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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威betway娱乐_betway娱乐体育官网欢迎您!【亚洲唯一授权网站】尼采自传:看哪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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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自传:看哪这人
《看哪这人》具有绝对的重要性,这是一本无与伦比的表达智慧的书。书中,尼采以其主要著作为线索对自己的思想主张加以描述,从而为他本人及其著作提供了某些心理学和传记性的材料。
我为什么这样有智慧
我为什么这样聪明
我为什么能写出这样优秀的书
《悲剧的诞生》
《不合时宜的考察》
《人性的,太人性的》及其两个续篇
——论道德即是偏见
《快乐的科学》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一本为所有的人、也不为任何人写的书
《善恶的彼岸》
——未来哲学的序曲
《道德的谱系》
—一篇论战的文章
《偶像的黄昏》
——怎样用锤子探讨哲学
《瓦格纳事件》
—一个音乐家的问题
为什么我是命运
一、可以预见,不久我就要向人类提出前所未有的十分严峻的要求,因此我觉得有必要说明:我是谁。其实,大家也许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因为人们已确认我和我的思想的存在。但是,我的使命是伟大的,而我同时代的人却是藐小的,这种不协调表现在,人们既不想听我的话,也对我不屑一顾。我是靠自己的信誉活着的,说我活着,这也许只是一种成见吧?……我只要与夏天到上恩加丁山去避暑的任何一个“受过教育的人”谈谈,就能使我确信,我并没有活着……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种责任——这种责任有悖于我的习惯,尤其有悖于我高傲的天性——让我宣称:听我说!因为我是如此这般的一个人,尤其不要把我同他人混为一谈!
二、比如说,我绝对不是一个鬼怪,绝对不是一个道德怪物。我的天性与那些一向被尊为有道德的人截然相反。在我们中间,我觉得这正是我感到骄傲之处。我是哲学家狄奥尼索斯的弟子,我宁愿作登徒子,也不愿当圣徒。但是,请你们读一读这本书吧。在这本书中我也许达到了预定的目的,也许这本书除了以愉快和友善的方式来表达这种对立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我要许诺的最后一件事可能就是“改良”人类了。我没有建立新的偶像;但愿旧偶像能知道,用泥土塑造的双腿意味着什么。推翻偶像(我称之为理想),这更接近我的工作。当人们捏造一个理想世界时,也就使现实失去了其价值、意义和真实性。……“真实世界”和“虚假世界”,用德语来说就是:虚假的世界和现实性……理想这一谎言向来是诅咒现实性的,人类本身被理想这个谎言所蒙骗,使自己的天性降到最低点,并且变得虚假,以致去推崇那些有悖于人类用以确保繁荣、未来以及对未来的崇高权利的价值。
(按:登徒子,复姓登徒,见于战国时楚国宋玉所写的《登徒子好色赋》中,未知是否真有其人,可能仅为文学上的虚构角色。由于这篇文章,人们把登徒子作为好色者的代表,称好色的人为“登徒子”。)
三、凡是能吸入我著作的气息的人,他就会知道,这是一种高空之气,一种令人振奋之气。人们必须适应这种空气,不然,当它降临时你就会有受寒的危险。冰雪临近,寂寞万分——然而,在阳光之下,万物是多么沉静!人们的呼吸是多么自由!在这种氛围中人们的感受又何其多也!正如我一向了解和经历的那样,哲学自愿生活在冰雪里和高山上,哲学就是去探寻存在中的一切陌生和可疑的事物,寻找至今为止被道德禁锢的一切。从长期漫游禁地的经验中,我知道到目前为止产生道德化和理想化的原因与人们所希望的大为不同:因为,对于我来说,哲学家的秘史和他们沽名的心理已经昭然若揭。——一个天才可以容纳多少真理,敢于提出多少真理呢?在我看来,这日益成为真正的价值标准。谬误(对理想的信仰)不是出于盲目,而是出于怯懦……认识上的每个成就和每次进步,都是鼓起勇气、磨炼自己和净化自我的结果……我并不反驳理想,我只是在它们面前带上手套罢了……我们追求被禁锢的东西:有一天,我的哲学将以此为标志征服天下,因为,从根本上来说,至今为止被禁锢的东西无非是真理。
四、在我的著作中,我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代表我自己。我以这部著作给予人类以前所未有的极其伟大的赠礼。这部书发出的声音响彻千年。它不仅是世界上最崇高的书,真正散发高山空气的书——人类在遥远未来的全部事实都包含在其中——而且也是最深刻的书,它来自真理的最深处,它是一口取之不尽的宝井,放下汲桶就能满载金银珠宝而归。在这里,没有“先知”的预言,没有那种可怕的混合物(这是疾病和权力意志的混合物,人们称之为宗教的创立者)的预言。人们为了不至于可怜巴巴地糟蹋自己的智慧,首先就要倾听“查拉图斯特拉”的声音,一种平静的声音。“沉默是狂飙的先声;悄然而至的思想将左右世界。”
“无花果从树上掉落下来,它们新鲜而美味:它们掉落时,鲜红的外衣裂开了。对于成熟的无花果来说,我是北风。
“因此,我的朋友们,就像无花果一样,这些学说的果子是为你们而落下的:现在请你们吮吸那芳香的果汁和品尝那甜美的果实吧!此时正是秋色盈盈。晴空万里的下午——”这里不是狂热分子在说话,这里不是“说教”,这里不要求信仰:一言一语,点点滴滴,从无限灿烂的光源和幸福的源泉中流溢出来——语速缓慢,委婉动听。这些言语只会流入优秀人物的心头;能在这里当一名听众,确实是一种无上的特权;不是谁想听就能听到查拉图斯特拉说话的……所有这一切,难道查拉图斯特拉不是一个蛊惑者吗?……但是,当他第一次又回到孤独中时,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呢?他所说的话与任何一个“智者”、“圣人”、“救世主”和其他颓废者在类似场合要说的正好相反……不仅他的言语,而且他本人都与他们截然不同……“现在我独自去了,我的门徒们!你们现在也走吧,独自走吧!我希望如此。
“你们离开我吧,要提防查拉图斯特拉!最好是:你们耻笑他吧!也许他已经欺骗了你们。
“智者不仅必须爱他的敌人,也必须能恨他的朋友。
“如果一个人老是当学生,那他会去报复老师。你们为什么不愿扯掉我的花冠呢?
“你们崇拜我:但是,万一有一天你们改变崇拜,那又该怎么办呢?你们要当心,免得让雕像压扁你们!
“你们说,你们信仰查拉图斯特拉?但是,查拉图斯特拉对你们有什么用!你们是我的信徒,但是,当信徒对你们又有什么用!
“你们还没有去寻找自己,这时,你们却发现了我。所有的信徒都是如此;因此,一切信徒都是微不足道的。“现在我要你们舍弃我,去寻找你们自己;只有当你们通通否定我时,我才愿意重回到你们中间去……
弗里德里希·尼采
在这美好的一天里,一切都已成熟。不仅葡萄渐渐变成紫色,同时一线阳光射进我的生命里:我向后张望,又向外眺望,我从来都没有在刹那间看到过这么多美好的事物。今天我并没有白白地埋葬掉我的第44个年头,我有权利埋葬它——其中有生命的东西都得以拯救,而且是永存不朽的。《重估一切价值》,《狄奥尼索斯——酒神赞歌》,和当做消遣的《偶像的黄昏》,所有这一切都是这一年所恩赐的,甚至是最后3个月所恩赐的。我怎么能不感谢我的一生呢?因此,我要自述我的生活。
我为什么这样有智慧
一、我生活的幸福,也许还有生活的独特性,来自于厄运:用奥妙的方式来说,假如像我的父亲,我已经去世了,假如像我的母亲,我仍然活着,并且渐渐地变老。这双重根源,如同生命阶梯中最高的一级和最低的一级,既是没落也是新生——这种说法如果有什么意义的话,这说明了派别的中立性和自由性与人生的全部问题有关联,这就使我出类拔萃。我对上升和下落的标记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我在这方面是非常内行的——我熟知这两方面,我自己就是这两方面。我父亲36岁时就去世了:他体贴别人,和蔼可亲,文弱而多病,就像是一个命中注定的匆匆过客——与其说是生命本身,不如说对其生命的亲切回忆。在我父亲生命衰老那年,我的生命也开始衰老:在我36岁那年,我的生命力降到了最低点——我仍然活着,但是我看不见离我三步以外的地方。那时候(1879年)我辞去了巴塞尔大学的教授职务,整个夏天就像幽灵一样生活在圣摩里茨,第二年冬天也是我一生中最寒冷的冬天,像幽灵那样在瑙姆堡度过。那是我生命的最低潮,《漫游者及其影子》就是这个时候写的。无疑,那时我把自己看做幽灵……第二年冬天,也就是我住在热那亚的第一个冬天,愉快和超脱——这种愉快和超脱几乎是伴随着严重的贫血而来的——带来了《曙光》这部作品。这本书反映出的开朗和愉快以及精神上的旺盛,不但符合我本人生理上严重的弱点,而且也符合极度的痛感。我连续三天三夜备受头痛和剧烈呕吐的折磨。在这痛苦中,我仍然具有辩证学家清醒的头脑,极其冷静地去思考许多事情,而我在健康状况较好时对这些事情的思考反而缺乏毅力,不够周全,也不够冷静。我的读者可能知道,我是如何把辩证法看做颓废的征兆,比如最著名的例子,即苏格拉底的例子。——理智上错乱,甚至那种发烧后处于半昏迷状态,对于我来说至今还是很少见的事情,要想知道它们的性质和反复性,我还得找人请教一下。我的血液流动很慢。没有人能够在我身上查出发烧的原因。有位医生很长一段时间把我当精神病人来医治,最后他说:“不!您的神经没有问题,倒是我自己有点神经质。”绝对无法证明某个局部出了毛病;虽然胃系统十分虚弱,总是引起全身疲惫,但也查不出胃的器质性病变。我的眼病也是如此,虽然暂时有接近失明的危险,但这也只是结果,而不是原因,因此,随着生命力的增强,视力也提高了。对我来说,漫长岁月的流逝就意味着康复,但是,很遗憾,这个漫长的岁月同时也意味着旧病复发、衰弱和某一种颓废的周期。不管怎么样,我对颓废问题是富有经验的,这还要我说吗?我十分精通这些问题。甚至那种领会和理解的精致艺术,那种精细入微的感觉,那种明察秋毫的心理以及我所具有的其他本领,都是那个时候学会的,也是那个时期应得的馈赠。那个时期,我身上的一切——不论是观察力,还是每个观察器官——都变得更加敏锐了。从病人的角度去看比较健康的概念和价值,反之,从丰富的生活和对生活的自信心去看颓废本能的隐蔽活动——这是我进行的最长时间的训练,是我真实的经历,假如这里面有什么收益的话,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成了大师。现在我对此得心应手,我有一双扭转乾坤的手: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我才能“重估一切价值”的首要原因吧。
