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游戏三个女护士取自于哪五个动漫女孩小游戏

【图片】【转载】 小护士
作者:29秒【毁魅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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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小护士
作者:29秒
简介杨瞳在市妇幼工作的最后一段医患对话是这样开始的:“小护士!怎么样了!”“哦,完了。”“完了”有两个含义:1、手术做完了。2、完蛋了。为此,杨瞳和产妇家属打了一架,被开除了。走投无路的杨瞳跳到一家临街小门诊, 领导居然是和自己起争执的其中一个。…… 这样这样之后,那样那样 ……再然后……杨瞳就彻底成了某领导的 专属“小护士” 。一口一个“小护士”,我是个子矮了还是胸小了?喂!别摸我的头比划!也不用凑过来量我的胸围!所以说女领导简直……简直了!【烂记性御姐抠门女领导X睚眦必报间歇性发狂小护士】本文又名《小城琐事》,又名《这里没有大明星》,还名《也没有霸道总裁》,或者叫《更没有总裁的小娇妻》。总之就是发生在身边的小故事,欢迎品尝(づ ̄3 ̄)づ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搜索关键字:主角:杨瞳,秦昱言 ┃ 配角:孟语,穆林洁 ┃ 其它:GL,接地气儿,小城故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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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杨瞳在市妇幼工作的最后一段医患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小护士!怎么样了!”  “哦,完了。”    说来也算自己倒霉,那天自己上完一个早班,临到了下午四点该换班了,接到同科室老王的电话。  “小杨,我这会儿过不去,你给我顶个班。”    杨瞳面无表情地翻排班表:“换后天周五的晚班。”  电话那头沉默了。  杨瞳把刚拽出一个角的裙子重新塞进去,干脆利落地拍上铁皮柜门,“哐当”声落,她冲着电话那头说:“我去找艾文姐填换班表。”    挂断电话,杨瞳自己骂了起来。    开玩笑。你不爱上晚班我就喜欢啦?谁不知道最近医院门前那条路有组团抢劫的悍匪,专捡半夜十二点上下班的人下手。再说,好歹你也是有家室、有人接送的人,倒想来欺压年轻小姑娘。  当前辈很了不起啊?傻子才会给你欺负!  刚好换我一个周五,连带上我的周末,三天一个小长假,我一点都不亏!    杨瞳骂完心里痛快了,摘下护士帽,大中分的黑长直如瀑而下。抬手拢了拢头发,重新卡好护士帽,杨瞳乐滋滋地跑去找护士长填换班申请表。  护士长倒是个大好人,听她一说就开始皱眉,担心地问她:“你家不是在新区?那挺远啊!最近不太平,要不我替老王上这个班吧!”    这才是人跟人之间该有的态度!她这么说了,我还能真让她上这个班啊?不过是一句话客气出来,谁都好看。  像老王那种求人办事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就该把她自己挖的坑扩大,狠狠摔她一跤,以后就长记性了。    杨瞳摆摆手:“没事,我待会儿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晚上来接我。”  艾文姐又让了两句,拿出表格给她填:“你上个班你爸也跟着不安生,说起来,还是该找个男朋友!”    又扯这个……  二十二岁不算太大吧……严格算起来也才毕业两个月,用得着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往火坑里扔?    杨瞳不乐意谈这个话题,冲艾文姐笑了笑,就没接她的茬儿。  但事实上,任何妇女,自己结婚生子之后,都有瞬间化身红娘的潜质。杨瞳一直想不明白这种技能的触发根源在什么地方,难道是死也要多拉几个陪葬的?真是令人费解。  艾文姐见她只笑,就顺杆子往上,继续敲打:“你现在正是找对象的年纪,再过两年,年纪大了就不好找了。”    好像女人一过二十四、五就彻底待销,只能廉价出售了似的。  杨瞳也没去过大城市,不知道这是人类这个种族的通病,还是这小城镇特有的风俗习惯。总之挺烦的。    艾文姐还在碎碎叨叨地念:“你看你要相貌有相貌,个子也不矮,学历也放在那儿呢。说起来你爸做建筑的,以前也没少挣,找个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根本不是问题。这么着,姐给你说一个吧?”  猜就会有这几句。  “门当户对”倒是挺在理的,杨瞳也不是十来岁的小女生,还做着白马王子的幻想美梦。现实要求两人平等,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必须均衡,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但前提是,你想和一个人过下去。    也不知道是这么多年单身过独了,还是家境还算殷实,生活太过安逸,总之杨瞳一点都不想和另外一个人朝夕相对,一起过一辈子。    话题到这儿就没办法再装傻了,杨瞳含糊道:“再说吧。”  艾文姐还要劝,杨瞳用笔尖点点表格,跟艾文打商量:“姐,下周一也给我调个班呗,凑够四天我就找个地方出去玩儿玩儿。”    艾文叹口气,把表格抽出来收走:“想得倒美!”  没猜中这个结局。说不定答应艾文去相亲,她会给自己调休两天。不过这样的休假,不要也罢了。    杨瞳有点不高兴,重新打了卡继续上班。  原则上轮休制度是不允许一个人连续上两个班的,超过八个小时工作,疲劳下容易出错。小点的比如扎不进针头还算好,挨顿骂忍忍就过去了,万一手术中开小差,酿成大祸那是谁都弥补不了的。  妇幼里又是孕妇和小孩儿多。前期准备不说,十月怀胎,小心翼翼甚至胆战心惊地熬过各种孕期反应,生下那么丁点大的小东西,看起来脆生生的。谁不紧张,谁不敏感?  如今这社会,天大地大小孩儿最大。这一个宝宝多娇贵,医患关系就有多难处理。一点马虎不得。    什么地方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更何况总会有年纪大的人挑肥拣瘦,变着法子给自己捞便利,不乐意做的事情就丢给新人。  作为护士长的艾文把持着一个度,在合理范围内稍微调整一下,这都是不可避免的。赶巧这一个早班一点不忙,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艾文就准了这次调休。    事实上人累不累是一回事,熬时间长了都容易乏。  杨瞳无所事事地等十二点下班,脑子昏昏沉沉就会想到艾文的话。再一想老王可不就是看自己单身才总想借着“你没那么多闲杂事,时间好调整”这种借口来占用自己的时间么。甚至在杨瞳反问她为什么不找别人的时候回答说,“那个小谁跟这个小谁都要去约会啊,你又没什么事”。  我没事那是我的自由时间啊,你支配起来倒是痛快,同样是工作之余,怎么不见你把老公赚的钱拿来给我花呢!  越想越气,杨瞳拿着排班表琢磨,盘算着必须得再将她一军才能出气。    但说到底,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思想根深蒂固,刻在流传的血脉之中,怎么都抹灭不掉。  只会让人烦。    杨瞳听着一同上晚班的男护腻歪歪地讲电话,戳着值班表一肚子不爽。  自家老娘虽然不会天天催,但言语中没少提这事儿。现在还说自己年纪小,再等等再等等。那真的再等两年呢?  真跟他们死耗着,把他们气出毛病来可怎么办?  顺了他们的话,自己就当真要憋屈地过一辈子?    这种事完全是个死局,想不出个答案。    十一点过几分的时候,接到手术准备的通知电话,男护终于跟他的小情人“么么哒”说再见了。  半个小时之后送来一个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养得白白净净水光滋腻的,气色红润润,连嘴唇都娇滴滴,一看那肚子就是营养品没少吃。  产妇这会儿已经开始阵痛,扛着大肚子不住地嚎。旁边陪着的是她丈夫,比产妇脸还白,红着眼眶就快哭出来了。  老婆叫一声,老公就抖一抖。很明显这男人是完全失去主意了,傻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管打电话叫人:“小姑,你们还没来啊!快点啊!”“妈!你们到了啊?赶快上来啊!”    你看看,要是结婚,嫁这么一个没种又没用的男人,有什么必要?  杨瞳咂咂嘴,迎了过去。  几乎同时,主任从外边匆匆赶来,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那个男人他媳妇的情况。    哎呦呵,半夜把主任从俏媳妇的被窝里拽出来,这家人来头不小。  杨瞳忙着去做准备工作,尤其是主任在场更是不敢磨蹭,也就没时间仔细听主任和废柴老公的对话。    产妇年纪太大,胎位不正,伴有脐绕颈两周。各项检查做完,主任拍板准备剖,拿出去给家属签字。想来跟主任都是熟人,中间没费多大功夫,产妇就推了进来。  杨瞳还处于实习期,完全是生手新人阶段。这种手术自然轮不到她插手,连递手术刀、剪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一旁观摩学习。  杨瞳眨眨眼打起精神,转头一看连麻醉都请了正在休假的主任,有点好奇这产妇到底什么身份。    生产过程,特别是剖腹产,手术室里的气氛是很轻松的。腰麻之后用小针刺探切口平面,完成麻醉之后下刀子,医生和护士都会聊聊天,碰上心眼大的产妇,还要插两句话。  杨瞳听两个主任交谈,才知道这女人的婆家各种局长、所长坐了好几个,有没有钱不知道,反正手里的权握了不少。  这年头,要让领导推磨,不光是得有钱啊。    这两个主任在市内都是一把手的技术,前后半个小时出点头就把宝宝取了出来。杨瞳探着脑袋看是个皱皱巴巴的小公主,多看两眼就笑起来。  长得这么丑,怎么蜕变才能变成个大美人呢!  不管怎么辛苦,一定要像你的妈妈才行!    杨瞳到外间换了外出的鞋子,摘了手套、手术帽,一只耳朵上还挂着口罩,就这么出来了。  等在外边的废柴老公,现在是废柴爸爸立刻扑过来,颤颤悠悠地问杨瞳:“小护士!怎么样了!”  “哦,”杨瞳一边走一边取口罩,“完了。”    话音刚落,废柴爸爸一把抓住杨瞳的胳膊死死掐住,瞬间瞪圆了眼,“嘎呜”一声直挺挺地往前栽倒了。    杨瞳吓了一跳,本能地避开一步,等男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不远处起了几声尖叫,才意识到这有点过了。  杨瞳急忙凑过去,推推男人的肩膀:“喂!喂你怎么啦?醒醒!这是谁的家属?还有其他家属在么?”  那边一大家子的人全聚了上来,一个老太太抓着杨瞳的护士服把她拖了起来,食指颤抖地指着她问:“完了?‘完了’是什么意思!”    “‘完了’就是……”  真糟心……这词有歧义!  杨瞳一头黑线,内心扶额,尽量和缓并满含喜悦地解释:“手术做完了,很成功哦!是个七斤三两的小公主哦!白白胖胖,很漂亮呢!”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地上的废柴爸爸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的。一个稍年轻点的男人走到杨瞳身边,在她肩头推了一下:“那你刚嘴巴是放什么屁呢!啊!有你这么咒人的?”    杨瞳没防备,被他推得趔趄一下,心头火也是“腾”地一下就起来了。杨瞳深呼吸几次,尽量压住脾气,说出来的话不至于太冲,但也显得生硬死板:“你怎么说话呢?”  男人又推了她一把:“我就这么说话!你个小护士,拽什么拽?你自己说话不负责任,我们刚生下来的小孩儿你就咒我们去死,你真是嘴上眉毛祖上不积德!