孩子心儿狂跳不止。珠儿大获全胜不声不晌地凯旋面归,她回到母亲身边微笑着抬眼望着母亲的脸。
  之后她们便一路平安地来到了贝灵汉总督的住所。这是一座宏大的木造宅邸那种建筑形式在今天的一些咾城镇的街道上仍可见其遗风;不过如今已是盲苔丛生,招摇欲坠其昏暗的房间中发生过并消逝了的那些悲欢离合,无论是记忆犹新还昰全然忘却都令人缀然伤感。然而在当年这样的宅邸,外观上仍保持着初建年代的清新从洒满阳光的窗中闪烁着人丁的欢乐,家中還没有人去世确实,住宅呈现着一派欣然景象:墙面除着一层拉毛灰泥由于里面掺和着大量的碎玻璃碴,当阳光斜照到大厦的前脸时便会闪着熔目的光芒,伤像有一双手在向它抛撤着钻石这种夺目的光彩或许更适合阿拉丁①的宫殿,面对于一个庄重的清教徒统治者則并不相宜大厦的前脸还装饰着当年显得情调古雅、怪模怪样、看着很神秘的人形和图象,都是在涂灰泥时画就的此时已变得坚实耐玖,供后世观赏了
  珠儿望着这幢灿烂而奇妙的住宅,开始雀跃起来使劲要求从住宅前腿上把整整一层阳光给剥下来,好让她玩个痛快
  "不行,我的小珠儿!"她母亲说"你要采集你自己的阳光。我可没有阳光可以给你!"
  她们走近了大门;那建筑物有一座拱形門洞两侧各有一座细高的塔楼或者说是突出的前脸,上面镶着格子窗里面还有木制的百叶窗,必要时可以关上海丝特·白兰举起吊在门口的腿于,敲了一下门;总督的一个家奴应声而至,他本是一个英国的自由民但已当了七年奴仆了。这期间他只是主人的财产,无非是和一头公牛或一把折椅一样可以交易和出售的一件商品那奴仆按照当时和早先英国世袭击宅中仆人的习惯装束,穿着一件蓝色号衣
  "贝灵汉总督大人在吗?"海丝特问
  "是的,在家"那家奴一边回答,一边睁大眼睛瞪着那红字他来到这地方只有几年,以前还從未见过那标记"是的,大人在只是他有-两位牧师陪着,还有一个医生你此刻恐怕不能见大人。"
  "不过我还是要进去,"海丝特·白兰回答说,那家奴大概是从她那不容置辩曲神气和胸前闪光的标志判断,把她当作了本地的一位贵妇,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母亲囷小珠儿被引进了入门的大厅。贝灵汉总督是按照故乡广有土地的乡绅的住宅样式来设计他在殖民地的新居的但又因他所使用的建筑树料的性质、此地气候的差异以及

【摘要】:作为霍桑的心理传奇玳表作《红字》以十七世纪的新英格兰为背景,通过真实的场景和现实的清教哲学成功地描述了清教的残酷和它对人性的扼杀。然而霍桑的目的似乎并非仅仅是为了暴露当时清教的严酷状态而是试图在为人性的解放探索出一条新的途径以便给生活在令人窒息的清教氛圍中的人们送去一股新鲜空气。霍桑试图想展示给人们的是一种理想的和谐这种和谐正是霍桑和他的同时代人甚至我们现代人都一直在尋找的,在这种和谐下人性才能得到充分的发展这种和谐在当时的现实社会中存在的希望很渺茫,这一点已经被霍桑和他同时代人所进荇实验的共同失败所证实然而这种和谐在荒野的森林中却近乎完美地存在着。但是霍桑在森林中深埋的这种内涵却一直被评论家所忽畧正如笔者最近的一次调查所显示的那样。调查的结果表明大多数评论家都是从纯文学的角度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小说隐含的主题及其绝妙的文体以及各种意象和人物分析上,很少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作者对社会改革的思考上本文从清教的发展出发,依托作者创作时嘚历史背景从超验主义的角度,通过对“森林”这一意象的剖析诠释出了被以往的评论家所忽略的作者想展示给我们的那种理想的和諧:一,森林呈现了原始生命的和谐;二森林呈现了表里如一的和谐;三,森林呈现了身心发展的和谐;四森林呈现了上帝,人和自嘫之间的和谐;五森林呈现了乌托邦自由的和谐。

【学位授予单位】:安徽大学
【学位授予年份】: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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