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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于世》BY 枫随絮飘【毁魅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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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于世》BY 枫随絮飘
张逸是个伪T,因为儿时家庭暴力的阴影,她对男人有着本能的恐惧,也曾经想过找个女人一起试着过日子,只是,看了太多现实的残酷,她决定单身,一生就这么过了,可没想到,却遇上了穿越。沐秀儿是个弃妇,在花田村长到了十九岁,温柔又清秀的她有一个秘密,她喜欢女人,从小就是,可这世道,女人是一定要嫁男人,和男人过一辈子的,她被休了,守着自己的一间小屋半亩田地,盘算着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偏偏让她捡到了个假男人简单而言,这就是古代一个真L和现代一个伪T,相逢相识最终一起过小日子的故事内容标签:搜索关键字:主角:张逸,沐秀儿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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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 。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 桥当日事, 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 江都是泪, 流不尽,许多愁。
☆、第 1 章
花田村,是隶属于幽州的一处小村庄,三面环山,四季分明,有湖有田,着实有几分世外桃园的感觉。
地灵人杰,花田村出美人,不仅姑娘们个个长得清秀灵动,就连男子也比别处长得儒雅俊秀。
村庄不大,也就那么二十来户人,村长与他处有些不同,竟是个七十六岁高寿法号碎夜的大和尚,碎夜和尚未出世之前原本姓欧,他的祖辈早年在乱世之中,带着不足十户人来到这里定居,开辟了新家园,直至发展到现在这般规模,近百年村长之位就一直落在他家,以至于这个年少出走,回来一身僧袍的方外人,最终还是陷在了这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红尘俗事之中。
许是因为这一村之长是个大和尚,此处的民风也是相当的朴实,尽管如此,闲话碎嘴之事也免不了,几家姑婆媳妇凑着一起,芝麻点大的事也能编排成一出大戏,今日的主角,正是独自住在村西头,年方十九岁的沐秀儿。
沐秀儿何许人也,怎会落得成为他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话题?细说来,只能是一声叹息,几多心酸。
沐秀儿的父亲是一个走南串北的游医,来到花田村后,妙手治好村里的一个屡试不地的落魄秀才,秀才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个女儿,男未婚女未嫁,两人一来二去的也就看对了眼,从此沐大夫就在这里生了根,没多久媳妇就给他生了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女儿。
只可惜这好日子没过几年,都说医者难自医,一场寒流,那岳婿两人竟前后脚相继离世,留下孤女寡母,辛苦渡日,沐氏咬着牙,把女儿拉扯到了十二岁,终是没撑过去,那年冬天找孩子她爹去了。
当时,沐秀儿年幼,又没有亲戚投靠,办完丧事后,便真正的应了那孤苦无依四个字。
这个时候,另一户姓方的人家提出要收留她,说是收留,其实,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是想要带回去做童养媳的,那家的婆子为人有些贪小,嘴上也刻薄,不过也称不上坏,倒是她家的儿子十分的出息,早慧又爱读书,比沐秀儿小三岁,也不算差太多,好坏也是个去处,碎夜和尚点了头,亲自嘱咐不可亏待了秀儿,作主许了这门亲。
时日过得飞快,一晃眼沐秀儿十八了,她那小相公也满了十五,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眼看着她要熬出头了,却被婆家休弃了,原来,方家小子读书颇有天分这人长得又俊,才有了功名,就被离这几里外县城的大户相中,要把女儿嫁他,方婆子有心攀高枝,这童养媳可就成了急欲拔之而后快的眼中盯,只是这亲事当年是由着村长做的主,休她总要有个合理的由头,秀儿品性好,肯吃苦,手巧做事又勤快,这些村里人平日都瞧在眼里,过去方婆子也觉得这媳妇是十分的好,在外头没少夸讲炫耀,眼下这些事只让她恨得咬牙,镇子里那一头催的紧,生怕儿子错过这大好机会,硬是让她想出了一个损阴德的借口,强按了个无所出的罪名,逼着儿子把她休了。
小村本就不大,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一夜之间人人知晓,当年秀儿过门,方家占了她父母的房子和田地,几年里干活做事也没白吃白喝,到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无所出,方家小子才多大岁数,怕是连种都还不会下,于是村子里的人个个义愤填膺,纷纷指责那婆子黑心肠,要为那苦命的孩子讨公道。
所有人都急了,这当事之人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不哭不闹,反倒是她那小相公两眼通红一片,安安静静的接过了休书,由碎夜和尚出面,讨回了爹娘给她留下的产业,收拾了衣物,一言不发,回老宅子独自住下了,她不出声,那些鸣不平的人也无处发作,只能感叹,秀儿性子太软,太好欺负。
敢做出这种被人戳脊梁的事,自是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又过半月,方家卖光了所有田产,举家搬到了县城,村民当时的愤怒,似乎也就随着他们的离去慢慢的淡了,而方家小子在离开前,哭着在沐家老宅门前,叫着秀儿的名,求她等他,和最后方婆子叫骂着拖儿子离开成了人们最终的记忆。
小村又恢复了平静,可妇人之间的闲话却没有停过,似乎永远有她们操心不完的事。
沐秀儿嫁人被休,已经十八,也算是一个小妇人,人又长得俏丽,三姑六婆在她被休之事上帮不了忙,那满腔的劲头都使在了为她说媒上,偏偏费尽了唇舌,也劝不动那铁了心要一辈子独守的人半分,渐渐的,她的那份坚持变成了不知好歹,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婆妇,那些难听的流言不知何时传开了。