二、此外,我是个颓废的人,也是个与其相对立的人。对此,我可以提出其中一个明证,针对严重的健康状况,我总是本能地选择正确的治疗方法,而颓废者却总是选择于己不利的治疗方法。从整体来说,我是健康的,就局部和例外而言,我才是颓废的人。甘于寂寞,摆脱习惯势力,强迫自己不再被照顾和被服侍,拒不就医——这些都说明我本能上绝对确信,当时首先急需什么。我要对自己负责,我要使自己恢复健康。每个心理学家都会承认这个前提:其实这个人是健康的。一个典型病态的人足不可能恢复健康的,更谈不上自我痊愈了;相反,对一个典型健康的人来说,患病甚至可以反过来成为生命有力的兴奋剂,使生命变得丰富多彩。实际上也是这样,从现在起开始长期生病:我仿佛重新发现了生命,也发现了自我。我感到所有美好的事,甚至小事都很有味道,而其他人却无法轻易地感觉出来——从自身要求健康和渴求生命的愿望出发,我创立了我的哲学……因此我提请诸位注意:在我生命力最低下之日,也就是我不再当悲观主义者之时。自我再造的本能禁止我创立一种贫乏而泄气的哲学……那么,人们到底凭什么去识别卓越之人呢?一个卓越之人会使我们产生善心悦目之感。因为他是由木质坚硬而色彩柔和、同时散发出宜人香味的奇木雕成的。他只享受对他身心有益的东西;一旦超越这个尺度,他的喜悦和欲望就会戛然而止。他发现了防治损害健康的良药,他充分利用严重的意外事件变为对他有益的东西;凡是不能消灭他的东西,都会使他变得更加强大。他本能地从自己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一切中收集他的全部:他就是择优的原则,他舍弃了许多东西。他不论看书,与人交往或者观赏景物,总是与己为伴:凡是他选择的、许可的和信任的东西,他都予以尊重。他对各种形式的刺激反应迟缓,而这种迟缓是由于他长期的谨慎和有意的高傲造成的——他去体验迫切的刺激,他远离迎面而来的刺激。他既不相信“厄运”,也不相信“过失”:他对付得了自己,也对付得了别人,他懂得忘却,——他坚强得足以使任何东西必然成为对他最有益的东西。——那好吧,我是颓废者的对立物,因为我描写的正是我自己。
三、我有一位这样的父亲,我视之为大特权。他在阿尔滕堡宫廷住了几年之后,前几年当上了传教士,他在农民面前传教,农民说,他看上去似乎是天使,对此,我要触及到人种问题。我是纯正的波兰贵族血统,没有掺和一滴不纯的血,至少没有德国人的血。如果要寻找与我完全相对立的东西,十分卑劣的天性,我总是在我母亲和妹妹身上找到,相信我与这类轻佻的女人有血缘关系就是对我的神圣的亵渎。我从母亲和妹妹那里得到的治疗方法,至今都使我毛骨悚然。在这里有一台完整而令人恐惧的机器在工作,它准确无误,不出差错地工作,而我有可能被打得头破血流,——直到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因为那时没有力量去对有毒的爬虫进行自卫……生理上的接触使这样一种不协调的难以相处的人能够相处,但我承认,对《永恒的反对未来》——我本来深不可测的思想——提出最大异议的总是我的母亲和妹妹。——不过,我作为波兰人具有巨大的返祖现象。我也许得返回几百年,才能找到有人性的地球上最高贵的人种,就像我所描述的人种。我反对现今所有被称为高贵的东西,这是一种享有很高荣誉的、不可一世的感觉,——我不会给年轻的德国皇帝当我马车夫的荣誉。我承认与我相似的只有一个事例——我以深切的谢意承认这一点。科西玛·瓦格纳太太绝对具有最高贵的气质;还有,对此我没有少说一句,我说,理查德·瓦格纳是个绝对与我最相似的人……剩下的就是……沉默所有包含亲属关系的概念在生理学上都是非常荒谬的。罗马教皇现今还在兜售这种荒谬。人们至少与自己的父母亲是有血缘关系的,与父母亲有血缘关系也许是卑鄙的最外表的征象。较高的天性可以无限继续返祖,这种天性必须长期收集,积累和堆积起来。伟大的个人是最古老的个人,我对此不理解,但是尤里乌斯·恺撒,也许会是我的祖先——或者是亚历山大,这位真正的狄奥尼索斯……此刻,正当我写这些时,邮递员给我送来了一个上面印有狄奥尼索斯头像的邮件……
四、哪怕我认为值得去招致别人对我怀有反感,我也从来不懂得这样做,——这还要感谢我那无与伦比的父亲。我怎么看上去都不像基督教徒,但我也从来没有引起别人的反感。综观我的一生,你可以发现,没有人对我怀有恶意(只有一次)……但是,也许你可以发现太多人对我怀有善意的迹象……我的经验毫无例外地告诉我,即使与那些难以打交道的人相处,我也能博得他们的好感;我可以驯服熊,可以化丑陋为高尚。我在巴塞尔大学讲授高年级希腊文的7年中,没有利用机会去惩罚学生;在我这儿,连最懒惰的学生也变得用功。我总是能应付意外事件;我必须胸有成竹,才能应对白如。不管是什么乐器,也不管它是多么不和谐,比如,“人”这种不和谐的乐器——如果我不能给他弹点动听的乐曲,那我肯定是生病了。我常常从这些“乐器”那里听说,它们自己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最美好的曲调也许来自那个英年早逝的海因里希·冯·施泰因了。有一次,他在谨慎地得到别人的许可之后,曾在西尔斯一玛利亚呆了3天,每个人都说,他不是为恩加丁山而来的。这个优秀的人以其普鲁士容克十分激烈的单纯性,曾深陷瓦格纳的沼泽里(此外还陷于杜林的泥坑里!)。在这三天中,他就像受到一阵自由风暴的侵袭,有如一个骤然长了翅膀乘风而上的人。我一再告诉他,这是高山上清新的空气的作用,站在6000英尺的拜罗伊特上,每个人都感到很值得,——但是,他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尽管如此,如果有人对我搞点大大小小的恶作剧,不是“有意”的话,至少也有“恶意”的背景:我曾经暗示过,倒不如说我得抱怨善意,正是这种善意给我的生命带来不小的祸害。我的经验使我有理由怀疑所谓“无私”的欲望和助人为乐的“博爱”。在我看来,可把“博爱”看做懦弱,看做对诱惑没有抵抗力的特殊情况,——同情只有在颓废者的身上才算是美德。我责备有同情心的人,因为他们在保持人与人的关系的距离上太容易失去羞耻、尊重和体贴,因为同情心在一瞬间就会散发出下等民众的气味,而且看上去就像是矫揉造作,因为有同情心的人可能会灾难性地陷入一种生死攸关的命运,陷入一种痛苦的孤独,带来一种负有重大罪过的特权。我认为,放弃同情心也算高尚的品德。我在《查拉图斯特拉的诱惑》中,编造出这样一种情景:一声巨大的呼救声传到查拉图斯特拉的耳边,同情心如同刚犯下的罪行向他袭来,要他背弃自己。在这里要能克制自己,保持其使命的高尚,不受那些以所谓无私的行动为营生的卑劣而短视的动机所影响,这就是查拉图斯特拉要经受的考验,也许是最后的考验——也就是他对力量的真正证明……
五、在另一方面,我简直就是我父亲的再生,就像是他过早逝世的生命的延续。有一种人从来没有享受过平等的生活,他对“报复”这个概念大概就像对“平等权利”这个概念一样不易接受,我就像这种人,在我遇到大大小小的愚蠢行为时,我拒绝一切预防措施和保护措施,——这是很公平的,我也不需要任何防卫和辩护措施。我的报复方式在于,尽快以明智的方式来对付愚蠢的行为,这样也许还可以战胜愚蠢。比如说,为了摆脱酸臭的行为,我会寄去一罐果酱……要是有人对我做了一点坏事,他肯定知道我会报复的:我过不久会找机会向“干坏事者”表示谢意(甚至对这件坏事表示感谢)——或者找个机会向他请求点什么,这种方式比给予更加亲切……我还觉得,最粗俗的言语、最粗俗的信件都要比沉默更加无危险,更加正直。沉默不语的人内心里几乎总是缺少高尚和礼貌;沉默就表示有异议,强吞下自己的异议必然会产生坏的性格,——这会毁坏自己的胃。所有保持沉默的人都是消化不良的人。可以看出,我没有低估粗俗这个词的意思。粗俗是十分富有人情味的反驳形式,在温情脉脉的今天,它是我们最重要的美德之一。如果一个人十分粗俗,就算他没有道理,这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上帝来到人间,它有权千无札之事,——不受惩罚而自己承担罪责,这才算是神。
六、摆脱怨恨,弄清怨恨——谁知道在这方面我是多么由衷地感谢我长期的疾病!问题不是那么简单:人们必须从力量和虚弱出发亲身经历过。如果随便什么东西对疾病和虚弱都有效,那么病人和弱者身上原有的痊愈本能——人体的预防本能和战斗本能——就会失去。人们不知道要摆脱什么,不知道要对付什么,也不知道要厌恶什么,——伤害了一切东西。人和物件纠缠不清,阅历过于深奥,回忆是化脓的伤口。疾病就是一种怨恨。——对此,病人只有一剂良药——我称之为俄国的宿命论,那种不抵抗的宿命论。有个俄国士兵觉得打仗很艰辛,于是就运用不抵抗的宿命论,最后钻进雪堆里。他不接受外界的任何信息,对于外面的信息不看,不听,不思索,对一切东西变得毫无反应……这种宿命论的伟大理智不仅体现了视死如归的勇气,而且在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可作为保存生命的方法,可降低代谢作用,减缓新陈代谢就是一种要冬眠的意志。根据这种逻辑再往前走几步,那就是苦行僧了,他们可以在墓穴里睡上几个星期……因为当一个人遇事都要反应时,他会很快精疲力竭的,于是他就根本不再做出反应了:这就是逻辑。没有任何东西比怨恨的情绪更能耗尽人的精力了。抑郁烦闷,过于敏感,无力报复,欲望强烈,渴望复仇,这种种毒素混杂在每个人的思想里——这对于精疲力尽的人来说,确是最不利的反应方式:它会迅速消耗神经力量,会过分增加有损健康的排泄,比如,胆汁流人胃中,就是由此引起的。怨恨对于病人来说本来是要禁止的——怨恨是病人的恶魔:很遗憾,它也是病人最自然的习气。——那位渊博的生理学家释迦牟尼对此十分了解。我们最好把他的“宗教”称为卫生学,以避免把它同基督教那种最卑劣的东西相混淆。释迦牟尼的宗教所产生的效果取决于它战胜了怨恨:让心灵从怨恨中解脱出来——这是走向痊愈的第一步。“不能以敌财来结束敌对,只能以友好来结束敌对”:这是佛祖教义的开端——这不是道德的主张,而是生理学的主张。由虚弱而产生怨恨,受损害最大的莫过于虚弱者本人,——相反,对一个富于精力的人而言,怨恨就是多余的情感,克制怨恨的情感几乎是精力充沛的证明。我的哲学以严肃的态度把同复仇感和怨恨感所作的斗争进行到“自由意志”学说的领域里——同基督教的斗争只不过是由此产生的个别事例罢了。谁了解了我这种严肃的态度,谁就会明白,为什么我偏要在这里表明我个人的态度,也就是我在实践中的本能的自信。在我颓废时,我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情感,因为它是有害的;一旦生命恢复健康,并对此感到自豪时,我还是要压制这种情感。我所说的“俄国的宿命论”在我身上的表现是这样的:多年以来,我面临意想不到的几乎不堪忍受的环境、场地、居所和社交圈子时,我坚持苦守在那里,——这比改变它们要好些,这比感觉到它们是可改变的要好些,这比反抗它们要好些……那时,凡是阻碍我奉行这种宿命论的,用强制的办法唤醒我的,我都十分恼怒——实际上,每次都非常危险。——把自己视为天命,不想自己“与众不同”——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伟大的理性本身。
