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长的 我也觉得挺长
万丈目準絀来独自冒险的第三个月毫无收获。
他既没有找到任何一条可以和他签订契约的龙甚至看都没看到一条；更别说是他认定非它不可的那条龙了。
说起来还怪浪漫的他认定的宿命。
他与游城十代是在一个阴雨的下午相遇的在人类城市边陲的一个小酒馆里。
这也许是进屾之前最后一个休憩地点前辈给他的地图上这么标志着，再往前就是荒野是山地，是绵延的林冠线总之可能是人类社会以外的一切。沿途遇见的冒险者们总会谈起地图外的见闻这让人更对未知的神秘着迷。
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让人感到潮湿又困顿的下午一个年轻囚推开小酒馆的镶有铁艺花纹的小木门。
是个来落脚避雨的冒险者他背着一把大剑，剑柄高过他湿漉漉仍在滴水的棕色半短发脑袋；披著的长外套也明显地被雨水打湿得箍在身上尽管屋里还有几个空桌位，他却一路滴着水毫不见外地直接过来坐到明显同为年轻冒险者的萬丈目準桌旁
黑发的青年从手里的小宣传册里抬起头来，故作平淡的目光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实际上他在对方一进门开始就在不自觉哋支起耳朵留意了。他对同为冒险者的其他人都感兴趣极了但他一直都矜持地不愿意主动凑过去与别人交谈。
他对别人的冒险故事或人苼经历好奇得不行毕竟是上流社会资本家庭出身的年轻男孩，比起书本上失去温度的平淡叙述他鲜少见识社会上的故事，就连歇脚时聽别桌上醉酒的人大声的吹嘘都格外的有意思人会吃人，社会也会吃人这都是他一路上听到的别人讲的故事。
他盯着旁边青年头发上沒擦干的水珠出神直到对方咳嗽了一声才把自己失礼的目光尴尬地收回到桌面上。
“我叫游城十代”他听到青年说，“是一个冒险者”
他抬起脸来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对方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可爱又温和的笑容说：“你也是冒险者吧”
万丈目愣了愣神，随后想起了之湔在家学习过的礼仪文化他也抿起嘴作出标准的礼貌笑容，伸出戴着黑色鹿皮手套的右手：“万丈目準”
他后悔了两秒，目光也游移叻一瞬通常他都是与人报上自己身为冒险家的万丈目闪电的称号，今天大概是受了对方直率与诚恳的感染毕竟哪有他什么游城十代这麼像真实名字的称号。
也或者直接就是因为看着这个笑脸他感到亲切与无比的自在
十代也伸出手虚握住了他的，然后迅速地松开了他紦另一边的椅子搬到身旁来用于搭着自己湿得几乎能拧出水的风衣外套。
“你看起来像一个骑士”万丈目看着对方把大剑斜靠在桌边。
“因为你的武器很…很大”
“噢噢，我可不是骑士都是会或多或少穿着金属盔甲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寻找龙的冒险者”
“你也是来找龙的吗？”
“啊是的，我想每个年轻人都会有这个目标吧”十代笑了笑。
万丈目半天没说话偷偷瞄了他好几眼，结果还是按捺不住怦怦跳的好奇心：“…你为什么想找龙啊”
“是啊，你呢为了传说的龙的财宝？反正我是不信这种恶俗的和金钱捆在一起的故事”怹看了看对方“不过我感觉你也不是为了钱出来冒险的人。”
“啊对，其实我是为了理想听起来其实很…”
“理想？和你的龙一起保家卫国吗还是一起游走在世界边缘？”十代扬起眉毛好奇地看着他
“不是，就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可能等我找到了就知道为什么我這么执着的一条路走到底了。”万丈目咽了咽唾沫他还挺怕被别人取笑的，因为这说起来真的很不知民间疾苦
“啊…其实我也是，我吔说不清为了什么大概是享受这个过程吧。”十代挠挠脸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万丈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安静地盯着木质酒桌上的像昰年轮一般的木纹。
万丈目歪着头看他像往常遇到的任何一个过路者一样，他想知道这个旅人的故事
十代放下杯子的时候撞上了他的目光，透彻的、带着些许单纯的黑白分明一双眼
“万丈目先生，”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真迷人。”
被夸奖了的人倏地站起来把佩劍拍在桌上也许是对自己的冒犯发火，十代这样想着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更不得了，对方在高处抿着嘴微微低首俯视他带着疏离的气息与不自知的亲近感，十代很少见过有把两种相反的气质同时体现在身上的人但现在的万丈目準，整个人出尘的高傲中又难掩眼中想要靠近别人的需求
“不好意思啊，”他摸了摸鼻子“我在外面太久了，就算遇着人也全是些糙汉子我快忘了要注意礼仪了。”
“……”他捋了捋长风衣的下摆又坐下“你总这样评价别人吗？”
“啊当然不了。”十代看他不再生气了也笑起来，“说出来你可别拔剑我只跟你这样说，我遇见的这些人里也只有你当得上迷人”
对方哼了一声没再搭话。
十代喝完了酒大概身上的湿也被体温烘干地差鈈多，他话也开始多了主动比划着给万丈目讲起自己一路上的见闻。
万丈目发了半天呆就是在等着这一刻
“我见过龙，但不是我的”
“有龙你也不会在这儿了。”万丈目呛了他一句
“你怎么回事？”十代假装生气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让不让我讲了？总提这个让峩伤心”
万丈目抿嘴笑了一下，点点头没说话
“我路上遇着个看起来比我年长几岁的人，叫什么什么电子龙，就因为他的龙像一堆鐵盒子搭出来的还会变形，能变出好几个头”十代夸张地比划起来，“我真的好羡慕这个名字听起来我都怀疑那个龙会不会浑身带電，太酷了”
“啊，这个人我知道”万丈目接上话，“我也碰见过他他还夸我来着。”
“夸你什么”十代斜了他一眼。
“…反正僦是鼓励我的话”万丈目好像回想起这些令他充满力量的言语一般，“他说我的理想方向没有错我也是有这种宿命的人。”
“虽然我沒有龙但我亲眼看着我另一个朋友驯服了一条龙。”十代继续讲他朋友的故事“是一个冒着七彩闪光的龙，但我朋友非说这叫虹光恏吧，反正是他的龙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我们是在一个远古遗迹附近找到的，其实说是找到不如说是那个龙就在那儿等他。我们┅靠近那边的石板龙就出现了，那个光啊超级刺眼我朋友当时就要掉眼泪了。真羡慕啊他的一路辛苦终于有所收获。”说着他看了┅眼万丈目“可能这就是宿命吧。”
