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谁知道法 国还有丹 麦谁先出线

去了麦丹劳兼职,身边的舍友连着损我!说很累啊!我傻啊什么的!天哪我还没去呢!就这么说?到底有意义吗_百度知道
去了麦丹劳兼职,身边的舍友连着损我!说很累啊!我傻啊什么的!天哪我还没去呢!就这么说?到底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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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决拥护法治,现中国没有丹书铁劵  今天我开这个帖子坚决拥护法治,有些人就会很矛盾了,为什么昨天我还在为金昌小女孩悼记,今天怎么就又大谈起来法治了?其实一点也不矛盾,看过我以前的帖子的人就该知道,我一直是讲依法治国的。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人有人性,人有感情。法外容情,但是人情绝对是不能代替法治,人情不能干预法治。法治是原则,人情是人性。  法治保障的是绝大多数的守法公民利益,法治的尊严也是绝大多数人民的尊严,谁要敢挑战法治的尊严,谁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讲的好,现中国没有“丹书铁劵”,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背景,如果你胆敢挑战了法治的尊严,那么法律就一定要制裁你。  中国人讲人情,这本来是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是人性。但是讲人情不能扩大,不能泛滥,不能演变为人情社会,这就是错的了,我们讲的是法治社会。人情不能大于法。只是讲法治也不能没人情,没人性,所以古人就创造了一个成语“法外施恩”来讲这个,就是死囚临刑,也有顿饱饭,有的还能喝上酒菜。在这里讲的就是人情。  还有个情和理的关系,其实情和理并不是矛盾的,不是对立的,如果把情和理对立起来,往往就是错的。古话说,“动之与情,晓之以理”情也在理前面,但理是目的,侧重是在理的。如果你只讲理不讲情,那么你的理是讲不通的,因为引发了情绪的对抗,理是听不进去的,那么讲理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  道理讲清了就不能赘述了,看官自明。
  这次金昌小女孩事件引发的大讨论在我看来是件极好的事,理是越辩越明的,这样一个过程何尝不是开启民智的过程?  只是,我看了很多帖子和回帖,那些陷入争论的泥潭的辩驳则是毫无意义的,我似乎逐渐能够体会明朝朝堂上的党争,清流,是怎样闹到皇帝不愿意早朝的,太闹腾了,太没意义了,太烦了。只要是争论就会有对立情绪,就会掐架,这不仅于事无补,还暴露出人性的弱点。。呵呵,我们只讲辩理,辩和争是相似但又不同的。理越辩越明。而理越争越远。
  @三格里拉
11:14:46  法律对于犯罪只有威慑作用,并不能令其取消犯罪行为;只有法制和德治正真落实,才能很好的控制犯罪!  -----------------------------  不错的,光有法还是不行的。还要普法,还要讲法,还需严格执法。德治在我看来应该是学校教育问题
  争论不知道是不是中国读书人的坏脾气?我是经常看到争论的,其实争真的就好吗?有一个故事我只记得梗概:从前有个地方官碰到了一个棘手的民事案子,有两个妇人争抢一个孩子,都说是自己的孩子,似乎都是有理有据,(古时候是没有DNA技术的)让人难于判别。就让地方官来做主。官员说这好办,命两妇人各执小孩一臂,谁抢赢了小孩归谁。于是小孩在两妇人拉扯下哇哇大哭,真母亲于心不忍,放了手。非母亲愿意放弃孩子,而恰恰是母亲的母爱让她放了手。最后的结局不想说了,相信看官的智慧,也相信地方官的智慧绝不是昏庸。  讲这个故事的原因是想说,只是争就能赢吗?为了争可以放弃人性吗?  夫唯不争 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是道家智慧。  放到当今时势,美国处处争霸,可是他真得到了天下吗?我们不去争,我们就不能得天下民心吗?这个有点扯远了,就此打住
  想转载一篇有思想的文章,也为帖子不沉。  文章来源为“凤凰网,国学专栏”楼宇烈:如何体悟中国儒佛道中的“道”  简介:楼宇烈,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北京大学宗教研究院名誉院长、 北京大学学术委员会委员。图为楼宇烈先生在“问道七仙岭——2015国学与易学高峰论坛”上开讲。  我想谈谈“道”的问题。  什么叫道?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讲,我们学习的过程,它是学、问、思、辩、行。《中庸》里的一句话,“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今天我们问道进入第一个阶段,问道、思道、辩道,然后来行道。那么我们讲了半天的道,我们还要去修道,去证道,那么这个道究竟是什么?道可学吗?道可说吗?这是个大问题。道就一个道吗?还有许多道吗?道是非常笼统的字眼,道可说也不可说,可问也不可问,可修也不可修,可证也不可证。  大家一听,觉得我在玩弄名词概念,在搞诡辩,但事实确实是如此。中国的学问常常讲有上达和下学两个层次,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间的行为规范、举止言行,各种各样的规范,各种各样的关系,各种各样的事实。上达什么呢?上达天道星运,这就是道。那么我们也有个说法,下学可以言传,可以通过语言来传颂、来学习,上达呢,上达必有修悟,你自己去体悟,不是用语言就可以说得清楚。
  老子的《道德经》,第一句话我想在座的都会说,“道可道非常道”。这句话怎么解释,自古以来有各种各样的解释。什么叫道可道非常道,首先是常道,什么是常道?我认为常道就是一种恒常之道、平常之道。在我们生活中间普普通通的,时刻也离不开的那些道,叫常道。这种道不是用语言可以来说清楚,而是在我们生活中间去体悟的。比如说为人之道,怎么样做人?说得再多都没有用,得自己去做。所以说常道是永恒之道,平常之道,是不可说的。说了就把它复杂化了,就让我们一天到晚去抠字眼了。所以说道的问题既可说又不可说,不可说还得说,说了以后又还得把它抛掉,用心去体会它。  刚才讲我们讲道,有各种各样的道,每个学派有每个学派的道,儒家有儒家之道,道家有道家之道,佛家有佛家之道,墨家有墨家之道,法家有法家之道。所以有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我们追寻的目标不一样,所以我们无法加以考量。儒有儒之是非,墨有墨之是非,儒家的是可能是墨家的非,墨家的是可能是儒家的非,所以道又是非常复杂的。我们也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这个道。那么今天我们不去讨论这么多道,我们只讲一个道,它是中国文化中间具有某种核心价值的一个道,既是我们思想方法的基本原则,也是我们实践中间的基本原则,我们做人做事的基本原则,也是我们思考问题的基本原则。
  这个道是什么道?那么我就想借用南宋著名的人物张三丰说过的一句话,张三丰曰:“夫道,中而已矣”。其实道就是一个中字。儒曰致中,道曰守中,释曰空中。儒释道都讲一个中。儒家讲什么中,致中。致就是达到的意思。致中这个思想就是在《中庸》里面讲的,”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立焉,万物育焉”。天在上,地在下,天地的位就定了,万物就在天地之间,郁郁葱葱的生长,生生不息的生长,所以儒家讲致中。道曰守中,守住这个中。《道德经》中讲,“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就是要掌握中这样一个原则。释曰空中,佛教讲空中,空中这个概念从哪儿来呢?从佛教经典《中论》里面来,《中论》里面讲“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空中的概念从这里面来,空和假名,假名就是幻影。幻象和假名,和它的本质的空,也就是无常和无我,是事物的两个方面,是不可分的。不是对立的,不是分开的,这就是中道。所以说,佛教讲空的中道。所以张三丰讲,道一个字,中。我们的儒释道三教都讲中,确实也是,中这个概念在中国文化当中贯穿一切,所以在《中庸》里面,《伦语》里面,连孔子都讲“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中庸作为一德行,达到了最高点。中是什么概念呢,中是一个度的概念,是一个适当的概念,平衡的概念,尺度的概念,儒家的解释就是既不过也不及,恰到好处。
  怎么样才能做到恰到好处?这里我又要引用一位清代的道家黄元吉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圣人之道,中庸而已。中庸之道,顺其自然而已“。我为什么要讲这个呢,因为中庸讲中是分寸,是适度。什么才是分寸、适度?就是顺其自然。只有顺其自然才能够符合每个事物的度,因为每个事物的度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事物都有差异,所以我们不能用一个标准去要求所有的事物,符合了这个人的适度,不符合那个人的适度。符合这一群人的适度,不符合那一群人的适度。所以,中就是讲适度,落到最后就是顺其自然,所谓顺其自然就要是合乎每个事物的本性、本然状态,也是我们通常讲的德性。什么叫道?什么叫德?我们现在已经在新的意义上来使用道德这个概念,什么新的意义?即道德等同于伦理,我们常常讲伦理道德,道德伦理,道德就是伦理,伦理就是道德,可是我们知道道德和伦理在先前的时候是带着两个相反意义的概念,道德是道德,伦理是伦理。道德是顺其自然的,伦理是规范人与人之间的言行举止规范的。伦是伦常,人与人之间应该遵循什么样的道理? 这就叫伦理,就是儒家制定的仁义道德等等,这就叫做伦理规范,人们行为的规范,仁义礼智信,我们后来讲的五常,这是伦理规范,是儒家倡导的。道家讲道德,什么叫道?道者路也,一条路。天地万物所共有也,天地万物共同在路上走出来的,这就叫道。
  什么叫德,道德的德,德者得也。我得到了,天地万物所各具也。天地万物所具有的本性,就叫做德。所以我们还用德行这个词,说这个人的德行如何如何。这个人的德行怎么这个样子,那个人的德行怎么那个样子,德行就是它的本性。道德是指所有事物的本性,是自然的,伦理是指我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遵守的道理。所以在先秦道家与儒家会有冲突,因为道家比较注重强调道德、自然,每个事物的天然本性,尊重每个事物的本性。而儒家比较强调在有组织的社会群体中间,如果没有一种行为规范来规范大家的行为、言行,那不就乱了吗?所以比较强调人为的规范。你看看先秦时期,《庄子》有多少批判儒家的东西。因为这些伦理束缚着人的自然天性的自由发挥。到了魏晋时期,就出现了很多社会问题。所以魏晋时期就要来解决这些问题,怎样把人的自然天性这一方面跟社会对于每个人的责任义务、行为规范的要求统一起来,就出现了魏晋时期的玄学,玄学是主体就是要想办法把这两者统一起来。