七、另外一件事就是战争。按我的天性,我是好战的。进攻是我的天性之一。能够与人为敌,当反对者——这也许要以坚强的天性为前提,这都要取决于坚强的天性。这种天性需要反抗,所以它在寻求反抗:好斗的激情必然属于强者,正如复仇感和怨恨感必然属于弱者一样。比如说,女人是有强烈报复欲的:这是由她的软弱所决定的,就像她对别人的困境容易产生兴奋感一样。进攻者需要敌手,进攻者的力量用在敌手身上要恰如其分;力量的增加要表现在所寻找的强大的敌手身上,或者表现在所探索的重大的课题上:因为一个喜欢争论的哲学家也要向课题挑战。哲学家的使命不在于制服一般的反抗,而在于制服必须倾尽全力、随机应变和精通武艺才能战胜的敌手……势均力敌——这是诚实的决斗的首要条件。当你轻视对手时,就不能开战;当你发号施令时,当你蔑视某物时,也都不能开战。——我的战争实践归纳为四个原则。第一,找只攻击那些战果辉煌的对手——也许我可以等到他们取得辉煌后再出击。第二,我只在找不到盟友、孤立无援、有损自己名誉的时候才向对手发起攻击……我从来没有公开抨击那些无损我名誉的言论,这就是我正当行为的准则。第三,我从来不搞人身攻击,——我只把个人当做高强度的放大镜,借此可以看清一个普通的潜滋暗长的和难以把握的困境。我用这种方式攻击过大卫·施特劳斯。准确地说,我攻击的是一本在德国“教育界”获得成功的老朽之作,——我当场揭穿了这种教育的本质……我这样攻击过瓦格纳,确切地说,我攻击的是我们“文化”的虚伪和杂种文化的本性——把狡猾与富有,没落与伟大混为一谈。第四,我只攻击那些排除任何个性差异的事物,只攻击那些在任何情况下只有好经验的事物。相反,对我来说,攻击是友好的感激的证明。我把我的名字与某人的名字和某事的名此表示我的尊敬和嘉奖:赞成或者反对——这对于我来说都一样。我向基督教宣战,我是有权这样做的,因为基督教没有让我感受过灾难与障碍,——严肃的基督教徒总是对我表示友好。我本人一贯是基督教的敌手,我不赞成把几千年的祸患加在个人身上。
八、我还可以斗胆表明一下我的天性中使我不容易与他人交往的最后一个特点吗?我对纯洁本能具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敏感性。因此,我能够在生理上察觉到(也就是嗅到)附近的东西,或者——我该怎么说呢?——也可以说察觉到最内在的东西,即每个人的《心灵》……这种敏感性使我产生了生理上的触角,我可以借此探察和掌握一切秘密。我与某些人一接触,就意识到他的心底隐藏着许多肮脏的东西——这也许是来自于卑劣的血统形成的,但是后来又因为受过教育而加以掩饰。如果我的观察正确,那么,那些无法忍受我的纯洁观的人看到我的厌恶态度也会小心谨慎一些:但是,他们并不因此变得嗅觉灵敏一点……对我来说,十分纯净是我生存的先决条件,在不干净的条件下我会丧命的。因此,我总是习惯于仿佛使自己经常在清水中、在任何一处有非常清澈的、银光闪闪的水中游泳、洗澡和嬉戏。这种纯洁观使我在与别人交往中经受了不少对忍耐的考验。我的人性不表现在同情别人,而表现在忍受我对别人的同情……我的人性是一种不断的自我克制。——但是,我需要孤独,我想说的是康复,回归自我,呼吸自由的,令人轻松愉快的空气……我整部“查拉图斯特拉”就是一首对孤独的赞歌,或者,如果太家理解我的话,就是一首对纯洁的赞歌……幸而不是对单纯的傻瓜的赞歌。——谁富于色彩感,谁就会把“查拉图斯特拉”视为金刚石。——对人的厌恶,对“恶棍”的厌恶,始终是我最大的危险……你们想听听“查拉图斯特拉”关于摆脱厌恶感的那些话吗?
“我究竟遭遇到什么?我怎样才能摆脱厌恶感?谁能使我的眼睛返老还童?我怎样才能飞到高处,在那里再也没有恶棍坐在井边?
“我的厌恶感已经为我增添了羽翼和预见源泉的力量了吗?真的,我必须飞到最高处,去重新找到快乐之泉!
“啊,我的兄弟们!我已经找到了这口快乐之泉。在这高高的顶峰上,快乐之泉为我喷涌而出!这里有一个生命,在他旁边没有恶棍与他共饮!
“快乐之泉,你几乎是过于迅猛地向我奔腾而来!你常常一饮而尽,想再斟满酒杯!
“我还要学会更加谦虚地接近你,我的心非常猛烈地冲向你!
“——我的心,我的夏天在我心中燃烧,这短暂、炎热、郁闷、快乐的夏天:我这颗夏天的心是多么渴望你的清凉!
“在春天,迟迟不去的忧郁消失了!在6月,我那邪恶的雪花过去了!我完全变成了夏天和夏天的中午!
“高山之巅的夏天,有清凉的泉水和令人陶醉的宁静:啊,我的朋友,你们来吧,这宁静将变得更加令人陶醉!
“因为这是我们的山峰,我们的家园:我们住在这里,这对一切不纯洁的人和他们的渴望来说,是太高峻了。
“朋友们,把你们纯洁的目光投向我那快乐之泉吧!这泉源怎能因不纯洁的人而变得浑浊呢?它应该以自身的纯洁微笑着去迎接你们。
“在未来这棵树上,我们建筑自己的巢;鹰要以它们的喙为我们这些孤独的人送来食物!
“不该提供食物给那些不洁者,这是千真万确的!他们以为可以食火,火却烧毁他们的嘴巴。
“我们这里没有为不洁者准备居所,这是千真万确的!他们的身体和思想在冰窖里冻僵了,那就是我们的幸福!
“我们要像疾风那样生活,高高地处在他们的上空,与雄鹰为邻,与白雪为邻,与太阳为邻,疾风就是这样生活着。
“有朝一日,我要像一阵风从他们中间吹过,我要以我的精种窒息他们的精神:这就是我将来想干的事情。
“对于所有卑贱者来说,‘查拉图斯特拉’就是一阵疾风,这是千真万确的:他劝告他的敌人和一切会喷吐异物的东西:你们要当心,不要迎着查拉图斯特拉这阵风去喷吐!……”
我为什么这样聪明
一、为什么我知道的比别人多?我到底为什么这样聪明?我从来没有思考过那些不是问题的问题,——我没有对此浪费过精力。例如,我不是从经验中认识宗教的真实困难。我完全没有觉察到我怎么会是“有罪的”。同样,我也缺少一种可靠的标准去衡量:什么是悔恨。根据传闻,我似乎认为悔恨不值得重视……我不想事后对所做的行为后悔。我宁愿从价值问题出发,避开恶果,原则上避开后果。在出现恶果时,人们很难会用正确的眼光去看自己做过的事。我觉得,悔恨是一种“邪恶的眼光”。有些受挫了的事,因为它已经受挫了,所以更应该在这方面维护荣誉——倒不如说这更符合我的道德观。——“上帝”,“不朽的灵魂”,“解脱”,“彼岸”,这些东西纯属概念,我对这些概念没有予以重视,也没有时间去重视它们,甚至我还是小孩时对它们也不重视,——在这方面也许我从来都未曾有过孩子气?——我了解的无神论绝对不是作为结果,更不是作为事件,我对无神论的理解出于本能。我过于好奇,过多疑虑,过分傲慢,因此,粗浅的回答不会让我满意。对我们思想家来说,上帝是一个粗浅的答案,上帝不是美味佳肴——从根本上说,上帝只是对我们发出一道粗暴的命令:你们不要思考!……另外一个问题使我产生更大的兴趣:“拯救人类”与其说有赖于神学的奇迹,不如说取决于营养问题。对于营养问题,我可以这样信手写来:“为了达到最大的力量,得到具有文艺复兴时期那种风格的道德,摆脱虚伪的道德,你应该怎样养活自己?”——在这方面我的经验是非常糟糕的。我感到很惊讶,我这么迟才听到这个问题,这么迟才从这些经验中学到“理智”。只有我们德国文化十分卑劣的行为(它的“理想主义”)才能向我做出一些说明:为什么我正好在这方面落后到了极点。这种“文化”从一开始就要我们忽视现实,去追求令人怀疑的所谓“理想的”目标,例如,追求“古典文化”:它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把“古典的”和“德国的”统一在一个概念里!还有更可笑的,——你去想像一下一个“受古典教育的”莱比锡人吧!——事实上,我直到长大成人一直都吃得很差,——用道德上的话来说,“非个人的”、“无私的”、“忘我的”,都是为了厨师和其他基督教徒同道人的幸福。例如,莱比锡的厨艺和我对叔本华的初步研究(1865年)使我郑重其事地否定了我的“生命意志”。如果要使自己营养不良,并损害自己的胃,我看上述提到的那种厨艺就能成功地解决问题。(据说,1866年有所变化。)但是德国的厨艺——难道不要负一点责任!餐前喝汤(早在16世纪威尼斯食谱中就称之为根据德国厨艺做的),把肉熬烂,把蔬菜煮得油腻、黏糊糊的,变质的面食就像镇纸一般!如果人们想想古代德国人(绝对不仅仅是古代德国人)需要饭后狂饮,那么也就了解德国精神的来源——来自增加货担的肠胃……德国精神就是消化不良,它什么东西都消化不了。——但是,即使是英国的节制饮食,也是与我的本能相对立的,它与德国的,甚至与法国的饮食相比,是“返回自然”一种厨艺方式,也就是返回原始吃法。我觉得,英国的节制饮食也会给精神踩上沉重的脚——英国女人的脚——最好的厨艺在皮埃蒙特。——我不会喝酒,一天只要喝一杯葡萄酒或啤酒,就足以使我的生活陷入“苦海”,与我相反,喝得酩酊大醉的人生活在慕尼黑。我比较迟——人到中年——才意识到这点,但是我在童年时就已经体验过了。当我还是小孩时,我认为喝酒和抽烟最初不过是年轻人的虚荣心,后来才变成坏习惯。也许瑙姆堡葡萄酒要对这个酸涩的判断负责了。相信葡萄酒会使人兴奋的,这样我一定是基督教徒了,我要说,我相信的东西对于我而言正好是荒谬的东西。奇特的是,少量冲淡的酒会使情绪变得极坏,如果喝的是烈酒,我就几乎成了水手。我还是小孩时在这方面就有过勇敢的表现。通宵达旦用拉丁文撰写一篇冗长的论文,并誊清一遍,心怀抱负要在行文的严谨和简练方面仿效我的典范萨鲁斯特,我在做拉丁文作业时喝了几口烈性的格罗格酒,——当我在有名望的舒尔普福塔中学就读时就这样了,这种做法绝对不会与我的生理有矛盾,或许也不会与萨鲁斯特的生理有矛盾——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了有名望的普福塔中学……后来,接近中年时,我自然决心更加严格地反对任何“精神”饮料:我从经验出发是个反素食主义者,完全像理查德·瓦格纳一样,他使我转变看法,我还不能十分严肃地劝告所有比较有灵性的人完全戒酒。喝水就行了……我更喜欢处处都有机会从源泉里汲水的地方(如尼斯、都灵、西尔斯);我像狗一样尾随着去渴求一小杯泉水。真理寓于酒中:看来,在这里,我关于“真理”的概念又与大家不同了:——在我这里,精神悠荡在水上方……从我的道德学中人们还可以得到一些启示。一顿饱餐要比只吃一点点更容易消化。消化良好的先决条件是要整个胃部都工作。人们必须认识到自己的胃有多大。出于同样的理由,劝告大家不要吃费时间的饭菜,我称之为吃吃停停的暴食.像吃豪华宴席上的佳肴。不吃两餐间的小食,不喝咖啡:咖啡使人变得忧郁。茶只有在早上喝才有助于健康。喝一点茶,但要浓;只要淡一点点,就没好处,使人整天觉得萎靡不振。在这方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不过可变化的范围常常是微乎其微。在气候使人烦躁不安时,开始不宜喝茶:可先在喝茶前一小时冲一杯浓的脱脂可可。——尽量少坐;不要相信在野外、在自由运动中不会诞生思想,——有这种想法肌肉也得不到舒展。一切偏见源于内脏。——我已经说过一次,坐着不动是真正违背神圣精神的罪过。