这边好好的人给吓出问题来了,你看这会儿都还没醒过来,你付得起这个责任?”    杨瞳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指指那群人正往废柴爸爸嘴里塞的药:“当我瞎啊!你们给他吃什么药?好好的人没事带着强心剂,是脑子有病来治脑残的?”  面肿脚步虚,明明就是有心脏病,还要诬赖人!这才是满嘴喷粪!    男人气得闷住了声。另一个更年轻的酒红色短发姑娘走过来,扬起手就要打。杨瞳做护士的不比她眼疾手快,动作麻利?只见殷红的指甲从眼前闪了下,不等小姑娘的手落下来,杨瞳拿胳膊隔了一下,甩得小姑娘身子歪了歪。  杨瞳后退一步,脾气已经处于爆发边缘,就快要忍不住了:“我说嘴贱就够了,别手也欠!撒泼回你们圈里去,在这里有事说事儿!刚刚是我没说清,这是我的失职。也请你们为你们的言论道歉。必须!”    “我道你麻痹!”小姑娘站稳之后立刻冲上来,烟熏妆全狰狞了,还是要动手。  杨瞳彻底生气了。    你奶奶个腿儿的!我都放下面子跟畜生沟通了,这畜生还怪人类听不懂它们的语言!真是稀奇了!  杨瞳闪过小姑娘的手,错开半个身子,之后一连串动作顺畅地跟着出来,“啪”的一声脆响,正中小姑娘的脸颊。    这一巴掌打得所有人都懵了,愣在原地。  杨瞳立马收手转身,疾走离开。有人先醒过来,爆呵一声:“你给我站住!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小护士的!也不怕这么大声儿再把你们那位可怜的心脏病给吓坏了!没瞧见他脸还青着,气儿还喘不上来呢啊!  再说,我站住让你们揍,我傻啊?    那边话音刚起个头,杨瞳立马撒丫子就跑。沿步梯一路狂奔到医院门口,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找到车子,拉开车门就跳了进去。  “爹!亲爹!快走!”    杨瞳回头,看见驾驶座上皱着眉一脸疑惑的不是自家老爹,真傻了。
☆、二、    暴躁的男人比发飙的女人更可怕,比如杨瞳家亲哥杨实,也就是此刻眼前这位。    要说杨瞳对婚姻的恐惧,可能有一部分就是源自于杨实。  也不能说是杨实的婚姻不幸。他和嫂子谈恋爱时,杨瞳还在上学,没机会见到。能亲眼见证的就是这两人坠入柴米油盐之中,每日为了琐屑的小事吵架拌嘴,哭哭啼啼。怎么看都没办法相信婚姻能给人带来幸福。  再往上数数自家爹妈吵架的次数,杨瞳就对婚姻彻底绝望了。    没有完美的爱人。总要有其中一个抱着个缺点不肯改,然后两个人一起磕磕碰碰,拼到两败俱伤。  例如老爹死活不肯戒的酒,再比如杨实的臭脾气。    杨瞳绝大多数时候是很邻家女神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大美人。要不是真气极了,她才不屑于跟一个小姑娘动手呢!但是杨家大哥不同。  杨大哥常年处于暴走边缘,不管冲谁,都是一点就着。他倒不是脾气暴躁,而是很怪。杨瞳觉得他很扭,每天跟自己扭,跟媳妇扭,跟身边的所有人都扭。  扭到一定程度,“啪”,爆发了。    杨瞳自己也挺扭的,所以她和杨实再亲,却并不近。两个人又都是越亲密越没办法坦然相处的类型,平时也根本就没有几句话能说到一起。  要是车里只有这两个人,那一路就只剩沉默了。    杨实皱着眉上下打量杨瞳:“怎么回事?怎么衣服都没换就跑出来了?”  杨瞳往窗外看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人跟来,她顺手取下护士帽扇风:“跟一个家属打起来了——哦,我打她。”  “什么!?”杨实叫了一声,凑过来仔细检查,一把拉住杨瞳的手腕举到车灯下,“这是被打的?”    杨实这么一说,杨瞳才顾上去看自己的胳膊。之前那个男人抓了一把,她就觉得火辣辣得疼。这会儿一看,好家伙,三道血印子,有七八公分长。  真糟心,那一巴掌打亏了!这三条道道还得找那个汉子还回去才行!    杨瞳跑得急,东西全在换衣间里,身上什么都没有。她借着灯光从仪表盘那里看到杨实的手机,一把摸过来。  解锁,摄像头,闪光灯夜间模式。然后“咔嚓”“咔嚓”两声,杨瞳迅速果断地把这一片伤口拍下来。  纤纤玉手,配上狰狞的伤口,效果很好。  杨瞳满意地点点头。    那边杨实摔开杨瞳的胳膊抢走手机,一句国骂出口,就摔了车门出去了。杨瞳急匆匆地跟着下车,一只脚还留在车厢内,叫起来:“你干嘛呢?”  杨实头也不回地打电话叫人,吼得声音更大:“车里呆着,门锁好,别出来!”  “那个穿黑色半截袖的,挺高挺壮的那个!”    杨瞳吼完,坐在车里想了想,还是觉得气不顺。白白挨了一爪子,不自己讨回来,这辈子都要膈应得慌。  这么想着,杨瞳理了理头发,在脑后挽了起来,把鞋跟提上,拍上车门又回去了。    按时间来算产妇已经进病房了,床位号还是杨瞳安排的,她自然摸得清位置。往住院部走的时候撞上一个人,脸部轮廓很立体,高高瘦瘦的。穿着套头的连身长裙,踩着一双卡洛驰基本款,卷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斜刘海翘起来,有发带箍过的痕迹。看样子来的过程很匆忙。  杨瞳本就是一肚子,被那个人撞了一下,晃了晃摔个屁股蹲,这下就更生气了。  谁知那个女人像是没听到杨瞳的叫唤似的,竟然半点自觉都没有,自己没站稳就迈开脚继续朝里走。    杨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三两步追上那个女人,按在她的肩上让她停下来。  女人不解的回头,看着杨瞳眼中渐渐清明。    杨瞳在心里冷笑,哼哼,还算有点道德,知道自己犯错了。快道歉吧!道了歉我就原谅你!  女人盯着杨瞳看了半天,在杨瞳的期待中开口,询问:“小护士!刚送来的一个产妇,三十五岁,白白胖胖的,挺温顺的,叫穆林洁!是在哪个病房?”    ……我去你大爷的!  杨瞳气得不行,握着拳头等着女人:“你撞倒我了!”  “啊?”女人是真慌张,杨瞳指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抱歉,我走太急了。你这是刚从手术上下来吧?是穆林洁的手术么?她怎么样?现在在哪个病房?”  你当我是百科全书?  杨瞳愤愤地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伸手就要去推她给还回来。女人撤了一步避开她的手,定定地看了片刻就明白了。  杨瞳没得逞,正懊恼着,女人又后退两步,郑重地说一句“抱歉”,转身就跑走了。    这一晚上净遇点儿什么人啊!  杨瞳揉揉屁股继续朝电梯走,直接上七楼。    下了电梯老远就看到杨实跟那个黑短袖在大厅里推推搡搡,几个小畜生要拦杨实,医院领导去挡黑短袖,现场一片混乱,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要打就打呗,磨磨叽叽得还不够耽误工夫。不过也刚刚好,姑奶奶自己来。    杨瞳眯了眯眼,踏着大步朝那边走。黑短袖看见她更激动了,叫着“你个小护士还敢回来!”,在领导老头子们的包围圈内挣扎起来。杨实回头也看见了,冲着自己倒是比之前的火气还大,教训儿子似的骂起来:“你来干什么?闲得啊?”  嘿!还真稀奇了!我挨了打还不能来还手了啊?  还有没有道理?    主任见状忙在中间打哈哈缓和气氛:“小杨你回来了就好,有话咱们好好说,别都在这儿站着。小杨小杨,快来,来叫你哥哥,咱们去办公室谈。”  这态度也太明显了!凭什么叫杨实走,怎么不叫那群畜生先退开呢!    杨实甩开主任,动作太大,碰掉了主任的眼镜。主任的脸就彻底黑了。  杨瞳举着胳膊过去,把伤口亮出来给那个黑短袖看:“我说,这算故意伤害吧!”    “我故你大爷的!”    杨瞳的话没说完,背后一声尖利的吼叫。就连一旁的杨实都没反应过来,杨瞳也根本来不及回头。碎裂声在耳边炸响,同时伴随一阵剧痛。  杨瞳觉得眼前黑了一下,耳边全是“嗡嗡”声,把人群的吵闹隔开了。后脑热乎乎的,从上往下蔓延。    真糟心!这没轻没重的手欠小姑娘,怎么能拿玻璃瓶上呢!  杨瞳抓着身边杨实的胳膊才站稳,眼前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黑,一甩脑袋天旋地转。缓了好半天,这股劲儿才过去。    要么说这一天倒霉。挨的那一爪还没还回去,又被人闷了一个玻璃瓶。  杨瞳又疼又生气,顺手抓着杨实就朝那个手欠小姑娘抡了出去。    小姑娘到底还是小,没经过什么事儿。一见手下出了血,当即就吓慌了神,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那边杨实也是急着看杨瞳的伤势,又恨不得立刻去抽那个小姑娘一顿,心烦意乱的。  两个人都没心理准备。杨瞳那么一抡一推,就把杨实当个大型凶器给砸了出去,刚好撞得小姑娘退后两步摔了个屁股蹲。    这么一摔倒好,小姑娘手掌按在了碎玻璃渣上,两个呼吸的时间,就痛地哭起来。    哭毛线哭,我比你还疼还不好!  杨瞳晃晃悠悠朝最近的病房走,杨实当她要找个地方歇歇,急忙追过去,被黑短袖给缠住,两人又扭打在一起。余下几个人都嘴八舌地围着地上的小姑娘,一个中年男人拉着领导要求尽快给小姑娘包扎。  主任半跪在地上看小姑娘的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跟过来看看杨瞳的情况。    杨瞳进去晃了一圈,看见那个叫穆林洁的高龄产妇苍白着脸自个儿躺在床上,紧张地盯着自己,眼睛中全是恐惧,显然是怕得要命。杨瞳打了个手势,低声道:“抱歉。”  没等产妇理解过来,杨瞳从准备换的药品盘中挑了一瓶大糖拎在手里,转身的同时说道:“放轻松,打不进来的。你好好休息,不然过了月子浑身毛病。”  “你……”产妇叫了一声,对上杨瞳的眼,柔声道,“谢谢你。”    杨瞳没再接话,转身时眼前一黑,原本就晕乎的脑袋撞上个人之后就更是天旋地转。  勉强稳住身形,杨瞳眨眨眼,看到一张很欧美式的脸,轮廓清晰明朗,头发胡乱扎起来,流海翘起来一点。  这不就是楼下撞自己那女的么!    杨瞳迷糊糊地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皱着眉看看她,又低头看到她手里的玻璃瓶,慢慢睁大了眼。  女人突然抬起手臂,双手发力猛地推在杨瞳身上,爆呵一声:“你做什么!”  杨瞳冷不丁被她推了出去,撞到移动的医用推车,又后退两步磕在矮脚柜上才停了下来。    金属翻倒撞击在大理石上,玻璃针剂碎了一地。巨大的响声突然爆裂出来,产妇被吓了一跳,正在熟睡的宝宝也立马哭起来。  女人从杨瞳身边跑过去,对着产妇一阵安抚,半晌才弯腰拍着包被中的小公主哄起来。    妈蛋这么护着那个手欠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瞳撑着柜子站起来,回头看她认真的样子,咽下一口气。  我先去解决那个手欠的短发小姑娘!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  杨瞳拍上门又冲着大厅去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瞳又挤到人群里,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手臂扬起再落下。厚重的玻璃瓶砸在小姑娘头上,没碎没裂,震得杨瞳虎口都是麻的。  小姑娘白眼一翻昏了过去,酒红色的短发散乱了,遮住眉眼。杨瞳丢掉液体瓶,满脸得意。    熊孩子小时候没教育好,必须得让你吃一回亏才行!    耳边全是吼叫怒骂声,以杨实的嗓门最为突出。杨瞳皱皱眉推开他,眯着眼找到那个黑短袖。  黑短袖已经是暴走状态,撒开蹄子拱着牛角就朝杨瞳冲了过来。  杨实在旁边推了杨瞳一把,把她揽到身后挡了个严实,也冲着黑短袖去了。走廊上哗啦啦来了一大波人,是杨实刚刚电话里叫来的伙计,一个个趿拉着拖鞋一身烧烤油烟味,很明显是从路边摊上赶过来的。    还欠了一爪子没挠回去,心里痒得要命。杨瞳看面前闹成一团的人,也知道自己是没机会插上一手了,这三道道算是白挨了。  杨瞳转头看看被自己拍上的病房门,现在要是一开门保准吓哭那个产妇,小公主也得受惊。门不能开,被那个高个子女人给讹的那一把也不能去找她要。杨瞳满心烦乱地在原地转圈,看杨实领着那帮二痞子祸搅。  