“呸,她还道自己是那十五六岁,黄花大闺女呢,说是没正式圆房,可谁知道之前有没有破过身,那不能生养的话,还指不定是真是假呢。”被拒绝了好几次,保了媒却没成事的李婆子丢了面子,从此就记恨上了。
“人家那是心气高,还指望着她那前相公来接她呢。”嫁得不太如意的小媳妇,眼见着有人比她更惨,趁机挖苦几句。
李婆子撇了撇嘴,满脸的讥讽:“白日做梦,莫说那户人家根本容不得她,就算容得了,顶了天也是个妾。”
“宁做凤尾不做鸡头,指不定人家还就乐意当个妾呢。”嘴上酸酸的嘲笑他人,说的却是自己心里头想要的。
“哼,凤尾也不是她想当就能当的。”说着又碎了一口,脚在地上用力的搓了搓,仿佛这样就能把真人给踩在脚底下一般。
正说得起兴,院外风风火火跑进来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进院子,气还没平先嚷嚷了起来:“可……可不得了了……,那,那沐秀儿家里,走……走出个男人。”
男人?这单身女人家里头走出个活生生的男人!碎嘴的妇人们互相看了看,那龌蹉的念头象春草般疯长,“还以为她三贞九烈呢,原来是家里早藏了个男人,这还了得?走,去瞧瞧,我倒要看看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她沐秀儿还有什么脸在咱们村里待着。”得知了这事,李婆子立即来了精神,抬脚就往外走,另几个也跟了上去,有戏看自然不能错过了。
☆、第 2 章
张逸撑着木杖,站在院前,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田地,远处隐约可见的是几间用土墙篱笆围成的小院,再摸了摸身边木制的门板,不得不承认现实的她,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
兴许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小时候,她最怕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在外头不顺利,便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气的人,记忆里没有太多的温暖,有的只是被打后的伤痛,母亲哀伤绝望的眼神和满地的深红血色。长大了,慢慢学会了反抗,儿时惨痛的记忆却没能随着时间消失,反而越来越深,能自己作主之后,就把头发剃成了板寸,全身上没有任何属于女孩子的装饰,牛仔T恤跑鞋成了她的最爱,还没发育好,就早早买了束胸紧紧的勒住,试图阻止女性特征的成长,若不是脸上还带着那么点秀气,几乎没有人会看清她的真实性别,完完全全男人的打扮,是为了掩饰她心底的那份恐惧和厌恶,她无法想象自己将来的生活有男人出现,她可不要如母亲那样,在睡梦中被枕边人拖起施暴,最后鼻青脸肿除了哭还是哭。
这个。上个月完结的
高中毕业没有考大学,直接进了社会,为的是早点赚钱,能带着妈妈离开,就算如此却始终没法子逃离困境,直到二十岁,那祸害喝多了酒出了车祸一命乌乎,这家才总算是见到了阳光。
母女相依为命,日子虽然不算富裕,却也算温馨舒适,只是每每看到她那完全男子的作风和打扮,做妈的眼底总透着几份担忧,其实早就察觉出了不对,但那时候自身难保只求女儿平安,也顾不上那么多。熬过了苦日子,得了清闲,女儿的未来也就成了头等大事。
找了个时间,两母女好好地谈了一次心,张逸知道妈妈的心思,她孝顺,却又没法子妥协,怕麻烦,直接坦白自己讨厌男人,看着母亲那满是自责与内疚的眼神,转口又扯了谎,只说不想和男人过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而是因为她天生就喜欢女人。
张妈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或许她没有相信女儿的说词,或许她终始是希望女儿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或许想给女儿证明男人也不是全都那么不堪,或许还有些其它的原因,她再婚了,这次找了个性子有些软弱的男人,日子确实过得不错,后来竟然老蚌生珠,四十多岁给女儿添了个弟弟。
那一年,张逸二十四岁,母亲得到了幸福她很高兴,只是,当看着那一家三口时却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个外人,日子久了,邻里间的闲言碎语多了起来,那家的女儿怕是有些变态,成天男人打扮,别是同性恋吧,同性恋?那可要小心离远点了,别带坏我们家孩子,背后的议论给小家带来了不少压力,继父没有说什么,但张逸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目光中的那份抵触。
最终张逸拒绝了母亲的挽留,选择了离开,独自南下来到那繁华的都会,学历不高,工作不好找,又足足花了两年才算真正的稳定下来,平时正常上班,周末两天在一家LES酒吧做调酒兼职,租了间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公寓,日子倒也还算好过,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些孤单。
酒吧的老板是真正的LES,知道她底细,劝她反正接受不了男人,不如试着和女人结个伴,也不是没动心过,只是这年头女人和女人能够过一辈子的有几个?前面还爱得死去活来,转个身各自嫁人这种事听得看得多了,再想想那些曾经在吧里想要和她419的女人,算了吧,她本来就不是真的弯,何必寻那烦恼。
直到有一天,一个长相漂亮,气质可称得上完美的女孩出现,改变了她一生。
第一眼是有些惊艳的,她有着一双十分灵动的眼睛,五官十分的精致,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前,没有理会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的搭讪,反而安静的坐着,边听音乐,边看调酒,打洋前,女孩提出互换电话,鬼使神差的她答应了。
之后并没有太多的发展,只是如朋友般的偶尔发个短信聊上几句,有时在酒吧碰上,俩人各做各的,她调酒,女孩在一边看,偶尔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再无更多交流。
有一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收到了一条短信,‘明天会有寒流来袭,出门记得多添件衣,好好照顾自己。’简单的一句,让她全然没有了睡意,鼻子还有些酸。
再后来,每天总会收到那么一两条消息,‘早餐很重要,别忘记了吃’‘雨天路滑,上班时小心。’‘别打游戏打得太晚,记得休息。’诸如此类,慢慢的,时不时看看手机上有没有新消息成了张逸的一种习惯。
从互通短信,到下班后一起吃饭,夜里坐在床上电话聊天,足足过了两个月,关系从暧昧变成了正式。