二、营养问题与地点和气候问题密切相关。没有人可以随意四处生活的;凡是必须完成伟大的使命,而这使命又需要他全力以赴的人,在这方面是没有多少选择余地的。气候对新陈代谢的影响(起到阻碍或加速的作用)是很大的,以致在选择地点和气候方面出现的差错,不仅会使人远离自己的使命,而且还会阻止他去完成使命:他永远无法正视这种使命。在他身上永远不会有足够的动物元气,能使他达到那种涌进精神世界的自由,此时此刻他就会认识到:这点我一个人就能办到……一点点内部器官惰性养成坏习惯之后,就足以使天才变成平凡,变成“德国式”的庸才;德国气候本身就足以使强壮而健全的内脏变得沮丧。新陈代谢的速度与精神步伐的灵活或迟钝有着密切关系;精神本身只是一种新陈代谢。我们可以举出天才人物曾经出现或正在出现的地方;在这些地方,诙谐、诡诈、阴险属于幸福;天才几乎都得在这里住下来:所有这些地方空气都很干燥。巴黎、普罗旺斯、佛罗伦萨、耶路撒冷、雅典——这些地名证明了一点:天才都是有赖于干燥的空气和晴朗的天空,——也就是说,天才的产生有赖于快速的新陈代谢,有赖于能够不断地增添巨大的力量。我记得一件事,有一位伟大而思想开放的人,由于缺乏高雅的本能,在受到气候的影响时,就变得狭隘、自卑,成了专家和爱发牢骚的人。如果不是疾病迫使我变得理性,迫使我去思考现实巾的理性,我自己最终也许会处在这种状况。现在我经过长期对自身的训练——就像用精密而可靠的仪器进行测定一样——了解到气候和气象起源造戍的影响,在一次大概是从都灵到米兰的短途旅行中,我从自己生理的波动测出空气湿度的变化。于是我惊恐地想起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的一生除了最近10年,有生命危险的岁月总是在一些错误的于我简直是禁地的地方度过。瑙姆堡、舒尔普福塔、图林根、莱比锡、巴塞尔——这些地方对我的生理都是不幸之地。假如我对童年和青年时期没有留下美好的记忆,那么在这里提出所谓的“道德上的”原因(大概是指无可争辩地缺乏足够的社交)实在是愚蠢的:因为直到今天我还是像过去一样缺乏社交,但是也没有妨碍我成为快乐而勇敢的人。反而,对生理问题的无知——可咒骂的“理想主义”一一是我生命中真正的不幸,是我生命中多余的和愚蠢的东西,从这个“理想主义”中产生不出任何优良的东西,对此没有可平衡和可以抵消的东西。从这个“理想主义”产生的后果中,说明了一切失误、一切伟大天性的误入歧途和“谦恭”都背离了我生命的使命。比如,我成了语言学家——为什么不是起码当个医生或者科学工作者呢?在巴塞尔的时候,我全部的精神生活,包括白天的日程安排,完全是毫无意义地去滥用非凡的精力,没有任何东西来弥补消耗掉的力量,也不去考虑消耗和补充的问题。过去我没有丝毫自私之心,没有对独断的本能予以任何的保护,与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我是“无私的”,忘却与他人保持距离——这点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当我差不多走到人生的终点时——由于我几乎走到了人生的终点——我才开始反思我一生中这个基本的非理性——“理想主义”。疾病才能使我变得理性。
三、营养的选择、气候和地点的选择——第三条就是他的休养方式的选择,这一条是万不可失误的。在这里,按照精神独特的境界,允许他的精神达到的境界,也就是有益的范围,也是狭窄的,并且是更加狭窄的。对我而言,我把一切阅读都当做消遣。因此,使我摆脱自我的东西,使我漫游于陌生学科和心灵世界里的东西,待的东西。——都是我不再认真对阅读刚好使我从严肃认真的工作中得到休息。在埋头工作时,在我这儿看不到书:我要避免别人在我旁边说话,甚至思考。那样就等于在阅读……你们可曾真正注意到,在孕育精神和整个机体都陷入高度紧张时,偶然事件和外来刺激会产生极其强烈的作用和极其沉重的“打击”吗?一个人必须尽可能避开偶然事件和外来刺激;自我壁垒一类属于精神孕育的第一智慧的本能。越过墙头吗?我能允许外来的思想悄悄地——这就叫做阅读……在劳作和收成的季节过后,便是休闲的时候了:你们来吧,你们这些讨人喜欢的有见解的有智慧的书!——那会是德国的书吗?……我得追忆半年前的事,那时我随手抓了一本书。那是一本什么书?——那是维克多·勃罗查德的杰作《希腊怀疑论者》。在这部作品中,我撰写的《第欧根尼·拉尔修》也得以很好的运用。怀疑论者是在两面性以致多面性的哲学家中惟一值得尊敬的人!……平时我几乎总是求助于同一类型的几本书,其实为数不多,刚好都是为我所论证了的。读书多而杂也许不是我的风格:房里堆满书会使我生病,喜欢多而杂的书籍也不是我的风格。对新书采取谨慎,甚至敌视的态度,与其说是“宽容”、“宽洪大量”以及别的“博爱”,不如说是出于我的本能……归根结底,只有少数几个早年的法国人使我念念不忘:我只相信法国教育,我认为在欧洲称之为“教育”的一切东西都是误解,更不用说德国的“教育”了……我在德国发现的少数几个受过较高教育的人,都是来自法国,尤其是柯西玛·瓦格纳夫人,就我所知,她的鉴赏力绝对是第一流的……我不读帕斯卡的作品,但却喜欢帕斯卡,他是基督教最有教益的牺牲品,他是慢慢地被杀戮的,先是在肉体上,然后在心理上,这是惨无人道的极其恐惧的整个逻辑;我在精神上具有某种蒙田式的任性,谁知道呢?也许在我的肉体里也有;我的艺术鉴赏力维护莫里哀、高乃依和拉辛等人的大名,而对莎士比亚这样狂放的天才不无表示愤恨;但我始终排除也把现代法国人看做有魅力的上流人群。我确是不知道,历史上有哪一个世纪,能像今天的巴黎那样拥有一批如此好奇而又如此精明的心理学家。我试着列举——因为他们的人数真不少——例如保尔·布尔热、比埃尔-洛蒂、吉普、美拉克、阿纳托尔·法郎士、朱尔·勒梅特尔诸位先生,或者为了突出这个强大的种族中的一员,可以举出一位我特别喜欢的真正的拉丁人:莫泊桑。我们私下说,我推崇这一代人,甚至胜过他们的大师,因为这些大师全都被德国的哲学毁坏了:例如,泰纳先生被黑格尔毁坏了,他就是受黑格尔的影响才误解了伟大的人物和伟大的时代。只要德国够得着的地方,那里的文化就会被捣毁。、战争才“拯救”了法国的精神……司汤达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偶然事件之一——因为我在他那个时期做的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切事件都是来于偶然,从来都不是我借鉴别人的一不可估量的心理学家的先见之明,他一接触到事实就能事件的来临(见拿破仑的大手臂就可以知道他能一手撑天:不重要的,作为诚实的无神论者,一个在法国不可多的、几乎未遇见过的人——光荣的普洛斯佩·梅里美……也许我本人会嫉妒司汤达?他从我这里夺走了一句最美妙的有关无神论的俏皮话,这句话本该由我来说:“上帝惟一可原谅的地方,就是它并不存在”……我本人在什么地方也说过:到目前为止,什么是对生存的最大非难?上帝……
四、海因利希·海涅给了我抒情诗人的最高概念。我在几个世纪的所有国家中,寻找着同样甜蜜而又热情的音乐,但都是白费力气的。海涅具有那种神一样的恶意,没有这种恶意,我就无法想像什么是完美,——我评估人和种族的价值,就是看他们如何去理解上帝和萨蒂尔不可分离的必然性。——他是怎样运用德语的啊!总有一天人们会说,海涅和我绝对是德国语言的第一流艺术家——我们还大大地超越了纯粹的德国人用德语所能成就的一切东西。——我与拜伦的诗剧《曼弗雷德》中的主人公肯定有着很深的亲缘关系:我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其一切道德上的大罪,——我13岁时已成熟到能读懂这部著作了。对于那些当着曼弗雷德的面敢于提起浮士德这个词的人,我无话可说,只是报以一瞥。德国人对任何伟大的概念都是无能为力的,舒曼就是例子。出于对这个虚情假意的萨克森人的愤怒,我特意给《曼弗雷德》谱写过一首反序曲。汉斯·冯·毕洛夫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与此相似的乐谱:这简直是冒渎欧特佩。——如果我要为莎士比亚寻找最高的公式,我始终只找到这个公式:他塑造了恺撒这个典型。一个人想不出这种典型,——要么他就是这种典型,要么他不是这种典型。这个大诗人的创作只能取材于他的现实——以致他后来不能再忍受自己的作品了……当我看了一眼我的“查拉图斯特拉”,我就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半个小时,因为无法抑制难以忍受的悲恸的痉挛。——我不知道还有比读莎士比亚更令人伤心的作品了:一个人为了要当这样的傻瓜,要受多少的罪啊!——你理解哈姆雷特吗?会逼人发狂的,这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但是一个人必须在深处,必须到深谷去,必须是哲学家,才能有这种体会……我们大家都害怕真理……我承认:我本能上肯定并确信,培根是这种令人可怕的文学类型的发起者和自虐者:美国的无主见者和平庸之辈的可悲的饶舌与我有何相干呢?但是,要使幻想成为最大的现实性的力不仅与成为行动、成为行动的怪物,成为罪犯的最强大的力是一致的——而且前者是后者的先决条件……长期以来,我们对培根——从文字的大意来说,他是第一位现实主义者——了解得不够多,因此,想知道他干了些什么,想干什么,亲身经历了什么……见鬼去吧,我的批评家先生们!如果我当时给我的“查拉图斯特拉”取个陌生的名字,比如说取名理查德·瓦格纳,那么凭两千年修炼的洞察力也难以猜出,《人性的,太人性的》的作者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幻影……