一场架打成群体斗殴,保安队全体出动,一直打到警车开过来。  好,中场休息。    杨瞳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完。  官大一级压死人,杨家老爹也只是个生意人,见到当官的矮三分,逢年过节送礼都送不过来,更别说实打实地去得罪了。况且杨老爹大半辈子的活动范围都是在下边的孟良城里,今年才在市里买了房子搬过来,在这里是人生地不熟的。  市里倒也不是没有熟人。现今人都想着往高处走,来市里发展的人越来越多,不乏跟杨老爹有些交情的。但再有交情,那也压不过地头,不是蛇,是龙。    再看那小姑娘猖狂的样子,不用猜也是宠得无法无天的那种。这冷不丁让人给闷昏过去了,不闹才怪。  就是亏了杨实打冲锋,受害也会是首当其冲。    一大帮人都转移到院长办公室,杨瞳整理好护士服,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脚拿冰袋敷脑袋。  不知道小姑娘是手劲儿小还是不敢下死手,杨瞳后脑肿了个包,但口子并不大,连缝合都不用。反观自己那一下可是实打实地敲了上去,到现在手还在麻软。  真过瘾!    临时赶过来的院长跟领队警察凑到一块儿嘀咕了半天,几次都是领队要走,院长又把他拉了回来,又是一阵嘀嘀咕咕。烟递了几次领队才收下,故作为难色,勉强应了句:“那行吧,不过要赶快。”  说完他就出去了。    杨瞳冷眼看着这群打官腔的领导们,撇了撇嘴。    要私了,这倒是合我的意。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主任:你就让我露个脸???  29:呵呵呵呵呵……  秦主任:还是这么邋遢的形象???  29:呵呵呵呵呵……  秦主任: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你造不造!媳妇要是不爱我了怎么办!  29:自己想办法喽~→_→  秦主任:我能扣你的工资么?
☆、三、  门一关,院长拿了盒烟凑到黑短袖那帮人跟前让。杨瞳瞅着就不乐意了,直截了当地开口:“院长,这边还有人呢!”  杨实那帮伙计跟着瞎起哄,对面黑短袖也是叫嚷着“有什么意见”,场面又要躁动起来。  院长劝了半天,转到办公桌后边取了两盒软中华送到杨实手里:“都有的,年轻人别心急嘛!还有你这个小护士,嘴是真快!”    呸!一边放首位,另一边烟好,看起来好像是很公平。怎么不说那边是一个挨一个的敬,就差亲自点火了,这边丢出来两盒打发完事,态度差得十万八千里。  老狐狸狡猾得狠,这是在安抚杨实的基础上向黑短袖那群人传达自己的意思:“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这帮用钱就能打发的小混混不用在意。”  这会儿是给了杨实好烟,指不定一出门就立马给黑短袖补上。    杨瞳看明白了,杨实也明白,但是那个黑短袖没明白。院长刚丢下烟还没来得及转身,黑短袖不满意地抱怨起来:“还有软中华啊?”  杨瞳咂咂嘴,重复一句:“哟!可不是,院长这儿还有软中华呢!”    一句话拐着腔调说,就有了别的意思。  院长不动声色地取了根最普通的烟点燃,摸摸自己的光脑门:“攒了两盒,还真能用上!哎呀年轻人啊,凡是都那么大火气怎么能行?有事儿好好说。”  黑短袖一拍桌子:“院长,我小妹可还在产房里躺着呢!”    “是病房,你小妹十几岁进产房?”杨瞳好心纠正。  黑短袖气地又拍一把桌子,震得打火机都跳了跳:“你持凶器伤人,别想逃避法律责任!”    呦呵,还懂法呢!    杨瞳白他一眼。杨实把一袋子玻璃渣放到茶几上,接过话茬:“这上边可还有你小妹的指纹和我小妹的血,这就是持凶器伤人的证据。”  杨实一个伙计冲杨瞳挑挑眉,又拍拍自己的包,贼笑起来。这兄弟倒是利落,不光扫了玻璃渣,连自己打人的那个大糖瓶子也先捡了给装回来了。  院长插话进来:“要说啊,你们两拨人谁都不是好惹的。有话这么坐下来慢慢说多好!杨瞳你这个小护士啊,也真是半点不服人。她都摔倒扎破手了,也出了血,你就当是赔你的,算了吧,结果还往上冲。”    一口一个“小护士”,我是个子矮了还是胸小了?    杨瞳坐直身体看着院长:“院长你说这话就是偏向了啊!她手破了那我扎的?那不是她自己摔跤给扎的?哦你说,我路上被人偷了一百块钱,结果小偷上厕所自己掉了十块,那我就不用找他还钱了?”    “那还不是你们撞的!?”  “她之前还推我好几把,我只还她一下还想怎样?”    她这么一打岔,黑短袖就迷糊了。其实严格划分责任的话,“杨瞳推小姑娘”和“小姑娘扎破手”之间是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的,也就是说小姑娘流血就是自己的错。再说了要求小偷还钱是维护自己的权益,但是被打了就再打回去这绝对不能说是正当防卫。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打比方。  黑短袖脑子有点缺,院长精明透顶,瞥杨瞳一眼,却没接话。    黑短袖在这儿占不到便宜,怒气冲冲地问:“那你抽我们的那巴掌怎么说!你不打她,她能拿瓶子打你么!”  “就是呀!”杨瞳瞪着眼一脸惊奇,看稀罕似的看着黑短袖“她不打我,我能抽她么?你说她不是找抽来的?”  “你还放屁!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黑短袖捋捋根本不存在的衣袖就准备上,  杨瞳脾气也上来了,一把摔了冰袋,撞在茶几玻璃上发出脆响,继而滑落到地上:“你敢动一下试试!”    院长看黑短袖一眼,语气不善地呵斥:“坐下说!刘队还在外边等着,要打去局子里打!”    黑短袖气哼哼地坐下。  杨瞳举着胳膊:“跟她的事儿说完了,来说说你的!你一个大男人,上手就抓。怎么?看我小姑娘瘦胳膊瘦腿好欺负?这么长三条,以后要是留疤,你怎么说?我可是已经拍照发微博求证了,你别想赖!”  黑短袖刚准备开口,杨瞳又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是,我说了个歧义词,造成你们家属的误会,这是我的失职。”  “你……”  “我已经道歉了。宝宝爸爸本身就有心脏病,因为我的失误造成发病,这个责任我可以承担。但我想,我该承担的是使他的身体恢复到我说那个歧义词之前,而不是承受你们的暴力。”  “我……”  “动用武力有什么好?把我的胳膊抓破,让我留下伤疤,对一个心脏病患者有什么好处?这中间有什么必然联系,请你做出明确解释。”    “我……”黑短袖一甩胳膊,“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    对啊!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这伙人权势滔天,自己和杨实都是最底层的上班族,躺平了让他们碾压也是哼都哼不出声。黑短袖也实在是没必要和自己费这口舌,回去动动手脚,要官面上告还是私底下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谁知道这家伙这么蠢,说到现在才意识过来。    “你这个小护士,”黑短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排班表,哗哗翻看之后,“姓王是吧!”  “不是。我姓杨,杨瞳。”    老王再损,也只是妇女的小肚鸡肠,没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这人烦归烦,超不出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不能让她无辜担了这个责任。  杨瞳的心没那么黑。    黑短袖不信,杨瞳把自己的工作牌摔过去让他看。黑短袖确认是本人之后冷笑起来:“你倒是胆大!”  “我当然不怕你看。”杨瞳回头叫杨实,“你带他们出去——今天辛苦哥哥们了,让杨实请你们再续一场。赶明你们生宝宝了我去给你们带孩子!”    杨实不放心,让伙计们出去了,自己留在屋子里不走。杨瞳给他使了半天眼色,好不容易把他撵了出去。黑短袖一伙儿又乱起来。  杨瞳看着黑短袖:“让他们也出去,我和你单独谈。”  黑短袖不肯,杨瞳也不再跟他废话,在人群中巡视一圈,指着陪小姑娘去包伤口、后来才进来的那个中年人:“地税所的。十一点三十七分拿了两瓶五粮液,三条玉溪,数十个红包。五十年五粮液一瓶一万二,软境界一条一千,两条软和谐各四百。红包厚度不少于一千,十个就是一万,这还是保守估计。这加一块儿啊……这个宝宝真是金堆堆里出生,这一辈子都不用吃苦了。”    杨瞳越往下数,院长的脸越黑,那个中年人也挂不住,在原地搓气脚来。  黑短袖没想到杨瞳会来这一招,被噎地死死地,回头去看那个中年人求救。  杨瞳状似轻叹一声:“也不知道就是当官的工资高?这出手就是阔绰,随随便便小五万就出去了。”    院长站起来,动作太猛,办公椅向后滑出去,撞到墙上。  “杨瞳,你跟我过来!”  院长往内间的休息室里去,杨瞳看一眼那个封闭的小房间,以及露出狭窄的单人床和枕头,断然拒绝:“不。”  院长深呼吸数次,耐着心把黑短袖一帮人劝出去,又叫了主任和一同上晚班的另一名护士一起来。    那个中年人临出门前回头看杨瞳一眼,眼神淡淡的,像是一扫而过。  但那一眼绝对是有深意的。    院长又在他的办公椅上坐下来,示意杨瞳也坐。主任跟着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院长瞪了他一眼,主任硬生生撅着屁股钉在原地。  杨瞳觉得好笑,嘴角咧了咧。  院长又看她一眼,想了想问她:“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谈谈。”    杨瞳还以为他会先训主任呢!居然连提都没提!这样看来,那两瓶酒是直接送到他这屋里来了!  不怕你们不干净,就怕抓不到你们的把柄!既然你收了礼,那我就放心了。    杨瞳靠在沙发上:“也没什么想的,我就是觉得我受气了,我不能白受气。”  “那现在讨回来了没有?”    当然没有!这三条道道还没还回去呢!  杨瞳恨得牙痒痒,憋下这口气,生硬地回了个“嗯”。    院长沉默了会儿,慢悠悠地开口:“是这样的。你看看,你身为一名护士,不光要服务患者,更要服务患者家属。‘容忍’难道不是该有的必要素质?他们说话难听你就当没听到,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闹到这样,多不好?“    当领导的就是能忽悠,话就放在嘴边,现成的。他又教育了半天,扯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往正地方绕:“你也知道,那个产妇家里关系硬,但你打的那个小姑娘才是真的千金小姐。可能你年纪还小,体会不到。这做官,其实比经商还活络,还要求人脉交往。你一腔热血,要扫清世界上的不平等,你踌躇满志。但我跟你说,这是不可能的。有句话怎么说,官官相护。就算你告上去,也不见得就有用。”    杨瞳不想跟他废话:“是,你说得很对。但要看什么事。咱们都是一个医院的,这一个系统里,信息多多少少是共享的。最近上边刚发了通知,严打医疗受贿。我一个底层的小护士都能接到消息,那这次严打必定是真的严真的打。”