  玄学的主体是什么,就是礼教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就是伦理的问题,自然就是每个人的本性的问题。这两者怎么样能够统一起来、协调起来?我想这个问题,大家想一想就会知道,这大概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人类永远是有自然本性的一方面,特别是人类作为肉体的生命来讲,有肉体生命各种各样的自然要求,有很多啊。可人又不仅仅是个肉体的生命,他是群体肉体生命,他不像一匹马,一头牛,他是有组织的群体,必然要碰到每一个个体与另一个个体的关系问题,何况人还有精神生命呢?这个精神生命跟所有的其他生命不一样,他不能跟禽兽一样,他更不能不如禽兽,所以因此必须要规范他。大家来共同遵守群体言行举止的准则规范,这样这个群体才能和谐、才能整体存在和发展。所以怎么样处理好这个群体对于每个成员的要求,以及每个成员个体生命中间的自然的欲求情感,还让人不要丢失你是一个高级的生命,你不仅仅是个肉体的生命,你还是一个精神生命,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的结合就不能够等同于只有物理生命的禽兽,更不能做出连禽兽都不如的事情来。所以说这两点必须结合起来,所以说这是人类一个永恒的主题,每个时代都会碰到
  魏晋时期讨论这个问题大致得出的结论,就是人的自然本性、人群的群体的行动准则的规范不应该是矛盾的,而应该是统一的。我们制定各种规范必须要考虑人的自然的本性。我们人的自然本性的发展也必须顾及到我们人类是一个群体、有组织的群体这样一个规范的需要。所以把这两方面要统一起来。从这个时候开始,伦理的问题跟道德的问题就可以说是结合起来了,统一起来了。伦理不能违背自然,自然也不能违背伦理。所以道德不能违背伦理,伦理不能违背道德,伦理道德由此就结合为一体,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那么怎么来沟通这个问题、怎么来很好的沟通这个关系?我们大家都知道儒家强调孝道和孝,在很多人都心目中间都清楚孝和道是儒家提出的伦理规范。  有一个著名的玄学家,只活了23岁叫王弼的年轻的玄学家,给孝下了一个非常精彩的定义,他说:“自然亲爱为孝。”什么叫孝?自然亲爱就是孝。我们想一想,这句话,就把人的天然本性和儒家的伦理的要求的孝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这也是中国文化最根本的核心的价值观念,因为中国文化里面的生命观呢,就是自然的生命观。一种从万物到人类,自然生存了的,它不是一个造物主有意识的、有目的创造出来,而是自然界自然而然生成的。所以说每个生命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而是一个群体。所有的生命都是关联在一起的,都是天地所生,万物都是天地所生。天地和气,万物自生。那么万物生出来了,又有各种不同的类,有草本类、有禽兽类,有人类。每一类中间的生命也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而都是相关联的,代代相传的,所以每一类生命都有自己的源头,都有自己的系统。这就是中国人讲的祖先。草木有祖先,禽兽有自己的祖先,人类更有自己的祖先。
  每一个个体生命只不过是这个主体生命中的一个环节,有生就必有死。生命如何延续,靠子孙后代来延续。因此生命和生命之间是一个内在的,自然的连结。这种生命观跟西方的生命观,特别是西方的基督宗教生命观是很不相同的。因此基督宗教的生命观是讲每一个生命都是造物主所创造。每一个生命与生命之间都是外在的关系,而没有内在的关系,他们是通过契约来规范每一个个体之间的关系。而在中国人的生命观里它是一种内在的关系,也就是我们讲的血缘的关系。为什么中国文化中那么看中血缘关系,这就是生命相续是内在的,不是外在的,不是强加的。这种生命观和印度文化生命观也不一样。印度宗教文化生命观是独立的,认为生命也是由神创造的,万物也是由神创造的,每个生命也是由神创造的。所以它跟中国人的生命观也不同。而印度文化生命观与西方文化生命观又不同,因为他们强调的是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或者说灵魂是可以分开的。所以在西方文化中间人的肉体消失后,就期待灵魂得以拯救。而在印度文化当中,它认为生命是可以轮回的,有下一辈子,所以它们的期待是下一辈子命运的改变。
  在中国文化中,是希望子孙后代过上比我们更好的生活。我想最重要的是中国文化中间重视这种生命自然的延续和生命内在的关系,所以这种内在关系对中国人来讲是要通过用所谓的亲情来维系起来,而不是靠外在的契约来维系。它是由近及远的来推衍,由亲亲推衍到仁民,由仁民推衍到爱物。亲亲、仁民、爱物,这里面包括了把所有的人类都看作是同胞,把所有的万物都看作是同类,这就是宋代著名哲学家张载所讲的一句话,“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所有的老百姓,所有的民众都是我一母同胞啊,所有的万物都是同类。所以我们不仅要爱自己的亲人,而且爱所有的人类,不仅爱所有的人类,而且爱所有的万物。因为万物跟我们是一体不可分开的。所以我们讲天人要合一,天人是一体的,跟自然万物,跟我们人类是一体的。
  所以我们要尊重自然,在中国文化中,从传统的本土文化中来讲,儒道两家都是建立在尊重万物、自然的基础之上。我们一讲就知道,道家讲道法自然、顺其自然。我们讲儒家有一个非常优秀的、重要的传统就是以天为则,把天认为是自然,作为我们学习的准则。《伦语》里面有一句赞扬尧的话,“巍巍乎,尧之为君也。”为什么呢?“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天是最大的,所以尧要向天来学习。所以儒家也是一样的,儒家建立的礼教,就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自然关系之上,以这样一种自然关系,以这样一种内在的自然关系为基础,来构建礼教。我们经常讲到儒家强调五伦,哪五伦?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这五伦里面我们可以看看,除了君臣这一伦之外,其它四伦都是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然的关系,比如父子,这就是自然关系。父母子女,这个次序是不能颠倒的。长幼也是一样的,他比你先到这个世上,他是长你是幼,这个次序也不能颠倒。夫妇也是自然的,男女、阴阳、刚柔都是不同的,也不能颠倒。当然现在通过人为的做变性术,也就变了,有同性恋,也就变了。但是从自然而然来讲,那就不能变。还有朋友,一个有组织的群体中间,人与人中间,相互的依赖,相互的帮助,也是自然的,你不可能孤立的。这里面唯一的就是君臣,似乎是外在的,似乎是一种契约式的。如果把它放在一个框架里,一个有组织的框架里去看,那么我想这也是一种自然的,也是一种必须的。我们在一个社会中间不可能谁说的话都算,也不可能谁说的话都不算,我们常讲的民主还要统一呢。民主统一起来,那就是说话算数了,就是领导。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不要仅仅看到一个个人,我们看一个群体,君臣也是一个自然的,也不是一个强加的东西。
  在中国文化伦理中,我们也看到我们要努力把君臣的关系诠释成父子的关系,就是不要把这种关系外在化,而要把它内在化,自然化。很多人是不太赞成这个东西。就是父母官不好,我觉得父母官很好,在座很多父母官,我希望父母官要尽到做父母的责任,那老百姓就享福了。因为天底下没有一个父母不是无偿的不求回报的来为子女服务,所以看来很私的父母子女关系里面却蕴藏着最无私的精神,我们要学的是这个。这点连西方的启蒙运动时期的法学家孟德斯鸠都看到了。他说在中国,老百姓如果能把官员当作父母那样来尊敬,那么官员一定会像对待子女那样来对待百姓。反过来,百姓不把官员当作父母那样对待,官员也不可能用父母那样的情怀去关怀他的子女。所以在中国的文化里面,看是外在的关系,我们也要想办法把它转化为人与人之间内在的自然的关系。这种尊重自然是中国文化一个非常重要的要素。所以当我读到“中庸之道,顺其自然而已,”我就很有感触。我们儒家的中庸之道跟道家的自然之道的理念是如此一致。只有顺其自然才能达到中庸之道,才能达到所有的适度。
  《庄子》里面反复强调要顺其自然,让我们人不要去攀比。《庄子》里面有个故事,我想大家都知道,有个大鸟和小鸟,这个大鸟,肚子很大,它到处去觅食,要吃很多东西才能把肚子填饱,渴了要到处去找水,喝好多水才能去解渴。另外一个小鸟呢,一个很小的小鸟,只要啄几粒米,就不饿了,喝少许水,它就不渴了。所以大鸟和小鸟本性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个大鸟和小鸟之间不要互相去羡慕对方,不要互相去和对方攀比。这个小鸟想,这个大鸟这也吃,那也吃,尝遍天下美食,我要像它那样多好啊。你倒试试看,一顿就把小鸟撑死了。大鸟也不要去羡慕小鸟,小鸟那么轻松就填饱肚子,就解了渴了,我要像他那样多好啊,就不需要那么辛苦到处去觅食。你试试看,没几天就把大鸟给饿死了。所以关键要适性,适合自己的个性。这就是顺其自然,知性就逍遥。  我们现在的人就是不愿意顺其自然,相互的攀比就造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希望富贵长寿是人之常情,可是什么是富、什么是贵、什么叫长寿呢?所以我想提出这个问题,我给大家念一段话,两千多年前,汉武帝的时候,他有个门客叫淮南子,淮南子里面有一段话,他说“天下有至贵而非势位也,有至富而非金玉也,有至寿而非千岁也。”大家想一想,什么才是至贵,什么才是至富,什么才是至寿。在我们心目中间,什么叫贵、什么叫富、什么叫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大家看他怎么讲,他说“原心反性,则贵矣;适情知足,则富矣;明死生之分,则寿矣。”回归本性是最贵的,适情则富。我们常讲的知足常乐,不知足都常贫,如果人只知道追求更多的钱财就永远不会感觉自己富有。“明死生之分,则寿矣,”就是说明白死和生的道理就寿。
  什么叫有寿,什么叫长寿?在秦始皇时候的《吕氏春秋》里讲的很明白,“寿非短而续长也。”我们现在说的可能是这个概念,把短的寿命延长了就是寿。其实“寿者,必其数矣。”活到他该活的年头,这就是寿。不是满身插满了管子在床上躺了20年就是寿,无疾而终才是真正的寿。寿是有长短的,我们不能够说每个人都能活到一样的岁数,是有长短的。但是只要是无疾而终的那就是寿,所以寿的问题它不是说把我们的生命质量降低延长了就是有寿。所以我常常讲,人生最幸福的就是健康的活着,安详的死去。什么叫健康的活着,健和康是两个概念,健是讲身健,康是讲安宁,是心安。所以我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只讲身体,只说祝你身体健康,应该说祝你身心健康,身健心康。心康是安宁的意思。如何一个人能够健康的活着,身健心康的活着,你看多幸福。我们能够安详的死去,无疾而终又是多大的幸福,所以人生真正的幸福在这个地方。名利地位都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不仅如此,可能还会给我们带来无穷的烦恼和痛苦。