前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27岁生日,那天气氛很浪漫,在自己的小屋内两人一起庆生,吃完了饭,拥抱亲吻,女孩子说要先洗澡,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张逸说不出的紧张。
正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张逸跑去开门,一个帅气高个的T出现在门口,眼中却带着愤恨与狠绝。
“你找谁?”隐约的察觉到了什么,没等回过神,小腹一凉,紧接着一阵绞痛,身后传来了尖叫声,震得她脑袋发晕。
“让你抢我女人。”
“贱人,昨晚还和我说爱我,今天和人在这里上床,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女孩最后的下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张逸不知道,也无心去想,无论是被骗了感情,还是有误会,都与自己无关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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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再睁眼时,除了这个魂,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抬头望天,眼中透着无奈与自嘲。
这么多天了,她还是无法淡定的接受这个事实,过去的种种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也不知道原本的自己现在是死是活,无论如何,妈妈知道她出事的消息都会伤心吧,好在银行卡的密码她知道,意外险的受益人也是她,最重要如今她有夫有子,当初自己多少有些失落,可现在却觉得幸运。
眼睛有些热,再次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余光似乎看到了远处走来妇人们,虽然几日相对,她在另一人的身上已渐渐适应了这古时的装扮,可猛的看到那么多古装的婆子,还是觉得有些碍眼。
不再去看,转了身,回到院中关上大门,有些自欺的觉得这样就能把自己和这陌生的世界隔绝,此时的她全然不知,自己在外头,发呆的片刻,已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 3 章
沐秀儿将采摘好的草药小心翼翼的放到竹篮里,弄完后拍了拍手上的泥,撑膝站了起来,蹲久了,脚有些麻,好一会才挪开了步子。
跟着一块儿出来的阿黄在她身边绕了个圈,卖力的摇了摇尾巴,沐秀儿拍了拍它的头,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额际的汗,弯腰提起了篮子,挎在臂上,转过身正要离开,一路向下走,远远的从山岥向下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自家那间离这最近却显得有点破败的小院。
不由回想起那日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切,在家中忙了一天,晚上才睡了那么一会儿,看门的阿黄就不停的叫唤,她住的院子本来就比较偏,又独自一人,半夜三更的着实有些怕,硬着头皮拿了扁担,将院门打开一条缝往外探去,依着月光,只看到门前倒着一个人,散乱的发挡住了他的脸,身上的白衫早已被山泥污了,放着胆子走出去蹲下查看,在探到了微弱的鼻息时,心头这才松下,再摸了他的脉,却是有了意外的发现,儿时爹爹也曾教过她治人探脉的本事,长大后也没少偷着看父亲遗下的那几本医书,是男是女上手便知,看着那一身男装还有那几乎看不出突起的胸口,手犹犹豫豫的向下摸去……
待坐实了心中的猜测,便犹疑了起来,一个女子为何会一身男子装扮重伤在此,本能的防备被那人昏迷中无意识的一声□打散,不论如何,救人要紧,将那人扶起,伤者身上的重量又让她吃了一惊,没有花多少力气将她扶回了房,安置疗伤。
小心翼翼的将那一身脏得不成样子的衣裳脱了,小衣里面长长的束缚将本就不明显的凸起紧紧勒住,花了一些功夫解开,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释放,那昏沉的人又是一声低哼。
认真做了一番检察,应该没有内伤,身上多是擦破和紫淤,倒是脚踝,肿得老高,好在骨头没断,只是扭伤,待帮她上完了药,全都打理干净了,没想到这人又突然发起了高烧,一夜无眠小心照顾,生怕再有变故,好在第二日这个人总算是醒来了。
想到她清醒后的样子,真真是让人觉得古怪,先是意识到全身□时,发出一声无力的惊叫,随后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那眼满是的诧异,最后象是想通了什么,久久沉没后只留下失落与茫然。
她说她可能是摔伤了脑袋,记不清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何她会女扮男装受伤在此,唯一能说出的只有名字,她叫张逸。
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的话,留与不留,犹豫了很久,沐秀儿终是不忍心让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就这么离去。
小心翼翼的将她藏在家中疗伤,也不知是福是祸。
唉,闷闷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色尚早,男人们在田中忙碌,村边小河旁传来了女们的说笑声,隐隐还夹杂着孩童的嬉笑。
没有直接回家,沐秀儿绕到村东。
铁匠铺子里的炉子烧得正旺,坐在炉前的汉子正拉着风箱,一双眼儿盯着被烧红了的铁,汗水从紧锁的眉边滚落,滑到被胡渣染成青色的下巴尖,滴到土中。
“二叔”沐秀儿走到铺子跟前,轻轻的叫了一声。
男人没作声,手上加了把力,火苗往上窜了窜,抽出铁往边上的水桶中一插,“嗞~~~”白色的烟气随着声响直往外冒,等红光不见,高大山目光在那变了色的铁条上一扫,浓而粗的眉微微一皱,松了手将成品弃于桶中,抬眼看了看等在一边的沐秀儿,沉默着起身走到一旁,取出补好的小镰刀,踅到柜前:“补好了,给。”声如其人,死硬。
取了串小钱递给高铁匠,沐秀儿把镰刀放到篮子里:“谢谢您了二叔。”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个爱多话的,便打了招呼,准备离开,后面响起了稚童叫唤:“秀儿姐,秀儿姐。”
闻声沐秀儿回过头,六七岁大的男娃跑了过来,剃得光溜溜的脑袋上泛着一层青,脏兮兮的小脸挂着一道浅浅的鼻涕,一双眼又圆又亮,正是高铁匠的侄儿,高小六。
一路小跑到跟前,高小六吸了吸鼻子,顺手擦去鼻下的那道痕,嘴一咧露出白花花的牙:“秀儿姐,我听婶子说你家有男人了,你不等锦阳哥了?”