    院长彻底沉默了。  杨瞳说的不是行贿,而是受贿。受贿就是将矛头指向医院这一方了。这个节骨眼,干净的医院还怕沾上点什么,更别提本来就有问题的人。要是引起上边的注意,一查一个准,保管你立刻落马。    院长沉默半天,捏着钢笔,沉声问:“你想怎样?”  就等这句话了!    “我就想这事儿到此为止。”    院长又沉默了,半晌轻飘飘地回一句:“我试试。”  “不是试试。”杨瞳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强调,“是必须。首先杨实那边不能有半点影响,他领导要是给他小鞋穿,我一概当成是你们做的。”  院长纠正:“不是我们,是患者家属。”  “我不管是谁。我一个小护士,跟你们领导也说不上话。但你们肯定能凑一块儿。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又不是我单方面施暴痛殴那个小姑娘。”    院长不说话。  杨瞳步步逼近:“别拖我,成不成给我一句准话。”  院长还是不吭气。  杨瞳看主任一眼,又看看另外的那名护士,一个个唯唯诺诺低着头装不存在。烧了一天的火又旺了几分,杨瞳站起来踹了茶几一脚,憋了一肚子的气根本发泄不完,就又补了一脚。    杨瞳恨恨地说:“我走成了吧!?”  院长才抬起头看她一眼:“成。”    老东西就等我这句话呢!走就走,说什么大医院,天天累死累活的一点好不落,我还不乐意干了呢!    玩的过白痴黑短袖,结果栽在老狐狸手上没翻过身!杨瞳气哄哄地推开门,碰上什么刘队拦道,杨瞳没好气地闪了一下:“干嘛啊!”  刘队“嘿”了一声:“你这小护士脾气挺大!”  小护士小护士!这什么称呼!有没有点素质了!    院长跟出来,又叫了刘队到一旁嘀嘀咕咕说悄悄话。杨瞳见院长又给刘队塞了两盒烟,刘队转身领着人走了。  那一帮伙计也都散了,杨实在旁边等她,见她出来也没问情况,率先急匆匆地往电梯走,急着回家。    杨瞳跟在杨实屁股后,越走越生气,一跺脚站住不动了。杨实才问她一句怎么了,杨瞳恶声恶气地说道:“我还没换衣服呢!我东西还在换衣间!”  杨瞳跑去换衣服,半路拐到病房,一路寻摸路过那个产妇的屋子,在门口看了看。  那个瘦高个还在屋里,背对着门坐在小板凳上,半晌都没有动一下。杨瞳准备踹门进去,瘦高个的背突然晃了晃,露出她和产妇轻轻交握的手。    小公主睡得香甜,妈妈也抛去惶恐和失措,轻轻闭着眼。杨瞳似乎能看到那只手越握越紧,产妇的神色也越来越安定。  像是得到了巨大的力量,梦中有了强大的守护,可以安然至天明。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进去打扰她们母女睡觉!  看在小公主的面子上放过你!  杨瞳气呼呼地跺了下脚,跑到隔壁扒门框看,短发小姑娘果然在这里!    不知道是昏着还是睡着了,闭着眼倒是乖巧温顺的样子。额头绑了绷带,厚重的短发分到两侧,还有几缕翘了出来。妆早就哭花了,这会儿已经被洗干净了,素面朝天。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出一扇阴影,轻轻颤着。小巧的鼻子随呼吸间轻轻扇动鼻翼,樱唇微微张开,粉嫩嫩的。  抛开情感因素,这小姑娘皮相很不错,有大家庭从小滋养出来的细致。  但杨瞳看见她牙就痒,长得再好看也难解心头恨。    杨瞳气得掰着门框,直想拆了这家医院。  值班护士来给小姑娘换液体,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没事!”  杨瞳憋出来两个字,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如雪的单机人生T T  在看的人举个手嘛……
☆、四、  杨瞳要四天假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自由身,想怎么休怎么休,想到哪里玩儿立马收拾行李。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当然,这都是理论上。  就现实意义上来讲,杨家炸锅了。    杨老爹指着杨实的鼻子大骂:“你有点当哥哥的样子没有?啊?这么大的人了你分不清个轻重缓急?杨瞳不懂事你也不懂?跟着瞎起什么哄!就不该让你去接她!让我去的话不会有这些事儿!”  杨实不说话。  杨老爹转头骂杨瞳:“你知道我把你塞进去费了多大工夫啊?你说辞就辞,你连个证都没有,你能去哪儿!”  “哪儿不能去啊!”杨瞳反驳,“去哪儿不比在那儿受气强!我明天就去找工作!”  “我看你能去哪儿!”    杨瞳憋了一天的火气半发泄半压抑,到了这会儿心里边就酸酸的,没多大会儿就委委屈屈地干嚎起来:“去哪儿都是要受气!去哪儿都是个小护士!你以为我就被人欺负这一回?那些孕妇一来就是一堆家属,稍微站错点地方都要被骂。小孩儿生下来了教他们怎么喂奶,又嫌我动作粗苯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推人。医生也就会压榨我们,就连护士跟护士都要分个等级出来!你以为好做的啊!你以为‘小护士’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啊!”    杨瞳一嚎,杨瞳老妈也跟着抹着鼻涕,对着杨老爹抱怨:“说起来这还不都是你的错!当初你非让她学这个东西,现在好了!你见过人谁家的姑娘上班上到十二点的!小姑娘家家,出去伺候人不说,天天熬夜,脸都要熬坏了!她长这么大受过这种气没?这被人欺负了你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吵她!”  杨瞳老妈一闹,杨老爹更烦了,气急败坏地骂杨瞳老妈:“妇人!你就跟着瞎掺和吧!”转头继续冲杨瞳吼:“哭什么哭!抿住!不许哭!”  越说杨瞳嚎的声音越大,杨老爹气地抬手比划。杨瞳梗着脖子扬起脸,犟头驴似的:“你打吧!你打吧!”  杨老爹的手抖了抖,气呼呼地收了回去。    气氛卡住那么一丢丢的时间,杨实站起来往卧室走:“我明天还上班,去睡觉了。”  僵局打破,杨瞳也转身朝楼梯走:“我明天还要去找工作。”没说完就上楼梯走了。  杨老爹在背后狠狠叹了口气,颓丧无奈。    杨瞳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要迟到了,还有个产妇的液体瓶等着自己去换。惊醒之后立马蹦起来换衣服,一条腿踩进裙子里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班要去上。  杨瞳丢掉衣服在床上躺成个“大”字,闭着眼感受睡到自然醒的爽快,想了想又跳起来冲到梳妆台前。  睡太久了眼睛有些浮肿,近距离能看到熬夜后脸颊出现的毛孔,拍点收敛水敷张面膜就好了。除此之外就是没什么精神,大问题没有,根本没有老妈说的那么糟糕。  杨瞳又拽着头发看了看,发梢是有点分叉,该剪了。她一直喜欢黑长直,扎一根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散开也行,大中分更显得脸小。    这么想可能有些自恋,但杨瞳实打实觉得自己长得还算不错。  当时进妇幼时,关系人就是拿她的身高相貌做文章,卡掉了不少竞争者。再强调“小姑娘机灵着呢,特别有眼色”,绕来绕去还是说她形象好。不过这都是场面话,少不了的,却不是关键要素。根本上还是看钱。杨瞳没考下护士证,让杨老爹另外多掏了五万块钱。为此杨老爹一直不满,恨这丫头不争气。    不争气的丫头有想要争气的时候。睡过了头也阻止不了杨瞳和杨老爹赌气的冲动,说什么也要赶快找个新工作,好堵住杨老爹的嘴。  要说自己身上的技能点,只有“护理”这一项,虽然只是基础水平根本达不到满值状态,但比其他诸如会计、翻译之类两眼一抹黑要强的多。其他不需要技能值的职业,比如文员、售楼,听起来好像有不是那么回事。  杨瞳并不乐意尝试新的事物,在智联招聘和58同城来回看了半天之后还是点了“护士/护理”。    第一条就是一家叫“明生医院”的私人医院,杨瞳看着“投资500万,占地2000平方米”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觉得还不错的样子,就照着上边留的电话拨了过去。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尾数“8000”,杨瞳心想这号码一定花了不少钱。耳机里是时下流行的音乐,男人深情款款地唱上两句,跟着就是“喜欢这首彩铃吗?……”  没等男人问完,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声:“喂,你好。”    清丽明快的声音,语调平淡缓和,像是清澈的溪流毫无预兆地直接撞进耳中。水波婉转柔和,带着清凉。很好听。    杨瞳扶了扶耳机,抬头看一眼电脑屏幕上的页面,确认之后问道:“喂?您好,请问是秦主任么?”  “你是哪位?”  “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医院的招聘启事,你们现在还招人不招?”  那边顿了顿,像是在忙什么,杨瞳自觉地报简历:“我是H医大护理专业,今年刚毕业。”  电话那头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杨瞳等了半天,就快没耐心的时候,对方轻飘飘回了一句:“你直接过来吧。”    ……  让我直接过去就直接说啊!耗这半天是闲得慌?    为了避免和杨老爹打照面,做无谓的瞪眼,杨瞳切断电话换了衣服就准备出门。九月初的天气还是很热,一条裙子加丝袜足够了。杨瞳喜欢短裙,就算是穿平底帆布鞋也能秀出她的大长腿。  化好妆对着穿衣镜转了两圈,杨瞳觉得自己和平时一样,状态不错。    杨瞳循着地址摸过去,看到门口的小招牌就傻眼了。说是综合医院,其实就是家临街小门诊,招牌巴掌大,两扇玻璃门能过两辆电动车。  杨瞳犹豫了半天,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对老爹那张黑脸,心一横就伸手去推门。    一进去是一个大厅,跟自家客厅差不多大,中间竖着摆了两排四位的座椅,前端顶了个破鱼缸。鱼缸里的鱼倒是又肥又大,红艳艳的游着很好看。杨瞳多看了两眼鱼,透过清澈的水看到后方过道有个红色的人影朝这边来。  模糊的人影从后方露天的院子迈进大厅,身形从浴缸的遮挡下显现出来。杨瞳无意识地和那个女人对视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杨瞳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先惊疑地叫了起来:“小护士!?”    瘦高颀长的身材,深眼窝高鼻梁,脸部轮廓偏向欧美人,很有立体感。穿了红色的长裙,配一双黑色高跟凉鞋,站在面前压了杨瞳一个头。  这不是昨天在妇幼撞自己的那个女人么!  怎么在这里遇到了!    杨瞳的思维慢了半拍,女人把肩上的皮包拿下,拎在手里:“你是……”  “我来看病!”报仇心切,但更重要的是,不!能!露!短!自己被妇幼开掉到现在被迫重新找工作的窘态,绝对不能让他们这帮混蛋看到!一点底气都没有,太丢人了!  女人手里握着一串钥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指大厅南侧的走廊:“哪儿不舒服?看病的话内科的黄医生和中医科的原医生都可以,你的伤口换药的话,去楼上妇科找申大夫。”    杨瞳眼睛都要冒火,硬生生憋出来一句:“多谢!”立在原地不动弹。  女人重新背上单肩包,从钥匙串中拣出来一把,握在手中朝玻璃门走去。  杨瞳余光瞥着她,就等她立马从视线里消失,突然想到……    等等……这女人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门口,女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卡在原地两秒,又收回腿转身回到杨瞳身边:“刚刚有个人给我打电话说来应聘,就是你?”  “才不是!”半点停顿都没有,杨瞳立马反驳。  女人盯着杨瞳看了半天,柳叶细眉挑了挑,肯定地点点头:“就是你!妇幼那边你肯定做不下去了!”    尼玛……撞到仇人手里头不说,还要忍受各种补刀!  杨瞳破罐破摔,仰起头:“是啊就是我!怎样!”  女人摇摇头,一本正经:“不怎样。你是应聘护士来的?”    所以说电话里你是一点没听么!  杨瞳坚决地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应聘!”  杨瞳说完就转身准备走,女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定在原地:“昨天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要对那名产妇做什么才会动手,很抱歉。我解释一下,我们医院现在不缺护士,并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才不要你的。”    