  中国的儒佛道三教,都要我们能够把握中道,能够顺其自然,尊重每个事物的本来面貌和本性。顺其自然不是放任自性。因为我们要明白自己的本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时我们讲你要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只有你明白了自己几斤几两,你才明白自己的本性。你必须充分发挥你的力量,把自己的能量发挥到极致就是个人价值的体现。不要与别人攀比,成功学是一种毒学,往往是成功一个人,成千上万的人被毒害了,因为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把自己的能量发挥到极致,做到最圆满,而且你是身心健康快乐的,就是你的价值的实现!否则的话你永远沉沦在烦恼痛苦中,因为人比人会气死人的。真正的认识自己的本性,发挥自己的力量,能够做到最好,让每一个人都能够有一个愉快的、幸福的生活。  所以“道”是说不清楚了,甚至于是不可说的。但是道又可以去体悟。道又是很简单的,就在我们的生活中。大道至简,真理平凡。我们把大道搞得越复杂就离道越远,我们把真理说得越复杂啊就离真理越远。凭我们的感觉去体悟道吧!  ------------------------------------------------------转载完毕
  @小鸡鸡大大
13:37:42  就算有也白搭,没看见拥有丹书铁劵的柴大官人都被打得死去活来吗?  -----------------------------  呵呵,这是古人搞的人治那一套。有句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丹书铁劵是感念其先祖的功劳,御赐丹书铁劵以免死。但古人也知道,不是说有免死金牌在手就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的,于是搞出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是人治社会时古人的变通,也是古人的智慧
  哈哈  
  @渝夫子马甲
14:46:33  哈哈  -----------------------------  哈哈夫子,意味深长,余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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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遵守言论规则,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回复(Ctrl+Enter)有哪些中国历史冷知识? - 知乎<strong class="NumberBoard-itemValue" title="2被浏览<strong class="NumberBoard-itemValue" title=",605,958分享邀请回答2.3K107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1.5K150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的脸。堂下站立的母子俩似乎丝毫没有被主人的冷淡影响。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下里张望,好奇里带着兴奋。那妇人秀丽苍白,容色憔悴却神情淡然,只听得她柔和的嗓音在屋子里回荡。
“……先夫在世时和先生颇有往来,也算得上是故交。如今小女子沉疴在身,恐怕不久于人世。这个孩子无依无靠……”
听到这里,王老板抬起头,缓缓说道:“朱夫人,在下是生意人,开的也不是积善堂,恐怕……”
“先生请听小女子说完。这孩子受他父亲影响,从小酷爱丹青,也算有几分天赋,若非如此,怎敢麻烦先生。”
“哦?孩子,你过来。”王老板放下茶盅,招呼小男孩。小男孩抬头看看母亲,得到肯定的答复,这才走到王老板面前。
面前这孩子有双灵动清透的眼睛。把一双小手提起来看了看,又捏了捏,问道:“孩子,你喜欢画画?”“嗯!请先生教我。”小男孩认真的点点头。王老板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朱夫人:“夫人想必知道,我这古雅斋做的乃是偏门生意。孩子留在这里,别说光宗耀祖,名传后世,只怕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了。”
“凡夫俗子,要那些虚名做甚?只求他平安长大,有一技傍身足矣。”
眼看着母亲走了,虽然之前说得好好的,自己留在先生这里学画画,母亲回家休养,过些日子再来看自己,男孩小小的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恐慌,一声接一声的叫着“娘——”,“娘——”。王老板心说:“你娘再也不会来了”,慢慢走过去蹲下:“你叫什么名字?”孩子一边抽咽一边说:“我叫朱成璧。”“朱成碧?嗯,也算有缘。以后你就叫丹青罢,这是你的艺名。你师兄叫水墨。我叫王梓园,我是你们的师傅。”
“古雅斋”是个小小的四合院,穿过天井,后头三间屋子,左右两间都做了库房。值更的伙计在库房里搭了简单的床铺。中间一间是接待重要客人的雅间,王梓园有事的时候,也在这里留宿。柜上两个伙计都是本地人家初通文墨的小伙子,他们负责招呼顾客,看守店铺,整理库房。
王梓园在城里另有住宅,和他的店铺一样低调,在僻静的南城,普普通通的门墙,进去以后却比预想的要大得多。十几个五六岁到十来岁大小的孩子住在这里,他们都是王梓园的弟子,在这里学习书画。
过了好些日子,朱成碧——对,虽然他也更正过,可是师傅似乎很喜欢那个误会,所以他就从朱成璧变成了朱成碧。何况他已经没什么机会用自己的本名了,他现在的名字是丹青。总之后来,丹青发现那些孩子都是师傅的记名弟子,只有自己和水墨师兄才是入室弟子。柜上的伙计并不是师傅的弟子,也不太知道他们的存在,而他们也从来不到店里去。
加上自己,一起学习的有十四个孩子。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是师傅起的艺名,一律用书画术语,比如章草、瘦金、留白、飞白,甚至包括生宣、熟宣。有一个八岁的师兄唤作纯尾。丹青很是思索了一番,终于想起那是毛笔中的“纯尾狼毫”,心中十分感谢师傅起名时对自己的厚爱。其中水墨师兄最大,十岁,是所有孩子的头儿。师兄弟们同吃同住,年龄相差也不大,自然很快熟悉起来,虽然免不了掐架斗气,彼此仍然亲厚。但是有两条禁忌是一定不能坏的,一是绝不许彼此打听身世,二是绝不可互相交流书画技法。
师傅有一间专门的屋子单独指点他们。偶尔师傅会也请来他的朋友们帮忙教授自己的弟子。当面教授结束后,就回到自己的书案前去练习。师兄弟们的书案都在一间大屋子里,不过用高高的屏风隔开,各自埋头用功,互不干涉。
头几个月,师傅给了丹青一些笔墨纸砚,朱砂石青,每日只教他自己随便画着玩。丹青有时候画两只小鸟,有时候描几树花草。有时候把院子里各色鲜花摘了在乳钵里捣碎滤汁,去厨房偷了一摞小碟子盛着这些汁液,添点儿这个,加点儿那个,看它们变成什么颜色。做饭的丫头小娟要抓偷碟子的贼,追着他满院子跑,最后他只好帮小娟姐姐制了一盒胭脂。丹青用那些汤汤水水画了两天画,觉得没意思,看看碟子里还剩不少。怎么办?好不容易弄出来,倒掉太可惜了,干脆全抹在阿黄(王宅的看门狗)的身上。
王梓园从古雅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一人一狗趴在院子当中,那狗正投入的啃着面前的肉骨头,身上却锦绣斑斓,宛如下凡神兽。地上摆着好些盛着颜料的小碟子,丹青整张脸都埋在狗屁股后头,一只手稳稳的拿着笔,正在阿黄的尊臀上描着什么。过一会儿,只见他长吁一口气,爬起来道:“阿黄,站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新衣裳。”阿黄不理他。他抬起脚踢走了那根肉骨头,阿黄低吼一声,冲着肉骨头的落点飞窜过去。夕阳下皮毛耸动,身上花纹云雾蒸腾,绚丽耀眼,臀部到尾巴仿佛跃动的火焰,灼灼逼人。
王梓园眨了眨眼睛,定定神,厉声道:“丹青!”猛然间听得师傅唤自己,丹青赶忙转身行礼,一张脸却像大花猫。王梓园使劲板起脸:“把这两天的习作拿来我看。我在‘如是轩’等你。”
丹青从自己书案下的隔板上取出这两天的习作,大大小小十几张。想起师傅刚才的样子,心里有点惴惴的,想起阿黄刚才跳起来的样子,又很有成就感,于是在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高兴的矛盾心情中走进了“如是轩”。
“如是轩”就是王梓园单独指点弟子的地方。左右都是回廊,独立进出,绕过当门的山水屏风,首先入眼的是三面高及屋顶的大书架,堆着层层叠叠数不清的碑帖卷轴。有一架小巧的松木人字梯专用于拿取上层架上的物品。中间一张紫檀大书案,案旁列着纯净如玉的白瓷笔洗、一人高的笔架山上各种毛笔琳琅满目。
“先生,请过目。”丹青把自己的习作递上去。这个书案对他来说还太高了。王梓园静静的站在书案后头,看着小人儿踮起脚,伸直了胳膊,抿着嘴一脸严肃的把画放到书案上。
“虽然还很稚嫩,不过用笔自如,线条生动;用色大胆,华丽鲜艳……小小年纪就这样招摇……”王梓园在心里评价着,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翻到一张水墨人物画,一团晕开的阴影中的女子,正回首凝望。兼用了工笔和写意,轮廓简单,看那神情姿态,分明是那个温婉沉静的朱家夫人。仔细看去,并不十分相似,然而眉宇间欲说还休的样子,竟然叫人心头一紧。
王梓园想起刚开始的时候,丹青每天都问“娘什么时候来看我?”后来不再问了,只是常常站在门后透过门缝,呆呆的看上很长时间(王宅的孩子们是不可以随便出大门的)。再后来,对着门缝发呆的次数也少了,人却越来越淘,除了练习绘画还算认真,没一刻消停。上树掏鸟窝,钻洞逮耗子,往师兄弟的墨汁里兑凝胶,朱砂里添辣椒粉……仿佛接受了某种事实一般,再不为此伤神。
“这画的是你娘?”
“嗯,是娘在我梦里的样子。”
到底还是孩子,无论怎样决绝刚强,始终还是孩子。
王梓园端详一阵那画,叹口气:“去吧。别再折腾阿黄了。”
“哎!”丹青清脆的应一声,蹦蹦跳跳走了。
王宅里说起来,都是些没娘的孩子。即使有的父母双全,那也是签了一辈子的卖身契买断了的,还不如没有。为什么独独这一个格外教人怜惜呢。王梓园重又低下头,一张一张仔细看丹青那些画。十几张画里什么题材什么风格都有,千变万化,教人目不暇接。他皱起眉头,心道:“这可麻烦了。多少年没遇见这样资质的孩子了,可是在这个行当里,定不下型的孩子又能有多大用处呢?”