五、谈到我恢复健康问题时,我在这里有必要说一句:我要对那些在我一生中最深厚、最亲切地使我康复的事情表示谢意。毫无疑问,这指的是我与瓦格纳的亲密往来。对我来说,其他人都是低劣的;我无活中抹去在特利普森度过的日子,那是信赖而快乐的日子,那是高品位的、意想不到的日子——有着深刻印象的瞬间……我不知道,别人和瓦格纳在一起有什么体会:从来没有一朵云彩掠过我们的上空。——因此,我再次提起法国,——对于瓦格纳派系的所有这类人,只要蔑视地撇一下嘴角就够了,我没有理由去尊敬哪一个认为自己像瓦格纳的人……我具有高深的天性,凡是德国的东西都和我格格不入,只要和德国人接近就感到反胃,我与瓦格纳的第一次接触,也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深呼吸:我感觉到,我尊敬他,把他看做异国人,看做对一切“德国道德”的真正的抗议者。——50年代,我们在泥潭般的氛围中度过童年,因此,我们对“德国的”这个概念必然是悲观者;我们只能当革命者,——我们绝不容许出现伪君子高高在上的情景。不管这个伪君子今天如何乔装打扮,不管他是穿鲜红外衣还是穿轻骑兵的制服,对我来说完全是无关紧要的……好吧!瓦格纳曾经是一位革命者——他离开了德国人……作为艺术家,一个人在欧洲除了巴黎便没有栖身之地;艺术上的五种微妙的感觉,(这是瓦格纳艺术的先决条件),那种精细入微的感觉,心理上的病态,这些只有在巴黎才能找到。在任何地方,人们都没有狂热地去追求形式问题,都没有严肃认真地去对待舞台布景——而巴黎的认真却是出类拔萃的。在德国,人们对于像巴黎艺术家那样心存远大的志向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德国人是温和的——而瓦格纳绝对不是温和的……但是关于瓦格纳归属哪一类,与谁有亲缘关系,我已经说得够多了(见《善恶的彼岸》):这就是法国后期浪漫派,属于那种青云在上、飞黄腾达类型的艺术家,如德拉克罗瓦和柏辽兹,他们都具有病态,本质上不可救药,他们都是追求表现的不折不扣的狂热分子,都是彻头彻尾的名家……究竟谁是瓦格纳第一个有才智的追随者呢?夏尔·波德莱尔,他首先理解了德拉克罗瓦,是个典型的颓废派,整整一代的艺术家在他身上重新认识了自己——他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我永远不能原谅瓦格纳的是什么呢?就是他屈节听从德国人——他成了德意志国家的人……只要德国够得着的地方,那儿的文化就会被捣毁——
六、经过全面考虑,要是没有瓦格纳的音乐,我就无法忍受我的青年时代。因为我已注定成为德国人了。如果一个人想摆脱忍受不住的压力,那么他就需要大麻了。好吧,那我就需要冗格纳。瓦格纳是对付一切德国东西的一流的抗毒素——他也是毒品,这点我不否认……从我听到《特里斯坦》钢琴片段的那一刻起——向你致敬,冯·毕洛夫先生!——我成了瓦格纳派了。我觉得瓦格纳早期作品并不怎么样——还是太平庸了,太“德国化”了……但是我今天还在寻找一部作品,像《特里斯坦》那样具有相同惊险的诱惑力,具有相同无限的恐惧和无限的甜蜜。——我找遍了所有的艺术作品,但是徒劳无功。只要响起《特里斯坦》的第一个音符,达·芬奇的所有神秘感便失去了魅力。这部作品绝对是瓦格纳的登峰造极之作;当做消遣,他又创作了《名歌手》和《指环》。这两部作品使他变得更健康了——不过,对于像瓦格纳那样的天性而言,这是一个退步……我生逢其时,又生活在德国人之中,使我成熟到能适应这部作品,我把这看成是最大的幸福:在我身上,心理学家的好奇心竞能达到如此程度。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病得足以沉湎于这种《地狱般的狂欢》的人来说,世界是贫乏的:应该允许、甚至命令在这里使用一种神秘的用语。——我想,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瓦格纳能够创造奇迹,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展翅飞翔在令人陶醉的大干世界;像我这样,强大得足以把最可疑和最危险的东西转变为有益于我的东西,因此使我变得更为强大,所以我把瓦格纳称为我生命中最大的恩人,我们有亲缘关系的原因在于,我们遭受到的痛苦要比本世纪其他人所能忍受的痛苦更深,而且我们还要遭受互动干戈的痛苦,这就将我们的名字永远连在一起;无疑,在德国人中间瓦格纳只是被误解了,我也是这样,而且永远是这样。——你们首先要经过两百年的心理和艺术方面的训练,我的日耳曼先生们!……但是这已经无法补救了。
七、我还要对那些机敏酌读者说一句:我到底想从音乐那里得到什么。音乐是愉快的,强烈的,像10月的午后一样。音乐是奇特的、欢快的、温柔的,像一个卑俗而妩媚的、娇小而甜蜜的女子……我永远不同意说德国人会懂得,什么是音乐。那些所谓的德国音乐家,特别是最伟大的音乐家都是外国人,斯拉夫人、克罗地亚人、意大利人、荷兰人或犹太人,在另外的情况下,像海因里希·许茨、巴赫和亨德尔,他们都是属于强大种族的德国人,已经绝种的德国人。我本人还是十足的波兰人,与肖邦相比,我献给音乐的只有一丁点儿。我看,这出于三个原因,我要把瓦格纳的齐格弗里特式的田园诗作为例外,也许也要把李斯特的某些作品作为例外,他有气派的管弦乐调子胜过所有的音乐家;最后还要把在阿尔卑斯山那边生长的一切东西作为例外——在这一边……我不能缺少罗西尼,也不能缺少我的南国音乐,我的威尼斯音乐大师彼得·加斯特的音乐。如果我说起阿尔卑斯山的那边,我真正指的只是威尼斯。如果我要寻找另外一个词来表示音乐,我认为这个词还只是威尼斯。我不会区分眼泪和音乐之间的差别,我知道,出于恐惧而战战兢兢地去思念南方,是件高兴的事。
不久前在一个褐色的夜晚,
我伫立在桥边。
歌声从远方飘来:
桥下流水叮当响,
从荡漾的水面掠过。
游艇,灯光,音乐——
醉人的景象融入暮色间。
我的灵魂,像弦乐演奏,
暗中受到感动而吟唱,
还有一首游艇之歌悄悄作伴,
由于纷繁的欢乐而颤抖,
——难道有人在倾听……
八、在所有这些事物中——营养、地方、气候和休养的选择——居主导地位的是自我保存的本能,毋庸置疑,自我保护的本能就是自卫的本能。对许多事物采取不看、不闻、不接近的态度——这是最最聪明的,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第一证明。能运用这种自卫本能的词语就是鉴赏力。它的命令式在Ja(是)表示“无私”时不仅指令说Nein(不),而且尽可能少说Nein。要摆脱那些总是需要说Nein的东西。道理在于抵抗力的消耗(尽管还不多)变成常规和习惯之后,就会引起特别的、十分广泛的贫困。我们巨大的消耗是由经常性的、少量的消耗积累起来的。抵抗,与人和事保持距离,这是一种消耗——对此你不要欺骗自己——一种出于消极目的浪费力量的消耗。一个人只有在不断需要防卫时,可以变得十分软弱,才能不再保护自己。——如果我走出我的家门,找到的不是幽静和高雅的都灵,而是德国的一座小城:我的本能将会停止遏制从这个没有鲜明特色而卑鄙的世界向它袭来的一切东西。或者,我找到的是德国的大城市,这个造出来的不道德之地,什么都发展不了,不管任何东西,是好的还是环的,出色的东西都是外来的。那么,我不是得在那里变成一只刺猬吗?一一但是,长刺是一种浪费,甚至是加倍的浪费,如果是赤裸裸的,没有刺,只要张开的双手……
另一种聪明和自卫是要坚持尽可能少做反应,要避开使人注定似乎会失去“自由”,还要失去创造力,变成只会起反应的那种环境和条件。我拿读书作比喻。一个其实只会“翻阅”书本的学者——平庸的语言学家一天可以翻阅大约200本书——最终会完全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如果他不翻阅书本,他就不会思考。当他思考时,也只是回答有吸引力的东西,回答书中的思想,——最终他只能对书本起反应作用。学者把自己全部的精力花在肯定和否定上,花在对某事已有看法的批评上,——他自己就不用再思考了……他身上的自卫本能就变得软弱无力;在另一种情况下,他可能会对书本进行驳斥。学者——就是颓废派。——下面的情况是我亲眼所见:天分很高,思想自由的人早在30年代已“因为读书而蒙受耻辱”,只剩下像火柴那样需要摩擦才能产生火花——《思想》。——黎明前的清晨,万物清新,早晨,人的精力充沛,这时候去读书——我称之为不道德的行为!——
九、在这里,不用再兜圈子就对下述问题作一个直接的回答:一个人怎样成为他现在这样。为此,我接触到自我保存艺术的杰作——利己主义……假定说,使命、信念、使命的遭遇都明显地超出一般的标准,那么就没有什么东西比面对肩负使命的自我更为危险的东西了。一个人要成为他现在这个样子,先决条件是: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按照这种观点,甚至连生命中的失误,浪费在那些远离使命的工作上的暂时走上歧途和邪踣、迟疑、“谦虚”以及真诚,也都有其独特的意义和价值。这里面可能表现出伟大的智慧,甚至是最高的智慧。在这里,反求诸己也许是走向毁灭的处方,而自我忘却、自我误解、自我蔑视、自我狭隘化和自我平庸化却会变成理性本身。用道德上的用语来表达:博爱、舍己为人等等可能是保持最强烈的自我保护的准则。例外情况是:与我惯常的原则和信念相反,我站在“忘我”本能的一边:这种本能在这里是为自私和自律服务的。——人们必须使整个意识表面——意识就是表面——保持纯洁,不受任何伟大的绝对命令的污染。甚至要当心任何大话,要当心任何伟大的姿态!真正的危险在于,本能过早地“了解自己”。在这期间,那种有组织性的、适合执政的、很想从政的思想深处的“观念”不断地生长出来,——这种想法开始发号施令,慢慢地把人从歧途和邪路中拉回来,它预备了各种品质和能力,总有一天这些品质和能力会被证明是实现整体必不可少的东西,——按照顺序,在它还没有透露任何有关“重要使命”