不管是为了谁,反正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杨瞳甩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瞪着女人愤愤地问:“你们不招护士贴什么招聘启事?闲的蛋疼啊!”  女人看看四周,这会儿没什么病人,倒是前边药房和收费的员工好奇地探着头往外看。女人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你在哪个网上看的?是什么时期的招聘?我们现在真的是只缺门诊医生和住院实习医生。”  “说那么多干嘛!”杨瞳气冲冲地往外走,到了门边才反应过来,回头冲女人叫起来,“什么叫‘不要我’!明明是我不乐意在你们这里做!”    女人不置可否,杨瞳看她这么淡定,自己气呼呼地明显失了风度,就更生气了。  摔开玻璃门,杨瞳走到公交站牌,越来越觉得自己落于下风,怎么想都不爽,就又拐了回去。    女人还没走,正在大厅和两个白大褂说话,想必是在讨论自己。见杨瞳又回来了,女人惊诧地看着她,还伴随着好奇。  杨瞳呼呼地站到女人面前,后悔今天穿了平跟船鞋,在身高上矮了一大截,气势也要弱上三分。  女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声音仍旧清亮平缓:“还有什么事?”  “你这是准备下班?既然你知道有人要来应聘,你还准备走?是让应聘者白等白跑?怎么,做领导就高贵了?”  女人明显愣了愣,没想到杨瞳会抓这个问题,略显歉意地说:“我当时忙,没注意到。我没想到都快下班了你还会来。”  “你是主任是吧?”杨瞳自下往上斜视她,“招聘启事无效,约定不遵守。主任都这么不靠谱!你们医院……呵呵!”    不等女人有辩驳,杨瞳丢下硬邦邦的一句“再!见!”,甩开马尾走了。    什么破医院!我还不乐意呆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主任:媳妇总是这么暴躁可怎么好呢【托腮愁苦状  29:她需要爱情的滋养!  秦主任:快让我滋养她!我给你涨工资!
土豪,我已躺平,请尽情蹂躏【喂!
☆、五、  杨瞳的致命伤就是没有护士资格证。老实说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专业,念书的时候也不怎么高兴,上两天课逃一天学,有惊无险地混到毕业。也就是后来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实习的半年,为了拿实习分数才正儿八经地学了点东西,不至于现在连扎针都不会。  她也算是聪慧,实习的时候把几十年的机灵用了个光。不等带教老师发脾气,该学的东西掌握个七七八八,回回都把老师给堵得哑口无言,无奈地摇头叹气。    但现在随随便便进一个企业,哪怕是私人的小医院,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有没有证”。她挑了明生医院也是因为明生医院的招聘上标着“有资格证者优先”,而不是“具有相关从业资格证”。  不过闹成这样,明生是肯定不能去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第三天杨瞳又去了一趟妇幼,从院长手里拿到自己结算过的工资。也没有多少钱,但不管怎么样这都该是属于自己的,白给了妇幼她觉得不爽快。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杨瞳溜溜达达地就又到了头天晚上闹事的地方。旁边的那间病房门半掩着,那个产妇还在挂水,小公主躺在她床头的婴儿车内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她母亲的眼光有多柔和。    杨瞳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在耳边咳了一声,吓得她抱住门框怒目而视。    离自己不过十公分距离的女人,画了精致的淡妆,柳叶细眉弯弯,深眼窝如幽泉,侧面看到鼻梁高挺精神饱满。  居然又是那个秦主任!  并且又踩了至少八公分的鞋子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她!还总是这么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在打量什么!    杨瞳后退一步,撞开病房门在门框附近站定,然后对着姓秦的吼:“你属背后灵的啊!没人跟你说这样很没礼貌么!”  姓秦的微微侧身,从杨瞳身边走过,只管往里边走:“你刚刚是在偷窥?”  “才不是!”  姓秦的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床头,冲产妇笑笑,压低了声音对杨瞳道:“低些可以么?宝宝很容易惊觉的。”    ……倒像是自己的错了!    矮人一等,气弱三分。打仗还讲究个一鼓作气,杨瞳第一次没有把火给撒出来,气焰渐渐就蔫了。再一想自己找工作竟然找到仇人眼皮底下了,丢脸丢到自己都看不下去。气恼的同时,更觉得自己矮她不是一个头的距离了。  杨瞳转身就走,身后高跟鞋敲出急促的节奏,越来越近。姓秦的又拉住杨瞳的手臂,将她拽了下来。  杨瞳照例甩开她,没好气地低低抱怨:“你干嘛啊!”  “我只是想说,”姓秦的很平静,指指杨瞳的腿,“你的丝袜破了。”    杨瞳低头,丝袜在右脚踝关节那儿挂破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然后一路脱丝往上延伸,半点不停地进了裙子里边。  “……”丝袜脱丝是形体礼仪中最糟糕的情况之一,居然还被见面就眼红的仇人先发现指了出来,杨瞳又气又恼,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大腿,“关你什么事!”    这次不等姓秦的再有什么话,杨瞳低着头急奔进厕所,关了隔间门就开始脱丝袜。  混蛋袜子,一点不争气,气死我了!    病房内,秦昱言无奈地笑笑,指指病房门的方向:“我好像得罪她了。”  穆林洁点点头:“好像是的。”  秦昱言弯腰摸摸宝宝的脸,又挠挠她的小下巴,逗了两下见她不醒,起身给穆林洁盛汤:“这小护士脾气太爆了。昨天上我那儿应聘来着,最后我被她教育了一顿。”  穆林洁静了半天,轻轻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人很好。”  “嗯?”秦昱言握汤勺的手顿了顿,反问,“怎么说?”  穆林洁想着措辞,慢慢说道:“是个很……细心很敏感的小姑娘。:  秦昱言把汤给她端过去:“怎么会,脾气那么急的人,怎么可能心细。”  穆林洁握住秦昱言的手,眉眼柔和温婉:“所有人都忙着打架的时候,也只有她还分出心来关照我。要是别的护士,说不定还要拿我撒气呢。”  秦昱言在床边坐下,定定地看着穆林洁想了想,语气严肃起来:“阿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自己害她丢了工作,内疚了?”  穆林洁垂下眼,敛了神情之后有些失落和忧伤:“是。我觉得不是她的错。孟语的性格你也知道,糟糕透了。相反倒是那个小护士比她还关心我。就说她让我放心的时候,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坏。”  秦昱言把剁成小块儿的猪蹄盛出来,放在穆林洁面前的小桌子上。手指还带着汤碗边缘的热度,都说十指连心,连心脏都跟着热了起来。    秦昱言在床边坐下,把手放在膝盖上,温度渐渐冷却,她看着穆林洁笑道:“我试试——你安心坐月子。”    杨瞳几乎把市内的医院电话都打遍了,对话都在杨瞳诚实地表示自己没有护士资格证之后断掉。好些的会和那个姓秦的一样,说什么“我们不缺护士”,有些直白的人就干脆了当地反问“没有证你当什么护士?”,然后切断电话。  没有证就不能做护士啦?那你说领导们还要去考个“领导证”?  杨瞳觉得自己靠电话约面试完全是避开了自己最有利的条件,不如直接站过去让他们看本人,倒还有几分胜算可言。  但已经被拒绝一次,杨瞳一点往前扑的厚脸皮都没有,说脸呐!    纠结间,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来,是个没有保存的陌生号码,尾数“8000”。那个不靠谱的“秦主任”!  不光到哪儿都能碰上!遇不到还要电话追过来!  杨瞳不想接,直接点了挂断,把手机扔到一边。没想到主任还挺有耐心,等了会儿又拨了过来。    杨瞳烦躁躁地抓起手机,接通之后点了免提,把手机丢在桌上,也不说话。  扬声器里传来一声“喂”,和之前听过的没有半点区别,好像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能如此淡然平静,不会产生波澜。  没等到回应,玲珑清透的声音又传来:“你好,我是秦昱言。”    我还杨先知呢!  杨瞳没搭理她,自己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秦昱言也不在意自己被无视,兀自问道:“你在忙?”  这随和、自来熟的态度到底是哪来的!难道人自信了做什么事都会得心应手吗?明明这次是她先打来的,怎么还是她主导着气氛,好像又自己落了下风似的!  杨瞳越想越怂,恼羞还能成怒,只不过比之最初,是另一种纸老虎式的生气:“呵呵!你在套近乎?”    “是的。”秦昱言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末了还重复强调,“我在套你的近乎。”  ……她要是反驳,杨瞳还有话等着她。这么热乎乎的脸毫无预知地直接贴过来,杨瞳被糊得透不过气,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不用!”    秦昱言还是不紧不慢地问:“你在忙么?找到工作了?”  “……关你屁事!”  “看样子是还没有啊……来我们医院吧,底薪……”  “不去!”    杨瞳切断通话,泄愤地把手机推到一边。  让我去那种破地方上班!来求我啊!求我也不去!    杨瞳终于出了一口气,心情爽快多了。这两天的事情连三赶四,闹得她连个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一直烦躁得要命。尤其是这个“秦预言”,不管哪一次和她交锋,自己都被她的气势给压得死死的,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也更让人心烦。    杨瞳刚缓了口气,余光见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下一秒铃声响起。还当又是那个“秦预言”,结果看屏幕上显示杨老爹的名字。  好吧,不是仇人也是半个阶级敌人。  电话一接起来,杨老爹直奔主题:“回县里来!”  “干嘛啊?”  “我跟许磨镇卫生所的院长说好了,你先来这里干着。”    许磨镇是孟良县下边的城镇,离城区也不算远,骑大电动车一路往西十五分钟就能到。但是许磨镇以前是煤场,到现在那一条路上都还跑有大车,逛不了一圈就是灰头土脑的,脏得不能忍。而且孟良县下边的几个乡镇,就属许磨镇的痞子不沾闲,孬孙数第一就是他们。  要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杨瞳想想就绝望了。    “我不!”  “不什么不!赶紧过来!”杨老爹一点耐心都没有。  “镇里有什么好呆的!再说你们都在市里住,我一个人回县里啊?我不回!”  “有你挑的余地?不来这儿你还能去哪!”  “能去的地方多了!”  “你说,你准备去哪儿!”    “……”杨瞳舌头打个卷,一狠心就说了,“我已经找好了!济东路的明生医院!明天就上班!”  杨老爹沉默了,半晌才说:“这边先给你留着,明天你敢不去上班,我这回真得收拾你!”  “我工资都说好了!干嘛不去!”    杨瞳挂了杨老爹的电话,点开通讯记录,对着那个“8000”发呆。  糟心透了,这回是彻底落于下风了,别想翻过身!