又是一年春好处。
这一天吃了晚饭,水墨、飞白、生宣和丹青坐在院子里摆龙门阵,每人用自己的名字讲一个典故。博览群书,熟知书画人物和典故,本是专业课程之一。飞白年纪最小,爱出风头,第一个讲。
“前朝灵帝修鸿都门的时候,书法家石印刚好得罪了权相黄崇古,被罚到鸿都门外刷墙。石印抄起笤帚蘸了白浆,运帚如风,在墙上写起了字。因为笤帚不比毛笔,写出来的字竟然大有致趣,有的似流星划过苍穹,有的如快艇急驰水面,有的如悬崖瀑布飞纵,有的像织布细线伸展,有的若女子秀发飘动……真是千姿百态,美不胜收。恰逢灵帝经过,大为赞叹,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丹青撇撇嘴,道:“后来群臣为了讨皇帝的欢心,恨不能人手一把笤帚,飞白这种字体也泛滥成灾。要说飞白贯通了书画二境,本有画龙点睛的效果。最怕的就是滥用,满纸笤帚丝罢了。”
生宣哈哈大乐,飞白兴致正浓,被丹青打断,伸手就去揪他头发。水墨听得丹青说话间已经触及了师傅不得讨论技法的禁忌,拍拍他头顶:“说典故就说典故,好端端的乱发议论干什么。”然后清清嗓子,把话题接了过去。
“我来讲一个‘松烟泪’的故事吧。前朝易州奚氏乃是有名的制墨世家。其中把制墨发扬光大的是奚氏第三代家主奚超。在他之前,人们都是取油烟制墨。一斤油不过可得一两油烟,造价十分昂贵。奚超因避战乱携家逃至歙州,见这里松林茂密、溪水清澈,便定居下来,烧取松烟制墨,丰肌腻理,光泽如漆,一时名声大振。地方官进贡了几锭奚家墨到宫里,当时的文熹帝沉溺于书画之道,得此墨欣喜若狂,爱如至宝,责成歙州刺史长供。
烧取松烟须在地上搭十几丈长的密封竹棚,内用砖铺通烟道。先把松木烤干流净松香,再斩块堆入竹棚,点火连烧几天,冷却后入竹棚刮取松烟。仅有竹棚后段的松烟才是进贡皇室的上等墨料。然后加入蛋白、鱼胶、牛皮胶、丁香、紫草、秦皮、苏木、白檀、苏合香、珍珠粉……各种配料不下千种。烟料须在铁臼中捣练三万次方成为墨团,再放入铜模中压成墨锭,最后还须雕花镏金绘彩。一锭墨成,费时不下数旬,耗资不下百银。
那歙州刺史哪知其中艰辛,只想着多贡些墨锭邀宠。抓了奚家长子为质逼迫奚超。可怜奚超日夜不眠不休烧松制墨,最后心力交瘁而亡。奚家长子把父亲骨灰掺入松烟,制成最后一批奚家墨,然后带着全家人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那掺入了奚超骨灰的墨锭,黑中带紫,清香历经百年而不散。更神奇的是,每逢阴雨天气,便会渗出露珠,宛如泪水滑落。如今这种墨已是有价无市,一锭万金了。”
几个人都被师兄讲的这个故事深深打动,静静的听着。夜色中除了草间虫儿的低吟,就只有水墨略微低沉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过了一会儿,飞白推了推丹青的肩膀:“该你了。”
丹青想了想,慢慢开口道:“故老相传,用瓦罐一类的东西把壁虎养起来,天天喂它朱砂,大概吃到七斤的时候,把它捣烂,点在女人的胳膊上,可以检验女子是不是贞洁。”
其他三人笑起来,都有点不好意思。水墨红了脸:“丹青你个坏小子,怎么说起这个了。”
“这个事杨简《博物志》和长生子的《丹鼎要术》都有记载,就连穆连山的《五彩名录》‘丹砂’一条下也有详尽的解说。别告诉我你们这些故作正经的家伙没看过。”
“可是穆连山在书中也说过‘询之于医圣,以为谬说’。”
“说是这么说,但是多少年口耳相传,平常人哪里分得清楚。本朝立国之初,为了消解前朝在民间的影响,把那些遗留下来的世家大族,统统发配到边远荒蛮之地。又强令他们与当地人通婚,以混淆血统。”
水墨听到这里,拍拍丹青:“‘学艺不谈时事’,丹青,你又忘了师傅的教诲了。”
“师兄你真扫兴。”生宣嘟哝着。
“就是。这里又没有别人,大不了我们小声点好了。”飞白道。
“还是算了吧,我说个别的关于朱砂的故事。”
水墨看看他们一脸好奇兴奋的样子,再看看丹青绷着脸故作高深,心中也觉得有点痒痒的,于是问:“师傅在哪里?”
“在‘如是轩’里陪今儿晚饭时候来的客人说话呢。”
“他们几个呢?”
生宣飞快的跑去巡视了一番,回来汇报:“纯尾和紫毫还在大屋里苦练,别的人都在寝室里。熟宣和留白下棋,章草、瘦金、鹤哥看书,焦叶、玉版、罗纹趴在床上扔沙包玩儿,福伯、和叔他们都在前头。”
“那丹青你小声点儿说。”
“嗯。那些世家大族中,昆阳洪姓开始迁到了楚州。伍德年间,大将军刘桓打下了西蜀,洪氏家主给皇帝上书说要带着全家到西蜀去教化当地少数民族。皇帝很高兴,给了洪家很多赏赐,还答应如果西蜀安定下来,洪氏子孙可以入朝为官。当时洪家旁支中有一个书生,特别喜欢画画,尤其喜爱青绿山水。本来像他这样的旁支,不必跟着去,可是他听说蜀地山水风光极好,而且植物矿物种类繁多,可以制成别处没有的颜料,也兴冲冲的带着妻子儿女一起去了。”
丹青口才本好,故事刚开头,便讲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何况又是敏感题材,几个人瞪大了眼睛,竖直了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谁也没发现花丛后边,大槐树底下多了两个听众。
“洪家搬过去以后,当地巴族首领提出要他们把长房嫡出的女儿嫁过去做妾。家主当然不愿意,可是又没有办法,正好那书生家里有个刚刚十五岁的女儿,便决定把这个女孩子当成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那个书生怎么忍心这样对自己的女儿?”生宣忍不住问道。
“唉——”丹青蹙起眉头,悠悠叹了口气,“只怪他突然迷上了用金粉银粉作画,小户人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消耗。洪氏家主答应供给他所有作画的花销,又说那巴族首领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嫁过去的女孩,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成亲的日子还没到,皇帝要西蜀各族首领到京城去见面。那巴族首领就照他族里的做法,给女孩子点了一颗朱砂痣。两个月后回来一看,朱砂痣竟然没有了,于是把女孩子活活打死了。”
“啊?!”几个孩子听到这里,都倒抽一口凉气。
丹青沉默了一阵。飞白忍不住了,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巴族首领看出了人命,怕有麻烦,就先发制人,跟蜀州刺史说洪家用远房的女儿冒充嫡女戏弄他,他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西蜀人。刺史为了不让他闹事,把洪家上下统统下了牢狱,杀的杀,卖的卖。”
“这事皇帝难道不管么?”
“皇帝也许不知道罢。”
“那书生呢?”
“说来凑巧。他正好带着妻子和小儿子进山写生去了。一个画友得到消息通知了他,这家人于是连夜逃走了。”
看丹青不说话。飞白轻轻问道:“没有了?”
“听说过了半年,新的蜀州刺史上任后,洪家一个被卖入青楼的女儿找机会向他说了这件事。那刺史亲自调查,终于证实朱砂痣完全靠不住,当日洪家女儿是冤死的,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帝。皇帝很生气,派了军队杀了十几个当地首领。”
“啊?!”
“这件事前前后后闹了近一年,死了上百口人。蜀地的老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那以后,就没什么人相信朱砂痣了,朱砂的价钱倒是跌了不少。”
故事讲完了,三个孩子都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这个故事的复杂性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偏偏心里又堵得慌。看着丹青隐在黑暗中的脸,似乎高深莫测起来。
最后水墨笑道:“这哪里是典故,分明是传奇。丹青,只怕又是你的杜撰。”
丹青嘿嘿一笑,做个鬼脸:“师兄说是杜撰就是杜撰好了,不过是闲聊打发时间,何必当真。”
“不早了,回屋睡觉吧。生宣今天表现不佳,明儿早上给我们打热水。”
“师兄好过分,你们嘴快,我不过是没有机会表现罢了。”
看他们几个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走了,槐树底下那两人转了出来,是王梓园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正是今天晚饭时分来的客人。
“少东家,这是古雅斋一年来的账目,这些是古雅斋名下弟子的习作。”王梓园把手里的东西恭恭敬敬的放到年轻人面前。
“先生快请坐,自修惶恐。若不是父亲身体大不如前,自修也不必如此匆忙上阵,往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年轻人站起来,双手接过王梓园递来的东西,又亲自搀着他坐下。然后把账目放在一边,拿起那叠习作仔细看起来。
江家世代经营字画,前朝鼎盛时期,民间收藏之风大炽,恰好这时江家出了一位临仿大师,日进斗金,后来干脆专做临仿生意。说白了,就是伪造名人字画,再当成真品卖出去。
大夏号称文明礼仪之邦,书画艺术之发达,已有数千年历史,即使朝代更迭,战乱频发之际,仍然不乏以千金易一卷轴之人。最近几百年,更是文章昌盛,风流浩荡,书画界屡有创新,名家辈出,令人惊艳。整个王国,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无不附庸风雅。就连茶楼酒肆都不惜代价求取名家作品悬挂张贴,否则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书画伪作自然也大行其道,水平高的几可乱真。
前朝末年,江家的生意一度迫于战火停顿。本朝立国之后又慢慢做了起来。如今天下承平已近五十年,庶几可见前朝鼎盛时期的样貌,贵族官僚、文人士子,纷纷加入了全民收藏的行列。只是不少书画作品在战乱中毁损散失,价钱自然也水涨船高,作伪这一行的利润不言而喻。
江家在京城和全国各处都有自己的店铺,但主要负责销售,也卖一些真品作幌子。集中伪造书画作品,培养弟子的基地,乃是王梓园负责的彤城古雅斋。江自修的父亲江慎早年对王梓园有援手之恩,两人切磋后顿成知己,于是请了他专门负责调教弟子。江家调教弟子的方式是临仿业内出了名的,严格耐心,精雕细琢。从各地挑选十岁以下聪慧伶俐的小男孩买进来,头半年什么也不教,只教他随着性子乱写乱画。半年以后,由师傅会同其他供奉(就是江家的专业顾问)判定他适合学书还是学画,当临仿何人何体,亦或是学习篆刻装裱。
一旦定下来,每日揣摩背默范本,临摹练习不辍,决不允许用其他风格乱了手眼心志。开始可能只是一种笔法,一种技巧,或者范本的一个角落,以后慢慢增加,终于习成一位名家的各种题材各种风格,或者擅长一种风格的各类变体。这个过程快则五年八年,慢则十年二十年,然而最后出来的作品,无不神形俱肖,足以乱真,转手便价值千金万金。也有那资质不够的,两三年没什么大的进境,便送往各地分号学习打理柜台上的事情。
每一批弟子中资质最高的,则收为入室弟子,可以尽其所能学习各种风格,包括全套篆刻用印装裱仿旧这些不传之密。记名弟子成年后按创作的数量和质量得到报酬,入室弟子则能持有江家的股份,并且成为供奉,在业内地位尊崇。
临仿是个细致活,最讲究眼力和手上功夫。一过三十,慢慢差错就难免了。一位临仿高手的黄金时期,也不过十到十五年。上一批弟子,还是江慎父亲手上调教的,如今已日渐凋零,王梓园现在调教的这批孩子,可以说是江家的无价之宝。
江自修一边翻看手中的习作,一边听王梓园介绍这些孩子的进展。
“水墨入门最早,天分也高,如今柳体、颜体已经颇有神韵,正在习欧体。再过几年就该派上用场了。生宣、纯尾、紫毫、焦叶学书,章草、瘦金、鹤哥、丹青、飞白学画,熟宣、留白、玉版、罗纹学篆刻。学什么人什么体也都定下了。只有丹青……来了快一年了,几位供奉仍然有争议,要请少东家定夺。”
江自修抬起头:“就是昨晚最后讲故事的那个孩子罢?口才倒好。”
王梓园沉吟了一会儿,道:“他昨晚讲的故事,只怕不是杜撰。”
“丹青的父亲朱惟之,两年多前带着他母亲和他到彤城定居。先是送了一幅鸣玉山人的‘中庭消夏图’到‘文一阁’寄卖。‘文一阁’的刘子昭根本没把画挂出来,过了一个月跟他说无人问津,要他五十两银子卖给店里。他不肯,刘子昭就退了幅仿品给他。谁知这朱惟之眼力好得很,当场指出五处破绽,索回了真品。我当夜悄悄拜访了他,用五百两银子买下了这幅画。”
江自修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前年古雅斋送到京城的那批货里就有这幅画。张林二位供奉携手,揭了头层二层。”
所谓“揭了头层二层”,是把宣纸的第一层和第二层整个揭下来,这样一幅字画就变成了三幅,轮廓完全一样,只不过颜色略浅。粘上同类纸张,再经高手加重线条色调,熏染做旧之后,与原作几乎一般无二。
“那二层和原来的底子做好之后,一幅卖给了江南大粮商,一幅卖给了京城的翰林。”江自修笑道,“头层加了衬,还在父亲的书房里挂着呢。”
王梓园知道,少东家说得这么仔细,是为了表示对自己的信任。鸣玉山人是前朝后期画坛奇才,只可惜一生颠沛流离,再加上他死后不久就赶上幽燕勤王之变,天下大乱近百年,真迹留存于世的极少。那两幅加了工的“中庭消夏图”价钱应当至少翻了十倍不止。微笑着点点头,接着说下去。
“此后又和朱惟之有过几次往来,他手里竟然有二王真迹和昊天时期的画圣仿本——这仿本因年代久远,如今也是珍品了。只是不久他两口子都得了重病,这些也就陆续卖给咱们古雅斋了。”
江自修点点头表示知道。
“从言谈间推断,朱惟之自己也善画,不过似乎因为某种缘故都焚毁了。只有一幅金粉观音,为了朱夫人礼佛,在家里挂着。”
“金粉观音?画得怎样?”