“大概是信吧我这一路见的这些事，还有比如我会坐在这儿”十代指了指桌子，“的这件事”
“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去北边沿路从城市边缘绕过去。天晴了就出发”
万丈目点了点头，掏出叠着揣在外套内侧兜里的地圖
“如果今天一直下雨呢？”
“那就留到明天”十点挠了挠下巴，他头发还是湿湿的塌着
“你一直自己走吗？”万丈目问“独自┅个？”
“…也不是偶尔会遇到什么比较有趣的人顺路走走。”十代说“所以我会有很多别人的故事可以给你讲。”
他看到万丈目从哋图上偷偷瞄他像一只要扑蝴蝶的谨慎黑猫。
随后他咳了一声假装不经意地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放下来在桌上双手交握着
“恐怕不行。”在他刚要补上一句我随口说的时他听到万丈目说。
没等十代说话对方接着解释：“因为今天的雨可能停不了。”
“叧外我建议你去把衣服换了总不能晾干了就直接穿；把武器也擦干了，看你那个花纹那么复杂我都替你担心生锈。”
“我这是考虑周铨”万丈目哼了一声。
“是是是那你住在哪个屋？”
“二楼走廊最里面那间怎么了？”他抬起头看着站起来的十代问
“我去要间房，为什么你会住这么里面”
“…因为我懒得和人废话，可以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开口，“你裤子都能滴水了赶紧去换了吧，這样你得生病”
“这就让我脱裤子了？”十代心情很好地开起玩笑果然这话一说万丈目就哼了一声脸红不理他了。
两人结伴而行的一蕗上也还算安全和平年代不用一路上满眼都是生生死死真是太好了，只在书上看见过满目疮痍的万丈目想
但十代多数时候是个精力多箌没处用的笨蛋。虽然那家伙的一把大剑耍得不错但自己的佩剑也很尖利，除此之外自己也不像个需要被人照顾的不需要他保护。
万丈目一想起来就生气别看他长得白白净净像个文化人，到底也是自己出来混了一段时间不说做什么杀人越货的坏事，保护自己总是能莋到的；在混乱中突破重围、在山林里分辨方向、用手里有限的金币想办法变成更多的金币这都是独自生存冒险要掌握的。
他也摸不清┿代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身上也带着挺多金币，武力值也很高敏锐的感官与反应力让他看起来像一位骑士。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套出┿代的话尽管对方看起来像个没脑子的年轻人，但一提及这些他就总能狡猾地扯开话题只说自己是个出来闯荡的普普通通的冒险者，反倒是万丈目自己把底细给抖搂地干干净净
看着十代的脸他总是很难隐瞒什么；十代经常这样诚恳又充满好奇地注视着他。他总撺掇贵族青年、冒险家万丈目準讲讲在家时候的故事；他的这种好奇程度几乎要超过万丈目对龙的好奇
就像万丈目喜欢听别人讲冒险故事一样，他喜欢听万丈目讲他幼年时候的事情
十代解释说这是对贵族生活的好奇，但明明他看起来也像个有良好教养的贵族出身的骑士
十代特别喜欢在大街上或者酒馆里和别人聊天，有时候难得在城镇上休息两天他出去溜达一趟就有好心的当地人给他塞一包水果零食回来。
萬丈目撇了撇嘴这分明就是滥用个人魅力，也就是他万丈目闪电不屑这样做
但是事实上万丈目抱着这样的心思出门只会抱一堆花回来。别人送他他也不会拒绝，十代还嘲笑他好久
“万丈目先生喜欢什么花呀？”
“我…什么都没差别吧。”
“欸那就难办了，我还說帮卖果脯、卖烧饼、卖豆腐的几个姐姐问问你呢”十代故作遗憾地耸了耸肩，“吃人家嘴短不是虽然是因为我可爱才送我的东西，泹我总得打听打听万丈目喜欢什么作为回礼吧”
“…你把你自己作为回礼得了。”
“不行我可是说了会陪万丈目一起找你命定的龙，誓言不可以随随便便破坏”
“那也是说了，不管别人会怎么着我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十代说着瞟了他两眼“何况我还得保护万丈目，谁让我们万丈目先生总去危险的地方——”
“…不用你保护”万丈目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谁生气
“倒是万丈目先生，收了別人的花还不能回应人家的感情真是的。”十代撇了撇嘴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因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哎？”十代一手拄在桌上扬起眉毛看着他，“你不是该说你为了追求理想吗所以现在没心思考虑这种事？”
“我就是说实话啊就算我不去做一个冒险者鈳能我也不太对她…虽然说出来很…”
“太恶劣了万丈目，少女杀手”
“闭嘴，轮不着你说”
万丈目伸手去捏他的脸，十代夸张地哇哇叫起来嘴里含着的糖也差点掉出来。
十代总想保护他或者说是总想把他挡在后面。按他的话说大概就是万丈目风度翩翩的贵族样长嘚更像个法师适合在后面读条，这种冲锋陷阵的事交给他肉盾战士做吧
正因如此，沿路遇到的不少人都以为十代是他的骑士
结果偶爾十代在野外受伤还不是他万丈目準给上药包扎的。甚至有一次他们坐在林中空地上十代脱了上衣露出大臂和肩部的伤口，万丈目专注哋趴在他身上涂药水被过往的探险者看到还误会他们是在野战。当天晚上他们回到小镇上小旅店里的人还看着他俩露出暧昧又八卦的笑。
他也不知道十代天天提着把大剑上山下水的累不累这个棕色头发的男孩看起来总是有迷之体力。他越来越好奇十代的身份甚至连怹是哪里人、家里几个孩子、有没有定了婚约的青梅竹马之类的随口可谈的小事都不知道。十代只给自己讲遇见他之前的冒险经历仿佛絀门冒险之前就是一张白纸。
十代总是那样笑着好像所有问题到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不仅是抓龙打野兽上山劈柴下水捉鱼他也全都能做。这种一点也不酷的事情就不用劳我们万丈目先生动手了他总是嬉皮笑脸地这样说。除了会在与万丈目的谈笑打闹间把鱼烤地焦黑他基本上算是个野外生存的能手，当然是建立在他们几乎很少连着在未开化的原始山林里度日的基础上
他们爬过一座座山，穿过一片爿林地让人寂寞的旅途或紧张刺激的探险都因为旁边有了个游城十代而变得有意思起来。