☆、六、  杨瞳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这么着。狠话都放出去了,自己再没皮没脸地转头找回去,丢脸是一回事,以后真要长久相处,那还不被她吃得死死的?  但目前除此之外真没其他什么方法能用来应付杨老爹。总不能早上出门,在大街上晃荡一整天,说是去上班了吧?那夜班怎么办?    杨瞳的手抖了几次,都没办法点下那个号码。    妇幼的艾文打来电话,说杨瞳还有几个发卡落在护士站,问她还要不要。  医院员工都有统一的工作装,一眼望过去全是一个样,领导再换这工作服也不会变。医院又不允许护士佩戴首饰,杨瞳就往发卡上琢磨,没少买这些东西。  杨瞳翻了翻收纳盒,大约摸估计出是哪几件,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要!”  单件不显,和一块那也花了自己小三百呢!    说到妇幼,杨瞳就想到和自己干架的那一群人,很自然地又联想到那个大龄产妇。  叫……穆什么洁来着?挺淑女挺温顺的一个人,跟那群混蛋们不太一样。  这么静下来仔细回想,几次见那个秦预言都多多少少和她有点关联。她们是朋友?还是亲人?姓秦的对她好像特别上心的样子……    杨瞳心想自己巴巴地倒贴上去太没面子,要是那个秦预言能再提一次,自己倒好有个台阶往下,不至于把脸丢干净。关键是要和她再有一次接触,面对面谈也好,电话里说两句也好。  这种想法其实已经挺丢人了,杨瞳心里别扭得难受。但非常时期,自己不给自己找出路,那就得去镇里上班。面包和面子,还是面包比较重要。只不过要在丢脸皮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维持自己的尊严。  杨瞳撅撅嘴,拎着手包往妇幼去了。    杨瞳去艾文那拿回来自己的小首饰袋,转身碰上老王。这女人一张嘴碎得不行,见面就开始酸,冲着杨瞳一脸幸灾乐祸:“哟!这不是小杨啊!有事儿?”  “是啊!”杨瞳点点头,“我想起来你上次不小心给一个婴儿的胳膊掐出青来了,来看看那小孩儿好了没。”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掐人小孩儿了!你别诬赖人啊!”黄脸婆立马变黑包公,老王急着反驳,声音就大了  杨瞳环顾四周,慢慢巡视一圈,什么都不用说,意在提醒。老王立马蔫了,跟着看看周围的产妇和亲属,捂着嘴不出声了。    杨瞳得胜,心里痛快,脚步也轻松许多。她往病房走,老王小跑两步跟过来,面色不善却也不敢太恶狠,问杨瞳:“你干嘛去?”  “那你干嘛去?”  老王摆出骄傲的神情,看杨瞳的眼神就带了鄙夷:“去给新生儿做检查。”  杨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那你是要干嘛?”  杨瞳瞥她:“关你什么事儿?”    ……  老王不乐意了:“我都给你说了啊!”  杨瞳一脸疑惑:“你要跟我说,这关我什么事儿?”  老王:“……”    完胜。    杨瞳心情大好,心想要是能撞上秦预言,那今天就更完美了。    顺便能像对老王这样,也噎她两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事与愿违,杨瞳在那一块儿地方前转了几圈,趁着老王开病房门的间隙往里瞅。除了那个产妇,墙边的小板凳上倒是坐了一个人。  身宽体胖,一头短卷发,很明显不是那个姓秦的。    怎么自己存了心思,偏偏又遇不上了!  杨瞳在走道里对着自己埋怨,余光瞥见一阵晃动的阴影,抬头看到病房门完全打开,老王扶着那个穆什么洁往外走。    这种被抓现行的羞愧是闹哪样啊……恨不得立马撒丫子跑路又是在心虚什么……  就当是没事人一样,自己只不过是来拿发卡,顺带着拐到这里而已。  嗯,就是这样。    杨瞳这么安慰自己,穆产妇“咦”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小护士?”  然后杨瞳的脸“刷”地一下就热了。  自我催眠根本就是传说啊!哪可能自己把自己当成过路的。谁没事来来回回的路过,就是不往前走啊!    杨瞳太窘迫,怕露馅不敢说话。  穆产妇转了个方向,慢慢地往这边来。杨瞳又不能当着她的面跑开,那样更心虚,只能僵在原地不动。穆产妇好不容易走到杨瞳面前,常人三、五步的距离,走得她有些气喘。  杨瞳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忍心抱怨了。    “见过几次了,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穆林洁。双木‘林’,‘整洁’的‘洁’。”  轻柔的声音不光是因为术后虚弱,她身上就带着宁静淡泊的气质,不徐不疾,温水般从容。  这种气质并不让人讨厌,杨瞳的怨气顿了顿,就随之化开一片清朗明净的天。看她一眼,杨瞳有点别扭,含含糊糊地回了句:“杨瞳。”  穆林洁轻轻锁眉想了想:“‘瞳仁’的‘瞳’?”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别人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杨瞳无语,没有搭理她。  老王在旁边好事儿地回答:“是啊,眼睛目字旁的那个‘瞳’。”  穆林洁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所以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干嘛要死拽着名字说事儿?倒不如直接说“天气真好”来得自然顺切啊!    老王看看杨瞳,又看看穆林洁:“你们说话,我去忙了。”  穆林洁点点头,跟她道谢之后,转头问杨瞳:“你来医院是办事儿?”  “跟你无关吧?”  被呛了一句,穆林洁也不恼,只是有点尴尬。顿了顿,她才继续问:“昱言跟你联络了没有?招护士的事儿。”    诶!?她怎么知道这个?果然那个姓秦的跟她亲密到一点小事都会告诉她的程度了么!  杨瞳一脸惊讶,穆林洁看错了表情,当她疑惑,自言自语道:“还没有啊……你跟我来。”  “干嘛啊?”  穆林洁慢慢地往回走:“去给昱言打个电话。”    按照杨瞳的性格应该是不耐烦地丢一句“我干嘛要去”,然后转身就走。但自己这一趟就为了跟姓秦的搭上线,以为要落空的时候,突然有新的转机,谁还舍得走?  虽然更加难堪了,但好歹算是……目的得逞吧?    杨瞳脸上热辣辣的,低着头不说话,磨磨蹭蹭地跟在穆林洁身边。穆林洁回到病房里,扶着床坐下来,显然还是刀口在疼。  趁着她拿手机打电话的功夫,杨瞳扫一眼墙角坐的胖女人。五十多岁,穿雅白色长款T,下边配一条灰绿打底,脚上是双基本款豆豆鞋,看穿着打扮不像是特别糟的人。但她抱着小公主,低着头逗她,却对穆林洁视而不见。  就好像是这一屋子里住了两家人,谁都不认识谁。    杨瞳对别人的家事没多大好奇心,竖着耳朵听穆林洁打电话,自动脑补姓秦的说话。    “昱言,是我。没事没事,你别急,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边一定是当她有事儿打电话求助。  “之前说的那个小护士,你有给她打电话吗?……啊?这样啊?她不愿意去?”  穿帮了……杨瞳作看风景状。  穆林洁看杨瞳一眼,“她现在就在我这里呢……不是特意来找我,你想多了。她路过,是我拉着她聊天的。”  姓秦的一定说自己是故意接近穆林洁的!——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刻意……  “这样,你跟她说,好不好?”    穆林洁把手机递过来,杨瞳犹豫了一下,接住之后点了扬声器。平淡如溪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喂,小护士。”  “……我叫杨瞳。”  “杨瞳——你开了免提?”    对方的声音冷了下来,似乎不太高兴,杨瞳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打哪儿来。杨瞳也不乐意看别人脸色,但逼到份上了没办法,闷闷地“嗯”了一声。  姓秦的顿了顿,像是在听这边的动静,过了会儿才说:“林洁好心推荐你来我们医院,我再问你一遍,你来不来?”  强装出来的平和缓释是给穆林洁听的,声音里的冷硬是给自己的,差别对待真明显。    先前她还说医院不缺护士,突然又打电话过来让自己去,原来是穆林洁在中间做了保。对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这么热情,这产妇还真是……圣母啊……  这样的话就能理解姓秦的为什么不高兴了,自己回绝了她,又跑到穆林洁这里来告状——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但在她看起来就是在告状。她一定是答应过穆林洁了,现在又被穆林洁追问,像是她爽约了似的,自然不高兴。  不过她和穆林洁到底什么关系,对这么点小事儿都这么上心,很紧张很在意的样子。    杨瞳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心里酸酸的,暗自腹诽。我又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搭线的,中间出了岔子能怪我嘛?谁知道你们亲到这种程度,一句话都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真是情比金坚。  杨瞳没说话,穆林洁笑着劝和:“去吧。他们医院虽然小了点,不过很不错的。他们……”  穆林洁说到一半,数不出明生医院有什么优点,尴尬地笑笑:“他们看儿科很好的,你不是妇幼出来的么,应该上手很快。”    穆林洁都给了台阶了,杨瞳不好意思就这么顺着下,反倒是姓秦的向着穆林洁,百般不情愿地替她往下铺:“你现在过来吧——电话给穆林洁。”    穆林洁切回听筒模式,不知道她们又说了些什么,穆林洁一直“嗯嗯”“啊啊”的应和,猜不到其他。  挂断电话,穆林洁又跟杨瞳道歉:“昱言其实人很好,她最近心烦才这样。”    心烦不心烦关我什么事!心烦就能对着别人撒火了?我还烦呢能不能去烧房子?  心里转了八百句,对上穆林洁那张柔和的脸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杨瞳随便应了一声,朝外边走。    到了门口,杨瞳踟蹰着停下脚步。  回头撞上穆林洁那双含笑的眼,杨瞳心头一热,微微侧开头,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不用。”