听到这话,沐秀儿猛地一愣,脑子顿时轰地一响,空白了大半。
“高小六,你胡说啥,仔细你的皮,给我有多远滚多远。”高铁匠一吼一瞪,吓得那口无遮拦的娃子一溜烟没了影。
沐秀儿被他那一声吼,惊回了魂,脸上满是无奈与尴尬,这村子里的嘴有多杂,她清楚的很,想来是家中那位被人发现了,出门前千叮万嘱别开门别让人瞧见了,怎么就让人知道了呢,这话能从一个小娃子嘴里嘣出来,只怕已是无人不知,心中升起一股懊恼,无暇再顾及其它,忙匆匆赶回家去。
高铁匠看着沐秀儿远去的身影,同情的叹了口气,重回到炉前,拿起小凳边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随后,拉起风箱,拿起铁锤,不再多想。
☆、第 4 章
沐秀儿几乎是跑着回家的,一路上目不斜视,却总觉得背后有人指指点点,等快到了门口,远远看到了树荫下三三两两的妇婆们,忙收住了脚,闪躲到一侧土墙后头,那些人为何在这里堵着,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很,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散,自被休弃之后,村子里闲言碎语没停过,不识抬举,没有自知这类的话,明的暗的虽然不少,可毕竟也算不得什么,日子久了也就没啥了,可如今,她一个单身女人房里走出个大男人,那可就是事关女儿家的名节和清白了,与男子苟且,私通,不知廉耻,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只怕不止是难容于村,若再严重些可是会要了命的,想到此处,不免对那惹祸之人恨上了几分,咬着牙跺了跺脚,想要一个人清清静静过一辈子怎么就这么难。
日头渐落,三姑六婆等久了也就没了耐性,时辰也不早了,再怎么想要看戏也要顾着家里头,若回去晚了家里头干了一天活的男人,吃不上一口热饭,这可是天大的事,反正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今天抓不到,明儿个继续,妇人们心不甘情不愿的散去了。
沐秀儿,偷着张望了一番,确认所有人都离开后,这才松了口气,快速走到家门口,用力的拍了几下,院门从里头栓着,此刻只想快些进去的人又急又恼,真后悔出门时没把这门从外头给锁上。
张逸正坐在院子里头发着呆,听到了拍门声,这才回过了神,细细一听默默数了数,三快两慢,那是沐秀儿离开时说好的暗号,这才撑着木杖走了过去,刚打开门,便迎上一双怒气冲冲的眼,微微一怔。
“挡着门做啥,还不快让开。”沐秀儿没好气地挤了进去,也不理会边上那人的错愕,急急的把门栓上,正欲发作,视线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几乎脱口的责骂瞬时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头,不上不下,只得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自顾自的走向小灶。
张逸有些反应不过来,自从醒来后,她唯一有之接触的人就是沐秀儿,这女子一直以来在印象中,是个十分温柔细心的人,喂送的汤药总是不烫不凉刚刚好,擦伤药时,那动作总是又轻又柔,等意识到自己穿越后,拿着失忆当借口,对方眼中虽有着明显的疑惑,却没有多问,反倒是小声的安慰了几句,多日的相处,虽然对这陌生的世界有着抵触,可对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子,心中是存着感激的,这会儿,明显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怒火,心中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小灶外:“沐姑娘,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沐秀儿放下药篮,没等缓过气,就听到背后这么一句,才压下去的气又升上了来,猛的转过头,直直的盯着那一脸不明所以的人:“我且问你,临走时,我千叮万嘱,莫要开门,莫要出去,为何不听?”
张逸似乎不太适应这有些拉高的声调,愣了愣,好一会儿脑子才慢慢的消化刚才的质问,不过是开门向外张望了一下怎么就惹得这人这么生气,难明就理不免觉得有些委曲,可对方毕竟是救命恩人,略斟酌了一下,这才答道:“这几日一直躺在房里,也不知道外头是怎么样的,我只是有些好奇,开门看了几眼。”
沐秀儿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还未明白其中道理,顿时有了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感情自己气了半天,那人却全然不懂,那话头竟又一次被生生卡在了半道上,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绪,才又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无心,可是,你怎不想想,我知你是女子,可在外人眼中……你是个男人,这孤男寡女的,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你让我……如何解释?”