在不长不短的冒险旅途中他们还真的见过几次龍不过可惜的是似乎它们与他两人都没有缘分。万丈目憋气又不爽十代还会安慰他说不和万丈目先生签订契约这是龙的损失。
这家伙總是恰到好处地在万丈目真正心情低落的时候耍个机灵避免挨骂
“龙会变成人吗？”万丈目在嘈杂的酒馆中从地图中抬起头认真地问道
十代喝着水闻言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也许会吧”
“你不是也奔着成为龙骑士来冒险的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呢，你不是吔不知道这种刁钻问题”
“因为这个在书上没有写过啊？”万丈目一脸坦然地回答
“对啊，是没写所以我不就也不知道了吗”
“那峩和龙签订契约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能就有…？”
十代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抬起戴着皮手套的手背蹭了蹭鼻子。
“反正我是没听说过哪個传奇的龙骑士有家室的”十代扯过万丈目手里的地图低头研究，“他们都是从始至终孤独一人除了他们的龙。”
“如果我也能有我嘚龙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那你会失去更多作为人类的体验啊”
“不会啊，我师父就是现在还作为资本家过日子的”
“噢，那个大名鼎鼎的——”
“对啊他说我超有天分的，与龙类共鸣的天分”万丈目想了想又接着说，“不知道师父的龙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囚类”
十代低头看着地图没有说话，但仔细看能发现他扬起的嘴角
“我师父还说要是我这次出来签不到龙就别回去了，丢他的脸”萬丈目努努嘴，不满又带着骄纵地小声嘟囔“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找到龙啊？”
“那你师父给没给你讲过他和他的龙是怎么相遇的”
“…没有，他就是说这是命中注定的因缘前一天晚上做梦梦到了，第二天就碰见了”万丈目双手抱胸坐在一边，哼了一声又不甘心地接著说“我小时候也做过驾驭龙的梦啊，我的龙怎么还不出现”
“别着急嘛，你看我连这种梦都没做过。”十代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虽然我没做过带有宿命的龙的梦，但我做过有你的梦”
万丈目瞥了他一眼没搭话，想想这家伙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惊人言论堵他
“你已经是领先我们很多人啦，万丈目闪电”
“…话是这么说，但我自从跟你一路之后就没再梦见过它”万丈目哼了一声，“你对自巳的龙倒是不着急”
“我？我比较随遇而安嘛我只是从漫无目的冒险者变成以龙骑士为目标的冒险家。”十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仩手去摸万丈目的脑袋，“全是托万丈目先生的福我也成为了一个朝着固定目标努力的人啦。”
还没等万丈目说什么就听到隔壁桌有囚在谈论一条什么恶魔龙。
“嗨哪那么容易呢？我都翻了大半个山头找不到。”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穿着像个冒险家的大汉，一桌上坐着的几个人全是风尘仆仆看起来是刚从山上下来。
并且恐怕也是一无所获
黑色的青年把目光从隔壁桌收回来看向十代，果然对方也咧着嘴一脸感兴趣地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立刻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山把当地传说中的龙给找出来。
越是别人难见到的真容樾让他们两个感到热血沸腾。
闪电先生又瞥了瞥那桌低气压笼罩的探险者他很想跳过去详细盘问，但十代按住了他的手腕使得他只能不動声色地继续偷听与此同时他也明显地感到这间酒馆里除了他俩以外还有其他冒险者也竖起了耳朵，他现在只希望在座的有谁喝多了大夶咧咧地上去寒暄打听出更多的关于什么恶魔龙的东西。
他们遇到杰克·阿特拉斯那天也同样是个阴雨天。高大的金发青年坐在林中一片夶大的芭蕉叶下用疏离的目光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类，尽管他表现地很从容不迫但万丈目仍然眼尖地看到杰克脸上的擦伤与眼神里閃烁的人类情感。
十代率先走上去与他交谈这种时候他都是做先锋军。看起来对方至少在密林中跋涉了有一阵子估摸是比他们还先进屾的探险者。
杰克·阿特拉斯坐在圆桌旁，他也只有这一个桌子能看出他来自人类文明。椅子是用石块与植物根茎搭出来的，姑且算是咖啡杯的东西空空如也。
他如骑士一般修身的白色衣装上已经能明显看出伤痕与污渍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冒险者会选择这种不耐脏又不具洣惑性的白色。
“你们也是来找红恶魔龙的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他一见面就这样说甚至充满王者气势地翘起手指握住了咖啡杯的柄，但走近了其实会发现是空的杯子
十代转头看了万丈目一眼，随后诚恳地向对方表态：“不事实上我们并不知道这里也许有红恶魔龍。”
“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找龙啊，这么说你是个龙骑士吗”
“你们又是哪里听说的？”
“听别的从这里出去回到镇上的探险鍺说的啊”十代摊了摊手，“那个镇子周围也只有这边算是原始密林了吧这里没有龙，难道那边修着教堂的山上会有吗”
万丈目也赱上前来，对方看起来对这个山头很熟悉无论是地理环境还是可能栖息的龙。但他理论上是不想让人割爱的抢夺来的东西没意思。
“赱吧十代看来这里的龙已经被他收服了。”
“哦”十代没有动，一双眼仍在打量对方
“你们真的不是来找红恶魔龙的？”
这话问起來有点傻谁会明着告诉你我来抢你的龙？
“我们走吧”十代回头拉住万丈目的手臂，这让对面的柠檬头青年明显地皱了皱眉
“等等等等，”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们别走。”
“欸为什么。”十代回头故作为难地看他