☆、七、  杨瞳的前二十年活得太顺,中上等的家庭,中上等的样貌,中上等的学习成绩。满分一百,无论哪一项拎出来都能打个八十分。惟独父母的溺爱超出百分制,浓烈得人神共愤。  这种半中溜的环境下,杨瞳悠悠然地长大。没有奋力拼搏的意识,也没有力争上游永争第一的决心。如此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多年,徒长年岁,变的只有那一个数字。    突然到了该走入社会的时候了,杨瞳回头看看,空空白白的人生旅程,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温室坍塌,庇护清除,该自己去闯人生了。时间洪流呼啸而过,毫不留情地将她带进湍流之中。没有防备,也没有应对能力。  于是杨瞳慌了。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落差,那干脆就毫无作为。日子继续过一天算一天,往前推着走。  杨瞳开始不开心,并且低糜情绪长久留存,无所适从。    推开明生医院的玻璃门之前,杨瞳很想转身逃离,从这个吃人的世界消失。巨大的漩涡逼迫她向前,身后有无数双大手推推搡搡。前方是情绪的深渊,却只能往里跳。  情绪上再抗拒,杨瞳的理智清醒自知,该是二十二岁去做的事情,不可能永远逃避。  而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走进这扇玻璃门,给自己一个可能性。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上次来只在大厅里停了一会儿,还因为意外撞到那个姓秦的,慌慌张张地什么都没顾上。这回能仔细观察这家医院,虽说还有偷偷摸摸的心理,但也只是对内自己觉得,别人看来自己要来这里工作,提前考量一番再正常不过了。  杨瞳给自己套上纸老虎的外壳,装模做样地穿过大厅往后走,大眼一扫,瞬间无语了。    知道这家医院破,但没有想到会破成这个样子。前边的大厅还好些,盖得不说多好,好歹是规规矩矩的门面房。到了后院,南边空地上竟然是搭建的铁皮屋,看起来脆弱消薄。露天的楼梯倒是很结实的样子,不过也是焊铸的,陡得要命。走到拐弯处踩上一块鼓起的铁皮,“哐当”一声巨响,下陷把杨瞳吓了一跳。  这鬼地方……杨瞳抬头看看右手边那一排白皮镶蓝边的简易房,犹豫着要不要撤了算了。    没等她考虑好,姓秦的突然出现,隔着一长道小叶黄杨俯身看她,说一句“上来吧“,又转身进屋里去了。  杨瞳愣在原地,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时,自己都要被压在下边。真的是成功的人生就可以永远高高在上么?但在这么破的医院做领导,也不算是什么成功吧!  杨瞳面无表情,心里的小人已经把嘴撇到云端之上了。    后院的东、北两侧是单层的平房,往上也加了铁皮屋算作二层楼。北边一排有三扇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中间的屋子。  不同于外边的破败,铁皮屋里收拾得倒是很洁净利落。打了浅色的木地板,拖得很干净,还泛着亮光。简陋的窗户上贴了淡黄的壁纸,正对一张办公桌。左边拐角立着一个公文柜,旁边贴了张地图,对面是扯出来的布帘子,和窗户上的壁纸一个颜色,划出一个封闭的空间,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姓秦的在办公桌后坐下,首先也是问:“你有护士资格证没有?”  杨瞳撇开眼,布帘子的一个角上冒出来一根线头,两公分的长度,支楞在半空中。姓秦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回头追问一句:“有没有考证?”  杨瞳收了目光,低着头摇了摇:“没有。”  姓秦的顿了顿 ,简短干脆的下任务:“今年的考试已经过了,明年记得报名。”    这口气……这就算是这家医院的一员了?再说了,考试在明年五月,她这是要长留自己?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再说了,这命令式的强硬态度是怎么回事?领导你很自信很高傲嘛!  弯转得有点大,杨瞳眨眨眼,来不及调整自己的适应程度。  姓秦的开始利落地跟她说待遇:“两个月实习期。实习期间工资八百,转正之后会涨,还有科室奖金。”    八百!?也太少了吧!就算转正再加上奖金,也绝壁超不过一千五。虽然Z市排在三线城市的末尾了,但这个工资和当地消费也完全不成正比啊!最起码和自己的消费能力完全不搭边!  杨瞳呼吸明显一滞,强压了不满问:“上班时间呢?”    姓秦的这会儿也挺严肃,有一说一,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护理上分大、小班,你先跟着大班上,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一周休息一天。”    居然还单休……简直就是廉价劳动力!杨瞳彻底无力了。不过好歹是八小时工作制,没有夜班。找来找去,杨瞳也只能拿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了。  杨瞳问:“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姓秦的抬头,深眼窝更显得目光沉,高颧骨和薄唇配着,有些凌厉的味道:“看你。最好办完私事再来上班,一旦开始上班,不能说三天两头地请假。”  杨瞳咬咬牙,逼着自己点头:“没什么事儿要办。”  姓秦的的点点头:“那就明天吧。”    就这么简单地定下来了。  门诊似的医院,硬件设施差到极致。新领导是个深眼窝、高鼻梁的漂亮女人,打了几个照面也摸不清性格。同事未知,未来的工作环境未知,一切都是未知。  反正也不会做太久,杨瞳想,飘着就飘着吧。    顺着手机地图摸到和平街市场,在狭窄破旧的老街道里找到团购的冒菜。皮门帘上沾满油污,杨瞳用两根手指戳开门帘,侧着身子闪身进去。随后进来一对情侣。  杨瞳把单人餐的代码抄给老板,胖子男把双人餐的代码报上。杨瞳说“要微辣”,转身一看,门边的空桌被红眼影给占了。  杨瞳不死心地站在原地四下里张望找座位,胖子男交代“要麻辣”,然后施施然走到红眼影对面坐下。老板扯着嗓子对后厨报餐:“双人套餐麻辣,微辣单人餐!”  ……明明是我先来好么!    杨瞳放弃等一桌快吃完的三口之家,拎着包走到门边。红眼影差异地抬起头,一脸不解。杨瞳居高临下地看她,能看到她脖颈的皮肤绷紧,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延伸到锁骨深处。  是个美女,白瞎给那个大胖子了。    好吧,阴差阳错是自己运气不好罢了,谁都不是刻意为之。破坏别人约会不是什么能让人愉悦的事情,杨瞳突然就泄了气,觉得挺无聊的。  红眼影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问,就那么看着杨瞳。杨瞳摇摇头,转身回到之前等的位置旁,拎着包不想多说什么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红眼影频频回首,看得杨瞳越发烦躁。先前的退让这会儿看来特别可笑,杨瞳回瞪一眼,红眼影尴尬地收了目光,和胖子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就这样也觉得他们是在议论自己,背上黏了小鬼,发出“桀桀”的怪笑。  这大概就是所谓人生低谷期,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无比糟糕。也没有出口,只能等着慢慢向上爬,摆脱那些沉甸甸的泥沼。    杨瞳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第二天杨瞳起了个大早,杨老爹沉默地在阳台上吸烟,见她收拾妥当,掐了烟头说要送她去上班。杨瞳叼着一盒酸奶,把碎发卡好,腾出手把酸奶塞进包里,含糊生硬地拒绝:“不用。”  杨老爹坚持了几句,拗不过杨瞳直接换了鞋子出门,也就作罢。  周六清晨的街道也显得格外空旷,小电驴带起的风还有些凉。杨瞳在明生医院门外锁好车,摘了墨镜拿在手上,还从那个破楼梯上去,停在中间那扇门前敲了敲。    没人……居然没人!    预先设想了会遇到的各种状况,唯独漏了这一种。像是旋着的一颗心原本是要继续往上走的,却突然被人砍断绳子急速下坠,落差特别大。杨瞳目瞪口呆地看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到八点,只能等等了。    铁皮屋并排三扇窗户,中间这扇的旁边挂了块儿白板,上边用马克笔写了什么。杨瞳凑过去看,是什么分组通知,在第二组的最末端看到一个秦姓名字。    “秦昱言”。    原来是这个“昱”,倒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东侧拐出来的那间屋子门前坐了几个人,见杨瞳在看通知,一个阿姨扯着嗓子问:“你找谁啊?”  杨瞳指指那扇门:“秦……主任。”  “她今天不上班啊!”    ……不……上……班……  那叫我来干什么!遛狗呢啊!    杨瞳黑着脸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含糊不清地“喂”了一声。睡意十足,尾音轻颤,随即长舒一口气,喉咙间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不经意的就像了嘤咛。  紫色窗帘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光影缱绻,糅杂出水波荡漾。昏暗的室内有暧昧不清的味道,从肌肤间散发,若有似无让人抓不到。  到此为止。  杨瞳脑中突然就浮现这样的画面。是动态的,像是开了环绕拍摄的镜头,晃晃悠悠将挂着窗帘的那一面墙涵盖于其中。  却戛然而止,没办法再深入。    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异常。  杨瞳回头看惨白冷硬的铁皮墙,思绪渐渐回归现实。  柔软舒适的大床啊!在上边睡到自然醒,再赖上个把小时。手机玩到没电,肚子饿了就爬起来找东西吃。不用梳头也不换衣服,邋邋遢遢地窝在房间里,吃着零食上网刷剧追新番。  这才是人生!  对比周末还要苦逼逼地早起来上挣不来多少钱的班的自己,这姓秦的,不,是秦昱言,还真是人生赢家……    杨瞳满心不爽,拔高了声音道:“我是杨瞳。”  那边缓了口气,已经清醒过来,恢复正常语气:“我知道。”