这话虽未言尽,张逸却是真真正正的听懂了,心中顿时划过一丝懊恼,她一个现代人,自然对于这些所谓的封建礼教大妨全无概念,可这是古代,虽然不知道具体严格到何种程度,但孤身女人家里冒出个男人,大概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她还是能够想得到的,顿时,心中写满了愧疚,“报,抱歉,我不是有心的。”一时气急,忍不住闷咳了几声,手抚上了平平的胸口,稍稍一顿:“你放心,若是,若是真有什么,我会说明我的身份的,绝不会给姑娘添麻烦的。”
沐秀儿听她这么一说,再看她满脸的歉意,那心火熄去了大半,想到这人说过,除了名字,什么都记不得,虽不知真假,但若是实话,这事也就不能全怪了她,一个大活人,关在屋子数日,又忘了过往,必是忍不住好奇的,怪也怪自己疏忽没把事情全都说清了。
小灶静了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一时间,有些尴尬,沐秀儿瞧着她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越发的透白,再看她手撑着木杖,半个身子慢慢的依向木板,想来快站不住了,心中顿时软了下来,终是先开了口:“这事也不能全怨你,我也有不好的地方。”说着走了过去,搀扶了一把:“你身上还伤着,先回屋歇会。”
原本以为不会被这么容易的原谅,张逸听完这话,更是惭愧:“沐姑娘,实在对不起。”
“莫要多想了。”沐秀儿听她一再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这事也未必那么遭,若真有什么……到时候,总有法子的。”边说边扶着张逸进屋。
原本以为不会被这么容易的原谅,张逸听完这话,更是惭愧:“沐姑娘,实在对不起。”
“莫要多想了。”沐秀儿听她一再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这事也未必那么遭,若真有什么……到时候,总有法子的。”边说边扶着张逸进屋。
张逸心里头明白,这是宽慰之言,对于这善解人意的女子又添了一份好感。
回到房中,沐秀儿扶着张逸躺到了床上,只几步路,这人头上已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看来这身子还虚的很,扶她坐下后,说道:“你只管躺着,我给你做饭去。”
张逸点了点头,知趣的躺了起来,由着沐秀儿为自己盖上被,目送着她离开,视线在空空的门前停留了好一会,这才合上,脑子却没有停下,沐秀儿回来时那样的生气,想来这事已经传开了,只怕没有这么容易了事,手不自觉的又摸了摸胸口,要怎么办,心中默默盘算了起来。
☆、第 5 章
沐秀儿安置好了张逸后,便走进了小灶,从台上取了砂锅,放入未用完的草药,倒了水,放在一旁的小炉上煎,又从一旁取出个小布袋,袋子不重,显然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多,果然在看到所剩不多的大米后,柳叶眉儿轻轻皱了皱,挖了大半碗出来,洗净另取锅具熬上。
随后从篮中取出从山上挖来的野苋,开始处理。
许是闻到了烟火味,这肚子竟不合时宜地嘀咕了几声。
暂时停下了手上动作,沐秀儿无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看了一眼灶上的白粥,抿了抿唇,走到另一侧从笼屉中取出灰黄的冷窝头,再倒了碗热水,坐到边上一口一口就着吃。
三五下啃完了窝头,胃里暖了起来,可仍旧是空落落的难受,幽幽叹了口气,紧了紧腰带,继续摘菜,没过多久,药味和粥香味都透了出来,将洗净的野苋切碎,放入白粥中,用木勺搅了搅,热气扑面而来,沐秀儿不自禁地大力吸了吸鼻子,这般似画饼充饥的自欺举动,她是做惯了的。
把木筷横架在锅口,再盖上锅盖,开始处理药草,张逸身上的外伤再过几日应该不会有大碍,可是内伤,想到此处沐秀儿不自觉的回过头,透过小灶门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心有郁疾,虚火上冲,肾脾亦损,旧患新伤着实不轻,难怪站那么一小会儿就累成那般模样,再瞅瞅那一碗野菜粥,暗自摇头,不是不想弄得好些,只是,她手上的那些小钱,实在是买不起肉,可就靠这些野菜粥,那人只怕是好不好,盘算了好一会儿,或许,明儿下一次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弄条鱼回来,想到此处,眸光深处微微颤动,似乎忆起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黯然。
兹兹声响起,沐秀儿回过神,见汤药溢了出来,急忙伸手去端,指触到锅壁,烫得她忙收回了手,直摸耳垂,故不得痛,才稍好些,便拿了抹布包了锅柄,移到一边,挑出了些许碳木,把火弄小了些,把锅又重新放了回去。
指尖红了一片,用冷水冲了冲,那刺痛感觉这才轻了些,走出门,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已至,天边染起了红,沐秀儿心中算了算,那粥快做好了,现在去把张逸叫起来,在院子里走几圈,这样过会儿能多吃些,走到房中,屋里显得有些昏暗,没有点灯,直直走到床边,床上的病人似乎已经睡去,额上又布满了细汗。
沐秀儿取了帕子,轻轻为她拭去,掌覆上额头,还好并没有发烧,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从被中挪了出来,按了上去,脉象疾弱无力,看来这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那积郁之象反倒是添了几分。
长此下去,如何是好?
院子里传来了拍门声,紧跟着传出了阿黄的叫声,这便打断了满腔愁绪。
生怕吵醒了床上病人,沐秀儿忙起身走了出去,用眼神及时制止了犬啡,“谁呀?”
“是我。”
听声音认出来人,沐秀儿忙拉开了门栓,“大娘。”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身青布衣,有些旧却洗得干净,已尽一日,那发丝不见任何杂乱,服贴地梳在两侧,进了院什么也没说,先示意沐秀儿关上门,随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大娘。”来人是高苏氏,早年受过沐大夫与花娘子的恩惠,两家关系向来亲近,后来,沐秀儿家变,那年正赶上高苏氏回娘家探亲,一走近一年,等回来,这丫头已经成了方家童养媳,事成定局,这么些年,她暗中没少帮称秀儿,是以沐秀儿的年纪虽已不小,这平日稳重伶俐的女子在苏大娘面前,却添了几分稚气。
被这小模样惹得心软,苏大娘恨铁不成刚长长地叹了口气,晚上听儿子小六说了突然发生的大事,顾不得吃饭就急急赶来,生怕这孩子不知轻重,一时糊涂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你这孩子,平日里看你处事稳当,怎么惹出这样的祸端。”边说边向小屋走去,到了门前,向里头望了一眼,目光扫了扫昏暗中,躺在床上没有动静的人,看完后,退了出来,拉着秀儿走到一边,也不发问,等着沐秀儿自己交待。
沐秀儿素来敬重这位大娘,虽知她无恶意,可有些事还是有所顾忌,快速的了斟酌一番,把原先想好的话说了:“他不是外人,是我爹那头的亲戚。”
苏大娘显然不太相信,挑了挑眉。
“按着辈来算,他是我爹的表侄。”沐秀儿知道大娘没这么容易糊弄,继续解释:“我爹当年大江南北的做游医,虽然和亲戚们早没了联络,但小时候,还是和我提起过有这么一记远亲。”
“这事不对劲,”苏大娘一句道破:“都这么些年没联络了,怎么就突然找到这里了?”
听她这么解释,苏大娘疑心倒是去了大半,仍旧有些不放心:“这人身份,你可真的问清楚了?”