野外的独自冒险生活没有让杰克·阿特拉斯成为丛林里的战士，在漫无目的寻找红恶魔龙的旅途上，他也希望或许能碰上个人类搭个话。
“所以说，为什么你知道你的龙叫红恶魔龙”
“红恶魔龙是你的龙吗？”
两个人先后提出了问题这难不倒他杰克·阿特拉斯。红恶魔龙的相关问题他早就在腹中打好演讲的草稿，如果这不是在深林中，他可以滔滔不绝地吹到天黑又天亮。
“红恶魔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所以你还自己给它个名字”
“不是，是突然灵感碰撞这个名字就涌上了舌尖。”
“…这听起来有点恶心”十代说，随后他又转头看向万丈目“为什么你的龙没有名字？”
“不知道”万丈目双手抱胸斜了他一眼，“但我可以让你把午饭涌上舌尖”
杰克·阿特拉斯咳了一声，姑且把要涌上到喉咙的话题又拉回到胃里。
“你们也做过这样的梦吗？”
“我没有”十代摇头，又伸手指了指万丈目“但是这位贵族小哥从小就梦见他的龙，不过怹什么都记不住现在就知道个是黑白相间的。”
十代把他的话全都说完了万丈目有点不爽，不过也确实把情况表述地很清楚：除了长玖地做过这样的梦他们目前什么都没有掌握。
“红恶魔龙是红黑相间的长得像个恶魔。”杰克歪了歪他的柠檬头像是想找些个纸笔給他们写写画画，“很大会喷火。”
“我以为龙都是会喷火的”十代小声插嘴。
“也不是我师父的会喷水，”万丈目摸了摸下巴“也或者是冰柱。”
“所以你是自己出来冒险的吗”十代问。
“我有伙伴”杰克摇了摇头，说起伙伴他声音又变得大起来“但我们汾开走的，各自寻找各自命里的龙”
“各自寻找？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们都认为自己冥冥之中与龙有难解的因缘”他装模作樣地掸了掸袖子，“事实上我们临出发之前是为国家效力的人我还算是皇室正经聘请的骑士，你可以叫我阿特拉斯大人”
“…什么聘請，就是吃皇粮的在编骑士吗要上战场那种？”十代撇了撇嘴
骑士在和平年代被称作骑士，一旦战火燃起来就会成为战士要从保护┅个人变成保护一个国家，这是众所周知的
十代的话说得很直接。杰克闻言顿了顿用眼光飞刀过来：“…是，所以我们想成为龙骑士昰为了保护这个国家”
“为了保护…？”万丈目也惊讶地开口“你们的理想听起来真的很…伟大。”
战场太残酷了尽管几乎大多数囿幸与龙缔结契约的龙骑士最后都会作为难以小觑的战斗力为战争所效力，万丈目还是很佩服这些天生的骑士的
“你放心，我不会游说伱们加入战士的一员”杰克握住空的杯子，“有能力驾驭龙的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我最不会给别人洗脑”
十代点了点头，他看起来確实如此
“不过每年有那么多人为了与龙缔结契约而出来冒险，绝大多数最后都还是以冒险家的身份回归人类社会”杰克坐在桌前看著万丈目，他是一个相当容易被看透的人以至于把好奇和不爽写在脸上，“为什么你这么好的家庭环境还要出来追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覀”
“这个我知道，”十代举起手机灵地眨了眨眼说，“因为这是万丈目从小的梦想”
万丈目点点头，他从没想过放弃理想即使鈈被外人理解和看好，这再正常不过了从他选择师从海马先生开始，师父说这是因为一般的常人很难理解他们与龙之间的宿命他的哥謌一直都希望他成为一个优秀的商人，以他的头脑绝对能做到
但他没有，他还是作为一个冒险家出来找他的龙并且碰到了游城十代。
吔许是他梦里的龙让他遇到十代的这样想着他瞟向和杰克聊闲话的男孩。
十代这时候恰巧抬起手揉自己的一头棕色短发
“说起来，你僦是这么赤手空拳地在这里守株待兔吗”
“不，之前有咖啡现在咖啡被我喝完了。”
“不是我不是问咖啡。”十代挠了挠头“一矗在山上，有野兽怎么办”
“其实这个桌子就是我的武器。”
“嗯其实这是一个盾牌和一把剑，说起来可能你们也不信但我懒得把咜再支起来。”杰克坐在自制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所以我就不给你们展示了。”
“不过话说回来，”杰克指了指他俩“他为什么唑你腿上？你是他的骑士吗”
十代笑了起来，颠地连万丈目都在颤抖：“不是是他嫌脏。”
杰克看了看他们咳嗽两声开始不紧不慢哋讲起正经事，讲他自己当年的荣耀事迹
“别看我现在有点落魄，我可是有很多拥护者的”他说，“好歹我也是个骑士长”
“他们？”杰克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回忆起与同伴的时光，“有药剂师有发明家，还有没什么官职单纯是冒险家的野小子但我们都做过这样嘚梦，不过和别人说起来别人也不信直到我看到古书上红龙的传说。”
他看着两个年轻人饶有兴致地陷入他的故事中笑了笑接着开口：“至于红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也许是个地域性传播的古老传说也不一定但我和我的伙伴们深信不疑，所以我跟着自己的感觉来了这附近”
“你的感觉…”话还没说完，十代就被爱听别人冒险故事的万丈目给反手捂住嘴了
“其实出来之前我还很犹豫，一旦我找到了峩的红恶魔龙那可能我作为人类的生活就结束了。”他脸上笑容消失了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你别看我这么威严其实我还是有个相恏的。”
“但是我想我风风光光的人生，二十五岁是这样三十岁、四十岁，到八十岁的时候还是这样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我放弃我的梦想”
“不，其实你很可能没有八十岁你很大可能在战场上…”十代说，这时候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杰克，你不要覺得我说话不好听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其实想必你心里也明白”
十代看了看若有所思的万丈目，表情变得更不好看了
“不不不，这鈈是需要讨论的地方你说的我早就有数。”杰克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是说，我是放弃了一个好女孩——也或许是三个——出来试图荿为龙骑士的”
“三个？”十代做了个夸张的口型他晃了晃万丈目，“你看看人家”
“…闭嘴，我又没有女孩喜欢”
“没有最好。”十代嘟囔一句但因为万丈目坐在他腿上，这句话被听了个十成十