、“目标”、“宗旨”和“意义”的迹象之前,它就培养了一切有用的能力。——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的一生简直是充满奇迹。为了完成重估一切价值的使命,也许需要比一般人具有更多的能力,特别需要对立的、没有互相干扰的、没有互相破坏的能力。能力的等级制;距离感;艺术分歧而不互相为敌;不混淆任何东西,不“调和”任何东西;种类繁多而不混乱——这是我本能的先决条件,是我本能长期进行的秘密工作和艺术家气质的体现。这种本能保护得非常好,以致我完全不知道,在我心里滋长着什么,——我所有的能力很成熟,达到十分完美的程度,有一天突然爆发了出来。在我的记忆中,我似乎没有为任何事情竭力奋斗过,——在我的一生中,无法证明我做过一丝一毫的拼搏,我是一个与英雄气质相反的人。心中“想要”什么,“追求”什么,胸怀一个“志向”,心存一个“愿望”——从我的经验中,我对这些都一无所知。此时此刻,我展望我的未来——遥远的未来!——如同展望平静的海面一样:没有丝毫的渴念会打扰大海的宁静。我丝毫不想改变现状,我本人也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是,我就是这样生活过来的。我没有什么愿望。有人在自己活了44岁之后可以这样说,他没有为荣誉、女人和金钱奋斗过!——我本来就不缺这些东西……比如说,有一天我当上了教授,——太遥远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因为我那时还不到24岁。有一天,我提早两年成了语言学家。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的第一篇语言学的论文——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这篇论文都是我的起点——按照我的导师李奇耳的要求,发表在化主办的杂志《莱茵博物馆》上(李奇耳(耻一我怀着敬意提起这个名字——他是我至今所见过的惟一具有天才的学者。他具有那种令人舒适的迂腐气,这种气质是我们图林根人的特征,甚至连德国人也对此有好感——为了找到真理,我们甚至宁愿选择隐蔽的小路。我想把这几句话用在我较亲近的老乡,聪明的列奥波特·冯·兰克身上,绝对不会低估他……)
十、在这里,有必要讲一个大的意识问题。人们也许会问,为什么我会叙述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按照习惯的判断来说,为什么我会叙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果我确定要担任伟大的使命,那就更加伤害我自己。我的回答: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营养、地方、气候、休养,使自私自利成为现实——都超越全部的概念,比人们至今为止认为重要的所有东西都更加重要。正是在这些问题上,人们必须开始重新学习。人类至今为止认真思考过的问题甚至都不是现实的,而纯粹是幻想,严格地说,谎言来自病态的、最深层意识受到伤害的人的恶劣之本能——所有这些概念是指“上帝”、“灵魂”、“美德”、“罪恶”、“彼岸”、“真理”、“永恒的生命”……但是人们却在这些概念中寻找人性的伟大和人性的“神圣”……所有政治上的问题、所有社会制度的问题、所有教育问题统统都是虚假的,它们把危害性最大的人视为伟大的人物,——它们教诲别人轻视“微不足道”的事,其实就是轻视生活上基本的东西……我们现在的文化从高度上来说是歧义的……德国皇帝同教皇串通一气,好像生命死敌的代表人物不是教皇!……今天创立的价值,3年后就不复存在。——如果我以此衡量自己,我会什么,不值一谈,我要做的就是推翻,并建立前所未有的价值,跟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相比,我要求更多的“伟大”这个词。如果现在我要把自己同那些向来被尊为人类中的上等人比较一下,那么两者间的差别是明曼的。我根本不把这些所谓的“上等人”当做人,——在我看来,他们是人类的渣滓,是疾病和有强烈复仇本能的怪物;他们纯粹是引发灾难的、完全无药可救的、仇视生命的非人……我要与他们为敌:我的优先权是,对健康本能的所有征兆的非常敏感。在我身上没有任何病态的迹象;我就是患重病时身上也没有病态;想在我的本质中找一丝狂热的痕迹,那是徒劳的。谁也无法证明,在我生命的任何时刻,我采取过狂妄或悲怆的态度。激昂的姿态不属于伟大;谁需要做作的姿态,谁就是虚伪的……提防所有性格多变的人!——当生活需要我付出最大的艰辛时,生活对于我来说变得轻松了,甚至是非常的轻松。谁在今秋70天的时间里,看见我怀着对后代的责任感,不停顿地从事头等重要的、空前绝后的伟业,谁都察觉不到我身上有一点紧张的情绪,反而发觉我充满着活力和愉快。我从来没有吃得这样津津有昧,睡得这样香甜。——我不知道除了用游戏,还可以用什么方式去从事伟大的使命:这是作为伟大的象征,是重要的先决条件。——一丝一毫的强迫,郁郁寡欢的面色,生硬拙劣的嗓音,所有这些都是对一个人表示不满,更多的是反对他的工作……必须要有坚强的神经……忍受孤独也是一种抗拒——我一直忍受“许多孤独”……在早年很荒唐的时候,7岁吧,我已经知道,人类的语言永远进不了我的耳朵:有人看见我为此感到忧伤吗?——我今天对每个人还是一样的随和,甚至还激励那些最卑贱的人:总而言之,我没有一点傲慢,毫不隐藏轻蔑。我蔑视谁,谁就会流露出,他被我蔑视:我仅仅以我的存在就能激怒那些体内流着卑劣血液的人……对于人类的伟大,我言简意赅地说就是热爱命运:一个人不要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未来不要,过去不要,永远都不要。不仅要忍受必然性,更不要隐瞒它,而要热爱它——在面对必然性时,所有的理想主义都是谎言……
我为什么能写出这样优秀的书
一、我是一回事,我的著作是另一回事。——在我还没有谈这些著作之前,我在这里首先要提一下对这些著作的理解或者不理解的问题。我只是随便提一下,其实并不合适:因为谈这个问题的时机绝对还没有到来。我的时代也还没有到来,有几本书要作为遗著发表。——不管什么时候,人们都需要建立另外的制度,在这些制度中人们过的生活和所受的教育就像我所理解的那样;也许哪一天甚至要设大学教授职位来讲解《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但是,如果我今天就希望有人能听懂并领会我的真理,那么这与我的本能完全是矛盾的:今天人们不会听我的,今天人们还不懂得从我这里吸收东西,这不仅可以理解,而且在我看来也是有理由的。我不想被人混淆,同时,我不能混淆自己。——我再说一遍,在我的一生中,你很难证明我有什么“恶意”;即使是文字上的“恶意”,我也几乎举不出一个例子。相反,纯粹的傻事倒做了不少……我觉得,如果有人拿起我的一本书,——我甚至认为,他会因此脱掉鞋子,就更不用说脱去靴子了,——那么他就可以证实他自己得到了罕见的嘉奖了……有一次,海因里希·冯·施泰因博士坦诚地诉说,他对我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完全不理解。我告诉他,这是很正常的:如果一个人理解了书中的6句话,也就是说,体会了这些话,那么他可以把普通人提升到“现代人”所能到达的更高一层的境界了。有了这种距离感,我怎么能希望我认识的“现代人”去读我的书呢!——我的成功与叔本华的成功刚好相反,——我说“现在没有人读我的书,将来也役有人读我的书”。——人们在否定我的著作时总是做出无辜的样子,我不想低估这种无辜给我带来的乐趣。还在今年夏天,有段时间我也许有能力以我重要的文学、太有分量的文学使其余的全部文学失去平衡,这时柏林大学有位教授好意地向我暗示,说我应该用另一种方式:这类东西没有人能读。——最后,不是德国,而是瑞士提交了两个极端的事例。维·魏德曼博士在《联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有关《善恶的彼岸》的文章,标题为《尼采的危险著作》。另外,就是卡尔-施皮泰勒先生对我的著作撰写了一篇综合报道,也发表在《联邦》杂志上。这两篇文章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东西——对此我要小心谨慎地说……比如,后者把我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看做是“较高的风格尝试”,并希望我今后还关心一下内容。魏德曼博士表示敬重我在努力消除一切合乎礼节的情感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勇气。——由于偶然略施狡诈之手腕,使得这些文章的每一句话都合乎逻辑,这让我肃然起敬,不过在事实上却是颠倒是非: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重估一切价值”,就能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击中我的要害。——用不着把钉子钉在我的头上……更何况我试图得到一种解释。——最终,没有人能够从包括书本在内的事物中,听到比他已经知道的更多的东西。在经历中无法理解的东西,就无法分辨。让我们思考一个特殊的例子:例如一本书谈的纯粹是经历,而这些经历完全不可能是经常性的或少见的经验——那么它是一系列经验中的最初的语言。在这种情况下,简直什么也听不到,由于听觉上的错觉,在听不到什么东西的地方,也就以为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总之,这是我通常的经验,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称做我的经验的原创性。自以为理解我著作中某些东西的人,其实只是根据自己的想像从我的东西里整理出某些东西——常常与我的本意是相矛盾的,比如,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我的东西毫无了解的人,就不会把我放在考虑之列——“超人”这个词是教养最好的那一类型的人的标志,这种人与“现代”人、“好心”人、基督教徒和其他虚无主义者完全楣反——这个词出自查拉图斯特拉之口,出自毁掉道德者之口,是个令人深思的词——这个词几乎处处都无辜地被理解为与“查拉图斯特拉”形象对立的那种价值,硬把超人说成是一类较高等的“理想主义”典型的人,是半个“圣人”,半个“天才”……由于这个词的缘故,另外一些受过教育的有角牲畜竟然怀疑我是达尔文主义者;在这里面,甚至又流露出那个违背知识和意志的大骗子卡莱尔的“英雄崇拜”的思想,这种思想是我所深恶痛绝的。如果我悄悄地对某人说,他最好在凯撒·波尔查那里而不是在帕西法耳那里寻找超人,他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请大家原谅,我不能满足任何人的好奇心。我反对评论我的著作,尤其在报纸上。我的朋友,我的出版者知道这一点,他们不跟我谈诸如此类的事。有一次,在一个特殊的场合,我看见有人对我的一本书——《善恶的彼岸》——发表了种种非议;对此,我可以写一篇优秀的报道。要是你相信的话,《民族报》——普鲁士的一家报纸为我的外国读者写补充说明,恕我直言,我本人只读《巴黎晚报》——当真的,我知道这本书是“时代的象征”,是地地道道的真正的容克哲学,而《十字报》是缺乏勇气说这种话的……