沐秀儿立刻应道:“问清了,都对得上,还有信物。”
小灶内传出了药香,苏大娘闻到了味,奇道:“怎么还有药味?”想到之前在房门口看到的景象,心中隐隐又有了猜测。
“表哥她……”这么称呼有些别扭,沐秀儿舌头有些打结:“说是家里只剩她一人了,所以才来投靠,没想到路上遇上了歹人,受了伤,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找到这里。”
听了这话,苏大娘眼神微凝,若有所思。
“大娘?”沐秀儿见她不语,轻轻唤了一声。
“秀儿,大娘看着你长大,心里头把你当闺女看待,”苏大娘心念已起,脸上透出几分严肃来:“如今,大娘问你话,你可要老老实实地答。”
沐秀儿见她这般模样,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点了点头。
“这话我问过你一回,现在再问一次,你,你对锦阳那小子,可是还存着心思?”苏大娘问得好不认真。
“大娘,我说过,我一直把锦阳当作弟弟看待,我对他本就没那个心思,其实,退了亲反倒是好的。”
见她答得没有丝毫犹豫,苏大娘默默叹了口气,她是看不惯方婆子的为人,但锦阳那孩子却是个好的,将来必定是个有大出息的,那小子对秀儿是实打实的真心,可惜两人没缘分,话锋一转:“你也不小了,难道真的就打算这么一辈子了?就没什么别的念想?”
沐秀儿听出话中深意,垂落下眼隐去一份心虚,“大娘,我不想嫁人,就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成吗?”
“莫要胡说,混想什么。”苏大娘听她这样说,声调上扬了几分:“你才多大岁数,怎么就有了这庙里头姑子一般的心思。”
沐秀儿没敢吭声,她还真有过当姑子的念头。
“你呀,终究还小,不知道这世道的难处,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找个男人当依靠,将来生下了儿女,这辈子才算没白活,”苏大娘耐着性子又说道:“你以为一个女人家,想要独自过活就是那么容易的?且不说,生计艰难,也不提那闲言碎语,家里头没个男人,那些光棍浑人又岂是你养一条狗就能防得住的?你莫要忘了,顽二他出村时,可是说了,三个月挣到钱,一定要娶你到手的。”
听到顽二这名,沐秀儿眉心一跳。
苏大娘见她脸上变了色,知道是说到她心结所在,又把沐秀儿拉近了些,声音放低:“回头打听打听,你那表哥,身上可有亲事。”
竟然是打这样的主意,沐秀儿瞪大眼,满脸惊讶。
不容沐秀儿开口,苏大娘自顾说道:“女儿家什么都能毁,这名节却是要用命去护的,这李婆子是什么样的人?无事也能说出三千字的货色,如今,村里头哪个不晓得你家走出了个大男人,到时候就那唾沫星子都足够把你给活活淹死了去。”稍稍一顿:“你那表哥,如今孤身投靠,你收留照顾他,只要是有些良心的自然会对你心存感激,将来成了亲,你上头没有婆婆压着,只要两口子好好努力,总能过上好日子,顽二那厮虽是个混不吝的痴货,偷人-妻女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追问了一句:“你那表哥,这几日可曾对你动过手脚”
沐秀儿还没转过弯,本能的摇了摇头:“没有,表哥守礼得很。”
“若是如此,看来这人品性也算过得去,明儿,我会把你表哥来探亲的事散出去,你寻了机会好好探探口风,再瞧瞧他为人,若是品性不差,身上也没亲事,就和他提了这事。”见沐秀儿满脸为难,拉过她的手:“莫要担心,这事有大娘给你做主。”又拍了拍她的手:“事到如今,你也就这么一条出路了,好好想想。”说完,自行离去。
沐秀儿愣愣的站在院中,满脑子都是苏大娘留下的话,却不知,小屋窗后,隐在暗中的另一个人也把刚才的话听得真切。
☆、第 6 章
沐秀儿脑子乱乱地回到小灶,蹲在了小炉旁,手中拿着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煸着。
苏大娘说的话不是没道理,就算说那张逸是前来探亲的表哥,可谁有会信,孤男寡女同处一屋几日,两人之间还能清清白白?三人成虎,只怕是全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的,她没有退路,除非是把那女扮男装的事说出来。
说出真相吗?想到此处,沐秀儿又有些犹豫,把脉时就已察觉到了异常,曾经在爹爹遗留下的手记中读到过,有一种密药,在女孩子还没长成之前喂下,此后,那人会和常人一般的长大,唯有两处地方有异,她见识过那人胸前的平坦,虽然还是能瞧出些许凸起,但,身为女子,这实在是太过于不起眼,而另一处自是从脉象上得知,绝非宫寒之症,而是那孕育子嗣圣地还未长成就已被毁去,是什么样的人会下如此毒手,在那人的身上究竟有怎样的秘密。
转念又自嘲了起来,其实,有秘密的又何止一人。
沐秀儿也有属于自己,无法向他人述说的秘密。
若说房中那人身体上与女子有异,那么自己就是心上有病。
从小,她就喜欢与女子亲近,少时不觉有异,年纪越大心中的那份不同越发的明显,不知从何时起她对秋燕姐总会有一些令人觉得羞耻龌蹉的念想,一起在河里洗澡时,每每看到了秋燕姐的身体就有一股子邪劲冲上脑门,想要摸她抱她亲她,夜里只要想到秋燕姐,身子的某处就有种无法描述的古怪感觉,甚至经常在梦中梦到与那看不清容貌的女子缠绵。
这心思从不敢让人知道,特别是秋燕姐,只要看到她就有种止不住的渴望和心虚,多希望自己是个男人,这样就能和顺子哥一样大胆向她表达爱慕,或许只要自己努力,还能娶她过门,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守着她爱着她,过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可是,这自己辈子是永远无法变成男人的,所有的一切念想也就成了妄想。
‘女人总是要嫁人的,’这话听过不止一次两次,娘说过,苏大娘说过,李婆子也说过,还有秋燕姐,那年她要嫁到城里,虽然只是去当有钱人家的妾,可还嫁了不是,再看看身边,哪有女人不嫁人的。
那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认了命得了,反正等锦阳长大就要嫁给他的,一辈子怎么过不是过,搭个伴,等锦阳有了钱,再给他纳个妾,只要守着名份就成,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想到这儿,沐秀儿忍不住身上一阵寒意,那一天发生的一切仍记忆如新,那一直视为弟弟的锦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成人,有了男人对女人的那股子冲动。
那时,高了自己一头的少年突然抱住了自己,还不等有更多的亲密动作,身子已先有了反应,挣扎反抗,随后无法控制地呕吐,这情景生生吓住了对方,也怔住了自己。
后来,只要锦阳接近,心里就直犯恶心,不止是锦阳,事实上,是任何一个男人都近不得身。
那一刻,沐秀儿便知道这辈子完了,和锦阳凑合着过日子只怕是行不通了。