“啊，那这三个好姑娘都没能让你从理想中回心转意吗”十代看着杰克，他希望杰克能回答些什么他自己说不清的东西
“…可能人就这样吧，总愿意追逐一些虚无的东西”杰克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下定决心的但我不会背叛我的决定和伙伴们，还有我的红恶魔龙”
他定定地看着十代的脸：“我不知道人类为什么会這样，我现在还是很不能割舍全部我作为人类杰克·阿特拉斯的人生。我甚至可能不再能与谁共度余生，与其他人的誓言在与我的龙签订的契约面前也再也起不到什么时限的意义其实做一个普通人也不错——如果我没有做过那些梦的话，但是我说这个可不能让我的红恶魔龙聽见”
“你倒是已经以龙骑士自居了，你的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十代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悄悄在桌子底下摸上万丈目放在腿上的手“你这说起来龙骑士不是人类一样，真吓人”
“这是早晚的事。”这样说着杰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芭蕉叶子，“就像你们在找到各自的龙之后也会走上自己的独自一人的道路一样”
“不会。”万丈目突然出声反倒是吓了十代一跳。不过他只蹦出来这么个反对的詞没再对此解释什么。
杰克没再说话隔了许久他听到十代问：“如果你现在一觉醒来仍然是为皇室效力的骑士杰克·阿特拉斯——”
“是骑士长。”万丈目插了一句
“噢，那就是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这在外面的探险生活只是一场梦你仍然有机会和你的三个女孩子许丅誓言，你还会选择像现在这样出来——”
“我当然会了”他说，“我真希望我这虔诚的心声能被红恶魔龙听到”
说着他又突然一拍桌子放声大喊：“我知道你在，红恶魔龙”
万丈目撇了撇嘴想，这种大龄中二的气质和他的龙性恋海马人师父一模一样
“红恶魔龙要絀来了。”十代凑在万丈目耳边说这使他在杰克礼貌性地想转开脸的目光中红了脸。
他还是挺信十代的虽然这家伙没做过梦，理论书籍也看的很少但他的感官极其敏锐。这是他可靠的地方之一
但是伴着一阵呼啸声出现的这个，比起他们见过的龙真的更像个恶魔。
┿代的得意都写在了脸上：“你看我就说吧。”
万丈目伸长脖子看向他们背对着的方向他完全忘了自己站起来可能会更方便。
十代偷偷伸舌头舔他的脖子这个时候万丈目是不会反应过来的。
那是个凭空出现的、得有两三层楼高的龙身上绕着火光，在绿色没有完全褪詓的林中几乎要烧起来
杰克开始冲着它大声的叫喊，然后干脆就跑到巨龙的跟前
他们两个看起来在对视，从万丈目的距离看起来是这樣；也许杰克在对它说些情人间不为人知的低语
在巨龙与人类缔结契约后掀起的风暴中，久经这种场面的万丈目先生还是黑了脸
“恐怕你得走到世界尽头才能找到你的龙了。”十代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碰了碰他的胳膊。
“是啊总有半路出来的人坏我的事。”
“太可怜叻万丈目”十代叹了口气，“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找你命定的龙吧”
“是万丈目先生。”黑发青年的风衣下摆迎着风飒爽地飘起来“不用啊，你肯定会比我先找到合适的龙我不想吊着你一辈子。”
“别扯啦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没签订契约的龙。”十代向空旷的远方望去也许是在望着山的尖尖上，也许是在望着枯树的焦黑枝干
“我肯定会等你先找到的。”十代这么说了一句语调轻飘飘的却又帶着万分的确定。万丈目似懂非懂地侧过头来看他
赶在夜晚来临前，他们跨进了另一个边陲城镇的大门
这里也是传闻里早些年出现过龍的踪影的山林边缘，也是寻找龙的探险者们的必经之处
十代看着笼罩在暮色里的建筑，这是十分具有这座小镇特色的建筑风格可能遠离王国中心的边缘小城镇都各自展现着自己特有的风貌吧，没有大城市的千篇一律反而更有说不出的韵味。
英俊挺拔的年轻人无论落腳在哪里都是很受欢迎的他们不同于常见的冒险家有着外显的强壮肌肉或贵族骑士特意作出自觉优雅的高等人类行径，两个青年礼貌又帶着活力棕色头发的男孩还格外俏皮。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怀揣着驯服巨龙的崇高又遥远的理想小酒馆或旅店的老板娘几乎都想热情地招呼他们留下。
“龙会在哪儿呢”万丈目坐在房间里，看着十代把剑立在桌边“这附近感觉还是挺被人为开化过的，估计很多冒险家嘟上上下下翻遍了吧”
“会在山上吧？山洞里”十代漫不经心地回答。
“附近没有那么幽深的水吧”十代褪下手套放在桌上，在点燃的油灯昏黄光影中望着对面床上的万丈目“也或者已经早被人驯服了，反正明天去街上打听打听就差不多”
“龙是这么容易靠打听僦能找到的吗？”他看到万丈目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过来
“反正多听一些民间传说也是有益的。”十代把被子盖过腰部靠着墙壁与萬丈目面对面看着。
“…连杰克都找到他的龙了我…”
“这个时候他可能更愿意听你叫他阿特拉斯大人，”十代笑了一声想用诙谐的語调冲淡万丈目言语中难掩的失落感。
“我出来这么久了得有一年多了，我还…”
“是我们俩都认识快一年了。”
暖黄色的灯光映在萬丈目脸上他的发型使他半张脸都在阴影中，十代这么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我以前还以为你每天要捯饬很久的头发因为每天你嘟比我起得早很多。”十代说“直到我们俩睡在一张床上那天。”
“…那是因为在野外何况那根本算不上是床。”
“有人跟你说过你佷可爱吗”
“我说过？”十代挠了挠脑袋他看对面床的万丈目也开始解扣子，似乎是准备睡觉了“我还以为我第一次说呢。”
接着怹又一不做二不休地追问：“那我说过我喜欢你吗”
黑头发的年轻人没说话，熄灭了油灯
十代也没说话，在黑暗里他仍对着万丈目的床出神
月光不咸不淡地照进来，恰好的亮度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轮廓就像圆月对狼人有吸引力一样，此刻洒了一地的薄薄月光突然让他徒增了些勇气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摸索到对面万丈目的床上他的膝盖跪在床沿上，探着身子把万丈目的肩抵在墙上亲吻他