二、这是对德国人说的:因为在其他地方我到处都有读者——他们都是杰出的智者,都是受过考验的,受过高级职位和职责教育的人物;甚至只有在我的读者中我才有真正的天才人物。在维也纳、圣彼得堡、斯德哥尔摩、哥本哈根、巴黎和纽约——到处都发现了我:只有在欧洲的平原德国没有发现我……我承认,我更喜欢那些没有读过我的书的读者,他们从来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也从来没有听过哲学这个词;但是,不管我走到哪里,比如说在都灵吧,那里的人一见到我,就显得轻松愉快。最使我感到得意的是市场上的老妇们,她们在没有为我挑选出最甜蜜的葡萄之前,是不肯停手的。达到这种程度,他肯定是哲学家了……人们称波兰人是斯拉夫民族中的法国人,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妩媚可爱的俄国女子时时刻刻都不会搞错我的身份。摆出庄严的样子,我做不到,这样反而使我变得十分尴尬……德国式的思想,德国式的感觉——我什么都会,但是,这一忉都超出了我的力量……我的老师李奇耳甚至认为,我在思考我的语言学论文时就像巴黎的小说家一样——荒唐而紧张。甚至在巴黎,人们也对我表现出的“临危不惧和感觉灵敏”感到惊讶——这是泰纳先生的说法——我担心,即使以酒神颂歌的最高形式也会在我身上——在我的身上掺入了永远不会变成愚蠢的“德国式”的精华——找到机智……我不会变成其他的。上帝助我!阿门。——我们大家都知道,有些人甚至从经验中得知,长耳朵是什么意思。那好吧,我敢声称,我有最短的耳朵。这一点会使妇女们很感兴趣——我觉得,她们感到我能比较正确地理解她们……我是最出色的反驴子,因而成了世界历史上的一个怪物——用希腊语,不仅仅用希腊语来说,我是反基督者……
三、我比较清楚我作为作家的特权;个别情况也向我证实,习惯读我的著作会“毁坏”鉴赏能力。人们简直不能再忍受其他的书了,至少是哲学的书。踏入这样一个高尚而微妙的世界是无可比拟的荣誉,——能做到这一点的绝对不会是德国人;这是人们最终应得的荣誉。但是,凡是与我一样到达意志高峰的人,就会体验到学习时带来的真正的兴奋:因为我来自小鸟从来都飞不到的高峰,我认得还没有人误人的深渊。有人对我说,读我的书会爱不释手,……我的书甚至会扰乱夜间的宁静……绝对没有更为令人骄傲和完美的书了:——这些书达到了地球上人们所能到达的顶峰,算得上犬儒哲学;人们必须有最敏感的感觉和最大的勇气才能征服这些书。任何脆弱的精神都学不了,甚至任何一次消化不良就永远学不好:一个人神经不要紧张,要有一个快乐的下身。不仅精神贫乏和狭隘会使你学不了,而且内心的怯懦和肮脏以及心怀复仇欲也使你学不了:我的一句话就会使你看到所有卑劣的本性。我在我的熟人那里做了很多试验,我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对我的著作做出各种各样的、富有教益的不同的反应。凡是不想涉及著作内容的人,比如我所谓的朋友,都会因此变成“无个性的”:他们视愿我的幸福到达“这个地步”,——希望我在语气更为活泼方面再迈出一步……这些十分邪恶的“精灵”,“美丽的灵魂”,彻头彻尾的骗子,他们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读这些书,——因此他们就轻视这些书,这就是所有“美丽的灵魂”美好的合乎逻辑的行为。在我的朋友中间那些有角牲畜——恕我直言,纯粹的德国人——使我了解,他们并不总是同意我的意见,但是有时候,比如说……我甚至听到对《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本书的不同意见……同样,人类的任何“女性化”,还有男人的女性化也是阻碍读我著作的一道关口:人们绝对不要进入这个可怕的知识迷宫。人们应该永不吝惜自己的精力,应该具有坚强不屈的习惯,才能在冷酷无情的真理中满怀信心,轻松愉快。假如要我想像一位完全的读者形象,那他总是一个有勇气而又好奇的怪物,此外,也是一个柔韧的、狡猾的、谨慎的怪物,还是一个天生的冒险家和探索者。最后,我不知说什么更好,我自言自语到底是对谁说,“查拉图斯特拉”这样说:他要向哪一个人讲述他的谜呢?
“向你们这些勇敢的探索者和尝试者讲述,你们曾经驶着轻巧的帆船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上航行——
“向你们这些令人费解的酒徒和被假象迷惑的欢乐者讲述,你们的心灵被笛声引诱到每个令人发狂的深渊:
“——因为你们不想用怯懦的手去探索一根线索;在你们能够猜对的地方,你们就会憎恨推断……”
四、同时,我还要概述一下我在风格方面的技巧。通过符号,包括这些符号的韵律,表达一种状态,表达一种激昂的内心紧张情绪——这就是每一种风格的意义;鉴于我的内心状态极其多样,因此,我能够表现多种多样的风格——具有任何人曾经具备的多方面的风格技巧。任何风格只要真正表达人的内心状态,只要在符号、符号的韵律、表情方面——所有多元组合句的法则都是表情的艺术——没有出错,都是好的风格。在这方面我的本能是不出差错的。——好的风格本身——纯粹是傻事,只是“理想主义”,大概像“美妤本身”,像“完美本身”,像“事物本身”……还是有前提的,即要有听众——这些听众能够产生同样的激情,而且是当之无愧的,我们可以向他们倾诉衷情。——比如说,在此期间,我的“查拉图斯特拉”就在寻找这些人——啊!他还要找很长的时间!——人们肯定值得去听听他怎么说……直到那时,还没有人理解被浪费在这里的那种技巧:还从来没有人比这更多地浪费过崭新的、闻所未闻的、真正首创的艺术手法。认为在德语中可能有过类似的艺术手法,这种说法还有待证明:我本人可能曾经是坚决反对这种说法的。在我之前,人们不知道可以用德语做什么,——用这种语言到底可以做什么,——伟大韵律的技巧,多元组合句法则的伟大风格(用以表达一种高雅的、超人的激情的巨大波动),这都是我首先发现的;带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三部最后一节标题为《七个印记》的酒神之歌,我飞翔在向来被称做诗歌的千里高空之上。
五、——从我的著作中,可以看出我是一位无与伦比的心理学家,这也许是一位优秀读者的最佳眼力——就像我赢得的一位读者一样,他读我的书就像优秀的老语言学家读贺拉兹一样。全世界的人,更不用说那些平庸的哲学家、道德学家和其他没有头脑的人,基本上都同意那些话,而那些话在我看来是错误的幼稚言行:比如,当自我本身只是一种“较高级的欺诈”,一种“理想”时,相信“无私”和“自私”是对立的……既没有自私的行动,也没有不自私的行动:这两个概念在心理学上都是荒谬的。或者“人人都追求幸福”……或者“幸福是道德的报答”……或者”陕乐与不快乐是对立的”……人类的喀耳刻——道德——彻头彻尾地伪造了一切心理学上的东西,使一切都道德化了,以致达到十分荒谬的地步,甚至连爱情都要有点“无私的”……一个人必须自己坐稳,必须勇敢地站稔脚跟,不然,根本就不能去爱别人。其实,女人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她们对那些忘我的、又冷落别人的男人不感兴趣……附带一句,容我猜想:我了解女人吗?这属于我的酒神的嫁妆。谁知道呢?也许我是永恒女性的第一位心理学家。她们都喜欢我——不幸的妇女除外,她们是不能生育的“被解放的女性”,这是过去的事了。——幸好,我不愿意让人把我撕碎:如果一个完美的女人爱你,她会把你撕碎的……我了解这些可爱的狂野的女人……啊,多么危险的、伪善的、隐蔽的小食肉动物!同时又多么令人愉快!……一个急于复仇的小妇人也许会在奔跑中冲撞自己的命运。——这种女人远比男人邪恶,但也远比男人聪明;女人身上的善良已经是蜕化的一种形式了……虽然有许多所谓的“美丽的心灵”,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存在生理一我说的不是所有情况,不然,我就有讽刺医学之嫌了。的斗争甚至成了疾病的一种症状:每个医生都知道这一味越浓的女子,越是拼命地反对一切权利:自然状态,两斗争给予女人绝对的最高的地位。——你们听过我给爱情下的定义吗?这是惟一值得哲学家来下的定义。——爱情的手段就是斗争,爱情的基础就是两性间极大的怨恨。——你们听过我怎样回答如何使一个女人解脱,即“拯救”的问题吗?让她生一个孩子。女人需要孩子,而男人始终只是工具:《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妇女解放”——这是失败者仇恨的本能,这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在反对有生育能力的女子——反对“男人”的斗争始终只是手段、借口和策略。她们抬高自己,是要作为“地道的女人”,作为“较高级的女人”,作为女性的“理想主义者”来贬低普通的女人,对此,没有比文科中学的教育、裤子和类似牲畜的政治投票权更为保险的手段了。从根本上说,解放了的女人是“永恒女人”世界里的无政府主义者,失败者,她们最低下的本能就是复仇……一种完整的极为恶毒的“理想主义”的类型(顺便提一下,这种“理想主义”也表现在男人身上),比如,易卜生所描述的那个典型的老处女——这种理想主义类型的目的在于毒害良知,毒害性爱中的自然因素……为了不让别人对我在这方面所抱有的正派而严肃的信念产生怀疑,我还想从我的道德惯例中选出一句用以反对不道德行为:我用不道德行为这个词同一切违反自然的行为作斗争,或者,如果你们軎欢好听的字眼,就是同理想主义作斗争。这句话即:“宣扬贞洁就是公开煽动违反自然的行为。所有对性生活的蔑视,所有用‘不贞洁’这个概念对性生活的玷污,都是对生命的犯罪,——都是违反生命这个神圣精神的真正罪行。”
六、为了理解作为心理学家的我,我举出在《善恶的彼岸》一书中出现的一段奇特的心理学描述,——此外,我不允许你们作任何推测:我在此处描述的是哪个人。“心灵的天才,像伟大的隐居者,像诱惑之神,像天生良知的捕鼠者,他的声音可以深入到每个灵魂的深处,他一言不发,也不看一眼,在他的目光里对诱惑不屑一顾,他懂得发光,这是他的高超技能——不是以他本来的面目出现,而是更多地强迫他的追随者,更加接近他,更加诚心地、彻底地追随他……心灵的天才,他使一切爱喧闹的人和爱虚荣的人默不作声,并教他们服从,他使粗暴的灵魂得到安宁,并让他们品尝新的希望,——静静地躺着,像一面镜子那样,让深邃的天空映照在他们上面……心灵的天才,他教导笨拙而鲁莽的人变得稳重,更巧妙地把握事情;他能猜测出在混浊而深厚的冰层下面隐藏着的和被遗忘的财宝、少量珍宝以及芳香的精神财富,他是探矿者,能把长期掩埋在泥沙深土中的每粒金子探测出来……心灵的天才,由于接触了他,每个人都更加富有,不是恩赐的,不是从天而降的,不是像外来的财富使人感到喜悦,感到压抑,而是使自己致富,恢复了元气,冰雪融化,一阵和风吹来,他悄悄地探听,也许变得更加没把握,更加细弱,更加柔弱易破裂,但是却充满希望,说不出名堂的希望,充满新的意志和潮流,充满新的不满和反潮流……