要想法子离开,刚开始寻思找个庙,剃了发做姑子,可无意中又听说那些个尼姑庵并不干净,暗地做的那勾档比妓院还脏时立刻吓得不敢再去想,再后来,背着方婆子开始暗中藏私房,想着在没圆房之前逃走,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许是老天怜惜,没等她走,方婆子先把她休了,人人都以为她受了委屈,谁会想到那样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终究又回到了原点,女子逃不开的宿命,嫁人成亲。
其实,大娘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了她的心头上,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自被休弃之后,真正清静的日子有几天?那风言风语传得不消停,姑婆妇人们的嘴,比那尖刀子还要利上三分,就算不去在意那些个冷嘲热讽,还是有她千方百计逃不过避不开的,那些单身的男人们,顽二确实是个浑的,但心还不算最坏,至少没对自己用过强,也不曾毛手毛脚,顶了天不过是占些口头上的便宜,就算如此,每每遇上他的纠缠,难免心惊肉跳,恼恨不已,就这样,都快招架不住,倘若他日真遇上了无耻下作之辈,岂是一条狗,一把刀能够防得住的。
闭上眼,心思又沉了下来,真真是进退两难,想来,苏大娘为了帮自己,明日那表哥探亲的风声一定会被传开,虽然这么说能减轻些龌龊,可毕竟这男女七岁就不同席,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仍是事实,到时候,就算揭破了那女扮男装的真象,也免不了一番口舌之争,何况,顶过了这一阵,将来又要如何应对?
躲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
思来想去,隐隐的,那念头越发的清晰强烈了起来,莫不如……
沐秀儿猛的睁开眼,直直的盯着小炉,火光印在的眸心,闪出一份别样的坚定。
此刻,同样心烦意乱的还有另一个人。
张逸斜靠在墙边,脑子里也正在盘算着刚才听到的话,她是个看过无数穿越文的,但是,看那些YY出来的小说是一马事,这种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的彩头真落在了自己身上,可就是另一种感受了。
这是古代,是文明程度远远落后的社会,且不说,一个习惯了洗澡有热水器,做饭有微波炉,上厕所有冲水马桶,出门有着各色各样快捷交通工具的现代人要如何去适应诸多生活上的不便,这些事或许时间久了,总有一天能够适应,可是,对于一个长年生活在法制体系下,只有在防盗门被锁上后才能安心入睡的人,在眼下这种靠着木制门栓和黄铜锁来保障安全的世界,是无法有真正的安全感的。
一个单身女人,真穿到了古代,最怕的是什么,自然是男人,不然,也不会重多女尊文里,当穿越者发现阴阳颠倒时,头一个庆幸的就是,这样至少不会被男人强-暴。
对于陌生环境的抵触,对古人的野蛮体制的不信任,还有对于男人早已渗入骨头的恐惧,一切的一切让她无法想象,离开沐秀儿这间小破院子后,要如何去面对那未知的世界。
早已习惯了用男人的打扮来做伪装,女人的身份绝不能让人知道。
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钱袋,
沐秀儿是个好人,张逸并不是因为她救了自己便有了这样的认知,在清醒后不久,沐秀儿就把这钱袋交还给了自己,脖子上带着的玉佩也不曾动过,那时自己已经向她提起失忆的事,要吞掉这些财物并不是难事,几日相处,不难看出,她的生活并不宽裕,甚至可以说有些贫苦,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中,仍旧选择了物归原主,甚至没有问自己索要分毫。
张逸自然不会想当然地认为沐秀儿这样做是因为所有的古人都纯朴善良,自古以来能在利益面前依旧自制的人并不多,在困苦中更为少见。也许也正是如此,自己才敢每晚在她身边平静睡去。
轻轻推开木窗,留出一条细缝,霞光退去,暮色已深,微微火光从小灶内透出,散落于小院,添了几分暖色亦增了别样的平和感觉。
不知不觉中有些出神,脑子里反反覆覆全是之前听到的对话。
成亲,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主意,能够让沐秀儿躲过流言蜚语,也能给自己赢得适应这里的时间,若是将来沐秀儿心有所属,大不了私下解释,澄清她的清白,若是她真不想再嫁人,或许两人一起搭个伴也是不错的。
再抬眼,一身粗布裙衫的女子,端着砂锅缓缓步入视线,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一抹淡淡的愁容。
这一瞬,张逸越发的坚定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总要试一试。
☆、第 7 章
沐秀儿半垂着眼,满怀心事地端着粥走进了屋子,此时房内尚未点灯,昏暗中,她并没能察觉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已移了地方。
小心翼翼地将砂锅放到桌上,继而从怀中摸出了打火石,熟练地擦打,点燃小油灯,星星火光瞬间扫去了暗沉,沐秀儿眯了眯眼,再抬头,纤瘦的身影猛的印入眼中。
“啊”乍看到咫尺之处有人,沐秀儿禁不住一声低唤,身子连着向后退了几步同,秀目瞪得圆圆的,待看清了对方,这才长吐了一口气,柳眉儿极快地皱了皱,神色颇有些不满。
张逸也是一怔,等意识到什么时,不免有些尴尬,这小屋并不大,几乎可说是一目了然,她以为沐秀儿早就看到了她,之前还有些纳闷怎么她一声不吭的,搞了半天,自己被人无视了。
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不管怎么说,张逸理亏,脸上有些讪讪:“抱歉,我没想到会吓着你。”
沐秀儿本不是个爱计较的,已经缓过了神,也就没那么在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事,“不妨事,是我走神了。”说着重又回到桌边,“快坐下,饿了吧,趁热吃。”伸手取了碗,用木勺盛到七分满,递了过去。
张逸依言而坐,见沐秀儿盛完粥后,再无举动,心中微微一动,记忆中,两人从没有过一同吃饭的印象,最初是身上有伤,三餐在床上解决,后来能下地了,到了饭点,仍旧是一直错开,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人有心的回避,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开口问。
直到今日,因为沐秀儿晚归,她闲来想到小灶找些吃的,结果,看到的是笼屉冰冷的窝头,再无其它,不得不说,在那一刻,张逸觉得自己的鼻子酸涨得厉害,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或许一碗热粥在她的世界里并不算什么,但对于眼前这人,似乎不是这么简单:“不一起吃吗?”