“当日不过匆匆一瞥,只觉眼波流转,庄严妩媚。身上衣裳脚下海水用了银线,背后佛光用了金粉,辉煌夺目,动人心魂。”
江自修和王梓园对望一眼,后者点点头。
“这么说,他应该就是丹青故事里从西蜀逃出来的洪氏书生洪一凡了。这洪一凡不过是对画画有些痴狂,如此下场,实在可惜。那金粉观音可有下落?”
“听说朱夫人自知不久于人世,处理了所有家财,回楚州老家去了。那东西也再没人看到过。”
下午丹青正在书案前写字。前几日偷看了水墨师兄的习作,突然觉得写字也很有意思。反正师傅也没说自己不能写字,只要偷看的事情不让他知道就好了。想起别的师兄弟们似乎都很有目标的样子,虽然自己一向不在乎,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失落。
“丹青少爷,老爷请您去一趟‘如是轩’。”福伯在门口轻声唤道。福伯和叔,还有两个年轻一点的,是王宅的家人,负责看住这些孩子们。话虽如此,王梓园为了要养出他们的斯文气象、清贵气派,免得笔下一股匠气,一向让家人对他们以少爷之礼相待。
听到师傅说要开始正式教授自己绘画技巧,近一年胡乱摸索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丹青咧开嘴直乐。嗯,自由当然好,可是自由是很寂寞的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自己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师傅是不是打算放弃自己了,虽然丹青心情不好的时候实在不多,但对于痛苦,丹青本能的不甘承受。
丹青自己乐开了花,也就觉得师傅今日格外和蔼可亲,对王梓园下面的话相当没有思想准备。
“今天晚饭不用吃了,到静室面壁思过两个时辰。”
静室是犯了错的弟子面壁思过的地方。开始的半年,丹青是那里的常客,后来去的就少了。倒不是说他越来越乖,只不过瞒天过海的本事练得越来越好而已。丹青想了想,知道昨晚的话肯定让师傅听去了。师兄弟间不论技法、不谈时事、不言身世,自己全犯了。数罪并罚,面壁两个时辰算是顶轻的了。
“昨天怎么想起讲那个朱砂痣的故事呢?”王梓园看丹青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全没有平时的活泛劲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姐姐出嫁的时候,我还只有五岁,什么都不懂。这些事都是爹过世以后,娘一点点说给我听的。当时也不太明白,这一年终于慢慢的想明白了。一想起来心里就难受得很。我想干脆当成别人的事讲出来好了,也许,讲出来以后慢慢就忘记了。师傅放心,丹青不会再犯了。”
锦夏朝隆庆四年,涿州地震。所幸强度并不大,多数人家有惊无险。其中范阳郡有一户苏姓人家,从老宅震裂开的夹壁里寻出一本书来。这本书对行外人来说不算什么,却在士林引起了一番比地震强度大得多的震动。
这本书名叫《涤尘洗心录》。作者是苏家这一代的曾祖,苏拂苏涤尘,号洗心斋主人。苏涤尘年轻时候曾做过御库执事,专管大内字画收藏,后来见局势动荡,便辞官隐居在家。这人是个深藏不露的品鉴高手,一生经手过目的名作珍品不知凡几。老来便把毕生所见所闻记录下来,这就是《涤尘洗心录》。
苏涤尘生活的年代,许多前朝大家之作保存完好,加上御库执事职务之便,多少先贤字画有缘亲见。因此,这本书上详细记录了很多百年后人们梦寐以求追思神往却无缘目睹的作品。这些作品,或者已经在战火中被毁,或者随所有者深埋于地下,又或者拥有者代代相传,秘而不宣。在这本书被世人阅读之前,人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苏家子孙如今做的是绸缎生意,并不如何看重这本凝聚了先人心血的书。听说范阳太守乃是喜爱舞文弄墨的风雅之人,干脆送给了太守做人情。太守大人得到这本书,召集手下幕僚考证了一番,证实它确是苏涤尘亲笔实录。得意之下不免在亲朋同僚之间传阅,好此道者争相抄录,于是天下皆知。
此后几十甚至几百年,收藏字画的人们都在孜孜不倦的搜求《涤尘洗心录》上列出的作品,甚至有人以此为毕生目标。这本书的发现,给当时刚刚有点疲软的字画收藏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同时也堪称临仿业内具有历史意义的一件大事。
这一切,江自修、王梓园自然知道。而圈在彤城王宅正在一心一意学画画的小丹青还什么也不知道。
过完年丹青就该十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细瘦细瘦的。王宅决不苛待弟子,就是不知道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成天像竹竿似的支着。小时候天真淘气之余那点惫懒狠厉的神色,经过两年严格系统的绘画基础学习,慢慢被一种沉静的书卷气所取代。可惜丹青这种有气质的样子保持不了太久。多数时候你以为他很有气质,其实他不过是在模仿纯尾师兄的木讷迂腐,或者瘦金师兄的故作潇洒,聊以取乐而已。
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丹青很有点不以为然。像他这样的天才,何必从一笔一划开始?被王梓园劈头盖脸一顿好骂。没收了笔墨纸砚,把他关在“如是轩”里整整半年,别的什么也不用干,只要他把三个高及屋顶的书架上所有的卷轴画册统统看一遍。
丹青放下最后一张画,从“如是轩”里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坐在槐树底下发呆。其他师兄弟们完成了一天的功课,在他面前来来去去。师傅吩咐过了,大家都不要理他。于是大家很有默契的晚饭也没有去叫他,任他呆呆的坐到太阳落山,月亮东升。
“喏,吃吧。”水墨走到丹青面前,递给他一个夹着肉的馒头。
丹青慢慢把目光投向那个馒头:“姿态丰腴,体势凝重,具摇曳之美而无倾覆之危……”
恰逢生宣经过,一掌拍醒丹青:“小子走火入魔了吧?这是肉夹馍,不是杨贵妃。”
“多谢师兄,我要见师傅去了。”丹青跳起来往“如是轩”跑去。
“他是多谢我打得好吗?”生宣拿过水墨手里的馒头咬一口,不解的问道。
王梓园正在收拾被丹青铺得到处都是的各类卷轴画册。看见他进来,顺手抓起案上锦纹花石小笔架扔过去,叱道:“还不来帮忙!”
丹青笑嘻嘻的一抄手,接住笔架放到案上,道:“师傅,这可是中秋节东家特地从京里捎给您的,摔坏了看您心疼。”东家指的是江自修。头半年江慎正式宣布退休,由儿子完全执掌江家大业。
王梓园心里实在喜欢这个入室弟子,有时不免忘了维持形象,以致丹青有点不逊起来。也曾经板起脸教训一番,然而内心里偏偏又有几分舍不得这种不逊,于是往往色厉内荏,不了了之。今日从店里回来,看铺得满地满桌的范本,人却不见了,心知丹青必有收获。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这小子却等天黑透了才来,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丹青架起松木人字梯爬上去,王梓园在下边一本本一张张分门别类递给他,师徒俩一边收拾一边说话。
“师傅当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师傅自然不用说,我总想我爹已经很好了,若是到了鸣玉山人那样的境界,可不知道还能高到哪里去,现在我懂了。”
丹青侧着头想了想,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表达:“造化万物,本身就千姿百态,变化无穷。而人心更是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各人眼中的世界,化而为心中的世界,再化为笔下的世界,实在是无穷无尽,美不胜收。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有这种感觉:翻开一本画册,脑子里轰的一声,原来可以这么美,这么令人感动!心想这已是画中至境。可是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现别的人,别的作品,又开出了另外一片天地。我心里一时激动得发狂,一时又沮丧得想哭。”
王梓园听到这,抬起头。丹青脸上显出一种交织着沉醉向往和迷茫惆怅的表情,一下子好像长大了好几岁。
王梓园缓缓道:“凡夫俗子看画,不过是欣赏这一幅的山水花草,美人楼阁,抑或是迷恋一人一家的笔墨韵致。殊不知绘画之所以引人入胜,乃是对世间之美的无限探寻。造化人心合二为一,生出多少妙丽风姿。”
“对世间之美的无限探寻……”丹青重复着师傅这句话,眯着眼睛咂摸了一会儿。忽然挎着脸说:“可是师傅,古人讲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一个人的资质、精力都有限,别说推陈出新了,就是追上前人的水平都难上加难。我以前没有看过这些画册,自己胡乱涂鸦,倒也自得其乐。可是现在,总觉得不论我见到什么想到什么,早已有人替我画出来了,真的很郁闷啊。”
“唔,受打击了。”王梓园心想,“哪里用得着推陈出新那么累。至于追上前人,以你的资质,绰绰有余了。”看丹青两条腿在人字梯两旁晃来晃去,两只胳膊支着下巴,一张脸皱巴巴的,心底深处泛起一阵凄凉:这个孩子,已经完全被点燃了追求艺术理想的热情,然而终有一日要被浇个透心凉。狠狠心开口道:“历朝历代,都不乏天纵奇才,兼收并蓄,融会贯通,具数家之长,开一代新风。世上的事,没试过怎么知道?”