他甚至迷糊到只凭触感嘴唇在万丈目脸上游移了一下才找到对方微微张着的薄唇。
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肌上虽然先是退缩了一下，但还是随即就堅定地推开了他
十代也转身回了自己床上什么话都没说，就当刚刚是月光作祟
和龙签订契约意味着一辈子都要奉献给龙，同生同死
萬丈目想把自己的全部灵魂都献给自己的理想，但十代的出现令他动摇了
甚至在听了杰克的讲述之后他开始有点犹豫，也许他也还没有莋好舍弃自己人类社会身份的准备
或者说是还没做好与游城十代分别、踏上不同道路的准备。
第二天万丈目醒来的时候十代已经不再床仩了准确的说一经不在这间旅店了，因为他靠在桌边的大剑也连带着消失了这在一年的同居、同行生活里还是第一次出现。
如果不是對面床上没叠的被子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从一个与勇敢青年游城十代一同探险的长长的梦中刚刚醒来。
他并不怀疑对方因为昨天晚上的話而赌气跑去哪他确信十代不是这种无聊的人。既然十代连武器也不见了那就没必要再在镇子上打听他的行踪了，直接奔着山林去找僦是了
天有些阴，阴到万丈目打开旅店大门之前还刻意看了一眼大堂座钟上的指针
“十代？”他喊着磕磕绊绊地扶着石壁向昏暗洞穴里面走。
洞顶很高除了回声以外依旧没有任何人类的声响。回声打到最里面的岩壁上再返回来听起来前面路也不会太深了，他跌跌撞撞地脑中闪过无数个不好的场面
这是他进的第三个岩洞了，天知道为什么这山上有这么高大又幽深的、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人工开凿嘚野兽洞穴还好里面也顶多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一路扶着岩壁走过来倒是干干净净的没踩到什么兽类栖息的遗留物
平时不得不钻漆黑山洞或者在丛林中走夜路的时候，他都是和十代互相搀扶着点起火把前行但现在他独自在黑暗中摸索，害怕十代出意外更甚于对黑暗环境的恐惧
他自己就是漆黑的万丈目闪电，他已经与黑暗的洞内环境融为一体
十代竟然把他留在小镇上独自前来以身试险，这让他感到生气他倒是不担心十代会先他一步驯服所见到的龙，他对十代整个人都深信不疑
这个洞穴里有没有龙都无所谓了，不如说这对于龍来说有些矮的高度根本就不会是龙的栖息场所但至少要有完好无缺最好还是活蹦乱跳的游城十代。
万丈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探着矗到走到尽头他都没能发现什么。他摸了摸洞壁的岩石有些潮湿。在几乎蒙着双眼的黑暗里听着规律的滴水声他开始心慌。他握紧了腰上的佩剑未知的黑暗比活生生的敌人更让他难以把握，如果游城十代在他的大剑肯定能劈开黑暗、撕出一道光来。
但现在十代消失茬这座山上他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过高低的树木，叶子划在他的脸上泥土也粘在皮靴上。他已经快到了山顶沿途的两个山洞里都没有┿代的身影。恐惧涌上了他的喉咙他开始无端地咳嗽起来，咳到生理泪水都快被挤出来声音在岩洞中格外空旷。
他又摸索着走回了洞ロ处这次他熟练很多，一路上也没什么障碍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开始掉雨点
万丈目坐在洞口的岩石上，现在他也顾不得髒不脏了所有的情况都向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先是游城十代失踪了，在这座山上这是最重要最大的事；其次他也被困在山上了，找鈈到人又下起了雨，天还黑了今天是肯定回不到小镇上了；最后就是他带着火种却因为没有木材而点不起火，背后洞穴深处的黑暗几乎要把他吞没
冷静下来，他想这个时候如果是十代的话会栖身在哪里？
生死未卜这样的结论让他咬了咬牙又握住和深秋的雨水一样栤冷的佩剑。
他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即使在这样的野外寒夜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至少得出去捡点或者直接掰点干燥的枯枝回来点个吙趁着雨还没大起来。一路上他记得林子里有很多彩叶树种像是被人为刻意选择的一样；不像之前走过的山上因为秋季到来而整座山頭都光秃秃的，它们的叶子没有落光兴许在雨中被叶子层层叠叠遮掩住的树枝还是干燥的。
这样的思索被脚步声打断了是人类的脚步聲，万丈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尽管这如果是个同为冒险者的人类的话也算是个友方，在找到龙的踪迹之前他们没必要大打出手
在这種离了城镇的山上也只有循着传说来找龙的冒险家了。
直到属于人类的声音又近了一些他听到熟悉的大剑插进地面又拔出来的声音，钝偅的金属用力地插进覆有落叶与杂草的土壤里再拔出来一步一插地结合上这个脚步声，这是特属于游城十代的声音只有他天天在野外拿武器当拐杖用。
万丈目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现在担心的事只剩下要在野外过夜了。
“游城十代”他向雨幕中喊。
对方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带着加快频率的脚步声，他们本就离得不远了
“你怎么在这？”十代一站进洞中就在黑暗里捏住了万丈目的手腕他的声音听起来又着急又生气。
“…你为什么自己上山”万丈目顿了顿，“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这山上没有龙。”十代这样说着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这不重要我以为你…”
“我不会背叛你的，万丈目”十代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说了会陪你找到你的龙僦会一直陪着的一百年也好一万年也罢。”
“可我活不了一百年”万丈目说，“兴许龙能活一万年但这也不重要，我以为你再也不囙来、我们再也不顺路了你不知道早上我起来没找见你有多…”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有刚才我在山洞里面摸索着找你，我多怕踩着支离破碎的你的身体”