《悲剧的诞生》
一、为了公正地对待《悲剧的诞生》(1872年)一书,我们必须忘掉一些东西。这本书之所以产生影响,并能吸引入,正是它过错的地方——运用了瓦格纳主义,好像瓦格纳主义成了升起的象征。因此,这个作品在瓦格纳的一生中是一件大事:从那时开始,瓦格纳的名字才有了很大的希望。直到今天,人们还向我提起这件事,也许其中是由《帕西法耳》引起的:这个责任本来要由我来负,因为一般的意见认为,这个运动对文化是有很大价值的。——我发现,人们多次引用这个作品作为“由音乐精神产生的悲剧的再生”:人们只听了瓦格纳关于艺术、目标和使命的一个新的公式,——其实,对隐藏在这个作品中极有价值的东西却被忽略了。《希腊文化和悲观主义》,这可能是一个明确的标题。这个标题的第一训诫就是,希腊人是怎样对付悲观主义的,——他们用什么办法克服了悲观主义。……正是悲剧证明了,希腊人不是悲观主义者:在这里,叔本华弄错了,正如他在各方面都弄错了一样。——站在不偏不倚的立场说句话,《悲剧的诞生》看来是不太合乎时宜的:人们做梦也想不到,这部作品是在沃特战役的炮声中开始创作的。那时我在军中服役,担任医院护理工作,在9月的寒夜,我在麦茨②围墙葡面把这些问题从头到尾思考了一遍;人们宁可相信,这部作品是50年前写的。它不牵涉政治,——人们今天会说“非德意志的”,——它散发着有失体统的黑格尔气息,它只有在几个表达形式上带有叔本华报丧者的香水气味。这里有一个“思想”——狄奥尼索斯和阿波罗的对立——被转译成形而上学;历史本身就是这个“思想”的发展,在悲剧中对立上升为统一;从表面看来,从来还没有在一起的事物,突然面面相对了,于是互相加以阐明,互相理解了……比如,歌剧和革命……这本书有两个决定性的革新,第一,希腊人对狄奥尼索斯现象的理解,有人对这个现象第一次进行心理上的分析,并把这个现象看做整个希腊艺术的一个根基。第二,对苏格拉底主义的认识:作为典型的颓废派第一次认识到苏格拉底是希腊解体的工具。“理性”违反本能。无论如何要把“理性”视为危险的、埋葬生命的暴力!——全书对基督教表现出深沉的敌意的缄默。基督教既不是阿波罗,也不是狄奥尼索斯;它否定一切美学价值——也就是《悲剧的诞生》一书中承认的惟一的价值:从最深刻的意义上来说,基督教就是虚无主义,而在狄奥尼索斯的象征中却达到了最大限度的肯定。只有一次暗示基督教传教士像“阴险奸诈的侏儒”,是“卑劣的小人”……
二、我这第一部作品是非常奇特的。在我内心深处的经验中,我发现了历史上惟一的比喻和相应物,——因此,我是第一个认识狄奥尼索斯这种奇妙的现象。同时,由于我看清苏格拉底是颓废派,这就完全毫无疑义地证明,我的心理学很可靠,不会有任何对道德有强烈厌恶的危险:——道德本身作为颓废的象征是新鲜的事物,是认识史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可怜的傻瓜喋喋不休地空谈乐观主义反对悲观主义,我的两重性不知要比他们高明多少!——我首先看到了真正的对立:——利用卑下的报复欲反对生命的蜕化本能(基督教,叔本华哲学,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有柏拉图哲学,整个理想主义都是典型的形式)和一个源于旺盛生命力的、最高级的肯定公式,一种毫无保留的肯定,对痛苦本身的肯定,对罪过本身的肯定,对生活本身所有值得怀疑的和陌生的东西的肯定……这种对生命最后的、最欢乐的、热情洋溢、高兴得忘乎所以的肯定,不仅是最高的认识,而且也是最深刻的认识,这种认识已经被真理和科学严格证实了,并得以维护。应该清算的东西是虚无的,虚无是多余的——在价值等级制度中,基督教徒和其他虚无主义者所拒绝的生存方面的东西,甚至无限地高于被颓废本能所赞许的东西。理解这些需耍勇气,勇气的条件则是赢得力量:因为一个人只有在勇气和力量的许可下才能接近真理。认识与对现实的肯定,对强者来说是必要的,正如弱者灵感一来就变得胆怯和逃避现实,即“理想”,对弱者来说也是必要的一样……弱者无法认识到,颓废派需要谎言,谎言是他们赖以维持的条件之一。——谁不仅理解了“狄奥尼索斯”这个词,而且也在“狄奥尼索斯”这个词中理解了自己,他就不必去反对柏拉图,或基督教,或叔本华——因为他嗅出腐烂的气味……
三、我是怎样发现“悲剧”这个概念,即对悲剧心理的最终认识,我还要在《偶像的黄昏》中谈到,“肯定生命本身还要肯定生命中最陌生的和最艰难的问题;在牺牲生命的最高形式时,生命的意志令人感到无限的欢欣——我称其为狄奥尼索斯,我把这理解为通往悲剧诗人心理的桥梁。不是为了摆脱恐惧和同情,不是为了通过强烈的发泄使自己从危险的感情冲动中得以净化——这是亚里士多德的误解——而是为了超越恐惧和同情,成为发展本身的永恒快乐,那种快乐也包含毁灭在其中的快乐……”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有理由认为我就是第一个悲剧哲学家——也就是说与悲观主义哲学家是完全对立的,相反的。在我之前,没有把狄奥尼索斯的激情转化为哲学的激情:缺乏悲剧的智慧,——我甚至在比苏格拉底早两个世纪的伟大的希腊哲学家中寻找这种悲剧智慧的征象,但是徒劳无功。我感到疑惑,我对赫拉克里特(参保留一点疑惑,我在他近旁感到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温暖得多,心情都好得多。肯定消逝和毁灭,狄奥尼索斯哲学中的决定性的东西,肯定对立和战争,肯定形成,甚至彻底否定“存在”这个概念——我应该承认,不管怎么说,这种思想是最接近我的思想。“永远轮回”的学说,也就是万物绝对而无限地重复循环——“查拉图斯特拉”的这个学说,最终也可能是赫拉克里特所主张的学说。至少斯多葛派有这种理论的迹象,这个学派几乎把赫拉克里特的基本观念都继承了过来。
四、这部著作表达了一个非凡的希望。我绝对没有理由对狄奥尼索斯的音乐未来失去希望。让我们放眼未来100年,我们可以确信,我攻击两千年来那种违反自然和亵渎人类的言行会取得成功。那些有崭新生命的人,他们会把所有使命中最伟大的使命和把提高培养人类的使命掌握在手中——包括无情地消灭一切蜕化变质分子和寄生虫的使命在内——他们有可能在地球上重建生命的繁荣,狄奥尼索斯的思想必将因此重新出现。我期待一个悲剧时代的到来:当人类毫无痛苦地意识到最艰苦的、但又是最必要的战争已经过去了,肯定生命的最高艺术,即悲剧,就会重新产生……一位心理学家也许还会补充一句,说我青少年时在瓦格纳音乐中听到的东西,实际上与瓦格纳毫无关系;说我在描写狄奥尼索斯音乐时,只是描写我听到的东西,——说我必须本能地把一切转换为新的精神,并把它装在我的内心里。对此,一个强有力的证明就是,我的作品《瓦格纳在拜罗伊特》:在所有关于心理问题的关键地方,说的都是我自己——书中提到瓦格纳名字的地方,你都可以毫无顾忌地用找的名字或者用“查拉图斯特拉”的名字来代替。酒神颂歌式的艺术家的整体形象就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前作者的形象,用极深颜色描绘,以免触及瓦格纳的真实性。对此,瓦格纳本人也理解;在这部作品中他识别不出自己了。——同时,“拜罗伊特思想”已经转变成某些东西了,而这些东西对于我的“查拉图斯特拉”的专家来说不是什么费解的概念:变成那个伟大的中午,那些最优秀的人为了全部使命中的最伟大的使命奉献自己——谁知道呢?这是我还要经历的一个节日的幻象……开头几页的激情是世界历史性的;第7页中提到的目光就是“查拉图斯特拉”本来的目光;瓦格纳、拜罗伊特,这整个德国微小的可悲的事件只是…朵云彩,不过从这朵云彩中反映出未来无穷变换的蜃楼。甚至从心理学卜说,我本人性格中一切重要的特征都与瓦格纳相似——最光辉的和最危险的力量并存,从来还没有人拥有的权力意志,学习肆无忌惮的精神勇气,具有无限的学习的力量,而行动的意志并不因此受到压抑。这部作品中所描述的一切东西都是预言:希腊精神必将复苏,反对亚历山大的人必然出现,这些人把希腊文化已被砍断了的戈尔狄俄斯之结重新连接起来。……请倾听世界历史的声音吧,这声音引出了第30页关于“悲剧的思想”这个概念:在这部作品中充满着世界历史的声音。这是可能存在的最奇特的“客观性”:我是什么人,对此我有绝对的把握,这也会反射到任何一个偶然的现实中,——关于我的真理,来自极其恐怖的深渊。在第71页,我以十足的信心描写并预言“查拉图斯特拉”的风格;对“查拉图斯特拉”事件的表达,对人类彻底的净化和奉献行为的表达,没有比第43-46页的表达更为精彩的了。——
《不合时宜的考察》
一、这4篇《不合时宜的考察》的文章绝对是充满战斗气息的。它们证明,我不是“做美梦的傻瓜”,证明拔剑能使我感到愉快,——也许还证明我具有十+分巧妙的手腕。第一篇(1873年)攻击的对象是德国的教育,当时我就对此投以毫不留情的目光。因为这种教育没有意义,没有实质,没有目标:只有一种单纯的“公众意见”。如果认为德国在武器方面取得巨大的成功可证明这种教育有点优越性,或者证明他们战胜了法国,那么,就没有比这种看法更为有害的误解了……第二篇《不合时宜的考察》的文章(1874年)揭示了我们在科学活动范围里的危险性以及侵蚀和毒害生命的东西:——生命患上了非人体的齿轮传动装置和机械装置的毛病,患上了工人“非人格化”的毛病,患上了“劳动分工”这种伪经济学的毛病。目的——也就是文化——丢失了:手段,现代的科学活动,变得野蛮了……在这篇文章中,本世纪引以为自豪的“历史意义”第一次被大家认为是病态的,被看成是衰败的典型标志。——第三和第四篇《不合时宜的考察》的文章指导性地提出了更高的文化概念和重建文化的概念,提出了两个极端自私和自律的形象。他们是最好的不合时宜的类型,他们对周围的一切东西——“帝国”、“教育”、“基督教”、“俾斯麦”、“成功”——都采取极端蔑视的态度,他们就是叔本华和瓦格纳,或者,用一个词表示:尼采……
二、在这4篇抨击文章中,要数第一篇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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