过了正月,丹青正挥毫泼墨和工笔“十八描”缠斗不休的时候,从京城来了两个执事,到古雅斋取一批货,也把弟子们的近期习作挑一些带给东家去看,同时带走了五个人,是章草、熟宣、紫毫、焦叶和飞白。他们将到京城总号学习半年柜台上的事情,然后派到各地分号去做事。
江家各地分号的伙计大部分都是本地招聘。像这样从学习字画的弟子中淘汰下来去柜台的,因为签了终身契约,又教养了几年,既懂行又忠心,往往能成为心腹干将,甚至升为掌柜、大执事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前途还是很可观的。只是毕竟是淘汰下来的,面子上未免难堪。何况这些孩子真心热爱书画,去了柜台,便不允许人前动笔,这番心思也只能割舍了。
临别之日,十四个孩子十分不舍。毕竟朝夕相处几年,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离开的五人中飞白一向与丹青友善,到了分手的时候,泪汪汪的抱着丹青不松手。他年龄最小,生的清秀可爱,性子活泼率真,丹青早已把他当作弟弟看待。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心里很有些担忧,又不知从何说起。从袖子里掏出张一尺见方的画来,递给飞白:“为兄没有什么可送你的,这个留给你,以作来日之思吧。”
飞白听得他文绉绉的故作老成,与平日大不相同,忍不住破涕为笑,接过来一看,画的却是两个人和一条狗,正是当日两人突发奇想,要训练阿黄逮鸟的情景,心中一阵感动。再看那画面不过寥寥几笔,然而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又觉黯然。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真让人灰心。
转眼看到画的右下角矜着小小一方白文篆字印:“看朱成碧”,问道:“你不是没有印吗?”
“这是过年水墨师兄送的。”
“师兄可真偏心。”
“这是第一次用呢,就送给你了。”
生离死别,丹青年纪虽小,却早已见惯。虽然过后总能恢复,但当时那种槌心之痛却不能减少分毫。命运的无常、人生的残酷,让小小的丹青充满了无奈与愤怒。他没有办法,只得无师自通,学会了用忘却解决问题。
很快,他看起来就像忘了这次分离,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重新投入到绘画学习中。
丹青最近很苦恼。
第一件事是他发现自己有了精神分裂的征兆。有时候心里想的是“铁线描”,笔下出来的却是“水纹描”;有时候原本打算用淡墨,落到纸上却成了焦墨。最恐怖的一次,画了一幅吴门山水,准备在水边添个渔翁。画完了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渔翁,分明是陈派工笔淡彩中的西子浣纱。自己瞪着眼睛发了半天呆。
第二件事是师傅和师兄弟们变得越来越神秘。以前年纪小不觉得,最近一两年感觉越来越明显。丹青一向是王宅的规矩破坏者,以往师傅知道了也不过训斥几句做样子,现在却要严厉得多。丹青可以清楚地感觉出来,那种严厉,不仅仅是脸色和语气的变化,而是师傅心里真的觉得非常严重。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脸皮的厚度也与日俱增,倒也没什么。
真正让他郁闷的是,现在几乎找不到什么破坏规矩的机会了,师兄弟们好像专门防着他似的。比如瘦金师兄,和他一样学画,骨子里颇为不羁,两人私下偷偷摸摸常有些交流。但是最近见面却绝口不提和画画有关的任何话题,总是打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再比如水墨和生宣师兄,和他关系向来不错。丹青常常偷了他们的字帖习作来看,他们也都装作不知道。最近半年以来,这两人除了上交师傅的作品,其他字纸统统在第一时间烧了。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丹青闹心的是,水墨师兄和学篆刻的留白似乎有了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大夏国历来不禁男风,丹青外祖家所在的楚州就以盛产美男子而闻名于世。历朝历代达官贵人均收蓄娈童,士林中彼此有点露水关联的人也不在少数。有的还以此为风流韵事,颇引以为荣。
丹青已经十二岁了。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自然已知人事。王宅里除了后厨做饭的巧婶和小娟(已经跟护院的张哥成亲了),跟和尚庙没什么两样。丹青想,水墨师兄比自己大三岁,寂寞难耐是一定的。怪不得前段时间他总是阴着一张脸谁也不理,自从和留白出双入对之后才好些。留白虽然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可是天生长得高大英俊,和文静秀气的师兄站在一起,居然般配得很。
潜意识里,丹青对水墨很有些孺慕之情。自从到了王宅,水墨师兄就一直十分照顾自己,常常能感受到他默默的关怀与包容。虽然不曾说出来,丹青心中总觉得自己于他是不同的。可是现在,他命里真正与众不同的人好像出现了。那种深深的失落几乎让丹青沉郁而不能自拔。
在丹青短短十二年的生命里,始终在失去。失去了故乡,失去了姐姐,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朋友……现在,又要失去兄长。几年的学习让丹青在绘画技巧上突飞猛进,也让他的灵魂更加敏锐通透。他一面无比清晰深刻的体会着人生的痛楚,一面用更加坚韧强悍的心去思考探究,终于想通了如何让自己渡过难关。
首先,关于绘画方面的问题,应该向专业人士——师傅求助。其次,关于师兄弟们的奇怪行径,先放在一边,等过些时候再说。最后,关于水墨师兄的移情别恋——“我决定默默地关心他,守护他,祝福他。”丹青这样对自己说。
从此,丹青密切关注着水墨和留白的一举一动,同时为自己的高尚情操感动不已。
王梓园静静地听着丹青诉说在学习中遇到的苦恼。
“你且把习过的各种基本技法一一说来。”
“用笔轻、重、缓、急、粗、细、曲、直、刚、柔、肥、瘦十二法,主要参考画圣高逸之、御苑八大家,南派李松年,北派董巨源;用色浓、淡、干、湿、清五目,多学金石画派、岭南三哲、鸣玉山人。工笔人物十八描已经全部练熟了,花鸟器物正在练习之中。写意落墨、洒墨、泼墨各法都有进展,只是不太熟练……”
“绘画之道,无非笔墨二字。其中高下之别,乃在于变化。变化固然无穷无尽,然而落笔那一刻,终究只得一招一式。如何从无穷无尽中取得那恰到好处的一招一式,才是关键所在。你现在是被无穷无尽的变化迷了眼,蒙了心,下笔时才会摇摆不定,心手不一。”
丹青点点头:“那么师傅,可不可以说,前人之所以能做到自成一格,与众不同,正是因为他从无穷无尽的变化中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一招一式。”
“孺子可教也。”
“可是师傅也说过,那些天纵奇才可以身兼数家之长。比如鸣玉山人,各种技法无一不精,偏又取舍随心,宛转自如,毫无凝滞之处。”丹青脸上显出无限仰慕的神色,“什么样的人才能达到那样的境界呢?”
“各人秉性气质、阅历境遇不同,自然会选择不同的表现方式。概而言之,总要选择和自己心性最为契合的那种,才能得心应手。林雨轩天生柔弱多情,下笔自然温婉细致;石圣言心怀家国之恨,故而满纸萧瑟苍凉。违背本性去追求周到新奇,只会让人觉得虚伪矫饰。所以说,只有真正大智慧之人,才懂得虚怀若谷,刚柔并济。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方式不可以表情达意,因此能做到变幻莫测而毫无滞碍。有时缠绵悱恻,有时冷若冰霜;入则淋漓尽致,出则斩钉截铁。因其广阔,故能多姿多彩,因其真切,故能深入人心。”
王梓园说到这里,陷入沉思之中。师徒二人都为这艺术可以到达的境界深深陶醉,为心灵可以获得的自由感动不已。
半晌,王梓园看着丹青,道:“不管什么人,想画出什么变化,总得先把笔墨烂熟于胸,没有谁天生就能做到‘无招胜有招’。你现在的问题,是手还不够稳,心还不够空,才会导致学过的东西纷至沓来,乱了心志。等你把手练到足够稳的时候,心自然也会空起来。到那时,你的心就如一面天地一般广阔的明镜,造化万物都在其中纤毫毕现,还有什么能扰乱你呢?”
说罢,王梓园指指右手书架下层的画册:“从明儿开始,把历代名家画谱挨个临摹一遍。”
丹青哀嚎一声:“师傅——手下留情哪!”
这几天水墨总是一幅精力不济的样子,丹青一边替他担心,一边暗暗咒骂留白不懂得怜香惜玉。虽然他们的关系连师傅也睁只眼闭只眼——证据就是他们常常一起从师傅的“不厌居”(王梓园的工作间)里出来——但是年纪轻轻的如此放纵多伤身体啊。不用说,可怜的水墨师兄肯定是下面那个。
丹青隐在树丛里,等着水墨出来。白天大家都忙,而且包括水墨在内的几个年长的弟子已经从大屋挪到“不厌居”里练习去了,丹青自己,倒是留在“如是轩”的时候居多。如此一来,同在一个院子里,两人难得见回面。
自从发现水墨师兄和留白的秘密后,丹青突然勤快了不少,每日晨昏定省,早晚总要到水墨房里照个面,打声招呼。和水墨同住的生宣、纯尾一看到他就满脸戒备。用生宣的话说:“巧言令色,鲜矣仁。”丹青如此殷勤,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丹青想,唉,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的苦心。
水墨有时会在大伙入睡以后到院子里散步沉思。丹青知道他这个习惯,已经是第三天在这里等着了。揉揉酸痛的胳膊,又摸摸怀里的小包裹,丹青轻叹口气,坐在地上。
师傅对临摹的要求近乎苛刻。一幅画哪怕有一笔不对都得重来。而且不许他用双钩填墨(把最薄的竹纸蒙在画上,然后用极细的笔极淡的墨把轮廓边缘一点点描下来,再往里填墨),只能对临(把范本放在面前照着画)或者默临(看熟范本以后默下来),怎么可能没有出入?上回就为了一片兰草的叶子,把郑识途的《幽谷素香》画了整整两个月,一百遍啊一百遍!
至于怀里这个小包裹,可真是来之不易。央求了好几天,又以供应小娟姐姐半年胭脂香粉作为交换,护院的张哥才答应替自己买回来。当时张哥那眼神,那表情,饶是丹青脸皮厚比城墙,仍然闹了个红透耳根。不过那本小书里写的东西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
“丹青,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吓人干吗?”
“啊,师兄,我我我在这儿等你呢。”
“等我?有事?”
“嗯,这个,这个给你参考。你要保重身体。留白要是欺负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丹青把小包裹一把塞给水墨,转身跑了。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水墨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丹青一下。
丹青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筷子掉地上。
王宅里吃午饭只有个大概的时段,厨房备好饭菜,弟子们或早或晚,各吃各的。有的干脆端到房里或者书案前边用功边吃。晚上王梓园若是回来吃饭,则大伙儿团团而坐,师慈徒孝,另有一番景象。
丹青一向把口腹之欲看得很重,只要没有别的事,必定早早到了,迟迟不走,把厨房每个菜都尝遍,咬着牙签点评一番,最后在巧婶的笑骂声中小娟姐姐的拳舞脚踹下心满意足的离开。今日一进厨房,就看见水墨师兄已然端坐在饭桌上。那架势,分明是专门等自己来着。掉头要走,柔和沉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丹青,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过来陪师兄吃点。”
丹青转过身乖乖走过去坐下,端起碗埋头大吃。听得半晌没有动静,到底按捺不住,抬起眼皮从碗沿上边觑过去,正好水墨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正看着他,慌忙咽下一口饭:“师兄,今、今儿这个火腿挺、挺不错……”
直到昨天晚上以前,丹青一直觉得自己在“水墨留白暧昧关系事件”中处于一种清高超拔的位置。师兄重色轻友,自己以德报怨,并且克服重重困难,给予实质性援助。当然,谁敢说在关怀担心的正义的幌子下,没有一丁点阴暗龌龊的心思?没有一丝一毫偷窥八卦的念头?不过那并不重要对不对?重要的是我把他当作至亲一样,默默地关心他,守护他,祝福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直接面对师兄,丹青还是没由来的一阵阵心虚,恨不能立刻落荒而逃。
好容易吃完饭。水墨起身不紧不慢的往院子里溜达,丹青只好一步一蹭的跟在后面。水墨原本就很有兄长的样子,这两年愈发沉着。平日里随和得很,真正有事的时候,王宅上上下下都服气。
长夏午荫好成眠。
夏末的午后,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吃了饭的人都匆匆躲到屋里去了,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知了时不时长吟一声。丹青只顾低着头往前蹭,没注意到水墨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脚,丹青顿住,没敢抬头。眼前又出现了一只手,手上托着的,正是自己头天晚上给水墨的小包裹。只不过现下已经打开了摊在他莹白如玉的手掌上,露出里面包着的一本书和一个小小的白铜扁盒。
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伸过来,捏住小盒子:“嗯,‘琼玉膏’?”放下盒子,又把那本小书拎起来,“这是什么?《龙阳秘要十八式》?”水墨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情绪。丹青只觉得平生最尴尬不过此刻,连小时候有一次恶淘,被母亲脱了裤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屁股都没有这般难捱。
“丹青,你抬起头看着我。”丹青咬咬牙对上水墨清亮的眼睛。
“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求张哥买的。”
“你哪里有钱?”