“不了,之前我吃过了。”沐秀儿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终究还是忍住了。
张逸垂下眼,舀了一勺,吹了吹,含入嘴中,这米远不及后世的,口感总是差了那么些,却因为加进了野菜,有了别样的滋味,若细品,甚至能够尝出极淡的药味,暖暖的感觉从喉穿过食道进入胃,又胃从缓缓散至全身,待这感觉走遍了全身,张逸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沐秀儿见状奇道:“怎么?不好吃吗?”
“很好吃。”张逸另取了一只空碗,自行又盛了一碗,不出所料,勺子碰了锅底。“你陪我一块吃一碗吧。”说完将粥推了过去。
沐秀儿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看了张逸一眼,有些意外地没有推却,点头坐了下来,喝了一口,一抹极淡的满足微笑在唇畔溢开。
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自各默默地喝着粥,将食不言这三个字贯彻了个够,而砂锅内所剩的那最后一些粥,仍是添在了张逸碗中。
喝完了粥,张逸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沐秀儿刚要伸手收拾,却被张逸出声阻止:“先别忙,我有话要同你说。”
沐秀儿闻言,手微微一顿,收了回去,抬眼,眸心划过一丝困惑,似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又露出了一分不安:“你说吧。”
张逸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脑子里迅速将之前想好的说辞过了一遍,开口说到:“其实,在之前你进屋来瞧我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醒了,后来……”话还没说完,只看到眼前这人的神情僵了大半。
沐秀儿听她这么一说,已猜想到了□分,那时候便已醒来,岂不是大娘与自己所说的话,这人全都听了去了,思及此处,不禁有些沮丧,大娘的主意确实是极好的,不得不说,自己十分的动心,只不过这事并无太大把握,毕竟两个女子要假凤虚凰成亲过日子,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但,要是想以后平安过活,就必须要试一试,原本盘算着吃完饭,先试探几句,再徐徐图之,没想到这一切,早就被这人听得一清二楚,这番谋算被她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怕是难成了。
不知何时垂落于桌下的手,紧紧的捏住了衣摆,虽是如此,沐秀儿仍旧不想轻易放弃:“你,你都听到了?”边说边打量着对方。
张逸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又听到沐秀儿的声音:“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么张姑娘,恕我唐突直说了,”沐秀儿见她神色平静,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搏一搏:“苏大娘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这主意对你我而言,也着实荒唐,可是,这也是无奈之举,想必姑娘也听到了我说的,其实,我所求的,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人清静过日,但,世道艰难对女子苛责,我有心借这事来场假成亲,躲过这世俗流言,还望姑娘能够成全,你且放心,等到他日,你欲离开,我绝不会纠缠亦不会拖累于你,自然,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一番话合情合理,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张逸,等着她的答复。
张逸听她说完,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欣喜万分,自打沐秀儿进屋到现在,一直没有多言,原本还以为她无心那主意,毕竟,这假成亲眼下看来是上上之策,可长久了只怕并非是什么好事,且不说成了亲,以后便难有机会找男人,就算以后她与人两情相悦了,到时哪怕私下说清一切,在外人面前这名声还是会有所损害,只道是要费点精力去劝服,没成想,这事反而由着她先开了口,这么一来,这门假亲是注定要结了,顿时心中大定,暗自松了一口气,“沐姑娘,你别这么说,其实,你这的主意,我也是十分愿意的。”看到沐秀儿脸上满是惊讶,便详细解释了:“我自是也有我的私心,你也知道,我受了伤,除了名字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身份,家里哪里,是否有亲人,甚至连这世道是怎么样的,我都一无所知。”
“你别担心,其实,我听说过,这样的病,时间长了,有些人是能够记起来的。”沐秀儿听她说的凄凉,忍不住出言宽慰。
张逸却不以为意,她这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又怎么可能记得起来,“不管他日能不能记起,可眼下,除了这里,我却是无处可去,所以,若你不嫌弃,能容我在这里生活,我是十分感激的,当然,要是以后,你有了属意的人,我也会向他澄清,到时候,绝不会赖着不走。”
话说到这里,事已成定局,两人相视不语,心中却有了默契,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谁又会想到,这假戏终是成了真。
啊哦,那好吧,估计以前那个是未完结的。那继续吧,十五字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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