、八、  听筒里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变化,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秦昱言简简单单地说一句“我知道”。  ……知道你妹啊!这就是在溜我玩么?很好玩儿么?不就是让穆林洁旁听了一段对话,要不要这么小心眼这么记仇!  杨瞳正要咆哮,秦昱言像是突然才意识到,惊讶地声音比先前高了:“你今天上班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昨天说好的事情你这是给忘记了?真的忘记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啊!    果然她顿了顿,声音重归平静:“抱歉,我忘记了。”  杨瞳黑线扶额,真不想问这是什么烂记性。杨瞳压了压脾气,口气还是挺冲:“我现在在医院了。”  “你直接去输液大厅吧——就是楼梯旁边那个蓝顶的铁皮房,找一个叫肖雪的护士,看看她让你干什么。”    杨瞳对她的不靠谱程度有了新的认识,留心地多问了一句:“直接去就可以了?你跟那个小雪说过了?”  秦昱言顿了顿:“你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说。”    ……意思是还没有!?也就是说自己要来上班这件事仅限于她昨天口头上的几句介绍,再也没有后续了!这么随意真的没问题么!完全可以想象自己要是没有多问这一句,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请问哪位是小雪?”  “我是,你有什么事?”  “我来上班。”  “你上什么班?”  “大班……”  “……”  “我是新来的护士。”  “我们这里没有新来的护士?”  “……”  “你走错医院了吧”  “……”    完全会被当成神经病的节奏啊!想想对方疑惑的神情,杨瞳就觉得很生气,非常生气!    秦昱言没等到动静,追问了一句:“杨瞳,你还在听么?把手机给肖雪,我和她说。”  杨瞳避开那几个人,绕到铁皮房后,深呼吸之后问:“秦主任,假如是你贴了告示然后有人来应聘,你也是这种态度?”  秦昱言的呼吸滞了滞,随即明白她的意思,放缓了口气解释道:“昨天我有事,没来得及跟护理上讲。”  “先不说这一件,”杨瞳打断她的话,“平时你也是这种态度?你是觉得我死乞白赖地非要来你这儿上班你就可以摆高姿态是不是?”  秦昱言跟着反驳一句,杨瞳的口气再也压不住了,不满爆出来:“总之只要是你让我来了就行了对吧,在穆林洁那里有交代就足够了。至于我到底要在这里干几天也根本无所谓。应该说我立马走人才和你的心意是不是?反正你们不缺护士嘛!”    情绪开始失控,像这一年来一样,突然开闸泄洪,根本控制不住。    秦昱言也有些不满了,语气失了平淡,多几分急躁:“你想多了!”  杨瞳觉得很无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调整情绪:“你这样有没有意思?你们又不缺护士你干嘛要承认她,干脆了当地说不行又怎样!你这么在意她的想法啊!”    一涉及穆林洁,秦昱言似乎就不太高兴,冷声强调:“你真的想多了,我记性不太好,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向你道歉。你要想休个周末的话,周一再来上班也行的。不用勉强。”  杨瞳自认是个讲理的人,遇上那个手欠的短发小姑娘,她是一定要还回去的。对于小饭馆里那个红眼影那种毫无攻击的人,她也能忍让。秦昱言预料之外地退了一步,坦坦荡荡地道了谦,杨瞳的火就熄了一大半,抿着嘴不说话。  秦昱言听了会儿,也缓和了口气问她:“你在哭?”  杨瞳被她问得一愣,反手摸摸脸,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谁会为了这种小事儿哭鼻子啊!  秦昱言却当她真地在哭,立刻说道:“你在医院等我会儿,我马上过去。”    ……且不说我到底有没有哭,就算我哭了,你来干嘛?给我个肩膀依靠?还是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我跟你很熟么?  被她这么一打岔,简直是无语,气都气不起来了,杨瞳哭笑不得解释起来:“我没有哭,我干嘛要哭啊!”  听筒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秦昱言补了一句:“你先别走,等等我,我很快就到。”    听人说话好么!我没有哭!  但是通话被单方面掐断,杨瞳看着手机屏幕,欲哭无泪。    杨瞳也没心情等下去了。也不是一定要在这里上班,Z市不算大,但总不会找不到个谋生的地方。实在不行了就换个职业,自己又不是非要把护理事业发扬光大的高情操人类,现学技能也比呆在这么不靠谱的领导手下要强。  第一印象太差了,以后都很难相处。    杨瞳纠结的是该怎么跟杨老爹说,甚至在想真去了镇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破的医院都考虑了,镇上的医院好歹房子是完整的,还能差的过铁皮房?  人真是往后退一步就会开始无限制地妥协退让,把所有的底线都碾碎,随风一把撒出去,从此再也看不见。然后下沉,直到坠入尘泥之中,才惊觉连理想都抛弃了,只剩痛苦的挣扎。    还真是残酷の成人世界。    杨瞳自嘲地叹口气,掏出十块钱给早餐铺的老板,等着他找零。手机响起来,尾数“8000”,还是那个秦昱言。  杨瞳犹豫了下,居然鬼使神差地接通了,秦昱言劈头盖脸地就追问起来:“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  秦昱言很不满意:“不是说了等等我么?怎么就走了?”  杨瞳实在忍不住了,反问:“我凭什么听你的?”  秦昱言压了压口气,拿出长谈的架势:“好了别闹了,我都已经道歉了,回来好不好?”    末尾的音调压下去,轻轻柔柔,当真是在耳边私语。叮叮咚咚的泉音在听筒里失了真,明明离得很近,却好像是在三生三世之外。这语气中的包容和宠溺不知真假,在杨瞳心头缠绕飘渺,竟一时挥散不去。  她平时一定就是这样和穆林洁说话的。现在自己是从穆林洁的影子中衍生出来的附属品,她将那个态度顺化迁移一点点到自己身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说到底她对穆林洁可真是上心啊!    杨瞳撇撇嘴:“谁闹了啊?”  秦昱言低低地笑了一声,略带促狭:“我说错了——你现在在哪里 ?”  又是这么忍让的样子,偏还总是坦坦荡荡的,似乎让她承认自己的错误根本没有什么障碍和阻力。这么一比倒像是自己特别小心眼,动不动就要找事儿似的!  老板拿着零钱过来了,杨瞳起身准备走,对着听筒道:“我要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老板把钱递过来:“找你四块五,拿好喽!”  秦昱言突然说:“你等等!”    又等什么啊……谁要乖乖听你的话!  杨瞳低着头准备挂电话,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撞进来。杨瞳顺着方向看过去,秦昱言握着手机疾走过来,    ……就不该选明生医院拐角的早餐摊……光听老板一句话,分分钟破解场景谜题,比卫星定位还准确快速!  杨瞳一头黑线,简直无语了。    秦昱言是化了妆才出门的,所谓无暇裸妆,肌肤清透莹润。看样子衣服也是精心挑选的,鹅黄色的欧根纱连身裙,内衬若隐似无的白色蕾丝。配一双白色尖头细跟鞋,露出肌肉匀称的大长腿。脖颈修长,有细碎的头发卷曲着扣下来,更添了几分风韵。  她一路走过来,赚尽了眼球以及回头率。    杨瞳再不喜欢她,也得承认这个女人实在是漂亮。高自己大半个头,却没有大骨架的壮实。整个人像是被竖向拉长了一样,骨骼颀长俊丽,很匀称。重点是她!脸!小!还自带高光阴影。因为面部轮廓立体的缘故,深眼窝一点也不显老相,反倒很深邃有神。  杨瞳捏捏自己肚子上八十分的肉,再想想自己永远减不掉的小下巴,默默地不平衡。  说起来,觉得自己身材不错的,也都是些大妈大娘吧。这个年龄层的人都喜欢富态丰盈的对不对……    杨瞳神游的时候,秦昱言已经走到她身边了。早餐摊的老板和她很熟,见她过来就直接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今天周六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儿——还要两掺,一个水煮蛋。”    杨瞳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放开了笑,唇角上扬,露出整齐的牙齿,也很好看。  老板应声去盛饭,秦昱言转头笑盈盈地看着杨瞳:“吃过了?”  杨瞳打个激灵回神,“嗯”了一声。  秦昱言倒是自来熟地邀请她再坐一坐,站在边上等着,似乎杨瞳不落座她就要一直站下去似的:“有没有吃他们家的茶叶蛋?味道很不错,市里第一家!”    那你刚刚还要水煮蛋啊!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茶叶蛋和水煮蛋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秦昱言用手理了理流海,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不坐?”  从她挂电话到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就是半个多小时。老实说看到她的瞬间杨瞳心里怪怪的,有种很微妙的情绪滋生。明明是在生气,偏偏又觉得她为了一个陌生人浪费休息时间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杨瞳觉得大概自己那一瞬间是圣母了一下,竟然会有点感动。  理智却开启了嘲讽模式,和自己大战起来。    “本来就是她自己没处理好,赶过来也是应该的。”  “但她好歹是个领导。按照一般领导的办事能力,推到周一再解决也完全说得过去。”  “周一见还怎么面对穆林洁?”  “……”  “你以为她是为了你专程赶过来的?别傻了,她完全是担心你去穆林洁那里告状!”  “你说得对……”    理智占了上风,杨瞳准备回绝她然后走人,秦昱言突然说起来:“不过我不太爱吃茶叶蛋。”  “我也是!”    ……居然顺口就接上去了!立场被放在哪里了!喂狗了么!  但是茶叶蛋真得很难吃啊!    秦昱言的眼睛里有光闪烁起来,欣喜欢悦的样子:“你也这么觉得么?你喜欢白水煮蛋么?”  好像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了……杨瞳完全败给她惊喜的表情,无奈的点点头。  秦昱言更高兴了:“我遇到的人都喜欢吃茶叶蛋,他们都说白水煮蛋没有味道,咽不下去。不过我觉得很好啊,嫩嫩的,很香。”    等等我为什么要点头啊!不喜欢茶叶蛋的同时完全可以也不喜欢水煮蛋啊!这么一说怎么好像被她自动划分为同癖好的同盟者了!  这种自来熟的态度简直……被带着走的自己才更蠢!    杨瞳连生气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生了,把零钱塞到包里准备走人。  老板端饭过来,杨瞳被他堵住了去路,闪了一下。身后秦昱言低头藏了一丝促狭的笑,再抬头时又换上了正经的表情。    “坐下来说说林洁的事情,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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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秦昱言提起穆林洁,这是最好的理由,杨瞳根本无法拒绝。穆林洁圣母光辉普照,自己有幸得了一星半点,感激涕零说不上,但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总归是让人心底发暖的。  不管穆产妇这光辉洒得有多莫名其妙、多管闲事,这都是人家对自己的好。对自己好的人不能辜负,杨瞳像是被下了咒令一样,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怎么突然想到戈薇的经典言灵术……但那是对宠物才会说的吧!?  杨瞳一脸郁卒地托着下巴,满心的忿忿不平。秦昱言背着她咧了咧嘴,掩了得意和促狭,跟着在她对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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