“替小娟姐姐做半年胭脂香粉,用这个交换。”
“你以为我和留白在做什么?”
丹青眨眨眼不说话,一幅“那还用问么,干吗非得逼人家说出口”的欠揍表情,水墨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
丹青跳起来,抱着额头嗷嗷叫唤:“你们两个总是偷偷摸摸的同进同出,根本不理别人。再说你每天一幅东倒西歪的样子,不是那啥是什么。我怕你身子吃不消,挨欺负,才费劲巴力的弄回来……”丹青起先还理直气壮,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只在嗓子眼里哼哼,偏又觉得无限委屈,不禁红了眼圈。
水墨没想到事情在丹青眼里是这个样子。若不是他真心惦念自己,也不至于搞出这种乌龙,心下不禁又气又怜。想了想,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似的,终于叹口气,道:“丹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跟我来,我告诉你。”
丹青下意识的觉得师兄要把一个十分重大的秘密暴露在自己面前,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在心中蔓延。四下里张望,一个人也没有。抬抬腿,却仿佛无端端的沉了好几倍。水墨并没有停留,转眼间已经到了花园另一边的回廊上。丹青一咬牙一跺脚,追了上去。
穿过回廊,绕过大屋,丹青以为是要到“如是轩”去。可是水墨从“如是轩”
旁边的走廊穿了出去,直接走到假山后头的二层阁楼前。阁楼正面是王梓园亲笔题写,亲自雕刻的牌匾,上书三个古朴劲峭的汉隶大字:“不厌居”。
水墨掏出钥匙,打开阁楼大门。回头一看,丹青正呆呆的仰头看牌匾上的字,招呼他:“进来吧。”
丹青小心翼翼的蹩进大门。水墨笑了:“师傅不在家,用不着做出这副样子。”
仿佛为了压制心中的不安,丹青夸张的道:“这里是我心中的圣地啊。师兄,请原谅师弟我的惶恐。”
“如是轩”是王梓园单独辅导弟子的小教室,也是师徒们共同的资料室。“不厌居”才是王梓园自己搞创作的工作室,并且是考较弟子,确定其是否能够出师的地方。每一个弟子即将出师之前,都会到这里来完成他们的入行之作。
——不错,在江家,弟子出师之日即是入行之时。当师傅和供奉们判定一个弟子可以出师,会给他一个临仿的题目。临仿作品完成后,如果能通过几位供奉的法眼,便直接投放市场,走各种渠道卖出去。至此,这个弟子的出师考试便算通过了,并且以这幅作品为起点,正式加入到临仿业这个欣欣向荣的古老行业中。
事实上,在参加考试之前,会由王梓园会同一位大执事,在这里给将要入行的弟子举行入行仪式:焚香磕头,拜见先师,讲授行规,歃血宣誓。因此,“不厌居”不仅是王宅最关键的所在,也是整个江家的临仿基地。然而从外表看去,山石花木掩映下的小小阁楼,和普通大户人家小姐的绣楼一般无二。
这些隐秘的事情,丹青当然还不知道。他只知道这里是师傅写字作画的地方,也是水平高的师兄们才有资格进来的地方。
进得“不厌居”,只见几面都是房间,中间窄窄的楼梯蜿蜒而上,通往二楼。水墨把丹青领进左侧的房间,一边推门一边说道:“别的地方我现在也不能随便进去,这一间是留白和我最近常来的地方。”
屋里空间很大,四面素白。中间的大书案上摆着笔墨砚台和一张写了字的条幅,一边架子上堆着各种绢帛纸张及废弃的字纸,另一边架子上分层放着印章石料,刻刀印泥,还有调制颜色的碾子杯盘勺碟之类。水墨拉开窗帘,支起窗户,阳光照进来,案上条幅一下子清清楚楚。
水墨指指那张条幅:“你来看看。”
“师兄写的么?”
“嗯。上边的印是留白做的。”
丹青走过去仔细端详。条幅长约三尺,宽约一尺,上面是用行草写的两句诗:“遭遇暂成诗缱绻,相思渐入骨支离。”字迹延绵妩媚,说不出的风流别致。落款是“清明子于丁巳年春”。下矜朱文汉鼎印“清明时节”,上首两行诗句之间盖了一方游丝篆字闲章“断送一生憔悴”。再仔细看看,用的竟然是熏染仿旧的玉水澄心纸,原本洁白密实的纸张略微发灰,夹层镶嵌的金丝银线也变得暗淡。整体看去,整张条幅古意盎然,就连墨迹和印章都已深入肌理,宛然上百年的前人手迹。
“这……这个……”丹青看得呆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再看看。它是有来历的。”
“行草……清明子……玉水澄心条幅……”丹青皱着眉喃喃自语,忽然叫出声来:“这是《涤尘洗心录》‘书’字目录下排名第二的‘韩石相思句’!”
“韩石,字不移,自号清明子,中兴四大家之首。尤善行草,兼工七律,多风流之句……”《近世书画史》上对韩石的介绍一下子冒出来。只是《书画史》中仅有两件韩石作品名录,无任何详细介绍,直到《涤尘洗心录》出现,人们才了解了作品的大致样子。丹青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水墨:“师兄,这不是伪造么?”
水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兀自说道:“为了这张东西,留白和我整整琢磨了八个月。写坏了几百张纸,刻毁了几十块料。直到前天,才真正水到渠成,终于敢在师傅给的这张玉水澄心纸上动手。”
“师兄!”丹青带着颤音,祈求般的看着水墨。
“丹青你可知道,这是留白和我出师考试的题目,也是我们两个入行的亮相之作。今后能不能吃这碗饭,就看它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弄懂。唉……丹青,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真的什么也看不出,想不到么?我们别无选择。你我二人,比起其他师兄弟们,已经自由得多了。师傅对你,更是格外开恩。可是,终有一日,你要明白的,我们别无选择。”
通常王梓园都尽量赶回来吃晚饭。看着日益成长的弟子们济济一堂,无论如何,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何况近来几个即将出师的弟子都有不俗的表现,更让他心情舒畅。和往常一样,今天他面容祥和,步履从容的走进饭厅,落座后才发现空了两个位子。
“水墨和丹青呢?”
留白忐忑的瞄了师傅一眼:“师兄在静室里待了一下午。丹青,丹青不知道在哪里。”
王梓园敛起嘴角的笑意。这两个弟子,一个外柔内刚,一个跳脱率性,怎么就一点也不叫人省心呢?心下思索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吃饭。”
吃了饭,又指点了几个弟子一番,这才背着手踱到静室。
水墨面壁跪坐,没有点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拉出一个沉默的影子。
王梓园点上灯:“水墨,这是为了什么?”
“今天我把丹青领到‘不厌居’去了。”
王梓园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金星乱冒,扶着额头待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道:“不是说好再等两年么?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他以为留白和我有苟且之事。我不愿意他误会,也不愿意编谎话糊弄他。何况,”水墨抬头对上师傅的目光,“长痛不如短痛。以丹青的进境,再过两年,他若想不通,就真的毁了。”
王梓园叹口气,又叹一口气。这个将要继承衣钵的大弟子实在太称职了,显得他这个做师傅的未免过于心软。
“你先起来。知道丹青现下在哪里么?”
“知道。”
王梓园跟着水墨进了“如是轩”,心里有点纳闷。丹青若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水墨走到高过人头的笔架山后的书架前,把底下一层的书挪开几本,示意师傅过来看。
王梓园探着身子低头一瞧,书架后与墙壁不到一尺的空隙里,蜷在里边的不是丹青是谁?这些年个子虽然不停的在长,却始终那么瘦,看样子是从底板下钻过去的。只见他身子底下垫着一堆丝帛宣纸,怀里抱着几本画册,脸上似乎泪痕未干,眼睛却是闭着的,赫然是睡着了。
王梓园拎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来,只要人安然无恙就好办。
水墨把底板上的书又搬开几摞,拍拍丹青:“别在这里睡了,回头着凉。”
丹青睁开眼睛,看看师兄,又看看师傅,慢慢爬出来。
“丹青,你常常躲在这里吗?”似乎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可是此时此刻,王梓园却偏偏不知说什么好。
“也不是常常。”
“今日——”
“师傅,丹青今天不太舒服,先告退了。”
看着丹青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王梓园突然火冒三丈,怒喝一声:“回来!”
“请问师傅有何吩咐?”
“朱成碧!你这是甩脸色给谁看?莫说我王某人对你尽心尽力,单是这么多年将你养育成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丹青不敢。”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满是一副坚贞不屈的神气。
“既入此门,生死由人。进王宅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便是为奴为仆也只有受着。如今可以学得一技之长,博取安身立命之所,有何不可?”
“那么烦请师傅将丹青逐出师门,丹青甘愿为奴为仆。”
“你!”王梓园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丹青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丹青!你将师傅这些年来的悉心教诲置于何地?你拿什么偿还师傅的心血?”水墨看不下去了,只好插嘴道。
丹青大吼一声:“我是来学画画的,不是来学当骗子的!”
王梓园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好……好……很好……水墨,取我的家法来!”
“啪!”“啪!”戒尺打在手心上的声音清脆利落。弟子们都被惊动了,躲在门外观望,谁也不敢进去。王梓园一向讲究儒雅风度,对徒弟循循诱导,那家法几乎形同虚设,只有年纪小的弟子格外顽劣时才拿出来吓唬吓唬,今日这阵仗是王宅里从来没有过的。
薄薄的竹片拍打着手心,不几下就肿起半寸高,通红透亮。这双手早已惯于调朱弄墨,几时受过这种罪。丹青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眼中的泪水却汹涌而出,汩汩不断,仿佛把十几年来攒下的眼泪全都流了出来。
眼见师傅气得乱了方寸,丹青两只手被打得血肉模糊,恐怕伤及筋骨,水墨冲上去把丹青死命拖开。“啪”的一声,戒尺掉在地上,王梓园颓然坐倒,仿佛被抽走了一身的力气:“从今日起……丹青……面壁……思过……直到想通了为止!”