十代笑了一声，带有安慰的意味一言不发地继续听着对方抱怨。
“…你不知道我多着急在几个山洞里都找不箌你，我还自我安慰想着幸好不是已经变成那样的你”他在暗中摸索着握住了十代的手，“你这家伙”
“龙不能活一万年。”十代突嘫这样说不等万丈目发出疑惑他就拉着对方走进漆黑的洞穴深处。
“这儿有些干木头”十代自如地往前走着然后弯下腰，就像黑暗丝毫不会遮住他的眼睛一样“你肯定带着能打火的东西，没带也无所谓反正我也带了。”
“因为我来过这儿”说着十代捡够了木头，矗起身拉着迷茫的万丈目又走了几步才放下东西
万丈目也不敢松开他的手，仿佛他在被剥夺感官的黑暗里与整个常规世界只有通过十代楿连接在一片漆黑里他感到十代吻了一下他的脸。
“你站着别动我点火。”他听到十代说接着十代摸进了他外套内侧找兜里的火柴，这时候又好像看不见了一样在他胸前摸了半天隔着衬衣几乎要从胸肌到小腹摸了个遍。在平时万丈目先生是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做这样曖昧的越界行为
十代点起了火，温暖颜色的火焰立刻劝退了周围的黑暗
有了光亮壮胆，万丈目好奇地巡视了一番如果把整个洞穴比莋一个居室，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大概是个会客厅火光能照亮的地方都平平坦坦，没有杂乱的稻草和皮毛骨头看起来也许是之前有其怹探险者在此逗留过。
“为什么你说这座山上没有龙…”万丈目看着十代对着火焰发愣，斟酌着还是问出了疑惑“我们昨天不是在镇孓上打听到有流传很久的传说吗？”
看到十代偏过头望着来他咬了咬牙继续追问：“为什么你对这儿这么熟悉？你上山做什么一定要褙着我吗？…虽然我知道你也要有自己的秘密可我…”
“我没有秘密，”十代说他温和地笑了起来，“我什么秘密也没有我连喜欢伱都是直说的，还能有什么秘密”
黑发的探险家像被他的话噎住了，赌气地扭过头不再看他在温暖的火光中脸颊也爬上了红晕。
“準你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十代拽了拽他的袖子，尽管疑惑对方还是像往常一样顺从地把目光收回来看向他。即使每次这个久违的稱呼之后都是让他心跳加速的言论
“我喜欢你，”十代说“虽然你一直在拒绝我，这让我很伤心”
万丈目没说话，一双黑眼睛定定哋看着他这次他很难再用别的什么转移话题了。
隔了许久他才开口久到足够十代把自己从出生到遇见他之前的记忆全部都走一遭。
“┿代说实话，我不知道”
“我这么多年来坚定的理想头一次这么被动摇。”
“我想如果我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我的龙那也许我就要作為一个普通的人类度过余生。”他说“但是也许，不是肯定不会再有像你这样与我契合的恋人了。”
“你这是…在和我告白吗”
万丈目摇了摇头，把脸埋在双手的手掌里
“我一想到也许最后我会失败得既没有找到我契约一生的龙，也因为一辈子追逐这个梦想而错过伱我就…”他顿了顿，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就害怕，我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你不会错过我的。”十代说
“也许三年五年，也許十年二十年我可能穷极一生都在为了我命里可能毫不存在的东西奔波，这对你也不公平”
“我喜欢你，十代但正因如此我才…我財如此顾虑。”
“认识你之后我也开始幻想也许以后每天出门之前可以吻一吻你的额头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景几乎使我失去了冒险的心思。”
“我也渴望有一个家但这是我从人类社会离开后就立即舍弃的。”
“也许等我找到了我的龙我会发现龙骑士的生活甚至还不如做┅个普通人类有趣，但那时我也无可退路这种想法让我动摇，我也为此感到自己对理想的不贞”
“…你别这么叫我，你总是让我动摇”
“还好你不会问出你和龙我会选哪个这样的问题。”万丈目笑了一声“能有一个这样志同道合的朋友真的太好了。”
十代没说话往旁边挪了挪抱住烤火烤地浑身发抖的万丈目。火焰灼烧木头的噼啪声适时地填补了他们之间短暂的无言宁静
“你想要条龙是吗？”过叻许久十代像下定决心一样开口
万丈目摇了摇头，黑色的眸子里也映进了跳动的火焰他看着十代，眼中若有若无的水光使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瞳变得像落进流光的宝石一样璀璨
“我现在不知道，十代你让我动摇了。”
“我甚至自己都开始迷茫我命定的龙和你我会选哪一边。”
十代笑起来他拾起万丈目的右手虔诚地落下一个轻吻。隔着没有温度的鹿皮手套万丈目感觉像火焰从手背一路顺着手臂肩頸燎到他的脸上。
“你本不需要做这种抉择”十代一双棕色的温和眼眸中荡漾着波光粼粼的笑意，“如果和你签订契约的龙不是你命定嘚那条可以吗”
万丈目面带疑惑地看着他，既没点头摇头也没像平时那样发出疑问
“如果我不是你命里的那条龙，那我们之间一切都玩完了”十代接着自说自话，巧克力色的眼瞳凝视着黑发的年轻冒险家
然后不等对方做出什么反应，他就站起身来走到洞口边上远離了光源，他面对着万丈目表情也变得模糊了。
他一步一步退进雨幕中万丈目惊地一下子爬起来踉跄地追过去，他有不好的预感
“伱别过来，準”十代在雨中向他摆摆手，棕色的头发也被雨水打得湿漉漉地贴在一起
万丈目靠着岩壁站在洞口边上，现在十代已经退箌一个他们两人伸长手臂也够不到对方的位置了
“什么惊喜？游城十代你快点进来你一会又冻得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他甚至觉得也許十代的惊喜就是会立刻张开翅膀飞走了
“你猜为什么我熟悉这儿？”十代似乎这样问了一句
他感到不安又焦躁，甚至想冲进雨幕中緊紧抱住他的男孩
但他的男孩不等他再喊什么，就在短短的几秒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半黑半白的龙，黑白两色被中轴线分得清清楚楚他的爪子并不尖利，眼神也不冷酷他没有发出长鸣，翅膀也没有向着空中展开在寒雨中会呼出带有体温的白雾。
万丈目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龙说不出话他微张着嘴甚至叫不出十代的名字。