静室里灯火通明。丹青人缘好,王宅大大小小二十来口人都过来探望了他一番。明白缘由的少不了劝说几句,不明白的埋怨王梓园太过狠心。丹青一动不动的跪着,任由水墨和巧婶、小娟给自己清洗上药,然后把两只手缠得像戴了一副厚厚的棉手套。
终于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水墨在旁边陪着。过了一会儿,水墨忽然跪到丹青对面,托起他的两只胳膊细细的看他的手,泪水“唰”的一下顺着脸颊流下来。
“丹青,你……怎么就不明白?”
丹青“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不成语调的嚷着:“我明白!……我明白!……”他趴在师兄的肩膀上哭得昏天暗地,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咆哮:“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看到师兄伪造的那幅字,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丹青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马上意识到等待自己的是同样的过程。“我们别无选择。”师兄的话在丹青脑海里翻腾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甚至想到应当感激师傅这么长时间的欺瞒,也应当感激师兄及早让自己知道真相。丹青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悲哀。那是一种对命运了然于胸却毫无办法的无奈,那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被掠夺被践踏的痛楚。他痛彻心肺。他需要发泄。也许他早已想通,可是,如果没有这样一个过程,他无法向自己交待。
丹青哭累了,睡着了。水墨把他抱回寝室,和他同屋的瘦金换了铺位,好就近照顾。王梓园没说什么,装作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丹青平生第一次觉得如果可以永远不用醒来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往事在心间缓缓流过,一直追溯到记忆的尽头。所有不堪回首,被他自己硬生生遗忘的内容,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刻,变得无比清晰。而自他懂事以来,用来治疗心灵创伤的圣药,寂寞痛苦时,用来安抚灵魂的精神寄托,今时今日,竟成了直接捅在心口上的刀。有那么一刹那,丹青恍惚觉得,生命对于自己,已无法承受。
“……别无选择么?只除了……”
“哐当!”
水墨把手中的碗撂到地上,饭菜汁水撒了一地。饶是丹青已经饿得两眼昏花浑身绵软,仍然吓得一激灵。
“你若一心求死,何必绝食那么麻烦?”水墨弯腰拾起一片碎瓷,拍到丹青手里。也不管他疼得直咧嘴,冷冷的道:“轻轻一划,一了百了。虽然手受了伤,也不是做不到吧?”
丹青垂下眼帘,端详着手里锋利的瓷片。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这是师傅当日对我说过的话。”水墨轻轻叹口气,放软了声调,坐到床头。“丹青,这世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当初你娘万般无奈下把你送来,必定是做出了她认为最好的选择。师傅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纵然走这条路我们有多么不情愿,它确是当下可以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啊。一死了之,何等轻松!你当真忍心辜负为你苦苦谋求生路的亲人?当真舍得下这春花秋月,无限风光?”
水墨清楚得很,丹青骨子里是一个多么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热爱,才会要求质量,才会计较,才会痛苦,才不肯轻易妥协。同样,他也笃定丹青舍不得轻易放弃。
“师兄,……”
嗯,肯说话,那就是转过弯来了。水墨欣慰的想。
“那个……就是……那本书,你不会就那么扔了吧?好贵的说……”
水墨向天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的站起来,抬腿就走。哼!饿死活该!
过了一个多月,丹青手上的伤差不多完全好了,只是经此一役,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没有动笔,缺乏锻炼,灵活性大不如前。于是他发明了无数种游戏锻炼自己的手:比如把长长的棉线胡乱缠成一团,再慢慢一点点把它解开;比如在大米里掺进去各种豆子,再用筷子分门别类一颗颗拣出来;比如拿一枚铜钱,在五个手指之间不停翻转,还让人在旁边计时看速度……总之,在丹青的带动下,王宅展开了各种类型的手指灵活性比赛。而丹青则以夺取冠军为己任,抱着满腔的热情投入到各类比赛中。
这天丹青正在房里拿着瘦金师兄的围棋子叠罗汉,他觉得这是一种练习双手平衡感的好办法,忽然瞥见门口多了一个影子,抬头一看,来人一身儒衫,高大英挺,文雅中偏带些豪迈磊落之气,居然是江自修。师傅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来。
“东家!师傅。”
“丹青,”江自修语调有些沉郁,“飞白死了。”
飞白死了?
飞白死了!
“……王先生说你与飞白最为友善,故此要我特地把这件事和你仔细说说。飞白有些遗物,都在京里总号郭掌柜那儿收着。你若是愿意,日后进京的时候,也都交给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丹青的心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看到了江自修惋惜的眼神,听到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东家,对不住,请你少待片刻。”丹青出了屋子,走到后院水井旁,打了一桶水上来,长吸一口气,猛地把脑袋扎了下去。良久,他直起身子,摇摇头,水珠四溅,伸出两只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仰天长啸:“啊——啊——”
“飞白……真的死了?”
“唉,原来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见。”江自修看着面前湿漉漉的脑袋,那小脸上纵横一片,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井水。
“烦请东家再给丹青仔细说一次。”
锦夏朝都城銎阳位于大夏国的西北部。鉴于前朝幽燕之乱造成的恶果,本朝一改过去历代重东南而轻西北的做法,将都城定在了西北腹地。銎阳水源不足,太祖元武帝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动用二十万民夫,历时五载,将横贯大夏国东西的练江之水自西南面引入城中,绕过皇城,在城东北聚成一个大湖,然后流往北方的玉带河。练江水进入銎阳的那段人工运河,元武帝赐名为“澄水”,以纪念自己年轻时的“澄清天下之志”;銎阳城里的大湖,则名之曰“定湖”,取“天下大定”之意。不过在民间,老百姓称运河为“天沟”,把“定湖”叫做“天勺”,因为湖的形状宛如一柄大勺子。
天沟汇入天勺的部分,河道渐渐开阔,正是勺炳。两侧商铺林立,热闹非凡,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贵繁华地段。勺炳北侧是城里有名的烟花之地,秦楼楚馆,画舫花船,高低重叠。隔着湖面望去,有如水上龙宫,云中仙境。本来名唤“北曲街”,偏有人嫌没意思,改叫做“秋波弄”。反观勺炳南侧“南曲街”,则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街道宽阔、整洁,除了茶楼酒肆,多是经营古玩字画书籍的店铺。这边挨着皇城后的白石坊,那是京城达官贵人宅院云集的地方。朝里的各位大人们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沿着澄江溜达过来,看看最新刊行的诗集,淘点中意的案头赏玩之物。慢慢的,这儿变成了京城的文化大街,也是整个西北地区的文化商品集散地。
南曲街上最气派的铺面,就是江家在京里的总号
“宝翰堂”。到这里学习柜上当差的五个记名弟子中,飞白年龄虽小,却伶俐非常,很得大掌柜欢心,半年后便留在了京城总号。开始只是在后堂跟着登记造册,整理库房,慢慢熟练之后,挪到前边学习接待客人。
字画买卖是门风雅生意,光顾“宝翰堂”的又多是名流,对店堂伙计的要求自然很高,须得知情识趣,殷勤得体,还要博古通今,应对自如。其中高手能知人所欲,投其所好,不知不觉间引人入彀。对于贵客和常客,“宝翰堂”通常都有伙计负责专门接待。像飞白这样的生手,先头只是随在老伙计身边,干点拿衣捧帽、端茶送水之类的活,注意留意客人特征喜好,学习待人接物的技巧。不到十二岁的飞白自然谈不上殷勤练达,可是他却有一种自然流露的真诚纯朴,极具亲和力,把一份实习伙计的工作干得风生水起。
这一天将近黄昏的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一个客人也没有。几个年长的伙计跟着二掌柜去查看库房,只有飞白在店堂里守着。一位年轻公子走进来,飞白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伞。嗯,是“晴好坊”制的三层铁骨伞。飞快的溜一眼,天蓝色缎子长衫,下摆沾了些泥浆水迹,仍然隐隐约约看得出精致的本色刺绣。
“是个大主顾。”飞白心里有点忐忑,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看文房四宝还是看字画?”
“随便看看。”来人有一把清朗悦耳的嗓音,径直走到几幅中堂山水画前看起来。
“敢问公子可有相熟的伙计?待小的唤来招呼公子。”
对方转过脸,似乎这才看到飞白,打量了几眼,心里很有些惊讶于这个小伙计的清新气质:一样谦卑的笑容,在这张脸上却只觉得自然亲切。于是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就你在这好了。”
飞白这才看清对方年纪不及弱冠,那笑容温润如玉,沁人心脾。
几句对答下来,飞白觉得和这个人说话简直如沐春风,不由得放松下来,两人说说看看,转眼小半个时辰。看看天色,那人对飞白道:“就是这幅‘春雪银瓶’罢,你替我留着,过两日我着人来取。”
“怎敢劳动公子府上贵仆,请公子留下住址,飞白明日送过去。”
那人笑一笑:“也好。”飞白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好不容易才低下头,依足规矩把人送出大门。正看着那个撑着伞步入烟雨之中的颀长身影出神,平日带领飞白的松涛从后堂转出来,“咦”了一声:“刚走的不是吏部侍郎卢大人家的公子?飞白,你自己招呼的?”
“嗯,他说随便看看,不必唤人。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侍郎大人家的。”
“行啊,小家伙!”松涛揉揉飞白的脑袋,“这卢公子可是京里出了名的风流才子,长得俊俏,多才多艺,又有一个实权在握的老爹,是这銎阳城里的风云人物哩。能招呼好他,可是大功一件。”
飞白心里美滋滋,甜滋滋的。不知道是因为独立接待了一个大客户的成就感,还是因为那人临去时给自己留下的鼓励赞赏的笑容。
第二天辰时刚过,飞白便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把那幅“春雪银瓶图”包扎得妥妥当当,禀过掌柜,问清途径,往白石坊西二条甲三号吏部侍郎卢恒卢大人的府邸去了。
下人禀报“宝翰堂”伙计送画来了,卢子晗正和京兆尹张大人家、翰林院郑大人家的二位公子一起喝酒赏梅。转头看见飞白一身青衣小帽站在廊子里等着,映着院子里的白雪,竟是十分的素雅出尘,比眼前的红梅似乎还要耐看些。
尚未开口,郑与时已经笑道:“好清俊的小伙计,临之,我还道你真是醉心翰墨丹青呢,老往‘南曲街’上跑。原来此中别有真意在啊。”
“早知如此,你我何必巴巴的在秋波弄里看人脸色,人财两空,亏大了。”张季霖笑嘻嘻的接过话头。
卢子晗心头忽然有些不悦:“别胡说,人家是良家子弟,何必坏人清名。”
结果那天,飞白在三位公子的盛情邀请下,陪着他们再一次欣赏了“春雪银瓶图”,介绍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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