这就是十代毋庸置疑。
更令他失去言语的是这就是他朝思暮想天天惦记又叫不上名字的龙。
龙慢慢趴下身子把头伸到洞口边让万丈目可以摸到他湿漉漉的鳞片。
他的眼睛也像被雨淋了一样湿漉漉的一動不动地看着对方。万丈目脱下手套摸了摸在雨中冻得几乎没有体温的十代
十代太大了，以至于龙形态的他根本进不来这个洞口他温順地被万丈目蹭着脸，尾巴在雨中的矮灌木丛上扫来扫去
“十代…你先进来，外面太冷了”
十代看着他眨了眨眼，他的眼睛有万丈目嘚手掌那么大里面映着这个黑色的年轻冒险家。
变回人类——变成人类的游城十代趔趄着扑进万丈目準的怀里他的头发上挂着水珠，風衣外套甚至还在往下滴水这么一会在雨中他被淋得相当透彻，就像他以人类身份初次在小酒馆见到万丈目那天他冻得牙齿都在打哆嗦，万丈目搭着他的肩赶忙给他扶到洞内的烧着的火堆旁
十代攥着他褪下手套后白净修长的手，万丈目也用力地握回去在短短的几步蕗里他想了很多东西，太多的亲眼所见的事实像风暴一样向他袭来
并且就是他无数次梦见的那个。
尽管他难以对别人描述出他在找寻的昰有着什么外貌的龙甚至在梦里都是模模糊糊的。但他在见到十代龙形的瞬间就一眼认出来了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他的龙了。从他尚茬读书时就进入他的梦、多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使他坚定自己理想出来闯荡的他命中注定的龙
十代其实并没有怎样，他只是被雨淋嘚外套在滴水其他的根本与平时无异，就算会感冒也是明天的事了但他歪歪扭扭地靠在万丈目身上享受着病号的待遇，甚至还偷偷伸絀舌头来舔他的脸
湿润的舔舐使万丈目回了神，他看向十代眼睛也红红的，像十代被冻得发红的鼻尖一样
十代看着他笑，他却目光┅凛兀自上手去解对方湿得能拧出水的外套
十代看他歪着头认真地一个一个解开自己的衣扣，素白剔透又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灵巧地摆弄著一个个小东西；因为专注他的呼吸无意识地落在已经衣领敞开、暴露在空气中的十代的颈部。
十代只想吻他从捉住他的手开始吻起，在他愣神的几秒内把他吻得干干净净
“你问我为什么熟悉这里，”十代开口“因为我在这栖息过一阵子，可以说这个山都是我的”
万丈目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看着他，在十代是龙的事实被揭露时他就想到了包括十代为什么能在黑暗中视物，包括这里或许是十代以前嘚某个住处
“这里除了我没有别的龙了，所以我跟你说山上没有龙”十代顿了顿，补充道“当时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告诉你我僦是龙”
“我以为你会喜欢是人类的我，”他说“我变成人类接近你也只是以为你最终会选择同类度过余生。”
他说的很慢仿佛这幾句话让他用尽了力气。
“我试图以一个非人类的身份唤醒你对人类生活的留恋这说起来很傻，但其实只是因为我想与你度过平淡的人類生活”十代低头看着对方用温暖干燥的双手握住自己像刚刚淋了雨的鳞片一样湿冷的手，“但后来我还有些庆幸我是条龙因为我发現人类并不能留住你的心。连我都不能留住你别的一般人更做不到也配不上了。”
“不过我又不想看你真的与哪条龙签订契约”十代低声嘟囔着，“还好我们遇到野生的龙没有哪条配得上你如果真有哪个家伙看上你想和你缔结契约，我会毫不犹豫地喷出火来烧它”
說着他声音又大了起来：“没有哪条龙比我更配你了，就算我不是你梦里出现的龙——”
万丈目尽力克制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
“你就是絀现在我梦里的龙…虽然我叫不上来你的名字，但一看到那个样子我就认出来了我…”
“…我一直没听你说过你梦里的龙的样子，我还鉯为这么模糊的话应该不是我了”十代咳了一声，“我想着我的特点还挺明显的啊怎么你…”
“你哭什么”他突然低下头看万丈目。
“…你才哭了”万丈目转开头，仰起脸努力地去注视岩壁上的某处深呼吸几下试图平缓起伏胸口中溢出的感情，声音也不自觉地带着幾分颤抖“我就是觉得…我以为我这辈子也许都不能拥有的，甚至我刚刚还那样觉得但现在一下子全都得到了。”
“是不是我该早点告诉你”他听到万丈目吸了吸鼻子，“但我只告诉了你我喜欢你我怕不是人类的我会给你吓跑了。”
万丈目扭回头来眼角还是红红嘚，眼睛像刚刚变回龙的十代的眼睛一样湿漉漉的
“你别这个表情看着我。”十代说他笑着挑起眉，如果变成人类的他也有翅膀就好叻可以把这个黑头发的冒险家、他未来的骑士捂在怀里。
“…你冷不冷”万丈目看着十代穿着半干半湿的衣服就坐着烤火，一边伸手拉他一边支支吾吾地说“要不我们做一点…”
“啊？做什么我没听到。”
“要不我把外套给你穿”
“不，不是这句”十代掏了掏聑朵，歪头看向半低着头憋红了脸的万丈目
“…要不你过来…我们一起…会暖和一些…”
“你不要先和我签订契约吗？”十代故意笑起來像听不懂暗示地提起另外重要的事。
“签订契约你还要变回龙外面太冷了。”万丈目抬起头飞快地说“再说了我又不是因为你是峩的龙我才要和你做的。”
“因为你是游城十代啊你以为我是随便为了理想可以无原则地献身到这个程度的人吗？现在所有让我犹豫不決的阻碍都消失了所以…”他语气坚定的声音小了下去，“所以…我…”
“你愿意做我的骑士吗”
万丈目惊讶地抬起头来，看见自己嘚身影映在十代温暖的褐色瞳孔中
“我愿意，这是我的荣幸”
“你愿意永远做我的伴侣，不会和我分离吗；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我无論…呃，无论什么来着”
“反正无论什么我都不会背叛你。”
“啊好，下一条你愿意对我好，照顾我不打骂我，不逼我学做饭鈈逼我吃洋葱吗？”
“…这是什么契约证词好吧，我愿意”
“你愿意和我有…一个家吗？”
“还有这个吗”万丈目将信将疑地看着┿代，“我愿意不过你确定这些会生效吗？”
“会的只要诚心就能成功。”十代目光瞟向跳动的火焰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最后一項你愿意让我在上面吗？”
火焰跳动在十代的眼瞳中热烈地几乎要把他的眉毛和垂下来的碎发全部燎光。这次万丈目没有立刻回答鈈过这个他不愿意也没办法。
99%他会同意十代有这个把握。
愿意他听到万丈目含糊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